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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N.40 爱人

作者:叶成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墓碑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与旁边灰蒙蒙的墓碑形成鲜明对比,说明经常有人打扫。旁边有一束枯萎的玫瑰,花瓣已经呈黄褐色,只有靠近根茎的地方能看出原来的鲜红。


    谁会给私人送玫瑰?


    除了面前这个人。


    陶秋珩还沉溺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


    陵安墓园的墓碑都是统一规格,上面刻着韩洋的名字和生卒年,韩洋的名字前没有前缀,显得这块碑有些空,左下角的落款是……


    陶秋珩往前迈了一步,想看清一些。落款是——


    爱人霍黎。


    陶秋珩捂住嘴,紧咬着嘴唇,怕自己不小心泄漏了声音,被面前的人听见。


    爱人霍黎。


    陶秋珩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


    “他就是韩洋。”


    霍黎的声音比平常温柔很多,他把枯萎的玫瑰放到一边。稍微一动干枯的花瓣落下来,霍黎认真得拾起花瓣,一片一片塞进玫瑰花的包装纸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将原本就干净得发亮的墓碑又擦了一遍,擦过墓碑上的照片时,动作很明显放慢了,像一个画家,描绘了一遍照片上那个人的模样,一切动作结束后,把手里的百合花小心翼翼放在墓碑前。


    许是身后的人一直没出声,霍黎又说了一遍:“他就是韩洋。”


    照片里的男孩笑容和煦,太阳洒在他脸上,给黑白照片镀了一层金色,仿佛有了生机。


    从他死去又再次醒来那天,已经想过自己的尸体可能会被火化,无人认领,多年后成为组成土壤的一部分。如果早一点知道自己会在十九岁时死去,他应该签署遗体捐赠,至少死后还有价值,比他活着的时候好多了。


    过了很久,陶秋珩才说了一句话:“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很奇怪,霍黎没有在意,以为他问的是韩洋怎么去世的。


    食指的指腹在韩洋的脸上刮了一下,沉声道:“不知道,他去世的时候我在国外,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放在盒子里。你见过那种装骨灰的盒子吗?他就里面,我走的时候他还是会跟我吵架跟我分手,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霍黎一直看着墓碑上那个面带笑容的男孩,他没发现,身后的那个人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眼睛里像朝阳一样温和的神情,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陶秋珩算是半路出家当的演员,他重新回到学校代替‘陶秋珩’去上课,别人已经在学校进行了两年的专业训练,他不仅没基础,还比同学落后两年。他申请重修大一大二的专业课,第一堂课老师说了这么一句话:表演最初的动机是模仿。即使皮相不一样的两个人,也能做到让人分辨不出真伪的。


    这句话他一直记到今天,他学着‘陶秋珩’的样子走到了今天。


    现在站在自己墓前,他不用伪装,坦荡地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但时间不能太长,在霍黎转身前他收起了笑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再抬头时,脸上完全换了一副表情。


    陶秋珩走到墓碑前,蹲下。


    石板的周围长了几株枯黄的杂草,他刚伸手出去,霍黎抬手挡住他的动作,他轻轻一挡,挥开霍黎的手,拔下一株杂草,和那束干枯的玫瑰花放在一起。


    明白他的用意,霍黎没有阻拦。


    “他的后事是你操办的?”陶秋珩拔下最后一株杂草。


    霍黎的眼睛始终盯着韩洋的照片,即使他看了成千上万遍,指腹在韩洋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像在控诉他是个骗子。


    “是我,还有一个朋友。”


    陶秋珩眨了眨眼,立刻想到应该是俞晔晨。


    “这个地方也是你选的?”


    陶秋珩看了眼四周,绿化做得很好,区域划分也合理,旁边也有一处能再放下一块墓碑的空地,他忍不住想,是不是霍黎留给自己的。


    “给我自己的选的。”霍黎解答了他心中的猜想,“我喜欢这里,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去,但我死后一定会跟他葬在一起。”


    陶秋珩心里泛起一片潮水,脸上却保持微笑,“还有几十年的事,现在做准备是不是早了一点。”


    霍黎神色严肃:“人的生命很脆弱,万一哪一天我……”


    “不会!”陶秋珩打断他,用比霍黎更严肃的语气说道:“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发生意外的几率小到微乎其微,轮不到你身上。”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但是韩洋留下一封信,然后走了。”霍黎顿了下,话锋一转,“我始终认为他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他要离开的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陶秋珩眼中的光微微一颤,说话也小心翼翼,“你……你怀疑他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霍黎的目光从照片上离开,背着光,脸色阴沉,“学校教学楼没有监控,这件事对学校影响不好,草草了事。我回到国内的时候已经定案,那栋教学楼是学校废弃的,一直没拆,出了这件事之后没过多久就拆除了。”


    旧事重提,陶秋珩也有些不记得那天他是为什么上教学楼,又是为什么站在栏杆边。他问:“那天他是一个人上的教学楼吗?”


    “不是。”霍黎说,“据说那天他爸去学校找他,但事后就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逃了吧,怕被追责。这件事如果霍翔嵩要追查,不会到现在都没有结果,但他却接受校方的说辞。”


    学生在校内死亡,不管原因是什么,对于学校来说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学校会选择一种不会影响名誉、不会担责的方法


    ——自杀。


    但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写过什么信。


    “那封信的内容你看过吗?”


    霍黎摇摇头,双手抓着头发,“学校不肯公开,只交给了警察。所以我才说,只要霍翔嵩动用一点关系就能办到的事,他却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没帮你查?”


    “以前我想不通,这次他被调查之后我忽然想明白了。”霍黎嗤笑一声,恨道:“他就是怕给自己惹麻烦,他们那些人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像这次,十多二十年前的都能翻出来,抓一批人进去。”


    每次回想起霍翔嵩那时冷漠的神情,霍黎除了恨却什么都做不了,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恨自己无能为力。


    霍黎断断续续说着,陶秋珩在旁边听着,捡了草地上枯萎的草缠在手指上玩。


    “还因为……他始终无法接受我跟韩洋在一起。”


    陶秋珩低垂的眼皮终于终于抬起来,表情一点都不惊讶。


    霍黎问:“你早知道了?”


    陶秋珩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你总不能把一个讨厌的人设成手机屏保吧?”陶秋珩道,“第一次见你爸,你自己说的‘就算没有韩洋,也会有其他人’,那意思不就是,就算没有韩洋,你也会喜欢其他人。”


    霍黎没想到那天随口一句话他会记到现在,记性好不是吹的,他有点头疼。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也引起别人的误会。


    “那是说出来故意气霍翔嵩的,不能作数。”霍黎解释道,“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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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会有其他人。”


    “陶秋珩,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能成为他。”


    “你听懂了吗?”


    百合上沾着水珠,在阳光下成了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那么耀眼。化成陶秋珩眼角的一颗泪,滴落在石板上。


    回程的路上陶秋珩一言不发,眼眶是红的。


    从墓园下来,一直是霍黎走在前面,陶秋珩走在后面,霍黎猜想他肯定在身后偷偷哭,也不戳穿他,从储物格里翻出一包湿巾递给陶秋珩,冰冷地说道:“你这样确定下午能拍戏?”


    陶秋珩一点不客气,抽了一张湿巾盖在眼睛上,薄荷味的湿巾冰冰凉凉的,刺激着眼皮上的神经,陶秋珩忍不住想流泪。他把靠背放倒,仰着头,眼前只白茫的一片。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在教学楼上的场景,他根本不记得韩伟说了什么,因为他听不清,耳朵里只有划过金属一般尖锐的声音。他在韩伟一步步紧逼下,退到栏杆边,一个晃神,身边的景象发生迅速变化,闭眼前的一秒,他眼中看到的是韩伟狰狞的脸。


    陶秋珩猛地坐起来,湿巾落在□□,胸口剧烈起伏着。


    听到身旁的动静,霍黎瞟一眼,看出来陶秋珩脸色不对,把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又帮陶秋珩解开安全带,手刚碰到陶秋珩被他一巴掌拍开。霍黎甩了甩被打红的手,询问:“怎么了?”


    陶秋珩紧咬着嘴唇,面如死灰,“想起一些事。”


    能回答他的问题说明人没事,霍黎没着急开车,到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给陶秋珩,“让自己清醒一下吧,你现在这样我想把你直接送到医院。”


    后视镜里照出陶秋珩整张脸,毫无血色,和死人毫无分别。他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你说人死了以后还会有意识吗?”


    “人在死的那瞬间是知道自己要死的。”霍黎陈述道:“死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很难受,身体像是自己的,但又不受大脑控制。”


    陶秋珩笑了笑:“所以人也是有灵魂的吧,当灵魂剥离,身体也就动不了了。”


    霍黎:“人死之后,大脑神经元停止活动,意识也就随之消失。”


    陶秋珩:“……”


    好无情的解释,把陶秋珩的情绪都打乱了。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就像……”陶秋珩指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就像浮游一样,存在于空气中,也许你想的那个人,现在就在你身边。”


    霍黎微微挑了一下眉:“抱歉,我从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的教育。”


    陶秋珩闭上眼,麻木地喝了一口水。


    “再说,如果我的身边真飘着韩洋的灵魂……”


    陶秋珩抬起眼。


    “他现在应该想掐死我。”


    陶秋珩扭紧瓶盖,手伸过去,掐住霍黎的脖子,用力。霍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往后倒去,身体砸在靠背上。陶秋珩就着这个姿势,膝盖搭在扶手箱上,居高临下看着霍黎。


    车厢内空间有限,两个人一米八多的人展不开手脚,陶秋珩弓着背,离霍黎很近。


    霍黎蹙起眉,警惕道:“你干什么?”


    “报昨晚的仇。”陶秋珩得逞后立刻松开手,坐了回去。


    霍黎整理着被弄皱的衣服,反唇相讥,“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就想要别人的命。”


    陶秋珩不动声色:“为你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哭泣。”


    “那我应该说谢谢?”霍黎瞥了陶秋珩一眼,刚才闹那一下,眼睛也不红了,脸上也有了血色,苹果肌泛着粉红。


    不愧是演员,能随时随地切换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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