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醒醒啊爷！房顶要塌了！”
小胖子的哭嚎声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在摇摇欲坠的大殿里回荡。
头顶的黑曜石穹顶正在崩解，巨大的石块裹挟着灰尘砸落，将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
那座象征着幽冥殿最高权力的黑塔，失去了阵法支撑，此刻就像一根酥脆的饼干，正在重力的拉扯下发出濒死的哀鸣。
林寒躺在碎石堆里，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
他的眉心处，那块嵌入的灰色晶体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竖痕，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
“完了完了……这回真要变肉饼了……”
小胖子死命拖着林寒的一条腿，想把他往稍微安全点的角落里拽。
但他那点微末道行，在不断崩塌的建筑结构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呼啸着砸下，眼看就要将两人拍成肉泥。
就在这时。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抬起，稳稳地托住了那块巨石。
那只手修长、苍白，皮肤下隐约流动着灰色的光泽。
“吵死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意。
“咔嚓。”
五指收拢。
那块重达千斤的黑曜石，瞬间化作齑粉，簌簌落下，淋了小胖子一身。
林寒缓缓坐起身。
他睁开眼。
小胖子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忘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深不见底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
在那漩涡深处，似乎蹲伏着一个蜷缩的婴儿，正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啼哭。
那哭声的名字，叫“饿”。
“爷……您、您的眼睛……”小胖子哆嗦着指着林寒，牙齿打颤。
林寒没有理会他。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透过皮肤，他能清晰地看到丹田内的景象。
那颗原本布满裂纹的魔丹已经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通体漆黑、只有拇指大小的“婴儿”。
它盘膝坐在气海中央，五官模糊，却散发着一股令万物凋零的恐怖气息。
元婴。
或者说，魔婴。
那块归墟碎片并没有被消化，而是成为了这个魔婴的“心脏”，正在有节奏地律动着，泵出灰色的死气，改造着这具肉身的每一寸经脉。
“这就是……那个境界吗？”
林寒握了握拳。
空气在掌心被捏爆，发出一声脆响。
这种力量，比之前的假丹境强横了何止十倍。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甚至能一拳轰碎这座倒悬的城池。
但与之相伴的，是更深的空虚。
那魔婴在哭。
它在索求食物。
普通的血肉已经无法满足它了，它想要更高级、更纯粹的能量。
比如……灵魂。
“嗡——！！”
就在这时，大殿中央，那具属于面具男人的无头尸体，突然炸开。
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从尸体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黑色幡旗。
幡面上绣着无数狰狞的鬼脸，而在旗杆顶端，赫然站着一道虚幻的老者身影。
那老者须发皆白，身穿冰蓝法袍，眼神冷漠如冰雪。
正是远在极北之地的神秘老者投影。
“毁我棋子，夺我碎片。”
老者的投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寒，声音宏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这具肉身，倒是不错的材料。”
“正好，老夫的‘万鬼幡’还缺一尊主魂。”
“收！”
老者抬手一指。
那面巨大的黑色幡旗迎风暴涨，瞬间遮蔽了整个大殿的穹顶。
无数只惨白的鬼手从幡面中伸出，带着凄厉的哭嚎，铺天盖地地抓向林寒。
这是一种针对神魂的绝杀。
一旦被抓住，灵魂就会被硬生生扯出体外，永世不得超生。
小胖子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林寒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那漫天鬼手。
他没有躲，也没有祭出任何防御手段。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度贪婪的弧度。
“送外卖的……”
林寒舔了舔嘴唇，那双全黑的眼睛里，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
“还挺准时。”
他猛地张开嘴。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或者说是从他丹田内的魔婴口中爆发。
这哭声不刺耳，却直透灵魂。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抓来的鬼手，在听到这哭声的瞬间，竟然像是遇到了天敌的老鼠，剧烈颤抖着想要缩回幡旗里。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林寒脚下一蹬，身体如同一颗黑色的炮弹，冲天而起。
他无视了那些带有腐蚀性的鬼气，直接撞进了那团黑雾之中。
“你要干什么？”
半空中的老者投影脸色微变。
他感觉到了一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吞噬法则。
“干什么？”
林寒的身影出现在老者投影面前，两人脸贴着脸，距离不过三寸。
“当然是……吃饭。”
林寒猛地探出双手，一把抓住了老者投影的双肩。
那只是灵力凝聚的虚影，本应没有实体。
但在林寒那双缭绕着灰色死气的手掌下，这虚影竟然像是实质的肉体一样被抓住了。
“放肆！”
老者投影大怒，体内爆发出一股属于元婴期的恐怖精神冲击，“区区新晋魔婴，也敢对本座不敬？”
轰！
精神风暴在零距离炸开。
林寒的七窍流出黑血，识海剧烈震荡。
但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笑得更加狰狞。
“元婴期的神念投影……”
林寒张开嘴，那张嘴在这一刻仿佛裂到了耳根，露出了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味道一定很脆！”
咔嚓！
他一口咬在了老者投影的脖子上。
“啊——！！”
老者发出一声惨叫。
这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神念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这缕附着在万鬼幡上的分神，竟然真的被这小子咬下来了一块！
“疯子！你是疯子！”
老者投影拼命挣扎，想要断开连接回归本体。
“咕咚。”
林寒咽下嘴里的“食物”，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流直冲脑门，原本有些震荡的识海瞬间平复，甚至壮大了一圈。
爽！
太爽了！
这种直接吞噬高阶修士神魂的感觉，比吃金丹血肉要过瘾百倍！
“再来一口！”
林寒双目放光，根本不给老者逃跑的机会。
他双手死死扣住投影，像是一头饿狼在撕扯猎物，疯狂地大快朵颐。
撕拉！
又是一大块神念被撕扯下来。
“混账！本座记住你了！待本座真身降临，必将你……”
老者的咆哮声越来越弱，身影也越来越淡。
“废话真多。”
林寒最后一口，直接将老者剩下的头颅吞了下去。
嗝。
投影消散。
失去了操控的“万鬼幡”发出一声哀鸣，迅速缩小，变成了一面巴掌大的黑色小旗，飘落在地。
林寒悬浮在半空，闭着眼，一脸陶醉。
丹田内的魔婴不再啼哭，而是打了个饱嗝，盘起小腿，开始消化这顿丰盛的“灵魂大餐”。
随着神念的炼化，魔婴原本模糊的五官开始变得清晰，隐约有了几分林寒的模样。
“呼……”
林寒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那双全黑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正常，重新出现了瞳孔，只是那瞳孔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灰色。
他从空中落下，捡起地上的“万鬼幡”。
这是一件半步法宝级别的邪器，里面封印了数万厉鬼。
虽然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用，但用来当零食储备倒也不错。
“轰隆隆——”
大殿的崩塌还在继续。
失去了阵法和主人的支撑，这座倒悬的城池终于走到了尽头。
“该走了。”
林寒走到昏迷的小胖子身边，像提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正在坠落的巨石，还有远处那些惊慌失措、如同蚂蚁般坠落的幽冥殿门徒。
没有怜悯。
只有淡漠。
“小胖子，醒醒。”
林寒拍了拍小胖子的脸。
“唔……爷？咱们死了吗？”小胖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还没。”
林寒拎着他，身形一闪，直接撞碎了大殿的墙壁，冲了出去。
外面，吞天号正悬停在废墟旁，虽然船身有些变形，但动力炉还在运转。
林寒落在甲板上，将小胖子扔进驾驶舱。
“开船。”
“去哪？”小胖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着下方正在解体的倒悬城，吓得魂飞魄散。
林寒站在船头，目光投向极北的方向。
那里，风雪漫天。
刚才那个老者的本体，就在那里。
“去北边。”
林寒摸了摸肚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刚才那道开胃菜太少了，还没尝出咸淡。”
“既然主人家盛情邀请……”
“咱们就去吃个正餐。”
轰！
吞天号喷出两道幽蓝色的尾焰，化作一道流光，冲破了倒悬城崩塌激起的烟尘，向着那片未知的冰雪世界疾驰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
那座屹立了千年的倒悬城，终于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彻底坠落，砸进了下方那片充满了罪恶与污秽的贫民窟。
尘归尘，土归土。
旧的餐桌掀翻了。
新的宴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