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山涧之下的溪谷,云雾窜动,隐隐有人声传出。
“不过是个靠皮相魅惑教主的废物,真是好大的架子!”
一黑一灰两位修士在石边倚坐,不知是为何受了气,黑衣男人率先出言议论,另一人闻言,忐忑地制止道:“你小声些,他还没走远呢!”
“怕他做甚么?他掌教的位置,估计也是吹枕边风得来的!”黑衣男人嗤笑一声,“你可知外面是怎样说他的……”
灰衣男人本还想继续劝阻,但余光里已瞥见了一抹红色折返,当即噤声,往地上一跪,拱手恭敬道:“盈主。”
黑衣男人见此,登时大惊失色,也匆匆跪在地上,“盈主……”
他方才口出狂言,现在却面色寡白,眼珠一转,正要寻找理由,却忽然被一道急甩过来的鞭子缠住脖子,整个人都被吊在半空,一张脸因窒息而通红,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也让我听听,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被称作“盈主”的漂亮少年手持白色骨鞭,一身红衣披金纱,颜色艳丽极了。
领口露出一点莹白的肌肤美玉无瑕,绸缎似的乌发垂坠几缕在颈侧,三种颜色各不相让,各争各的。
再往上,便是他那一张宛若新雪的脸庞,本以为会压不住这光彩夺目的色彩,却不想他相貌生得极好,浓姿艳色,眸光潋滟,衬得他那身衣裳都黯然失色,理应用琳琅满目珍珠宝石来点缀才算相配。
折盈将鞭子越收越紧,冷笑追问:“说呀?”
他有一双微微挑着的眼睛,漆黑的长睫下藏着灵动似琥珀的眸子,一颦一蹙都莹莹动人,散发着一股天真到残忍的笑意。
一旁的灰衣男人于心不忍开口请求:“盈主,求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住口!”折盈笑容一散,一掌拍去。
灰衣男人向后疾退,呕出一口鲜血,并非是折盈有意绕他一命,只是折盈功夫修为尚且不及,这一掌并不足以取他性命。但即便如此,灰衣男人也不敢出手抵抗。
可那黑衣男人却显然不这么想,他已然到了极限,整张脸因窒息而通红,双手却藏于背后,掌心凝聚一团灵气,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折盈猛地一拉骨鞭,带着一股要将人的脑袋活生生拧下来的力气,薄红似染血的嘴唇轻轻一动:“去死吧。”
黑衣男人岂会坐以待毙,正要还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凌厉流光击中胸口,又被折盈的鞭子一甩,身体骤然飞出,撞上一侧山壁,顿时七窍流血。
虽然还活着,但也只剩一口气吊着,堪堪掀起眼皮,见另一紫衣蒙面的男人飘然落在折盈身边,顿时心死。
那人正是鸾火教的另一位掌教,积月斜。
积月斜出手帮他,可折盈脸上却不见欣喜,甚至又多了几分薄怒,眉眼生动,浓睫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他指着男人道:“积月斜,你又坏我的事!”
积月斜戴着半张黑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唯有唇角翘起,似笑非笑:“谁又惹我们盈主生气了?”
他身姿飘逸,甚至一眼都未看向那濒死的黑衣手下,手掌中还残余着点点灵气,如同片片利刃,转眼化为青烟。
折盈心情不悦,听他这话也觉得刺耳,心中积累的怨气全都撒在了积月斜身上:“看到你就烦,他该死,你更该死!”说罢,他一扬鞭,形状漂亮的骨鞭摔出一声响,竟如同一条灵蛇,嘶嘶地便朝着积月斜而去!
折盈跟积月斜既是同僚,更有自少年时便一起长大的情谊,可折盈偏偏和积月斜最不对付。
这两年矛盾愈演愈烈,小则动口,大则动手,鸾火教上下都知道他们二人不和。
折盈原本不懂,只是近来风言风语多了,他这才明白,肯定是积月斜小肚鸡肠在先,嫉妒自己更得教主看重,才会任由手底下的人肆意编排他。
这一次他被凤熠派来协助积月斜的任务,本就是不情不愿。
他上次没办好凤熠交代的事,连累凤熠修为折损,凤熠闭关在即,不得不临时安排积月斜来夺取万剑归宗的镇守之剑——明心一剑,唯有此物才能保证凤熠闭关破镜。
明心一剑乃是上古神剑,据传剑身虽然残缺,却灵气不减,剑意长存,形成了一处灵气萦绕的秘境。
数千年来引得众多剑修携剑朝圣,只为在此留名,求得神剑认可。渐渐地,岁月流转,此地遂被尊为“万剑归宗”,乃是剑修心中至高无上的证道圣地。
但想要在这广袤秘境中找到明心一剑的碎片,无异于大海捞针。
因为明心一剑早碎裂成为数片散布在灵境之中,只有剑修参悟出的独特剑意才能与之共鸣。
若仅是如此,天下剑修之中,仍有数人尚可一试。
更难的是必须得到明心一剑本身的认可,它才会真正现身,它的剑身碎片上会镌刻出剑者之名和剑意。
纵观古今,能刻在明心一剑上的剑意,都是独一无二。
正因如此,天下剑修都有一个来万剑归宗证道的志向,毕竟能得到上古神剑的认可,足以证明剑者的剑心剑意,已然是当世巅峰。
而折盈和积月斜两人都不是剑修,想要拿到明心一剑的碎片,几无可能。
不过,凤熠提早得到消息,当今剑道魁首盛无涯也会将亲赴万剑归宗证道。
盛无涯出身神霄门,风头正盛,不到百年时间便问鼎剑道,修为已到大乘境,臻至圆满,早已被不少人押宝,会是下一个剑仙,故而听闻盛无涯将要证道,不少剑修慕名而来,只为见证这一刻。
有盛无涯在,明心一剑一定会现身。
凤熠看准这个引出神剑的绝佳时机,指派积月斜前往万剑归宗伺机夺取碎片,又点明让折盈随行协助,这摆明了是堂而皇之地找个借口抬举折盈。
可怜积月斜尽忠职守多年,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但折盈只空有一副漂亮的好皮相,修行多年连金丹都未结成,又怎能服众?
再加上凤熠对折盈屡屡偏宠,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已成为教众心照不宣的秘密,背后难免议论,而凤熠对此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让人确信两人之间另有隐情。
折盈一人难抵悠悠众口,气得在教中大发雷霆,却又不敢在凤熠面前表露,心中难免积攒怨气,只要逮住谁在背后嚼他舌根,他定不轻饶。
临行前,折盈还一再劝自己莫要与积月斜计较,可火气一冒,什么念头都忘了,心道,这下倒好,白白让积月斜逮着机会看他吃瘪,说不定刚才那两个多嘴的家伙,也是积月斜一早安排好的!
可他毕竟不是积月斜的对手,鞭鞭狠厉,可却触及不到积月斜半分,积月斜身形飘忽,甚至没有动用自己腰后的月镰,故意落在折盈身边,让折盈的鞭子扑了个空。
“他们惹得你不高兴,你冲我发什么火?”积月斜奇道。
气息落在耳畔,折盈冷哼一声,侧身去抓他,反被积月斜握着手腕钳制,暗中偷袭的骨鞭也被积月斜头也不回地抬手握住,骨鞭在积月斜手臂缠绕几圈,勒得他手背青筋凸起,骨刺竟如毒牙一般咬进他的血肉里。
积月斜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掠过一抹诧色:“教主还真为你花心思,竟然连万年蛟蛇的毒牙都给你寻来了。”
折盈也是初次对人用上这一招,闻言不觉他话中有话,反而面露得意,道:“那是自然,这种好东西,你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积月斜轻笑:“不敢奢求。”
“那不就得了,”折盈拽了一拽,见积月斜仍旧制住他,“还不放手?”
“不放。”
折盈瞪着他,一双浸润了水光的琉璃双目赤诚诚地含着怒意:“你!”他眨了一下眼,也笑了,“那你就等着被我的鞭子吸干血吧!”
积月斜道:“你有这种好本事,尽用在我身上,不如想想待会要是打起来,你能不能多杀两个神霄门的修士?”
折盈看到骨鞭饮血,心中早已跃跃欲试,“还用你说?到时候你躲远些,误伤到你,我可不管。”
二人靠得极近,红紫的衣裳交叠,折盈打斗时飞散的长发也缠在了积月斜腰间的络子上,积月斜面具下的眼皮一垂,将手一松,折盈的鞭子也撤回去,可他满手鲜血淋漓,他并不觉得痛,反而因为折盈的一声痛呼而循声看去。
“我的头发……”
折盈紧紧皱着眉,一手捏着自己的长发,发尾缠得死紧,他扯了两下扯不开,愤愤就要直接头发绞断,积月斜手一挡,道:“何时能不这么毛毛躁躁?”
为了避免扯到头发,折盈弯了腰,说:“那你来解,还不都是因为你?”
后面半句积月斜没有回应,只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仔细地解开那紧紧缠在一起的头发,折盈也耐心等着,时不时凑近了看:“好了没有呀?”
积月斜道:“你别乱动。”
折盈头发长,乌黑柔顺的满满一握,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他原本喜欢在发上戴一些首饰,就如同喜欢一些鲜艳的颜色,但最后总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久而久之,他便不戴了,转而用一些珠串和头发编在一起,旁人也都说好看,他颇为满意自己的小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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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手笨脚的,”折盈不满,看到积月斜那一只血手,惊呼一声,“哎!”
积月斜动作一滞,见折盈看向自己受伤的手,心中舒缓,正要说没事,却听到折盈略带嫌弃的声音说:“你别弄到我的头发上,衣裳上也不行!”
“……”
“你自己弄吧!”积月斜冷冷一撇嘴角,也不给他解头发了,沾血的手一甩,血珠溅在折盈衣摆上,即便红色与红色融为一体,折盈也看得清清楚楚。
“积月斜!你故意的!”
积月斜不想再搭理他,转身就走,仍然缠在一起的黑发和络子拽着折盈也往前一步,疼倒不是那么疼,只是折盈受不了积月斜这么捉弄他,弯腰追着他走。
但积月斜突然一回身,和骂骂咧咧的折盈撞在一起。
积月斜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折盈却叫起来,立刻将他推开,“我的衣裳!”
即便戴着面具,也能看出积月斜面色不虞,“一件衣裳,能有这么金贵?”
折盈看着金纱上的血迹,面露可惜,头也不抬道:“当然,这可是教主送我的衣裳。”
“既然这样……”积月斜指尖凝了一道泠光,往下一划,折盈那一缕发丝应声而断,“不用谢了。”
“你……”折盈一愣,手腕一转,也道,“你给我等着!”
一道掌风袭来,积月斜躲过,可他那还缠着折盈发丝的络子却被径直斩断,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积月斜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直到折盈将那个沾血的金纱也丢在地上,恰好盖在他的芙蓉色络子上。
那络子看着不算精致,编织的还不对称,就连颜色也泛旧,似乎是旧物了。
积月斜抬起头来,折盈对他挑眉一笑,堪称挑衅。
“折盈。”积月斜看向他,面具下的眼睛笼罩着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折盈应道:“你想怎样?”
“捡起来。”
折盈轻嗤一声,但见积月斜腰间的月镰好似活了过来,在积月斜周身停留,镰刃镀着冷光,只待积月斜一声令下,那宛若弯月的长镰,便会直取折盈头颅。
“你来真的?”折盈将鞭子一绕,吸过血的骨鞭通体萦绕着淡淡的绯色,骨节连接处的毒牙隐隐若现,“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也别太嚣张。”
积月斜并未回答,只动作迅速地向前一步,同时,镰刀旋着疾冲而来,折盈双瞳放大,连忙用鞭子阻挡,可积月斜却再次空手接白刃,一把拽住鞭子,不知用了极大的力气,硬生生将折盈带着往前,折盈也不松手,誓死要保住自己的武器。
该死的积月斜!
折盈身量高挑纤细,却仍是少年模样,只因根基薄弱,没有天赋,故而修炼时也谈不上用心,身上更是没受过什么伤,细皮嫩肉,宛如是用雪堆出来的偶人。
积月斜只用手臂揽住他,圈出来的空隙尚有余裕,竟还有空低眸看上一眼,惊叹折盈的薄薄一片的身体,难怪刚刚抓他过来,也觉得轻得像片羽毛。
折盈不明所以地抓着他的衣襟。
身后的锋刃破空之声却听得明明白白,折盈扭头看去,竟是那黑衣男人打算趁他不备偷袭,若不是积月斜反应更快,险些被黑衣男人得逞,镰刀锋刃在男人脖颈转了一圈,表皮毫无伤痕,他却陡然身体一软,直直地栽倒在地,竟是直接被斩断了颈骨!
灰衣男人吓得目不忍视,心道还好没有听信对方的话鱼死网破,折盈确实本事平平,但积月斜却已到玄起境,折盈和积月斜两人看似水火不容,其实都是脾气古怪的主儿,上一刻可以刀剑相向,转瞬便又可以默契无间。
就像……刚刚那样。
折盈毫不在意那人的死,眸中充斥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藐视,好似已经见怪不怪,再看向积月斜时反而埋怨他,哼了一声,道:“你成心吓我是不是?”
积月斜唤回月镰环在身侧,那弯月月镰不像是武器,倒像是听话的宠物,“逗逗你而已。”
折盈正要反唇相讥,却忽闻山涧之外,传来窸窣的人声,想来是神霄门的盛无涯率领众人也进入了万剑归宗。
“他们来了,快走。”
折盈将鞭子卷到腰间,那鞭子竟也有灵性似的,乖乖地收起獠牙,如同一根素白的骨链挂在折盈腰间几圈,成了恰到好处的装饰。
积月斜落后几步,捡起络子,将缠在上面的折盈的发丝一捋,一圈圈地缠在手指上,拍拍芙蓉络子的灰尘,放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微微偏过头看向那跪地的灰衣下属,薄唇一动:“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