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亲王也没有想到，他那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四皇侄江定霭，竟然在背后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在此人眼中，似乎一切都可以利用或抛却。
江玄聿的目光落在宋楹的脸上。
她面色苍白，带着一丝茫然无措，似乎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的残忍。
水流的声音唤回宋楹的神志。
手边推来一杯茶水。
江玄聿的声音响起：“别太难过。”
“我不难过。”宋楹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感到恶心。”
恶心自己瞎了眼，竟然听从系统的话，兢兢业业攻略江定霭三十五世。
不知道为他白白奉献了多少资源和利益。
江定霭分明知道一切，看着她对自己这般死心塌地，估计在心里嘲笑过她无数次吧。
想到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江玄聿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他掀起车帘：“怎么了？”
宋楹转头看去。
刃卫的声音传进来：“回主子，抓了两个想去京城通风报信的小贼。”
托李光祖高调四处宣称自己是四皇子家亲戚的福，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两个暗中赶往京城的信使是去找谁的。
刃卫早有准备，在城中时假装不知，只等着半路来个人赃并获。
“哦？是嘛。”江玄聿瞥了眼宋楹，扬声对外面道，“留着本王亲自审问。”
宋楹知道，这种小事，往日里根本用不着静亲王出面。
但江玄聿还是下了马车，留她一个人静静。
系统出声：“宿主，你不想攻略目标了？”
这还用问？
谁会嫁给一个险些害死自家父兄的仇人？
宋楹闭着眼靠在车壁上，懒得回答。
“好吧，目标是做了错事。”系统却没有罢休，继续问道，“所以你要杀了他吗？”
“我不会杀他。”宋楹回答。
她又不是傻子。
杀了江定霭，系统会自动开启下一轮攻略，一切又要回到退婚的那一日。
意义何在？
等到车队回京，江定霭自会有律法惩罚。
他是皇子，也很会自保，从头至尾除了私下劝说宋清沛通融之外，其余事情都没有亲自动手。
就算从李光祖的家里翻出了他们的往来信件，江定霭那等厚颜之人，也大可以自称毫不知情。
总之。
按照当朝律法，他死不了。
想到这里，宋楹不由得攥紧拳头。
不甘心。
只有她知道，江定霭害她害得有多惨，将她耍得团团转。
可她甚至连杀了对方都不行。
“系统。”宋楹故意在脑海里问道，“我拒绝做任务，你怎么不惩罚我？”
难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感度太低导致能量不足，它惩罚不了了？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但系统给出的回答却并不如她所想：“任务一旦开启，无法关闭。下一世我会抹去你这三十六世的记忆，重新开始。”
它似乎笃定自己可以开启下一世。
宋楹眼神一冷。
原来，系统还可以抹去自己的记忆？
难怪它一直想方设法地让她开启新的轮回。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幸好，即便遭遇坠崖，她也不甘心放弃如今争取到的一切，咬死了不肯重启。
才避开了系统的阴谋。
宋楹转念一想，突然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在承认，自己这一世干涉不了我了？”
但凡它还有其他办法，就不至于费尽心思地让她开启下一世。
系统又一次装死。
被系统刺激一番后，先前的萎靡和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宋楹将手边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明：“放心吧，不会再有下一世了。”
她将茶杯放回桌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会在这一世，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得到我想要的。”
至于所谓的攻略任务。
让它和系统一起去死吧。
……
静亲王的车驾回程时不仅带着李光祖，还带着那位父母被杀的少年。
人证物证俱全。
等到了京城，为宋家父子翻案已然只剩下时间问题。
宋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临近京城主动请辞，对静亲王表示，自己会回到长公主的道观潜心调香。
不过江玄聿并不知道。
她私下里还有另一个计划需要完成。
入夜。
一身夜行衣的宋楹从道观翻墙出来，直奔皇家山庄。
平仙城一行大约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这点功夫不够让一条断腿痊愈，她还来得及去“探望”江定霭一番。
皇家山庄的守卫不算严密，宋楹没有费多少功夫就顺利潜入其中。
她坐在江定霭卧室的窗户下面，掏出迷香的时候，系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他一死，这一世就结束了。”
“放心吧，”宋楹讥讽道，“我不会杀了你的心肝的。”
她将点燃的迷香从窗户缝隙塞进去。
等了一会儿，估计迷药起效了，起身掀开窗户。
就在翻窗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膝盖一痛，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宋楹匆忙扶住旁边的矮柜，上面的梅瓶晃动了两下，发出轻响。
幸好屋里的人已经吸入了迷药，这点动静并不至于将他惊醒。
“系统！”她在脑海里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系统的声音平板无情：“我不赞同你现在的行为。”
“所以你就暗算我？”
系统沉默。
这东西自从撕破脸，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了，合着以前那么多规矩，都是为她准备的。
宋楹揉揉膝盖，摸黑往里走。
“你不是心疼他吗？有种杀了我呀。”
“怎么，做不到？那就只能看着我对他动手了。”
说完，她摸到床边，一把将床帘掀开。
借着屋外朦胧月色，躺在床上的人显露出样貌。
正是四皇子江定霭。
他在迷药的作用下沉睡不醒，但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以防万一，宋楹又给他补了一颗迷药。
接着撸起袖子——
巴掌还没打下去，手臂又是一痛。
这点痛尚能忍耐。
她没有停顿的意思，反而笑了一声，抡起胳膊“啪”地扇在江定霭脸上。
“啪！”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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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系统一言不发，持续让她的身体一阵又一阵地疼痛，尤其是双臂，每动一下，都像是有刀在割。
可是它的惩罚却让宋楹下手更狠。
她打定主意，系统怎么欺负她，她就怎么折磨江定霭。
没过多久，躺着的人脸颊高高肿起，将原本英俊的五官挤得变形。
不敢想象他第二天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宋楹双臂颤抖，在脑海里道：“你要是继续让我疼，我就继续扇他，看谁熬得过谁。”
她说完坐在床边，没有继续，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弭。
宋楹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这一世的好感度很低，系统的惩罚力道也大不如前，不然她未必能跟系统对着干。
她借着月光检查了一下自己今晚的“作品”，还算满意，等到疼痛消失后便将床帘放下，原路离去。
宋楹身心舒畅地回到道观。
刚推开后窗想翻进去，突然意识到不对：自己的房间怎么亮着灯？
她坐在窗台上，抬起头往里望去。
“长，长公主……”
要命。
长公主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在她房间里坐着？
坐在桌边喝茶的长公主听见，微微颔首。
颇为平静地招呼道：“回来了？”
好像宋楹不是半夜偷偷翻窗出门，而是吃完饭散步消食回来。
宋楹顿了顿，还是继续将翻了一半的窗户翻完，转身关好，这才走到桌边坐下：“长公主找我有事？”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半夜出门，想必也猜到她是去干嘛了。
宋楹不觉得自己有错：骤然得知父兄被未婚夫所陷害，私下里报复一二，也是很合理的吧？
果然，长公主没有追问她去哪儿了，只是道：“我半夜睡不着，起来瞧瞧你。”
“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如何？”
宋楹当初受伤本就不重，过去这么多天，早就痊愈了。
不用想，必定是静亲王托长姐照看她的。
“我没事，倒是王爷也受了伤，我打算明日去看看他。”
投桃报李，宋楹将对方受伤的消息也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含笑颔首：“去吧，我给你安排马车。”
房间里静了静。
宋楹试探着问：“公主今夜前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民女说吗？”
“倒也不算。”长公主叹息一声，“只是本宫突然梦到了一些旧事，某些长辈的行径，时隔多年，我还是难以苟同。”
宋楹暗暗琢磨着这句话。
长公主对她来说已经是长辈了。
这位口中的长辈……
不论是谁，都不是她可以随意置喙的。
长公主也清楚这一点，没指望她附和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道：“长辈的随口一言，莫名将几个人的命运牵扯到一起，逃不脱解不开，尽是孽缘。”
她说完，似乎心情好了一点，放下杯子起身：“很晚了，早些歇息吧。”
宋楹摸不着头脑地送人离开，不太清楚公主这番扑朔迷离的发言究竟是想表达些什么。
算了。
据说长公主早年因为婚事闹得不小，如今估计是又用了她炼制的返魂香，梦见故人，才有这番感触。
跟她应该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