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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生死

作者:照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柳道非将他揽回袋中,温声道:“他们身上清气重,乖乖呆着,别出来。”


    乖乖的江却营倒真的立刻消停下来,一动不动,伏在袋中没有声响,默默托起下巴思索。


    如果他没记错,此人名为纪添逍。


    自十几年前,曾有江湖传言,说道门中出了两位天才,一位,是柳道非,江却营的师父。


    此人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抵赖不得。


    天时地利人和,他生的很是时候。因十几年前歧州澧城一事,世间鬼魅横行,大周人多开始信奉神佛。继而,柳道非一出现,便如及时雨。自此名声大噪。即使不信神佛的,也必然听过柳道非的名字。


    他一出现,便赢得许多风头,无人可与之媲美。


    但纪添逍是个例外。


    他能与柳道非并列被人想起,世人还为他们二人取一美称:“道门双骄”。


    不过有趣的是,听纪添逍说,在此称呼刚出来很长一段日子,他与柳道非其实并未见过面。这美名只是由世人联想的。


    要论起辈分,江却营需得唤纪添逍一声“师伯”。只因当年刚拜师时,他与柳道非关系不错。但若细细讲起来,二人还算师出同门呢,只不过这层关系隔得远了些,也作后话讲。


    纪添逍为人爽朗大方,脾气极好,同柳道非一样,没什么长辈架子,江却营对他的印象不错。若不是对方成心要逗他,江却营都乖乖巧巧唤他一声“师伯”。


    许久未见,不免有些感慨。


    纪添逍也必然已认出他,只是如今并非叙旧时间。


    他跨大步走到柳道非面前,笑道:“我来得可巧?”


    柳道非道:“正是时候。”


    纪添逍眼睛无意识看向乾坤袋,向那处偏头一笑,神色飞扬。随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听说你要找我。正巧,我呢,在来的路上遇见一件有趣的事,想必你们也一定感兴趣。”


    说罢,便展开盒子,露出内里。


    江却营伏在袋子里,凑近瞧一瞧,不禁感叹:此人还真甚是讲究。


    道士捉鬼,能被其收起来的,大多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厉鬼,只草草了了,或是直接扔回地府去,能给其一个袋子装着,已经是考究至极。哪成想,他倒是更讲究,竟然找出盒子来装!


    那盒子看起来也价值不菲,像是用来装世家贵女的珠宝首饰的,如今却拿来装一只鬼,真是……


    花枝招展啊。


    但江却营没资格去评判纪添逍。他当年,可谓比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盒子中的鬼似乎等得着急,纪添逍一掀开盖子,便迅速溜出去,去到老汉身边蹲下来,急切哭道:“阿公,阿公……”


    正是楚楚。方才猫儿受到惊吓,将魂魄逼出去,不知道她跑去何处,居然误打误撞被纪添逍捉到。


    纪添逍道:“方才我去国师府,却发现百姓四下奔逃,一问,才知道这里闹了鬼祟,数量还不少。”


    “真不知道,”纪添逍缓缓转过身,看向驱鬼队众人:“怎么办事的?”


    这驱鬼队原本由纪添逍负责,由他带领,不过如今柳道非身在京城,身负国师职责。纪添逍本意为好友排忧解难,便把这些人暂时交给他用,没想到却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众人立刻又乌泱泱跪下来,齐刷刷道:“属下无能!”


    江却营翻了个白眼。


    鬼已除完,你才姗姗来迟,来了也无作为,反而哐当跪下去几次,有何用处?


    纪添逍也思及此,顿感无语,正要说话,却被柳道非抢先:“多说无益,去保护百姓,把他们送回家。”


    众人又麻溜去了,一拨一转,如榆木脑袋,江却营不禁又翻了个白眼。


    待众人皆去,柳道非才缓缓转过身,看向楚楚。


    江却营记得,师父曾说过此女身上有邪气,便下意识认真起来,仔细查看。但究竟隔着袋子,有些看不清。


    想出去,却记起柳道非方才所叮嘱,只得作罢,问道:“师父,她现在身上可还有邪气?”


    柳道非道:“稍待片刻,她还有话要说。”


    江却营朝那处看过去,看到楚楚正啼哭不止,不停地呼唤阿公。可那老汉一派死气,虽没真的一命呜呼,却也差不离了。躺在地上不动弹,形容枯槁,像被吸干精气。


    柳道非偏头问:“你如何找到的她?”


    纪添逍道:“京城之地闹鬼祟,鬼都悄悄溜着边儿走,生怕被捉住。她倒好,胡乱冲撞,正巧被我撞上。”


    楚楚不过一小鬼,死前也只是个五六岁小孩,乖乖巧巧呆在阴曹地府出不去,如今被江却营带出来,什么都不懂,更不懂得如何逃跑,在京城乱窜,被清气一腐蚀,魂魄动荡,如今已经稀薄得将近透明。


    她却感受不到痛似的,始终伏在老汉身上,声泪俱下,哭得稀里哗啦。


    柳道非渡一点灵力给她,暂时稳住魂魄,问纪添逍:“你可有办法让这老人快速醒过来?”


    纪添逍一拖下巴,俯下身,掰开那人的眼睛,查看眼白,又两指并用探其经脉,叹口气:“有些许难度。”


    犹豫须臾,自乾坤袋中取出几根银针,俯下身施在其穴位上。只两针过去,那老汉便手指动了一动。


    纪添逍笑道:“这银针还挺好用。”


    楚楚立刻激动至极,想去攥住老汉的手,奈何她是只鬼,触摸不到,只能着急得乱抓。


    柳道非指尖灵力凝起,在方才纪添逍施过针的位置一点,又在对方后颈处一点。顷刻间,那老汉便面色好过许多,不再白得吓人。


    对方手指又动一动。眼皮像挂上铅块,极轻地一颤。随即,一道细缝慢慢划开,眼珠浑浊,转过半圈,终于慢慢定住,瞧见眼前光亮。


    楚楚立刻破涕为笑,大眼睛定定望着老汉,声音软软糯糯:“阿公,你醒啦,阿公——”


    “你看看我呀,阿公——”


    可阿公没有回应她。


    “阿公,你怎么不理我呀阿公,是不是楚楚惹你生气了?”


    小姑娘着急忙慌哭着,苦得稀里哗啦,瞧着楚楚可怜,很令人动容。


    江却营皱眉,在心里叹一口气。


    寻常人是看不见鬼魂的。


    那老汉神情呆滞,只觉身侧似乎有风刮过,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有人在叫他,却找不到方向。


    柳道非指尖抬起,金光向老汉裹去。


    随即,老人耳目清明,终于听到那些连天的呼唤与哭叫声,呆呆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小女孩。


    那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眼睛水汪汪的,像浸在清泉里的黑葡萄,清净透亮。而如今一哭,眼眸溢满泪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便掉边唤阿公,听得人心疼不已。


    那老汉昏迷许久,一醒来便看见逝去已久的孙女在身侧,还在哭着唤他,顿时又惊又喜,吓得险些一个踉跄。但最后还是喜悦占上风,一把老泪纵横:“楚楚……好囡囡,你,真的是你……”


    便作势要扑过去保住楚楚,但身子刚倾过去,却只触到空气,跌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纪添逍上前扶起他:“老人家别激动,你们有时间说话。”


    老汉浑身颤抖着,颤颤巍巍伸出手,想去摸楚楚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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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指尖距离那片泡影只有存许,却被生生隔开一道屏障,再一次扑空,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老汉像不信邪似的,一遍又一遍,不停地伸手。每一次向前探,都带着极为固执的弧度。


    抓不到,抓不到。


    为什么抓不住啊!


    我们之间究竟隔了什么?


    生死相隔。


    那薄薄一层半透明的魂,便是隔开他们的屏障。


    江却营看他们伤情一片,心中复杂。


    生死相隔么……


    从前安慰自己时总说一些前尘旧事俱往矣,放下罢,不过如此。如今作为旁观者,却切实体会到各中滋味,不禁鼻子酸一酸。


    奈何他如今不会哭。


    老汉本来激动至极,却在几个动作都接连扑空之后,心也跟着落空。终于意识清明,回想起孙女已经死了的事实,眼泪霎时间涌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好囡囡……”


    “三年,你连梦都不曾为我托一个,阿公以为你讨厌我,不愿意回来……”声音颤抖:“你才五岁,就离我而去了……”


    楚楚静悄悄伏在他怀里,二人贴得极近,却又隔了那么远。


    生死相隔……


    江却营别过脸,不再去看。


    正巧,柳道非也稍稍退到一旁,留他们爷孙二人一个说话处,察觉到袋中似乎有动静,便轻轻安抚。


    江却营又闻到那片乌木香,心化开几分,却还是难以从那样深的感情中抽离。


    至亲至情,生死相隔。


    生、死、相、隔。


    他将这四个字在心中嚼过无数遍,手攥紧,急急发抖,心脏又抽痛起来,脑海中一瞬间浮过万事,心如乱麻。


    直到柳道非灌些灵力给他,才略略好转。


    倒不是这灵力有多厉害,而是江却营知道,若自己再这样想下去,便会像先前一般,如同走火入魔,难以控制。


    他不能让柳道非再犯险,再拉自己一回,也不能让对方再渡更多的灵力过来,师父的胳膊已经……


    想起胳膊,不禁心又一绞。


    江却营正想询问对方如何,纪添逍却先看过来,道:“明夷,你有伤,别耗费法力,让我来罢。”


    那老者与楚楚声泪俱下,一时情上心头难以自拔,殊不知,让他们能再度团圆的,乃是柳道非的灵力。


    灵力源源不断输过去,保持现状,才能使人与鬼相见。


    江却营生前也常做此事,帮鬼魂了却执念。此术虽对自身损耗不大,但柳道非如今有伤在身,实在再担不起这些损耗。


    不待纪添逍动作,江却营便已顾不得师父叮嘱,快速从袋子里出来,又用白玉扇轻轻一点柳道非的胳膊,使那些续行的灵力戛然而止。


    旋即,掌中黑气凝起,向二人渡过去。


    他一言不发,只留背影对着柳道非,从后面看过去,似乎身形颤抖,显得孤单落寞。


    柳道非见不得他如此,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时刻留意着,确保江却营没受伤。


    纪添逍这才近距离看见柳道非胳膊上那些伤疤,隐隐透出骨头,颇令人心悸,唏嘘道:“这是怎么搞的,你们遇见了……”


    “邪术。”柳道非言简意赅。


    纪添逍大惊:“你是说方才鬼魅之事与邪术有牵连?”


    “今日叫你来便是因此,”柳道非皱眉道:“邪术来势汹汹,方才昭儿心一急,将一鬼打散,暂时断掉线索。”


    “而今,要想再知道,便只能从——”柳道非定眼看向前方,老汉的位置:


    “那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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