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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交代

作者:水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水面轻摇,谢执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水,盯着晃动的波纹出神。


    身上的烟尘散入水中,心里却并没有太多尘埃落定的实感。谢执没等水温转凉就“哗啦”跨出木桶,罩上外衣,习惯性地往怀中伸手。


    没摸到冷硬的虎符,只有玉环温润的边缘。


    “居然忘了,虎符都交出去了。”他自嘲地摇摇头,收拢手掌。


    玉环带着些微分量,填补起那点微妙的空落感,“端王私印”四个刻字的棱角挠着掌心,有点痒,酥麻感一路传到心底。


    谢执嘴角挽起不明显的笑意。


    这时门上“笃笃”两声轻响。


    谢执倏地将玉环放回怀中,“谁?”


    听到应答,他松了口气,开门迎崔毓进来。


    崔毓端着下人备的酒菜,还是此前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三分。他刚踏进门便脱口而出一句:“抱歉。”


    谢执失笑,“这又是何故?”


    崔毓抿了下唇,指缝间露出玉饰破损的棱角。


    谢执不由得想起他抱着灵牌的样子。像溺水的人抱紧最后的浮木,绝望而执拗。


    和宁轩樾的眼神很像。


    心跳失重般崴了一脚,一句话冒冒失失地滚出嘴边,“那个,谢谢你供的牌位。”


    崔毓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玉饰的裂口抵在指腹,他用力按住,道:“端王拨了一队禁军,今日便押陈烨回京,我特地来向你辞行。”


    “只怕消息很快会传到京中,陈翦指不定会有动作,我心里总不太踏实。”谢执言辞恳切,“崔大人万事小心。”


    崔毓点点头,抓起自己送来的酒胡乱闷了一杯,喝得太急,脸上泛起薄红。


    他攥着膝盖,指节泛白,绷了很久,忽然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心里就是过不去。凭什么。”


    谢执居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乱糟糟一团线索滚到此刻,雁门一役背后的阴谋已浮现出大半轮廓,反倒令身处其中的人生出几分恍惚。


    即便是谢执,也是两年多来头一次鼓起勇气回想前因后果。


    父兄、袍泽、边关百姓,不明不白地枉死在雁门关外的风雪之中,成为朝中权贵垫脚的枯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想不明白,还是不敢过早想明白这背后的原委。


    良久没有回答,崔毓忽地转身捉住谢执的手,“谢大人,要不……要不就别再回京了。”


    谢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崔毓:“等审完陈烨,陈翦的位子必然也保不住的,届时朝中动荡,谢氏冤案平反,就在江南起兵——何必再回朝忍辱负重,何必再去受那窝囊气?皇上又真能容得下你吗?!”


    他的嗓音在屋内激起隐隐的回声。崔毓胸口上下起伏,颊上不知是酒意还是怒意,难得蹿起血色。


    这片寂静让他有点无措,低声探询:“谢大人?”


    谢执轻轻拍拍他的手,“这话别再提了。”


    崔毓急促道:“谢大人,谢家对这江山已仁至义尽……”


    谢执笑了一下,“所以就不要让战乱再起了,不然谢放不就白死了?”


    这两个字如兜头泼下一盆冰水。崔毓脸白了一度,难平的心绪终于无可奈何地冷静下来。


    这天下到底还是宁家人的天下,即便是陈翦蓄谋至今,也难保周全,不然怎会迟迟没有行动。


    更何况沉冤昭雪在即,单单是“篡位”二字本身,都会把那数千冤魂置于荒谬的境地。


    崔毓的脸色渐渐归于苍白。他握了下那枚碎玉,迟疑一瞬,又自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将玉安放回刀柄。


    他深吸一口气,气息有些微颤抖。


    “……物归原主,我告辞了。”


    “崔大人!”谢执起身拉住他,将匕首放回他手里,“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我也没资格替他做决定,对吧?”


    崔毓上翘的睫毛快速扇了几下,露出剔透的琥珀色瞳孔,这一刹那的无措让他难得显出符合年级的天真。


    谢执笑起来,飞扬的神采同当年的谢放有几分相似。他将崔毓送出门,“崔大人,改日京城再续。”


    崔毓点了下头,抓着门框没放,秀气的眉头皱起。


    “对了,你和端王……”


    谢执猛地呛咳起来。


    只听他续道:“你和端王在一起时务必多上点心。这人心机深沉,不着调这么多年,一出手便不知不觉撬动了陈家,谁知道有何图谋。你别被他蒙骗了。”


    明知道他指的是“待在一起”,谢执还是摸着鼻尖心虚,“他也帮忙查明真相了不是吗……”


    崔毓冷冰冰看着他。


    谢执憋出半句:“崔大人回京路上也请万事小心。”


    崔毓正要再说什么,几步开外传来一声:“说我什么风凉话呢。”


    见宁轩樾衣袂翻飞地走近,崔毓翘着鼻子冷哼一声,看他愈发不是个东西,冷若冰霜地走了。


    宁轩樾收拾齐整,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比以往还更多一分神清气爽。


    崔毓走开正合他意。宁轩樾脚尖勾过房门带上,先把人捞过来亲了一口。


    谢小将军被偷袭了个错手不及,剜他一眼:“别腻歪。”


    宁轩樾眼角坠下三分弧度,“还说我花心,我看是你无情,一时不见就忘了我,明日一别可还了得?”


    “要唱戏到台上唱去。”谢执嘴上嫌弃,还是把人勾过来碰了碰侧颊。


    他猜到宁轩樾不会这么快回京,这番话更印证了猜测,令他难得不舍起来。


    “可惜我不能久留,不然皇上该起疑了。”


    宁轩樾定定看着他,眼底柔软,倒映出谢执略显落寞的神情。


    “也是好笑,两次回来都隐姓埋名的……”


    谢执迅速苦中作乐地改口道,“不过这家反正也名不副实了。”


    宁轩樾心里像有细针在扎,泛起一阵细密的疼。他勉强找个理由,“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扬州被陈家搅得乌烟瘴气,也没什么好看的。”


    谢执听出点意思,主动挑起话头:“昨夜的变故发生得突然,的确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宁轩樾拉他到床沿坐下,肯定道:“正巧吏治考评尚未结束,倘若陈家动摇,吏部那姓吴的老东西也蹦跶不动。科举需得尽快了,不能错过这个往朝中塞人的机会。”


    谢执:“不错。可惜皇上还没下旨,这边的行动难免受限,可若要等到皇上下旨,朝中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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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力早就虎视眈眈了。”


    他叹口气,续道:“也不知科举真办起来,能有多少士子来参加。”


    宁轩樾笑:“别担心,几十年来头一回,说重要也重要,毕竟要给天下士子作表率,说不重要,的确又没那么重要,不是非得多么大张旗鼓,只要能选出可用之才,不论数量,都是好的。”


    谢执点头,“那天朝会上你说得不错,这些年官署里缺干实事的人,选拔寒门来做事,虽然起始的官品不高,但手里有权,不见得比空吃饷银的虚衔差,还不至于招致世家不满……只是再往后就不好说了。”


    “庭榆懂我。”宁轩樾凑上去亲他耳廓,顺势咬着耳朵宽慰道,“有一就有二。半步已经迈出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心里有谱。”


    耳廓被吹得发红,薄红蔓延到侧脸、颈间,洋洋洒洒一片。宁轩樾顺着这片红,从耳尖吻到眼角,得偿所愿地吻上那颗觊觎已久的小痣,然后又从鼻尖一路下移嘴唇。


    衣襟散开,露出霞色晕染的锁骨。宁轩樾不合时宜又合情合理地想起大婚那晚,忍不住指腹用力,重重揉了两下。


    春日清晨的朝阳铺了满床,谢执余光被光线一刺,迟来的羞耻心顿时占据上风,将他的理智解救出来。


    他慌乱地摁住宁轩樾的手,再次重申,“白日宣淫……别腻歪。”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吹动彼此发梢上的微光。


    日头斜斜射入,将谢执拢在光晕里,清晰照射出他眼下的青黑。宁轩樾动作一顿,柔声道:“睡会儿吧。”


    谢执不知何时已被压在床头。他调匀呼吸,已透支的神经从高度愉悦处跌落,疲惫迅速反扑。


    宁轩樾看着他闭上眼,又舍不得走,试探地问:“要不,我试试上次学的针灸?”


    谢执合着眼笑话他:“上次都不敢扎不敢卸的,这次就不怕了?”


    他其实无所谓,宁轩樾却是真怕一不小心出了岔子,谢执敢应他也不敢动手。


    听出他话音发黏,显然是困意浓重,宁轩樾也不再闹他,只握着他小腿轻轻捏。


    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谢执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不得不承认有人伺候的日子自有其舒坦之处。


    谢执皮肤薄,宁轩樾掌心的热量稳稳渗入皮肤,伴着肌肉松弛后的酸软,一路爬到心底,暗潮涌动地痒起来。


    他脸渐渐发热,十分困意蒸发了九分,腿倏地一缩。


    清晰流畅的小腿线条从宁轩樾手心滑过。他眼疾手快地捉住踝骨,拉了回来。


    谢执眼睫眨得极快,一把抓过被褥盖在身上,嗓音干涩地胡乱搪塞:“我……我饿了。”


    少顷,宁轩樾松开他,从善如流地顺着他说:“我去让厨房热点吃的,你这儿的都凉了。”


    谢执小小松了口气,瞥见那只食盒,想起什么。


    “南下前说好了请崔大人吃饭,也没请成。”


    宁轩樾板起脸,警告性地点点他,“别老念着不相干的人。”


    谢执笑得两眼弯弯,笑到一半漏出半个哈欠。


    年轻人大多急躁,他算是被沙场磋磨出了耐性,但碰上生疏的情爱,总归耐心得有限,他只怕再闹下去澡也白洗了,赶紧连催带哄地让宁轩樾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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