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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作者:驰光南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腊月十九,无风。


    作为封印前的最后一天,沈构一早同林致行打好了招呼,今日要泡在架阁库中。


    然而如何也没想到,云岫今日倦得这样快。


    在他的横眉下,她认真地将梳理出的端倪叙述了一遍,一见沈构歇笔,复又哼哼唧唧地凑上去,“都看完啦,能走吗?能走吗?”


    少年的冷颜被她不自觉磨得软了一些,翕颌的唇齿松动,厌弃着应允道:“这段时间不许再闹我了。”


    闹不闹是一码事,沈构肯答应她又是一码事。


    她当即点头如捣蒜,在对方仔细归陈用具时,闭嘴作了一小会儿背景板,方期期艾艾道:“一会儿……是不是该去购置年货了?”


    沈构吹去薄尘的动作果然一顿,他微抬了一点眼睑,让黢黑的瞳仁正正好对向书架间隙里云岫,以表情示出无语。


    但毕竟是自己答应过的事儿,他倒没什么负担,再度强调了一遍自己月俸的单薄程度,领着她一道出门。


    绒绒细雪自清晨落到了此刻,给苍松青瓦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盔。


    明明天寒地冻,刑部院内却是热闹。


    草汀因往来的足迹在白皑中出露得很彻底,或整顿、或搬用的人流络绎不绝,甚至遥遥还能闻见笑谈。


    要放假了。


    纵然仅放到来年初三的开印,但一年到头,按太祖高皇帝的规矩,阖朝也就这一会儿能歇上两天。


    林致行今儿个打了招呼说有事,沈构便也没想着去找他,沿着庑廊少雪处,闲闲地同云岫逗嘴。


    碍于每日皆要同他一道上下衙,她憋出来的新鲜劲不是一般地大,细究了一会儿除夕到初三用得上什么,又兴致勃勃地问起沈构的喜好。


    “没有。”


    得到这种答案她也不气馁,“我可以具体分析分析。”


    虽然不能明白她每天哪来的这么多精力,但难得有时间可以陪她浪费一下,沈构还是没直接扫她兴致,淡着脸任她继续折腾下去。


    可惜,还没琢磨出结果,少女的视线便被小阶上捧着红匹的人影给攫走了。


    原来是明日封印用的红布。


    所谓封印,指的便是每年年假前衙门内举行的统一仪式——将清点好的官印以红布、锦囊包裹,放入贴置封条的匣中。


    从官印封存的那一刻起,除军国大事,朝廷一概不理。直待来年“开印”仪式完成后,政务才会从新开始运转。


    沈构以为她要问此事,很自然地缓下些步履,准备解释。


    怎料她说得却是:“新衣也该置办罢?我觉得你穿亮些的颜色也会好看。”


    说是置办年货,其实也仅是他受不了云岫的央求,信口答应下来的,家中哪里会短这些物品的添置?


    他诚没想到对方能如此认真,只好嚅嗫着沉默了须臾,轻声道:“买你喜欢的便好。”


    瞻顾着他的前言后语,“手头拮据”四个大字登时跳到了云岫的眼前。


    她琢磨了一下,恍也觉本朝的官员待遇实在不公,宽慰似地朝他肩上蹭了蹭。


    簪了满头叮当的坠饰,划过他前襟的同时,绢发柔软的触感也传度到了他欲要推却的掌心中。


    他能感觉到明显感觉到,手指本能地蜷曲了一下。


    甚至来不及颦蹙,对方轻微的质量已经离开了。


    云岫轻盈地往前踱了一步,学着杜潜神神叨叨的模样,双手交叠,无比虔诚:“无量天尊,庇佑京师顺天府宛平县小时雍坊澄清胡同路北沈宅生人,沈构沈川临,明年散馆考校顺利留任翰林院!”


    沈构也没有想到,瞧着她莫名其妙的蹦蹦跳跳,比语塞先一步到来的居然是无奈,他压了一下弧度微扬的嘴角,凉凉讥道:“怎么不把我床榻的朝向也报出去。”


    云岫最喜欢他这一张口是心非的嘴,泛着薄色的唇下咧,露出一口瓠犀白牙的同时,以食指点了面颊。


    羞不羞?


    直至完全跌入墙体,她才从洋洋得意中陡然意识到沈构脸上促狭的笑是什么意思。


    狼狈刹车。


    也恰是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撞入了她的耳目。


    林致行人正在辩驳着什么。


    她惯有非礼勿听的意识,三两步便踅足落回了沈构身边,却发现他竟也在朝里望。


    “还记得我们初到刑部那日在谒舍见着的人吗?”他率先开了口,“他们……查的东西有些怪。”


    靠近来往人多的地方,总是不好说话的,沈构勾勾手,示意她近前来。


    白皙的耳朵果真在发髻下露了个面,她眉睫下覆,很认真地点了些脚。


    于是沈构的第一次恶作剧尤其有效果。


    他畅快地道:“凭什么告诉你?”


    ……


    同沈构呆得愈久,云岫愈能发现,虽他方方面面皆把架子端得沉稳,但心性上的少年气仍是会时不时地泄出一点儿来。


    譬如,不愿用的膳,他会悄悄挖个土堆埋起来,譬如,每回屋内灯火挑得最亮时,总是他在看闲书……


    再譬如,眼下,他居然被斗鸡分了注意。


    “要注彩吗?”她瞧着监场快下令。


    沈构扫过两筐被银两首饰溢满的竹篓,稍一眯眼,理解到:这叫注彩。


    把着钱袋的手倒是无有动静,只待着鸣锣声响后,轻声问:“要你下注,你会投谁?”


    作为场上的常胜将军,“铁菩萨”虽有一面倒的呼声,但觑着箩筐里的架势,云岫也有些动摇,代入了些紧张的情绪,低低道:“‘穿云箭’?”


    毕竟纸面实力不分伯仲的情况下,谁不想以小搏大?


    沈构颔首,“倘若适才你投注了。”他轻巧伸手比了个数,“你可以吃下这个赔率。”


    托衬着“铁菩萨”频传的捷报,他这一句其实算得上有些可笑的。但云岫仍是叫他勾起了兴致,好奇道:“这么笃定?”


    沈构压眉,“近十场‘铁菩萨’的战果为:胜胜胜负胜胜胜胜负胜,而‘穿云箭’近五场则为全胜。无论从什么层面来看,这一场压前者,都是最多人认为稳妥的选择。”


    云岫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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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局中会做手脚?”


    “但凡了沾“赌”字,输赢皆只在庄家一念。”沈构轻笑,“不过,你说对了,这局会做手脚,场上的人,心在发虚。”


    自诩广识人心的云岫居然没觉出什么端倪,但沈构向来说话没有托大的,她饶有兴致地垫脚反觑了几眼,才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前赶。


    棋盘街一带,惯来以“五方辏集,万货波荐”著称,撞上了一年到头最大的节日,蒸蒸水汽烘化了雪色,来熙攘人流鼎沸不觉,连肩摩毂击都算一种谦辞。


    沈构避退左右,跟着她上蹿下跳的影子艰难跋涉。


    一会儿是嫌弃窗花上的兔子太大了、一会儿又觉春联上的字儿太丑了。


    三牲糕果、纸马香烛皆是不消二人操心的,于是云岫总会尤其看中些小玩意儿。


    好容易待沈构穿过人群赶上,她又莫名把东西盯腻了,认真道:“赶工做的罢?边缘这个漆上得参差不齐,太没有匠心了!”


    碍于四周皆贴的极近,沈构不好时时回她,只垂眸颔首,以目光示向了另一枚。


    云岫拒绝:“你眼光好差。”


    沈构:“……”


    不过好歹,她在一个摊子前久久驻足。


    “一年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她说。


    大概是以为沈构会拒绝,一对纤细的手在袖口处来回抓揉,人站得也不老实,试探道:“要不要买一点玩玩?”


    沈构耐着性子追了她一下午,终于逮着了能折腾回来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不置可否地用凉凉的视线扫了一番铺子,没有说话。


    摊主正招待完上一单,瞧过来,热切地“哟”了一声:“小郎君,一瞧您便是有眼光的人。咱们这批烟花炮仗皆是最时兴的。不只放起来漂亮新颖,安全上,咱也能给您打包票。”


    云岫求人时同她刻意撒娇是不同的,大概觉得他表现得毫无兴致,两弯眼睛耷拉下去,稍稍低了些头,只留给了他一个浑圆的、晃来晃去的头顶。


    沈构只好缩短了晾着她的时间,轻声同摊主道:“劳驾给我介绍介绍。”


    从地老鼠、穿线牡丹到金丝菊、赛明月,每介绍一个,她脑袋就抬起一些,直至最后,“要不买一个试试”已经快到嘴边了。


    就听沈构道:“介绍过的,皆给我拿五支罢?”


    她的第一反应完全是喜出望外,一对较常人大些的眸子锃亮起来,映向沈构的同时,又有些克制地压了压唇。


    却没想被会错意了。


    沈构偏下身来,低低问道:“最喜欢赛明月吗?可以再多买些。”


    少年薄薄的吐息乘着冬日里的一点凉意很轻地在她耳畔擦了一下,羽毛一般,直直将瘙痒透到了胸腔。


    于是,方才压下去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她竟久违地有些慌乱,“……都、都很喜欢。”


    当然,这种情绪向来在她身上待不了多久,还未等沈构笑她结巴,已然似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切中要害地道了一声“等等”,严肃道:“你带的钱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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