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大雪纷飞,晨光熹微的皇城门口,数万人冒着大雪整齐划一地站在城门下。
高耸的城墙上,皇帝皇后以及一众要臣举起酒杯,向下方的士兵将军们致敬。
锣鼓喧天,士兵们齐声呐喊助威着。
出征前的仪式走完后,士兵家属们从四处散乱地跑进队伍里,与他们告别。
池颂妍半张脸缩在毛绒的狐裘里,小巧的鼻尖被冻得有些微微发红,她看向不远处翻身下马的人影,眼眶发酸。
见裴澈快步朝她走来,她不动声色地吸吸气,压住翻涌的情绪,冲他咧起嘴角,弯着眉眼笑着。
裴澈一身厚重的铠甲,白金色的长发□□脆利落地束起,他低头看着池颂妍,喉间一哽,脱去手套,小心翼翼地牵住她冻得发红的手:“不是说了,可以不用来送了吗?天都没亮的,没睡多久吧?”
他用掌心的温度包裹住池颂妍冰冷的小手,可她的手不管怎么捂,也不见回温,他皱起眉:“...都说很快就回来了,我也不会让自己受伤的,你这样跑出来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池颂妍冲他笑笑,踮起脚吻了吻他喋喋不休的嘴:“行啦,我就想见见你,马上就要走了,还非说我一顿。”
她扁扁嘴,示意裴澈看向他身后紧紧相拥的士兵和他的妻子:“这个时候不应该抱抱我吗?”
裴澈喟叹一声,喉间上下滚动着,将她紧紧抱进怀里:“记得按时吃饭,好好睡觉,要是做噩梦了就让玲珑陪你一块睡好了,注意身体......”
他弯着腰,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间,不断重复着早就说过不知道多遍的话。
池颂妍弯着嘴角笑笑,她的脸贴着冰冷坚硬的铠甲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没空在意这些,只想着更多地去感受着裴澈的存在,将这份感觉记在心底,好来度过这即将要到来的离别时光。
她抬手揉揉肩上的脑袋,暗暗吸了口气,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算太奇怪:“我知道了,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受伤了......还要记得想我,按时寄书信给我。”
“嗯。”裴澈的声音闷闷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与皇帝商量后的结果就是,裴澈亲自率援军前往北部,在韩王国有所动静前,先动手重创他们,好让他们不敢来犯。
这样一来,她与裴澈少则分开两三个月,多则不好说。
但以裴澈许诺她的口味,要想在木兰花开时节回来,那也就是在最短的两三月时间就结束战争。
作为军师一同出征的贺泽,轻咳几声:“王爷,我们该出发了......”
裴澈轻叹了一口,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眼见着裴澈要转身重新回到军队的行列里,池颂妍再也忍不住了,她踮脚揽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让裴澈有一瞬失了神。
但他回神过后,闭眼弯腰紧紧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吻着她。
鹅毛大雪飘落,世界变成灰白色的。
城门之下,他们相拥亲吻着。
直至微凉的唇瓣变得温热,彼此的呼吸变得凌乱,他们才慢慢放开来。
池颂妍眼尾泛红,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她无声地叹息一声,靠在他耳边轻轻低喃着:“裴澈,我爱你。”
裴澈身子轻颤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吻吻她的耳尖:“我也爱你,等我回来。”
战鼓敲响,浩浩荡荡的军队启程出征。
那抹亮眼的白金消失在了雪幕里。
*
在那之后,隔半个月池颂妍就会收到裴澈的书信。
他们用纸墨分享生活与情感,似乎是想通过厚重的信件来弥补彼此缺失的时光。
大抵是曜国和韩王朝关系变得紧张,在之后她没再收到来自皇宫的邀宴,她在皇宫就像变成了透明人的存在。
于是她也懒得再出门了,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在景王府中。
她每天按时吃饭,时不时给院中的木兰树浇水,然后在书房中写下书信。
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除了裴清和在皇城期间还会偶尔来陪她说说话,平日里能说上话的只剩下玲珑一人了。
日子久了,她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当初和她一同从韩王国随行和亲的下人们,看见她的时候有时会没看见她一样的离开,就像她不存在。
但有时候又会惊异地看着她,然后面色惊异地冲她行礼。
这让她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没多久她就明白了,是为什么了。
“王妃——!!”玲珑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池颂妍,端在手上的水盆一下打翻在地,她惊慌失措地朝她跑去。
滴、滴...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大脑轰鸣着。
池颂妍低垂看着掌心的血,脸色苍白的吓人,向后踉跄了半步,被赶来的玲珑扶着了身子。
“王,王妃,这是怎么了...”玲珑声音颤抖着,眼眶通红地四处张望,“快...快来人啊!”
刚从钻心的疼痛缓过来的池颂妍按住了玲珑,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摇摇头:“别叫人,我没事了......”
“这都吐血了,怎会是没事的样子啊!”玲珑着急得眼泪都落下了。
池颂妍一把握住了她的的手:“玲珑,你听我说,我真的没事,这件事情......不能让王爷知晓,所以不要让除了你外的其他人知晓。”
“为什么啊?!可您都吐血了——”
“此时战况紧急,若王爷知道此事,定会直接回来,但其实我现在还没事,这做只会拖累他们。”
池颂妍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暂时还没事。
但其实想来她这一世已经多活很久了,虽然是系统的道具,但怎么可能会有能强大到与时空法则对抗的道具。
哪怕有效,也一定会有时效性和漏洞的。
回顾这一世,她觉得已经很幸福了,她与裴澈一起做了很多事,也做了许多自己想做的事,悠闲自在的过日子,还有着许多珍贵幸福的回忆,已经够了。
当她发现裴澈似乎在同她一起坠入深渊时,她其实就想停下了。
她从裴澈那感受到太多太多幸福开心的情绪,现在她也想让裴澈幸福,起码不是那样的痛苦。
玲珑最终还是应下了她的话,重新取了水和布,帮她擦拭血迹。
池颂妍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沉默了半响,又唤了玲珑:“玲珑,你去帮我拿些纸墨来......要和平常用的不一样,可以区分开来的。”
“是。”
再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身子也越来越差。
一天之中她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睡觉,而这睡眠时间也在一天天变长。
每次睁开眼时,她第一眼看见的都是玲珑泪流满面的脸。
她不得不在醒来后,安抚这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
就这样积雪融化,院中的木兰树开始冒出了点新芽。
她的生命力似乎给了这树,她变得开始下不了床了。
但即便如此,她做的事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她醒来后就按时就餐,餐后就由玲珑推着她去到院子里浇树,再去到书房中写信,然后又重新进入漫长的睡眠之中。
有时她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她总看着窗外的星空,怀疑自己是否进入了名为‘黑夜’的循环。
她默默在书房中数着木匣子中堆起的信件,恍然发觉他们已经分别了这么久。
当春日已至时,院中的木兰树已经冒出不少鲜嫩的叶子。
而她一睡,便几天后才会醒来。
不知道这样日子又过了多久。
某天她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不是玲珑哭泣的脸蛋。
而是裴澈的。
许久没见,他好像晒黑了点,皮肤好像变得粗糙了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像是搁浅的鱼儿,忘记如何呼吸,嘴唇无法控制的轻颤着,呼吸短而急促。
狭长精致的眉眼里满是悲伤,眼尾一片通红。
“颂...”他出声的瞬间,哽咽的几乎无法出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啊,原来是今天了啊。
池颂妍抬眼深深看着爱人哭泣着,心底一阵涩疼。
真残酷呢,才见上一面,就又要分别了吗?
不过......这样挺好的,起码没有错过最后的时间。
她喟叹一声,轻柔地擦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有些费力地弯着眉眼笑着:“...你回来了啊?”
裴澈抽噎地用力抿嘴点点头,他深吸口气:“为,为什么不告诉我......”
池颂妍看着哭得像小孩一样的裴澈,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但她没让泪水落下,只是弯着嘴角,尽可能让自己笑得好看些:“已经够了,裴澈...我现在真的觉得很幸福,所以不哭了好吗?我喜欢看你笑......”
裴澈闭了闭眼,蹭了蹭她冰凉的手心,几次调整呼吸后,压住情绪,勉强地弯起嘴角。
“噗。”池颂妍不由地轻轻笑出声,眼神很深,“怎么笑成这样,丑死了......”
裴澈不由地咬紧牙关,止住不断颤抖的身体,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嘴角:“明明是你让我笑的。”
池颂妍笑笑点头,视线慢慢移向窗外。
今日她醒的还算早,太阳还未落山。
她又看向始终紧紧看着她的裴澈,指尖开始有些发僵:“你带我去院子里透透风吧,好久没看见阳光了。”
“...好。”
裴澈动作轻缓地将她抱起,一旁早就泣不成声的玲珑快步上来,将厚重的毛毯包裹在她的身上。
裴澈没有将她放在轮椅上,就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去院子。
“你回来多久了?”
“今日凌晨。”
池颂妍在他怀中弯着眉眼笑笑:“那看来还挺幸运耶...”
裴澈的脚步微顿,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是吧。”
他们一起到了木兰树下的秋千摇篮坐下。
池颂妍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她的脑袋靠着他的肩上,慢慢地抬头看向院中的树。
只是这样的动作,就让她觉得心脏扯得发疼,不由地皱了下眉。
裴澈注意到她的动作,心脏就像被刀绞一下难受的不行:“我...”
“裴澈。”池颂妍笑笑打断他,“我啊,只是在可惜没等到这木兰花开...”
“...嗯。”
“这样看来好像每次失约的人都是我啊?”
“嗯...”裴澈难受得快无法呼吸,他躬身将脸贴着她的头,蹭蹭“所以你多坏啊,欠我多少次了。”
“哈哈......”池颂妍神情很放松,缩在爱人温热的怀里,是这段时间来最幸福的时刻了。
风轻轻吹着树梢,新长出的绿叶摩擦发出响声。
太阳一点点落下,橙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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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穿过叶片的间隙,落在树下的秋千。
“唔,我有些困了......”池颂妍用越发僵硬的手指,将他脸颊边上的碎发挽到一侧,目光仔细地扫过他的脸,像是要将这一切永远刻进心里,她微微叹气:“我好像得睡一觉了呢。”
裴澈再也无法发出声音,反复咽着口水调整呼吸,才勉强说出话来:“如,如果我...我不想让你睡呢。”
池颂妍无奈笑着摇摇头:“好像......不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现在要睡觉了。”
“......嗯。”
“裴澈,你知道的......我爱你。”
“嗯。”他声音颤抖得只能发出短促的音节。
池颂妍觉得身子越发疲惫,眼皮越来越重,直到她再怎么努力,眼皮还是依旧在往下垂,最后她无奈,只能最后看一眼他:“那,和我说声晚安吧...”
这句话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裴澈闭了闭眼,俯身小心翼翼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晚安,我爱你...”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低哑颤抖的声音,在池颂妍的耳边落下爱意。
在他的声音下,池颂妍释然地弯弯嘴角,一滴清泪从眼角溢出。
她就这样彻底沉睡过去了。
裴澈察觉到怀里人没了呼吸,泪水再也无法止住,他用力地将池颂妍抱在怀里。
“......不要做噩梦,这次做个好梦吧。”
他哽咽地补全未说完的话。
他抱着怀里逐渐变冷的人,望向天边的落日。
伸手抽出她发间的发簪,半盘起的长发,随之散落下来。
“王,王爷......”一直在不远处的玲珑用手擦拭着泪水,将一封信递到他的面前。
裴澈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面前的信发愣。
“这是王妃写给您的信,这些日子里除了送去北部的信件外,王妃还写了一匣子的信.....”玲珑抽噎着,“王妃唤我,在她走后每日给你一封这样的信。”
“哈...”裴澈苦涩地弯弯嘴角,垂眼看向怀中‘沉睡’的人,“你看,你真的是坏透了。”
他攥紧了手上的发簪,直到掌心溢出的血染红了发簪上的翡翠。
他喟叹了声,像是妥协般地松开手,沾上血的发簪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接过了信封。
*
天色刚亮,景王府中,裴澈正坐在正厅拆开新的信封,用着早膳。
——“第二十一天了,不知道今天你有没有赖床?你可别老是因为赖床就不吃早饭啊!对身体不好的......”
正喝着粥的裴澈无奈地笑笑,低喃着:“我才没有赖床。”
——“......今天浇完树后,帮我去集市看看吧?去买城西的花糕,真的很好吃,你一定要去尝尝!衣服的话就穿深蓝色的那件,记得戴上我送你的香囊,你这样穿很好看....”
裴澈低头摆弄了下腰间的蓝宝石香囊,看着镜中的自己,扯扯嘴角:“又使唤我了。”
直到半晚,他才从城西返回。
路过的老管家向他问好:“王爷回来了?”
“嗯。”
“王爷手上提些什么?”
裴澈垂眸看着手上的小包裹:“是花糕。”
老管家有些诧异:“花糕?”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王爷何时喜欢吃花糕了?”
“嗯,不喜欢。”裴澈顿了顿,“太甜了......不过今天我会暂时喜欢的。”
......
“王爷,只是最后一封了。”
裴澈的手僵了下,忽然笑笑点头:“好,你可以下去了,辛苦你了。”
他走到院中,坐在秋千里,缓缓拆开信封。
——“你知道的,我爱你......”
裴澈手一颤,深吸一口气。
——“......不知道木兰花开了吗,一定很美吧?”
他抬头望向盛开的木兰,轻点点头:“...嗯,很美。”
——“其实我真的很幸福,你给了我时间,给了我自由,还给了我爱。在我觉得循环往复的死亡没有尽头时,是你将我从循环中拉出来。虽然时间不多,但在这本就不公的法则之下,你让我拥有了最大程度的自由。我很幸福能和你遇见,但我希望你也感到幸福。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让你随我一起掉入了深渊,现在已经够了.......”
“谁说的。”裴澈将纸张捏得发皱。
——“......回到你的世界吧,在一切都太晚之前,你就当和以前一样,将这个当作一部狗血的小说故事看过就行了。对不起,是我的贪心将你拉进了这个世界。还有...对不起,我爱你.....”
裴澈慢慢的将信看完,将捏皱的纸张抚平,又重新叠好放进信封里。
他靠在秋千边上,抬头看向被风吹得摇曳的木兰花。
春色正好。
直至落日将天空染成粉红色,一声尖锐的尖叫从院中传出。
“啊——快来人啊!!!王爷,王爷他.....”
木兰树下,花瓣被风吹得飘落下来,在树下堆成一片浅粉色的小山。
这片粉红中,有滩扎眼的血红。
那滩血红流了一地,在树下绘成一副诡异美艳的画幅。
这血,流到树根处,成为了浇灌树的新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