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天色全然暗下,窗外的月影静静地铺在地上,雕花窗棂间透出隐约烛光,将静谧的庭院照得半明半暗。
学子们所居住的清宁宫内,现如今唯有雁宁的房内还亮着烛火,分殿考校已经结束,那些个落榜的学子也会在明日午时之前尽数搬离王宫,便也不会似从前那般热闹了。
夜间的庭院,幽静极了。
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雁宁便关了窗子,却没完全关严实,她还特意留了一条缝,旋即便将自己扔到榻上平躺下来,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那双眼睛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半开的窗外,透过缝隙,她可以看见庭院里风起时带起的一阵细碎的花雨,簌簌落在石阶上,如梦似幻。
雁宁在想以眼下她的处境,有杨院判和慎太妃这般对自己,还不知道会招惹来怎样的麻烦,若真到那个时候,她又该如何去应对呢?
自回房后,雁宁便一直坐在榻上看着窗外出神,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内心的胡思乱想,还没等她来得及睁眼,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询问声:“韩医师可睡下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冯惜儿的。
雁宁平静地回了句:“还没有,进来说话吧。”
房门很快被人轻轻推开一些,冯惜儿应是许久都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了,一张精致甜美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双手朝一个方向扶在半开的门上,歪着头看向雁宁道:“韩医师可要随我们一同去赴宴?”
雁宁的面上带着些疑惑的神情:“赴宴?什么宴会?”
冯惜儿微微一笑:“自然是离别宴啦!就在清宁宫外荒废的一个小院子里。”
雁宁却是笑笑说道:“我有些累了,便就不去了。”
此言一出,冯惜儿眉头一皱,想走到她跟前,却又觉得有些唐突,便及时顿住了脚跟,眉眼间染上些焦急之色,温声劝说道:“别呀韩医师,分殿考校才结束,我们应当庆祝自己能留下,这次离别宴呢也可以增进医师们之间的感情,我可从未见过韩医师主动交过一个朋友,像你这样整日关在房内,迟早会把自己憋坏的呀,现如今外头的风也是凉的,月色也美,就当散散心了可好?”
可仅仅下一刻,就看见了雁宁那垂首低眸的姿态,莫不是累得快要睡着了吧?却不知她此刻正低头琢磨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冯惜儿死了这条心,刚有点眉目,雁宁就抬起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解释道:“多谢惜儿妹妹的盛情邀请,只不过我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杨院判方才唤我去文墨殿可是好一顿训斥呢,这清宁宫离文墨殿有好大一段路,路程遥远的,走过去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后宫,再加上我初到王宫,一时对这宫中的路还有些不太熟悉,回来的时候便不慎迷了路,硬是绕了好几圈才绕到了清宁宫,我腿都酸了,可疼可疼了。”
李玉蔷:“……”
冯惜儿:“……”
哪有这么夸张……
不过是跨了两个宫殿而已……
其实雁宁这是委婉地拒绝了冯惜儿的邀约,李玉蔷在一旁却是听懂了,没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在听见她的那番话后,冯惜儿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甚至还有些忍不住的心疼和害怕,明明杨院判待雁宁那般好,如今又怎会舍得罚她呢?杨院判这医官院第一铁面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一想到这儿,冯惜儿站在门外已经是红了眼眶。
见此情形,雁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必是她方才无意间说出的那些话,将一向胆子小的冯惜儿给吓住了,雁宁哪里想到事情忽然有这样的发展?便不免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只好在心里默默地与冯惜儿道歉,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冯惜儿却已经抬步,走到她面前来,拉了她的手,颤声道:“啊?杨院判对你都尚且如此,那日后我们要是不小心犯了错遍会被罚得更狠了,不过韩医师的腿现在还疼吗?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雁宁一抬眼,差点儿给她这要哭不哭的模样给吓住,触着她光切的眼神时,心中不由一震,“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冯惜儿只好罢了,心疼之余,又忍不住想要对她好,去关心她,“那要不要我去为你寻药膏?你可还撑得住?眼下肚子饿不饿?需不需要我给你带些好吃的来?韩医师你可要好好休息呀,我想要见到的,是一个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韩医师。”
雁宁:“……”
不至于吧,雁宁这时眉头便轻蹙起来,可话还没说出口,仅仅是望着眼前这张真诚的脸,还有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也是真心想对她好,她也实在无法对冯惜儿说些重话,哪怕是一句都不忍心,便想着先安抚安抚她,正当雁宁要将手伸向她时,一听见门外之人的声音,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李玉蔷那平静的目光里,隐约浮上了一点若有所思,已然是看穿了雁宁的心思,及时发了话:“好啦,韩医师眼下唯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恢复得更快不是?咱们就不要再打扰她修养了,若你实在不甘心,一会儿便少吃些,等离别宴结束之时再将那些个好玩意儿带回来给韩医师不就好了?”
冯惜儿闻言,霎时间扬起一个笑容:“这倒是个好主意!”
雁宁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便笑了笑说:“那便多谢二位了。”
事情已然说定,二人也就消失在了雁宁的视线里,随着房门“啪嗒”一声合上,她也就微微搭下眼帘,眼睫颤动,轻轻叹了口气,可唇角却还是忍不住地上扬。
“韩医师。”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唤,还是令她熟悉的声音,又是冯惜儿,她竟又回来了。
雁宁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就瞧见了去而复返的两人立在房门外正探头进来看着她,
她一愣,疑惑地问了一句:“你还不走吗?”
冯惜儿进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两样东西,是他们平日里用来装膳食糕点的食盒。
雁宁则是诧异至极地看着门外之人,不明白她要做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她就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桌面上,还对雁宁抬了抬下巴,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怎么了?”雁宁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却是佯装不知,一脸困惑模样地看着她,想逗她玩儿玩儿。
冯惜儿热情极了:“差点儿忘了,我来的时候拿了些糕点,方才韩医师被杨院判叫走,应该是没有用晚膳的,想必你已经饿了吧?吃些糕点垫垫肚子,眼下便只有这些了,不过一会儿离别宴结束我就会给你带些热食回来。”
其实雁宁并不饿,本想着回绝了此事,但这拒绝的话也不好对冯惜儿讲,便只能收下了她的好意,笑得良善:“我吃一份就好了。”
这次雁宁还真是猜错了,冯惜儿谄媚一笑地说道:“这一份是给宁医师的,我方才去敲过门了,可里面迟迟传来有动静,想必是已经睡下了,白里她便觉得身子不舒服,也未曾用过膳食,一会儿离别宴就要开始了,既然韩医师不去,可否帮我个小忙?等宁医师醒来时,将这份糕点送去给她。”
雁宁眉头一皱:“她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冯惜儿不油纳闷:“对呀,我也正奇怪着,这糕点也是宁医师主动提出来要的,我想着韩医师也还饿着肚子,便准备了两份。”
“好吧。”雁宁答应得很爽快:“我晚些时候再去送吧。”
见雁宁松了口,冯惜儿整个人都散发出轻快的气息,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那就麻烦韩医师了。”
半个时辰过后,想来那宁医师也该苏醒了,雁宁站起身来提起食盒就往外走,先苦后甜,早些送到早些回房休息。
每走几步路便来到了宁曦和的房门外,她稍微凑近些,抬手敲了敲门,动作不轻也不重。
里面的人听见门响,便连忙应了一声:“请进。”
当里面的人抬起头看见雁宁走进来时,目光瞬间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她紧绷了嘴角,深沉的眸子里藏着探究,说话的声音很低:“你怎么来了?”
宁曦和没记错的话,来的人应该是冯惜儿,并不是眼前这位,她对雁宁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就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宁曦和在雁宁出现的那一刹那就脸色微变,心间也随之掠过一丝不满。
雁宁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面上,抬眸一看,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但很快又被她给克制住。
宁医师,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宁曦和仰起的那张脸,泪痕未干,鼻尖泛着不自然的红,抬眼时睫羽沾着泪渍,倒像是是才哭过一场,所以一双眼睛显得有些红肿,就那么僵坐在榻上,唇色苍白如纸不发一言。
雁宁从外面走进来时,宁曦和的目光便一直落她的身上,来人一身丁香紫的暗纹长裙,一头如云般乌发简单梳成粗辫自然垂落在细腰间,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淡紫色簪花,身姿纤细,就这么款款走来,露出一张端丽绝伦的脸,犹如出水芙蓉绝尘脱俗,霎是好看,嫣然一笑动人心,秋波一转摄人魂,这样的可人儿,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喜欢,如此想来,怪不得他会如此帮她。
雁宁打量着眼前之人的脸色,轻声道:“这些糕点是冯医师拜托我来送的。”
宁曦和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说话,雁宁觉得真是好生奇怪,她到底在看些什么,这样一直看着自己,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罢了,既然她不说话,雁宁还是先行离开的为好。
就在她要转身离去之时,宁曦和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开了口:“我是真不明白你有哪里好的,他竟会如此待你。”
说罢,她便死死咬住下唇,却止不住眼眶里打转的晶莹。
雁宁听到这句,脚步立刻就停止了,重新将目光落在宁曦和身上,眉头忽地微蹙只觉讽刺,从她垂在身侧紧握的手掌中,就感觉到她的不甘和愤怒,对于她的疑惑,雁宁却是没说话,也不打算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就算她说得再多,解释得再清楚,于那些听不进别人话的固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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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而言,也不过是多费口舌,浪费光景。
宁曦和皱了皱眉问:“你为何不说话?”
雁宁没转身,重新迈开了步子,一面走,一面道:“我有些累了。”
说完这话,雁宁也没管她到底是什么神情,转身便走了,一看就知道宁曦和不喜欢她,与其留在这儿碍她的眼,还不如早些离去呢,省得留下来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要是再多说几句,恐怕就要触及对方底线,吵起来都是轻的,多说多错,远离是非之地,可免除一切麻烦。
送完东西,雁宁也就重新躺回榻上,终于可以好好地歇息了,可不论她换成什么样的睡姿,都迟迟未入梦乡,许是白日里发生了太多事,令她静不下心来,再加之这一日尚有精神,便就更加睡不着了。
半个时辰过后,她还是睡不着,时不时瞥向窗外,眼眸中透着一丝不安的神色,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令雁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炷香的光景过去,她还是没能睡着……
正当她想要起身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喊叫:“死人!有死人!宁曦和的房内有死人!救命!快来人!快来人啊——!!!”
这声音来得突然,在寂静无声的清宁宫院内犹如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惊得雁宁一个步子没站稳,整个人差点儿摔了出去。
宁曦和?!怎会发生这样的事?雁宁方才去她房中的时候,人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不对,方才报信之人并没有明说是谁,仅仅只是提到了宁曦和的房中,或许不是她呢?
都这个时候了,又何必去纠结谁死谁生呢?偏在这时脑子里还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古怪,现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但凡是谁去过宁曦和房中,谁的嫌疑便是最大的,雁宁没空再想下去,即刻将房门拉开,提起裙裾就跑了出去,此刻她心头跳得飞快,只觉气喘得也急。
才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碰上这时候才从外面匆匆往清宁宫方向赶来的冯惜儿。
冯惜儿面上有些慌乱,急得差点连话都有些说不明白:“韩医师,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她如今……”
这明显是听说了消息,已经知晓了内情。
李玉蔷也跟在后面,远远看见两人的身影便加快了步伐,小跑到两人面前,便看向雁宁说道:“宁医师出事了,糕点有毒。”
这一下,雁宁便什么都明白了,她心里有隐隐然的预感,这明显是有人出手了!对她出手了,这拙劣的陷害手法,虽迟但到,但内心却满是愤怒与不甘心,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为人处事也十分谨慎,从未在表面上得得罪过任何人,这深宫里的明枪暗箭太多了,躲过了这个,不一定躲得过那个,她恐怕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李玉蔷望着她眼底的忧心却还是很深,担忧道:“你没事吧?”
“人还活着吗?”雁宁问得很干脆。
李玉蔷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暂且还不知道,宁医师的厢房被围了,宫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你心里可有万全的把握?此情种种,倒像是冲着你来的。”
她在隐晦地提醒雁宁,有人不安好心,拿宁曦和当幌子,目的便是为了将雁宁拉下水。
冯惜儿有些不明白李玉蔷话里的意思,抬头见雁宁的容颜一片冰寒,竟有种莫名的肃然感,如今想来,想要害她之人这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反应过来,雁宁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道:“我得去看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是谁下的毒,眼下得先把人救活了才行,否则就算雁宁全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一想到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怕有心之人要毒死宁曦和是假,想要陷害雁宁是真!
“难道是有人想要害韩医师?!”话音才落,冯惜儿便即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应该不会如此,在她眼里,雁宁是个娴静淡雅的小娘子,断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人,所以理应不该有厌恶她人,一想到这儿,冯惜儿下意识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挥走心中荒唐的念头。
李玉蔷正想出声制止住雁宁的动作,怎料话音落时,人已经从她身旁经过,径直往宁曦和厢房的方向赶去。
在行路时,雁宁简直一头雾水,经过方才思考过一番后,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眼下所面临的困境,不过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凭借自己殿试榜首德不配位这件事,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或者说即便是没有得罪,旁人也会因有四公子的引荐,和杨院判对她的偏爱,甚至是二公子明明知晓此事,非但不指出雁宁的错处所在,竟然还花心思为她去寻先生习字?仅凭这几件事就足够惹得旁人对她心生忌惮。
待雁宁赶过去时,房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所有人都不说话,听见脚步声才转过头来,她的动作很轻,却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都看着她,有疑惑,意外,还有幸灾乐祸的。
“韩少溪人在何处?!”
院内忽然传来一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