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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床垫忽地往下一沉

作者:自有我风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突然下起了雨。


    因为雨伞只有两把,一把给了两个女生,另一把则给了长辈宋言林,而宋言林则极其自然地让宋挚为他撑伞。


    黄斌则用塑料袋套头,走在最前门带路,带他们去他家坐会儿。


    方才,雎安和同行人提议,待会儿去到黄斌家里再聊工厂案的事。


    在场的人没有异议。


    毕竟,他们的眼睛都没瞎、人也没那么肘,看得出黄斌和老板娘霞姐之间有些不寻常,以免霞姐不知道黄斌之前的事,给黄斌添不必要的麻烦。


    黄斌的出租屋就在汤粉店后的巷子里,巷子口很窄、内里却很深,且错综复杂、岔路口极多。从汤粉店到出租屋,他们走了十分钟。


    本以为可以坐下来聊聊,可黄斌的出租屋过于狭小,目测不到二十平,进门右边是一张床,床头之上装有空调,床中间的正上方有一个透气的窗户,床尾有一个小地方拿来放置纸巾、游戏机和五六本被翻烂了的物理化生的高中课本,床侧摆放着一个加长的老式长板凳,右侧则是简易厨房、简易洗手间、而洗手间是室内唯一隔开的独立空间、就它有个门。


    雎安扫了眼整个屋子,终于发现了奇怪之处在哪。


    黄斌的出租屋小而旧,但东西不多、十分整洁,床位处却摆着一罐乌漆麻黑的腌萝卜,以及一盒有着明显破损痕迹的月饼盒。


    此时,黄斌忙前忙后地在右侧清理出一个位置来,找到并打开了一个黑色的老式桌板,并给他们拿来塑料凳,而实在坐不下的,就让男生坐在他的床上。


    反正室内就这么大,坐哪都听得清。


    “阿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雎安扫了眼室内陈设,有种不好的预感,“黄宇恒他人呢?现在在哪工作?”


    黄斌扫了雎安一眼,缓缓坐下,“他死了。”


    “啊?!”


    雎安还是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惊得从椅子上弹起。


    “发生了什么?难道那帮男生恶劣到了杀人的地步?!”


    雎安的激动和黄斌的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半晌,黄斌才开口:“没有,但他们的行为,和杀人也差不了多少。”


    明明空间如此狭小,黄斌的左右侧都坐着人,可却给她一种他独自坐在海边、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水般的孤寂和无助。


    他叹了口气,眼眸中“孤寂”逐渐被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冲散。


    “因为我是外地人,来到华州打工,从一无所有开始打拼的,即便到他读高中的时候,我的积蓄也不多,要供他读大学的话,就得加倍努力、省吃俭用。”


    “起初,他还会和男同学起矛盾打架,我还因此付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所以,自那以后我就总和他说,凡事忍一忍,不要和人起矛盾,我们没家底,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没想到......”黄斌的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这句所谓的忠告,竟然会害了他!”


    “他在学校被人欺负到......竟然被人从推到墙上、再推下来,还有殴打,各种!导致他内脏受损,吐了血,被老师送到医院,我才知道事情竟然这么严重!”


    “当时,老师当着我的面质问那些男同学,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宇恒。他们竟然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没理也硬要找理!说宇恒是小白脸,说他装高冷,说他独来独往,说他不合群!”


    雎安垂眸,咬紧了后槽牙,“这些哪里是黄宇恒的错?”


    “我当时不顾老师劝阻,报了警。”此刻,黄斌的呼吸好似都带着颤声,“我看宇恒当时非常惊讶,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意识到,他受了这么多难,心里有多难过。”


    “只可惜,警察说取证难,那三小崽子又是未成年,其中一个叫冯志的,他爸妈都是知名律师。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黄斌深深地叹了口气,失望的情绪化作一根针,狠狠地扎了他的心。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维护自己的孩子,却是这样的结果。我很失望,我也看得出宇恒很失望。他躺在家里修养那段时间,情绪很差,我尽量抽时间陪他,只是.......什么都得花钱,他一直劝我出门工作吧,我也就没陪他太久。”


    隐隐的,雎安心中又有了不好的猜测,可这个猜测和黄宇恒和她的话并不契合,遂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期间,我得知欺负他的那帮人回了学校,没事人一样。我很生气,还去找了老师,可老师说她也没办法。”黄斌眼底一片愤愤,“远远的,那几个小崽子还隔着玻璃窗对我使鬼脸。”


    “回去以后,我很气愤,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宇恒,提议给他转学。”


    “他说好。”


    以目前的事态发展,虽然没能让恶人得到惩罚,但对黄宇恒来说,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出事呢?


    在场的人垂眸低头,眉头紧蹙,心中都产生了疑问。


    很快,黄斌便给出了答案。


    先是一声极为沉重的叹息,紧接着,便是黄斌低哑的声音,“三天后,宇恒说要回学校收东西,我担心他,说要陪过他。他应了好,却没等我一起,我急匆匆地跑到学校,老师却说没看到他有回来,当时我心咯噔一下,预感很不好,老师也很紧张,加了几个老师找宇恒。可是,我们找了五六个小时都没找到宇恒。他失踪了,而除了宇恒,那三个小崽子也不见了。”


    “老师报了警,警察调查了三天、查了很多监控,结果是华江附近的监控拍下了他们坠江的整个过程。”


    黄斌喉间一哽,有一瞬,竟是说不出来话,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宇恒拼了命地拿刀刺向他们,刺死了两个小崽子,最后一个叫冯志的因为有所防备,反手将宇恒推下了江,宇恒一把扯住裤子,把他带了下去。”


    黄宇恒心里没能放下,无法原谅他们,选择了言出必行。


    当时的雎安以为,他目光如此坚定地说出了那句话,便会像励志电影主角般觉醒,开始无所畏惧、张牙舞爪地“撕咬”一切欺负他的人和事,一步一步达到崛起。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的傻孩子啊~”黄斌终于大哭起来,哭得泣不成声,“那些烂人哪值得他付出生命?!”


    黄斌打心底里觉得,哪怕他的孩子因此成了杀人犯,他第一反应是会为其顶罪,顶不了就努力攒钱,让他出狱以后就过上富足的日子。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黄斌的哭声,和门外传来的电动车鸣笛声。


    雎安知道,即便这么多年过去,黄斌心里仍然非常难受,非常需要发泄,因为从他的描述里,她能听出他对自己教育方式的悔恨,以及对霸凌者的愤懑。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教授开口安慰黄斌,以为人父的角度安慰他,说以他的个性、能为孩子勇敢地反抗,还做了这么多实事,真的是个合格的父亲了。


    错在霸凌者,甚至......错在宇恒年少冲动,错不在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没了任何声音,雎安倏地抬眸,目光如炬,“阿叔,宇恒是个很好的人,即便不能陪在你身边,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幸福。“


    “朝前看吧!让我们来帮你洗脱冤屈。”


    于周浮沉和梁询而言,不论是刑警的身份,还是本身的逻辑,都不会直接假设黄斌无罪,反而会以他有罪为前提、完善证据链,因为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可当下,他们在现场并不占主导。


    因为黄宇恒的缘故,黄斌明显很信任雎安,状态非常放松,不仅有问必答,还主动说起工厂里的一些往事和案件细节,即便说到的是不愉快的往事,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可能是情绪都在刚刚的哭泣中发泄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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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周浮沉和梁询等人见以雎安和宋教授为主导的询问进展相当顺利,很识趣地在一旁边听边录音,偶尔会出声引导和补充询问。


    等他们走出黄斌家里的时候,茶都喝空了三壶,已近黄昏。


    黄斌最后还想留他们吃吃饭,但被雎安拒绝了。


    雎安站在门框处,看了眼已经走到两米开外的人群,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丝绒袋递给黄斌。


    “阿叔,等我们查完案子,你再打开。”


    “不行!”黄斌第一反应是拒绝,“这不会是钱吧?我不收。”


    “不是钱,安心收着吧。”雎安再次嘱咐,“到时间再开哦~”


    黄斌双手捧着那红色袋子,掂了掂重量,一脸懵地收下了。


    “你和黄斌说了什么?”


    等雎安归队,宋挚直接侧身去问。


    “没什么。”雎安看他一眼,“你送我回家吧。”


    兴许是没想到雎安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突然这么说,宋挚明显怔了一下。


    “你开车了吗?”


    宋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开了。”


    “宋教授,那我……”


    “没问题。”宋言林比了个ok的手势,“我回学校,正好带思雨回去,和你家也不顺路。阿挚能送你,非常好!我也能放心了。”


    闻言,雎安朝宋教授笑了笑。


    至于其他人,则用不久前才看着黄斌和霞姐的眼神,看着宋挚和雎安。


    分别之际,周浮沉望着宋挚的车尾,迟迟没有推开驾驶座的门,直到梁询敲窗提示,他才坐了进去。


    “你怎么了?”梁询问。


    周浮沉想了想,看似询问,实则感叹,“人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像是换了个人?”


    “人格分裂?”梁询乱接话。


    周浮沉摇头,“在基层,我和师傅碰到过不少有精神疾病的人,不用相处很长时间,最多半小时,就能察觉出不对劲。”


    “她不一样,她不像。”


    房间狭小,没有额外的桌椅,宋挚坐在床上,显得有些局促。


    “我以为你找我复盘,结果……”


    “是复盘啊。”雎安刚从浴室出来,直接打断宋挚,“只不过,不是复盘下午的事,而且今天早上的。”


    宋挚被她直接的明示惊到,全身血液好似都在往上涌,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的脸红透了。


    活了24年,他何曾被这样大胆地调戏过,又何曾被如此放肆地玩弄过。


    “你别太过分了!”宋挚的胸腔随着脱口的话语剧烈起伏,“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反正,我现在没那个心思。”


    雎安沉默了,片刻后,极为沉静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光阴易逝,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要趁早。不要等逝去了,错过了,说后悔。”


    “你知道的,你要我做的那事,很危险。”


    “以后,我可能会无法正常生活。”


    闻言,宋挚的怒气瞬间被冲散,变成了愧疚和不安,转而进一步变成了对自己的谴责。


    可他什么都没说。


    雎安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在他身旁坐下。


    宋挚感知到床垫忽地往下一沉、又复起的回弹,和……她的气息。


    他转头,抬眸,看着她,等她说话,等她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她却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睛开始,一路往下。


    雎安不知道的是,她的视线太过直接,哪怕时而遮掩地看眼洁白的被褥,可那期待中夹杂着紧张、兴奋中夹杂着害怕的眼神却向触手一般。


    宋挚觉得自己像是被她用眼睛触摸着肌肤,视线若即若离,触感也就时现时消,也是那一刻,他突然就不想说什么别的话了。


    如果烈日不够灼热难耐、阴雨不够潮湿粘腻,她和他,可以在彼此身上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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