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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流传

作者:照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火树银花会,灯火煌煌。


    大周人对夜市极为重视,京畿之地更甚,纵使时逢鬼节,也难掩热情。


    有传闻说,曾经有个人时逢中元游逛闹市,遇见一个特别的摊主,摊主卖的东西也稀奇古怪,有趣得很。那人一口气买下许多新鲜玩意儿,高高兴兴回家去,却不想,这条路越走越远,怎么也走不到头。


    那人一头雾水,再返还原处时,摊主与摊位早已消失不见。而自己手里的所谓新鲜玩意儿,也变成了纸钱与线香。


    此人大惊,回去后大肆宣扬。却无人相信他,只把其当玩笑话,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大周人爱逛夜市,倒是实实在在的。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暮色浸透街衢,小贩们挑着扁担放置摊点,摆上货品。


    街上人流渐渐多起来,被煌煌灯火一衬,一切美得如梦似幻。


    透过人群看过去,会瞧见有个人身姿挺拔,着一件月白衣衫,三千青丝只用木簪挽起,朴素至极,却难掩其风姿。立于人流中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柳道非。


    自步入朝政后,他便一直带着那张黄金面,将脸尽数遮掩住,再配上一袭玄衣,整个人看上去高深莫测,不近人情。继而虽然经常出入,百姓却不曾一窥真容,不认得他也正常。


    今日之行不宜张扬,为掩人耳目,他便出门前换了身素衣,脱掉面具,泯于人群中,不做国师只做寻常人。


    路人瞧他长得俊美无比,衣着质朴,肩上还蹲了一只猫儿,便附在身旁之人耳边窃窃私语,面上带笑,神色飞扬。


    柳道非处于这些热烈的视线中,神色缓和。


    他音容极淡,绝对与善睐扯不上关系。近年来身处高位太久,难免染上威压。但今日心情大好,眉目舒展了些,还隐隐带上笑意。


    街畔之人看得高兴,发出细碎笑声。


    伴随笑声,忽然一朵花抛过来,稳稳砸在肩头。


    猫儿低头瞧一眼,随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向来处看去:对方是个女子,正值妙龄,生得明媚,活泼娇俏。


    柳道非却步履未停,只一滞,把那朵花从肩头摘下来,嘴角扬起,淡然一笑,随手装进乾坤袋。


    江却营定睛一瞧:哟,是朵粉月季呢。


    他瞧一瞧花,又透过袋子看外头灯火煌煌成片,人流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若是以前,他必定精神百倍,嬉笑着要跟柳道非说很多话,开一开玩笑,说些不知所云的东西。而后者则会静静倾听,不管他说得东西多么荒唐。


    但此时江却营有些精神不济,连连打哈欠。


    许是这一路过于奔波劳累,实在歇息不足。来到京城靠在墙角眯一会儿还被人当作叫花子,实在晦气缠身,倒霉至极。


    又许是柳道非身上总有至净之气,就近接触,无论是人是鬼都能安心,以至于排开外物,放松至极,便伏在袋中,眯眼睡去。


    不必再担忧自身安危,这一觉睡得踏踏实实,放松至极。


    恍惚间,他好像又梦到了幼年,那些不得见月亮的日子。


    自三四岁记事起,便有人告诉他:你八字全阴,晚上阴气太重,不可出门!


    江却营将信将疑,却无端听说了些“你母亲就是因此而死”,或是“出去定被鬼祟附身”等等话。便只能乖乖听话,每到天稍稍染上墨色,就静静呆在屋内,门窗阖紧,烛火点上,避开外界。


    纵使大周夜市热闹喧腾,在七岁之前,他也未曾瞧过。


    甚至没有看过一眼月亮。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那书中被无数文人墨客写尽酸诗的,至情至美之物,皎皎孤月一轮,究竟是怎样的——


    他好想看看。


    明月高悬,清冷的光顺着人流被拉长,与烛火混在一起,显得温暖又沉寂。


    柳道非隐约察觉到袋中有沉睡气,便走得更稳,以防扰到他。


    所幸,一路并无波折,对方也睡得安稳,没被坊间嬉闹声吵醒。


    柳道非顺着江却营说的那位“故人”,凭记忆寻觅——


    此时暮色如墨,天彻底黑下去。东市极尽喧腾处,最热闹的地方,被人群团团围住,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


    定眼瞧去,只见白布棚上映出几个倜傥的身影,皮影小人儿颜色鲜亮,一看便可知制作之人拥有顶好的手艺。红过丹砂,绿赛翡翠,黑如泼墨,几种颜色画在一起,做成机关灵巧的皮影,身影在白幕上翻飞。


    柳道非不自觉看入神。


    慕中正有两皮影执剑争斗,打得激烈。倏然!一道更魁梧的影子砸下来,形态狰狞,身材魁梧,一派凶神恶煞之状。迅速将另外两人的气焰彻底压下去。


    那凶神恶煞的皮影身形陡然膨胀,尖爪亮出,嗓音粗哑唱道:


    “吾乃大和藩高道之徒,今日来此比武招亲大会,势必大败诸位,应战全场——”


    口气不小,嚣张至极。


    台下每每有人不服,发出长长的“切——”,以示鄙夷。


    就在此时,忽然,另一道影子窜上去,潇洒自如,气宇轩昂,迎道:“阁下若想在此大闹,败坏风景,还得先过我这关——来战!”


    随即,宝剑在空中划出几个圈,转回手里,正面迎敌,二人开打。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耍皮影的幕后者手指灵活,动作丝滑至极,一点不拖泥带水,全程观赏性极高,惹得台下众人连连鼓掌附和:


    “好!”


    “小小蛮夷怎敌我大周——”


    江却营便在此时苏醒。


    揉一揉眼睛,发现外头喧腾,便爬在袋子里眯起眼往外看。


    这一看,他可来了精神。


    外头两道皮影身影打得天昏地暗,动作行云流水,精彩纷呈。方才大胆跳出来应战的那个皮影形容倜傥,招式不俗,几个剑招过去,便将对面打得连连败退,弯刀掉落在地,身形晃动,不甘道:“你……究竟是何人?”


    幕中皮影道人稍一挥腕,剑已入鞘,潇洒应道:“太微真人衣钵传人,归墟宗掌门——柳道非是也。”


    ——满堂喝彩。


    江却营也看得高兴,热血翻涌,不禁连连称赞,惹得乾坤袋晃动。柳道非察觉到他苏醒,便传音问:“这便是你要我来的地方?”


    江却营笑道:“不错,师父可还喜欢这出戏?”


    柳道非略略点头,道:“喜欢。”


    “这可是师父当年流传之雅事,百姓看起来都喜欢得很。”江却营笑道:“若他们知道本尊就在这里,会是什么表情?”


    历经生死一遭,江却营觉得自己如今更不像话了一些,居然敢打趣师父。


    但师父素来性情温和,不摆架子,必不会因这点小事责怪他。


    柳道非看白幕上皮影小人翻飞,问道:“那幕后者,便是楚楚的家人?”


    “是。不必着急,今日撞见此等雅事,自然要等这出戏唱完。”


    柳道非低声笑一笑,应句好。


    白幕上精彩还在继续,那外邦皮影不甘示弱,居然召起团伙再来,一时间将“柳道非”团团围住,嚣张道:“一人可敌,那我大和藩众英雄呢——”


    以众斗一,无耻至极!


    江却营瞧着,戏至正头,顿觉妙趣横生。


    如果他没记错,这出戏原名“五珠戏狂魁”,讲的,乃是柳道非与另外四位少年英雄的出名一战——


    那年,江却营约莫九岁,拜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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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非为师后,随其闯荡江湖。而碰巧赶上这出佳话流传的韵事。


    这出戏的正头主人,乃是锦州节度使。


    这位官员,可有些说头——此人名为秦毓言,乃是一位女子。


    年少成名,被太后赏识,便先封她个郡主做,暂接手节度使一职,掌锦州事。只可惜她为官以来虽有功绩,却深居简出,不与官场人为伍,难免受人猜忌,不得朝野信服。


    一个女人家,不去嫁人,跑到官场上来作什么!


    秦毓言冷笑:好,本官便广开比武招亲大会,昭告天下,引天下人来战,若有人有幸能入我眼,我便纡尊降贵嫁于他!


    但事实是,整场比武下来,那些人连秦毓言都打不过,丢脸至极。


    一切即将落幕,却忽然窜出来一位外邦修士,言语嚣张,周身气息诡异,一看便不是善茬。


    俗称来砸场子的。


    柳道非与这位女子乃是旧相识,因自己声名在外,便去为好友撑一撑场子。原本看先前形式,都不必他出手,只是挂个美名去宣扬,引更多人慕名前来,图一图彩头罢了。


    却没想到,真有人撞在枪口上,还狂妄至极。


    便不得不杀一杀其威风。


    柳道非提剑而上,潇洒迎敌,与其打得天昏地暗。那一战,可名流千古。


    对方被打退,愤恨至极,便耍起流氓——召来外邦众修士,捣乱不成,便要在此会上大打出手。


    这会是秦毓言办的,如今正是众矢之的,朝野上下可都等着看她出糗。若是此事闹大了,如何是好?


    剑拔弩张。


    旋即,包括柳道非在内的四人站在秦毓言身边,亮出兵器,笑道:“尔等休想——”


    欺身而上,坦荡迎敌。虽招式各异,却无不精彩绝伦。个个都是当世旷世奇才,年少成名,恣肆至极,哪里轮得到外邦人撒野?


    此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对面败退,被打得满地找牙,说话都哆哆嗦嗦。


    虽然“比武招亲”规定点到为止,但这点究竟多少,可是主人家说了算。


    那些人被打倒,却皆伤在内里,并无明显外伤。外观看不见的,你却嗷嗷直叫,也忒矫情了罢?总不能拿不出一点伤,便说主人家欺负你罢?


    打完实战,还有唇枪舌战要打。嘲讽得对面一无是处,狼狈至极。对方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只能抹抹鼻子灰溜溜逃走了。


    ——此事完胜。


    此等佳事,自然迅速散播开来,在天下广为流传。涉事五人也名声大噪,更是有人把它编纂成戏文、书籍等,广为传颂。


    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皮影戏。


    此时戏至末尾,却也是最鼓舞人心的地方。蛮夷被打退,连连叫唤,迎战五人收起兵器,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这出戏江却营听过许多遍,台词都已烂熟于心,已没什么好看的。方才叫停,只不过是因故去多载,再次听到前尘之事颇为感叹,略略新奇罢了。


    正要叫柳道非走,忽然,幕后却传来一道稚嫩孩童音:


    “阁下今无拜帖,不请自来,此为不尊;上台比试,却口出狂言,目无法纪规则,此为不礼;败后不退,召来同门,公然大闹,此为不义——”


    “不尊不礼不义,却还大败于此,言语不饶,此为——”幕后孩童声一顿,随即铿锵有力道:“不知羞耻!”


    “好!”


    台下倏然爆发出掌声,震如雷鸣。


    江却营神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察觉到师父也在鼓掌,并且低低笑起来。不禁脸更烧了,低下头,把头缩起来。


    并无其他,只是因为——


    说这话的小屁孩皮影,对应的,乃是当年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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