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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藏春(七)

作者:石竹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豫州府衙后堂,茶香氤氲。


    林盛之捧着茶盏,眯着眼,满足的啜了一口,胖乎乎的脸上漾着人畜无害的笑。


    他坐在下首左边,姿态放松,活像弥勒佛,习惯眯成细缝的眼眸深处,正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上首的燕王萧洄,看似漫不经心,但林盛之知道,这位爷的心思比海深。


    右边的豫州通判宋思源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可惜,格局小了些,眼里只有豫州这一亩三分地和自己的前程。


    至于站在下方,额角冒汗,笑容僵硬的知府郑福安,林盛之心底掠过鄙夷。蠢货一个,做事毛躁,首尾不干净,差点捅出大篓子,如今只晓得惶恐保命,不堪大用。


    “燕王殿下,林监司。”郑福安不安道,“孟斯远一案……下官以为此事是否可以告一段落。”


    林盛之笑眯眯放下茶盏,胖乎乎的手指头敲着桌面。


    “郑大人啊。”他拖长调子,像是父母在教训不乖孩子,“豫州府此案处理确实草率了点,民怨如水,堵不如疏,这个道理,还要本官来教吗?”


    他瞥眼上座的萧洄,架着腿,吊儿郎当端着茶,仰头大口灌下,又不拘一格将嘴里的茶叶,吐回杯中。


    “……”


    他常年巡查地方,鲜少回京,对于这燕王殿下也是有所了解,除去办事能力外,这位殿下的性格也是相当出名。


    相当不拘一格,也是相当让人摸不透。


    作为提刑司下派的官员,多多少少要参与其中,可方才在堂上几次三番询问他的意见,只说都让他自己决定。


    但当最终判决时,他想把郑福安这个蠢货拉下来,可这位自始至终不发一眼的殿下,又开始为其脱罪。


    实在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继续啊。”萧洄端着茶盏动作一顿,“本王听着呢。”


    林盛之见对方没意见用和缓语气道,“如今这般结果,释放孟斯远,是彰显刑狱公正,给那些嚷嚷的愚民一个交代,革其功名嘛……”


    他呵呵一笑,眯缝眼里闪过精光,“是维护朝廷体统,也是永绝后患,读书人没了功名,就是拔了牙的老虎,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他顿了顿,下面的郑福安已经抖如筛糠,“至于真凶嘛,流民如蝗,盗匪如毛,死个把孤老婆子,失踪个把小女子,再寻常不过。既然证据经不起推敲,到此为止,风浪平息,对朝廷,对你们豫州府,都是最好的结果。”


    宋思源立刻领会,街口道,“监司大人明鉴,如此处置,稳妥至极。”


    林盛之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对学生的乖巧表示赞许,他再次看向郑福安,语气加重几分,带着敲打的意味,“郑大人,燕王殿下在此坐镇,你可要好好安抚流民,稳定地方,若是再出纰漏……”


    余下的话他没讲,郑福安也不是傻子,马上接过话,“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林盛之不再看他,转而望向萧洄,脸上堆起更恭敬的笑意,“殿下,您看……”


    萧洄终于抬起眼,嘴角扬了一下,“林大人处理的甚好。”


    他就说了这么句,又恢复到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


    “王爷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他站起身,鞠躬回应。


    “嗬,郑大人这园子,奇花异草,煞是好看。”林盛之话音落下,萧洄倏地起身,他跑到院里,这看看,那摸摸,笑着回头,眼露惊喜,“就是金线萝,据说一片叶子抵普通人半年家用,本王都没见过。”


    “若燕王殿下喜欢,尽管挖去便是。”郑福安颠着身子跟在身后,额角汗珠滚到下颌,还忙不迭补充,“这草贱得很,院里到处都是,挖光了也不打紧。”


    萧洄笑容戛然而止,回头看他时,眼底欣喜凝做冷霜,“大人说得倒是轻巧,这等稀世珍宝,竟然成了贱草,暴殄天物啊。”


    “这,这……”郑福安一时语塞。


    “殿下息怒。”宋思源连忙跪地叩首,语气恳切,“是郑大人失言,再贵重的奇花,也不及殿下笑颜一开,殿下若肯赏脸收下,便是这园子的福气,更是郑大人荣幸。”


    说完不忘推一把郑福安。


    郑福安如梦初醒,边磕头边道,“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开个玩笑,你看你吓的,汗都出来了。”萧洄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慢悠悠放在郑福安头顶,“不能掉下来,掉下来就不原谅你了。”


    “是是是。”郑福安连连答道。


    萧洄拍了拍掌心,视线又轻飘飘落在宋思源脸上,沉默盯着好久,问道,“你是宋家人?”


    “是。”他将头压得更低了。


    “不错。”萧洄起身,越过他时停下步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个好外甥女。”


    郑福安一愣,不明白其中意思。


    萧洄像是被取悦到,大笑着扬长而去。


    目睹全程的林盛之睁开眼。


    这位燕王殿下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唉,外甥坑舅舅啊。


    怎么就着了你的道改道来豫州了呢。


    萧洄笑声渐远,林盛之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方才还人影幢幢的后院只剩下郑福安与宋思源。


    郑福安几乎是瘫软在地,头顶的小石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浑然不觉,自顾自擦着额角汗珠。


    “总算送走了这尊大佛。”他看着脚下的石子,气得拿起来扔远些,眼里里有着劫后余生的虚脱,随即又涌上愤懑,“这燕王,行事如此乖张,还有那林胖子,笑面虎一个,本官……”


    “府尊大人。”宋思源打断他,小心翼翼扶他到凉亭内坐下,随后又为他斟上热茶,递到他手边,“慎言,隔墙有耳。”


    郑福安被他一点,打个寒颤,左右张望后才稍稍放下心。


    杜大人明明说会派心腹过来,怎么来的燕王殿下,还有那个林盛之哪冒出来的,不是说在江州那片巡查暗访嘛,怎么突然出现在豫州。


    他面色凝重的接过茶,猛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他舌头发麻,但也让混乱的头脑清醒点,他放下茶盏,看向宋思源,眼神里带着后怕和依赖,“思源啊,今日多亏有你在旁边周旋,只是燕王最后那话,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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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意思,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外甥女吧。”


    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下官也不知殿下从何处听闻的闲话,或许是随口一提,府尊不必挂心。”


    他确实没有外甥女,但萧洄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难不成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事情。


    看来得写信回去问问,是不是家里来了亲戚。


    若燕王真瞧上,他也能借此更上一层。


    郑福安看他表情不似作假将信将疑,但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孟斯远这厮,竟然让他活着出去了。”


    提到这个名字,郑福安的脸上不再是惶恐,而是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恨意。


    宋思源看着他,语气依旧平稳,“府尊,眼下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死了,民怨或许会暂时压下,但也可能留下无穷后患,只要他往后安分守己,留他性命又如何。”


    他心底里是不想弄死那个年轻人的,毕竟他在自己手下办过一段时间事儿。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就掺和到柳家那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了,他劝他抽身,可偏是不听,如今前途尽快,自己也差点死了。


    “安分。”在他思索之际,郑福安抓住他的胳膊,“思源,你我都知道,他不可能安分,他手里有东西啊,他肯定会要往死里弄我。”


    宋思源不语。


    这才是这郑福安内心最恐惧的东西,不仅仅是他为流民和柳婆婆出头,而是孟斯远在与官府打交道的过程中,不知从何处,掌握到了郑福安与本地粮商勾结,在赈灾粮款上做手脚的证据。


    虽然只是些零碎东西,但一旦被捅出去,轻则乌纱不保,重则脑袋不保。


    尤其是在这敏感时期,若是被燕王与林盛之注意到,那是灭顶之灾。


    宋思源拂开郑福安的手,他继续劝道,“他手里的东西,未必能见光,就算他敢说,也要有人信,如今他革去功名,他的话,还有多少分量。”


    言尽于此,郑福安要是还想杀孟斯远那就怨不得他割席。


    孟斯远身上有太多双眼睛。


    总觉得豫州城内有只手在搅动风云。


    如今活着还好说,若是死了又闹出风云来,搞不好自己也会栽进去。


    郑福安浑然不觉,嘴角勾起冷笑,“城外流民汹涌,城内局势未稳,刚刚释放不久,对官府心怀怨恨的前秀才,若是突然想不开,在混乱中意外身亡,亦或是被暴起的流氓说杀,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宋思源一愣,他还是想孟斯远死。


    林盛之方才的话讲得多清楚,看来郑福安完全没听进去。


    “当然,当然。”他微微躬身,顺着他讲,只是嘴角笑容一点点消失,“下官会安排妥当,当务之急,是府尊您要先稳住豫州局面,办好赈灾,安抚流民,只要面上光鲜,不出大乱子,燕王殿下和林监司,终究是外人,迟早要走的。”


    郑福安深吸一口气,仿佛重新找到主心骨,他拍了拍宋思源的肩膀,“好,思源,此事若成,本官绝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宋思源谦卑地低下头,“为府尊分忧,是下官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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