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葵吃完午饭没有回宿舍，而是回到了高二（3）班教室。果然找到了正在埋头做题的孟纪川。
纪葵走进教室，孟纪川十分专注，并未发现。
“孟纪川。”她出声叫他。
孟纪川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纪葵，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语气也不大好：“你有什么事？”
纪葵明白，接连两次被她撞见难堪现场，他自然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她并不在意孟纪川的态度，开门见山地问：“你喜欢林映桑？”
孟纪川像是被这句话砸懵了，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没有反应。
纪葵耐心地等待着。
“你、你胡说什么！”孟纪川猛地回过神，一下子站起来，桌椅被带动，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他的脸和脖子瞬间涨红，声音也拔高：“我怎么会喜欢她？我提醒她只是不想看她因为谈恋爱分心，将来后悔！根本不是喜欢！”
“哦。”纪葵平静地点点头，与孟纪川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那林映桑很差吗？不值得你喜欢？”
孟纪川更加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曲解我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心里只有学习！根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别胡说八道！”
“哦。”纪葵再次点头，却冷不丁追问：“你讨厌她吗？”
“我没有！”孟纪川脱口大喊，随即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他握紧拳头，强压情绪恢复平静，看向纪葵：“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喜欢还是讨厌林映桑，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是好奇。”纪葵坦然与他对视，话锋一转：“你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
孟纪川神情一顿，没跟上她的思路。
纪葵自顾自说道：“林映桑待人真诚，性格也好。我很喜欢她，想和她做朋友，以为你也是。”
孟纪川并没有因为这个误会而尴尬，反而沉默了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声音低沉：“她是这样的……所以总能轻易得到别人的喜欢。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
“她总是这样，不费力气就能得到别人拼命也得不到的东西……”
纪葵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像是肉被烤焦的气息。
低着头的孟纪川开始发生变化，身体逐渐变得枯黑焦瘦，声音也变得嘶哑：“……但我不喜欢她。”
纪葵脸色不变，追问：“为什么？”
孟纪川抬起头：“因为……”
看清他模样的瞬间，纪葵瞳孔骤然收缩，再也难以维持平静。
她本以为会看到和之前那些学生一样被大火烧融的五官，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事实的确如此，孟纪川整张脸焦黑模糊，血肉外翻。可他的眼喉耳鼻却不断往外渗水，混成血水顺着脸颊淌落。比之那些学生更加恐怖。
“……对我来说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取得的成绩，她却能轻松就能达到。”
纪葵眉头紧蹙：“你在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林映桑轻松了？”
孟纪川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扭曲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不断渗着血水的眼眶死死盯住她。
“她课间基本上都在埋头刷题，宋辞月说林映桑晚上回去还会继续学习。”
“她很努力，绝不是你口中的轻松就能达到。”纪葵语气平淡，话语却毫不留情，“你只是不肯承认，有人比你更有天赋还更努力。”
“你胡说！我比她更努力！我几乎抛弃了所有的娱乐活动！学习时间比她更长！可我就是超不过她！”孟纪川的情绪再度失控，模样愈发可怖。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超过她？”
“因为……因为……”孟纪川一时语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嘶哑的呓语变得含糊不清。
“我要回去了。”纪葵突然道。
孟纪川恍若未闻，只是低头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状态。
纪葵转身走出教室。直到踏出教学楼，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放松下来。她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只是穿着校服外套看不出来。
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握着一张纸条。她低头展开：
【1.避免在孟纪川面前讨论成绩排名，尤其是数学成绩。
2.不要在孟纪川面前发表关于林映桑的负面言论。
3.不要在孟纪川面前过度赞扬林映桑。】
“呵。”看完，纪葵嗤笑一声，难得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路过垃圾桶，她随手将纸条丢了进去。
*
下午考试结束后，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室，放下个人物品后便三两结伴去吃晚饭。
夕阳渐沉，人流从食堂涌回教学楼。楼内灯光次第亮起，透过窗户能看见一个个埋头学习的身影。
下课铃响起，晚自习终于结束。
“辞月，我和连哥先走啦。”
“好，明天见。”
“明天见~”
听到林映桑轻快的声音，翟南星抬起头，目送她和连洲并肩离开教室。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收拾东西赶回宿舍，而是继续低头看书。
其余四个玩家同样如此，都坐在座位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伴随着黑板上钟表秒针走动“咔哒”声，教室里只剩下五个玩家，他们在教学楼滞留的时间即将到达十五分钟。
【5.晚自习结束后，你必须在15分钟内离开教学楼，返回宿舍区。】
当时针精准指向数字“10”的刹那，整栋教学楼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的走廊里，开始浮现影影绰绰的人影。它们形态扭曲，肢体枯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教学楼也在悄然改变。玻璃蒙上黑灰，墙面遍布烟熏火燎的痕迹，四处都是大火肆虐后留下的残破，再也不见白日的明亮整洁。
“到底哪里不一样……”顾白被连洲抱着，再次踏进教学楼。
来之前她不是没尝试过沟通，表示自己可以独立行走。连洲却一声不吭，手臂箍得死紧。
顾白软磨硬泡，对方却像突然失聪，毫无反应。最终，她败下阵来，暗自赌气明晚见面不上岸，看他怎么办。
“喂，你能看出白天和晚上的学校有什么不同吗？”
因为连洲的装聋作哑，顾白心里还有气，和他说话也就十分不客气。
连洲摇摇头。
“哼，没长嘴啊？”顾白故意找茬，阴阳怪气。
男生沉默一瞬，嘶哑地开口：“没注意过。”
“原来你听得见啊，我还以为你聋了呢。”
连洲又不作声了，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怎么？又哑巴了？”顾白伸手揪住他耳朵，不依不饶。
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连洲再次出声：“没。”
“哦，那你把我放下来。”
连洲又不吭声了，抱着她不撒手。
“可恶。”顾白的声音在空荡漆黑的教学楼里回荡。
哒哒哒——
顾白松开手，蹙起眉：“什么声音？”
连洲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楼上。
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清晰、杂乱，像是一群人正从楼上狂奔而下。
“哪来的人？”顾白低语，心里却隐约有了猜测。
连洲的视线从楼上移向前方的楼梯口。顾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搭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察觉到她的紧张，连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目光却始终紧锁前方。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一群人从楼上冲了下来，还夹杂这几声抱怨。
“你以后走路能不能看看脚下！”陈昼边跑边喊。
“我看了啊！”滕云觉得自己冤得很，“乌漆嘛黑的，两个人一动不动趴那儿，我还以为是地毯呢！”
“谁家地毯放沙发后面啊！”
跑在最前面的两人猛地停住，紧跟其后的陈昼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翟南星背上。
翟南星被撞得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怎么——”
滕云也跟着停下，回头望了眼越追越近的两个怪物，强压着焦急循着他们的目光向前看去，话音戛然而止。
前方走廊里站着一个高大的漆黑人影，滕云并不陌生，但并不只有连洲，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生。
那女生面色苍白，静静倚在连洲肩头，一双漆黑的眼眸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连洲和林映桑！？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不对，应该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白同样感到意外。居然真的是这群玩家，胆子可真不小。
她望向他们身后，想看看是谁在追他们，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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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收回视线，地上两团阴影忽然攫住了她的注意。
那是两具焦黑的躯体，正匍匐在地微微颤抖，四肢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这是什么东西？人吗？顾白忍不住皱眉。
其中一个怪物忽然抬起头来。
焦黑的面部血肉模糊，分明是被烈火灼烧的模样，可本该是五官的窟窿里却不断渗出猩红的血水。
它就这样直勾勾地望向顾白，诡异地让人脊背发凉。
顾白猛的一惊，环在连洲颈间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往他怀里缩去。
连洲抬手将她的脑袋轻按在自己肩头，轻声道：“别怕。”
从一开始，他看的就是地上那两个东西。
他抱着顾白朝玩家的方向走去。
五个玩家顿时紧张起来，随时准备逃跑。翟南星注意到连洲的目光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立刻低声道：“让路。”
四个玩家闻言下意识向两边散开，让开通道。
连洲径直从玩家们身旁走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与他们擦肩而过。
随着他的逼近，地上那两个匍匐的身影颤抖得愈发剧烈，如同筛糠。刚才抬头的那个人再次将脑袋低伏了下去，紧贴着地面。
连洲抬脚踩在他的脑袋上，他脚下用力，那颗脑袋便发出“吱呀吱呀”作响的变形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如气球般迸裂。
这联想让顾白一阵反胃。想到脑浆与血水四溅的场面，她打了个寒颤，急忙抬头制止：“别！”
连洲停下用力，侧头看她。
“如果你被他脑浆溅到身上，以后就别想碰我了。”
听出顾白不是在开玩笑，连洲立刻收回脚。
顾白压下刚才那骤然看见那人模样的恶心与惊惧，搂着连洲的脖子探头望去：“你是谁？”
虽然这么问，但是她心底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趴伏的人听见顾白的声音，似乎又想抬头，却又被连洲一脚踩回地面，发出“咚”的脆响。
连洲盯着它，片刻后忽又抬腿，一脚踩在它本就扭曲的手腕上。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后，是某种东西碎裂的轻响。
它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始终没敢反抗。
顾白眼睁睁看着连洲碾碎了那人的骨头。
她转头望向连洲的侧脸。他神情平静，并无施虐的快意。
恍惚间，顾白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办公室，以游魂的形态看着连洲折磨那两人。
她只怔了几秒便抬手捧住连洲的脑袋，将他转向自己。顾白与他额头相抵，和那双猩红的眼眸对视，轻声道：“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连洲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好。”
他抱着她转身，走廊里已经不见了几个玩家的身影。
顾白：[跑的可真够快的。]
小八：[能来到S级本的玩家，别的不说，跑路的本事绝对一流。]
另一边，几名玩家紧赶慢赶，终于赶回了宿舍楼。
翟南星担心时间来不及，回到宿舍后顾不上洗漱便直接躺上了床。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纷乱的画面却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教学楼里游荡的模糊人影，似乎是白天偶尔撞见的那些焦黑学生。接着又想起许长华办公室里的两个怪物，可能是因为滕云不小心踩了它们一脚，蠕动着追了他们一路，直到撞见林映桑和连洲。
翟南星的脑海里浮现刚刚看见的那幕。
昏暗的走廊里，高大漆黑的怪物怀抱着肤色惨白的少女。她环着他的脖颈，冷淡地望着他们。黑色与白色，壮硕与纤弱，反差强烈却透出一种诡异的契合。
原来他们不止白天形影不离，就连晚上也在一起。
想起两人的互动互动，翟南星心里有些泛酸。他本以为夜晚的林映桑对任何人都是冷淡的，但她却对连洲表现出了与白日几乎无异的亲昵。
不管是哪种形态，连洲和林映桑始终保持着那份亲密无间。就算再不情愿，翟南星也不得不承认。也许在这个副本的设定里，林映桑和连洲就是锁死的一对。
——所以他不仅喜欢上了一个NPC，这个NPC还有“官配”。
翟南星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带点自嘲地想，总惦记别人女朋友也不是个事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逼迫自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