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浑身划过一片寒凉,“怎么回事?”
宁无白皱眉道:“只听说是一条白绫吊死在冷宫,尚不知具体缘由。”
以姜霭那宁死不屈百折不挠的性子,会自缢?她经历了那么多磋磨,“子及父妾”这等天大的侮辱都没能让她气馁,怎么可能会因一时的失宠就一蹶不振?
难道……是姜临夜?还是左殊礼?
可是以左殊礼的作风,他更会叫人活着比死还难受,否则当初不会只毁了姜霭最看重的脸。
又少了一名“血亲”,姜央只唏嘘了一句,便不再过问。毕竟二人的仇怨太深,姜央只感叹,燕国是亡得渣都快不剩了,齐国将燕国宗室杀得干干净净,连个能复国的皇兄皇弟都未留,若不是“美名在外”,只怕剩下的这些个公主也尸骨无存。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我曾听说,未嫁的几个皇妹被带去了齐国,她们……”
宁无白沉吟片刻,才回:“她们……被齐皇赠给了几名重臣和贵族。”
“齐皇一个都未收?”
宁无白点了点头,她看了姜央一眼,欲言又止。
姜央道:“有什么直说便是。”
宁无白轻叹一声,“齐皇曾言只要姜央公主,说……”
“说什么?”
宁无白轻吸一口气,才道:“无论周国将公主送与哪国联姻,他都可重金赎之。”
姜央瞬间双拳紧握,脸上已是隐怒,“何时说的?”
“就在周国拒绝齐国十五万两黄金联姻以后。”
十五万两黄金,周国矿产丰富,对于周国许是不算什么,但是若放在其余三国,一个女子换十五万两黄金,可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是左殊礼封锁了消息?”她今日才从宁无白口中得知,可见是左殊礼不想让她烦心。
宁无白道:“我也是这几日搜罗消息才得知的。”
姜央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她不懂,她能背靠周国还是看在骊妃的面子上,与他国联姻后,齐皇再要她已无甚利益,一个没有价值的亡国公主,齐皇为何对她执迷不悟。
据她了解,齐皇三十有几,表面上虽非好风月的君王,然而不拒美色,后宫之中能被他抬为妃嫔的女子数量不多。
可见是个“宁缺毋滥”的挑剔的主。
姜央在记忆中翻找一番,除了诸国会盟与齐皇见过一面之外,委实想不出还与他有何牵扯。
曾经,齐燕两国方开始交战时,燕皇就试图将她送去齐国平定战事,齐国并未接受。
齐皇野心昭昭,并不会为了一个公主而放弃吞并燕国的计划。燕国的疆域,及她这个公主,仿佛都是齐皇的囊中之物。
可她顶多只算个附带的,如今这紧追不舍的举动,着实让她不能理解。
见姜央眉头深皱,百思不得其解,宁无白出声打断她,“另外,邹家终于来人将邹衍墨赎了出去,今日便要离京了。”
姜央一惊,错愕道:“邹衍墨要离开了?”
宁无白点头应是。
姜央抬步就向外走,急切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放在最后才说。”
宁无白也是一愣,道:“王爷不让公主出府,他即便是离京,公主也无暇去送啊。”
姜央脚步一顿,挣扎片刻,道:“这……也许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了。”
旧人一个一个相继离去,既然有机会能见这一面,何必还在乎左殊礼那点叮嘱?
姜央立马道:“备车。”
西京郊外十里便是送别长亭,临湖而建,背靠青山,此地景色优美,但凡离京的人,无论有没有人相送,都会在此驻足片刻。
姜央轻装简行,紧赶慢赶终于来到长亭。
寻了一圈,终于在路边一间小茶寮里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快步行了过去,邹衍墨此时正与一位管事模样的人饮茶,见到姜央先是一怔,后又一笑,温声道:“本以为无人相送,竟然把你给招来了。”
姜央微喘着气,问:“你怎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也不与我道个别。”
邹衍墨放下手中茶碗,示意她先坐下,屏退了身边管事,道:“我在周国无亲无挂,孑然一身,更知你多有不便,这般离开也是合适。”
“可……可我还未能好好与你道谢。”她说的是春日宴之事。事后她送过不少他惯用的物事做谢礼,并叮嘱了管辖官员好生照顾,但碍着左殊礼,她一直没有机会亲自设宴感谢。
邹衍墨浑不在意一笑,“举手之劳,何必多谢,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反而是你照顾我颇多。”
自姜央弄走那名以权谋私的女官之后,新来的官员因有前车之鉴,待他们这帮燕国乐伶态度好了不少,燕国这帮奴隶总算得了个安稳日子。
姜央心有戚戚,问:“你离开之后……要去哪里?”
邹衍墨望向远处湖水,悠悠道:“如今四处战乱,家主在赵国寻到一个处安身之所,我需得回去帮衬一二。”
赵国……中间隔了个中岳国。
“此番一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日。”姜央黯然道。
“是啊……”邹衍墨看向她,脸上有一丝怀念,“犹记初见你时,还是半大的黄毛丫头,单纯懵懂,却又有些小脾气。”
他垂眼盯着碗中碧绿的茶汤,蓦地一笑。
那会她跟在姜临夜身后来到府中,一身男装也掩不住小女儿的娇俏,眉目已初见日后的天姿国色,可那双水濛濛的眼里,对他的打量不仅是好奇,还有一分不欲与男子接触的谨慎。
姜临夜让她唤一声“兄长”,她却喊了一声“邹公子”。后来见他举止有礼有度,才慢慢放下戒心。
几番接触下来,只觉她很不像燕国其余几名公主那般傲然,心思浅显,略有娇憨,倒像世家大族宠溺过重的贵女,与他族里几个妹妹很是相像。
直到,燕皇突然为他们定下婚事……
他自小便知,他们这等鼎盛贵族子弟的婚事向来身不由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贵女相敬如宾待之即可。
可姜央却找上他,直言心有所属。
当时他只是觉得诧异,原来这个看似乖顺的公主,里头藏着一颗叛逆之心。
婚事对他可有可无,念着两人情分,她有所求,他便有所应,只当多了一个妹妹。
却不想一时的包容,引来她的愧疚。
她的善良,让他莫名对这桩婚事有了别样的期盼。
春日宴那一日,知她中毒之后他本应该离开,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转身回去牵住了她。
许是谦谦君子当了太久,她一身的媚骨勾起了他一丝贪念,抑或……本就心中有妄念,只是他自己不曾察觉罢了。
他无法接纳这样的自己,所思所行有悖于他的君子之道,所以才不敢与她道别。
可她却追了过来。
邹衍墨望进姜央的眼,从小到大,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她的眼中一直盛着一缕光,宛若清晨熹微的初阳。
“姜央,你是个至情至性重情重义之人,这本是好事,然而,”他似兄长般谆谆告诫了一句,“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你倾心相待。”
姜央眨了眨眼,似不太明白他话中深意。
邹衍墨柔柔笑了,临别在即,言语越多,情意越重,他恰如其分拿捏着轻重,道:“阿央,时辰不早,我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缓缓起身,行向等候的车架,姜央跟个小狗儿似的跟着他。
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有些乱人心弦,邹衍墨顿住,回身看向她。她的眼睛很美,眼眶的形状宛如妙手仙人一笔写就,浑然天成,眸中含着常年不灭的水光,眼尾细细一挑,挑出一分旖旎缱绻,仿佛多情又似无情,因着这双眼美誉整个西朝。如今她眼里有不舍,有唏嘘,却无一丝眷恋。
他缓缓伸出手,似想沾一下眸中颤动的波光,却只是在她发顶轻轻一碰,温润道:“人生聚散,终须一别。”
姜央眼里闪出泪光,唤了他一声,“墨哥哥……”
邹衍墨乍然一笑,似一缕拂面春风,“你终于肯唤我一声‘哥哥’了。”
姜央捂下喉间哽咽,道:“此生一别,阿央愿墨哥哥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邹衍墨微微倾身,似想抱一抱她,临到头时却只在她发顶柔柔拍了两下。
他笑得□□风,千言万语最终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离别的车马在尘烟中消失于天际。
姜央望着远处那一粒黑点,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她……又少了一个友人,一个待她如兄长般的友人。
她本就没几个朋友,如今一个一个相继离去,身边关于燕国的人与事,越来越少了……
还来不及怅惘,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骤然打断她的失落。
“有人落水了!”
湖边霎时涌过去一群人,就见湖面上有人在扑腾,看那衣裙颜色,似乎是一名女子。
宁无白心中一凛,护着姜央就往马车边赶,“公主莫管,且先回府。”
姜央往那人群望了一眼,只见闻声而去的人越挤越多。
今日因出门匆忙,她带的护卫不多,经宁无白提醒,于是收了看热闹的心,快步向马车行去。
姜央方登上车辕,林中忽然窜出十余名蒙面人,抽刀便向他们砍来。
惊变陡生,姜央心中一骇,宁无白将她往车里一推,厉声对车夫道:“先走!”
车夫猛然一甩马鞭,马车急速狂奔起来。
姜央掀帘向后望去,那群蒙面人分成了两拨,一拨牵制住王府护卫,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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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直向她奔来。
显然他们的目标是姜央。
情急之下,宁无白未来得及坐上马车,她被护卫护着,连连后退。
“无白——”
宁无白远远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林中又窜出来几名骑马的蒙面人,紧追而来。车身忽然一颤,只听一声惨叫,马夫被一蒙面人踹了下去。
他拉过缰绳猛抽马臀,车速更快了。
姜央心中一惊,抽出怀中的匕首就要刺入驾车之人的后背。
谁知,斜里突然伸出一把刀,直接架在她脖颈上。
“公主,奉劝你还是安分些的好。”
姜央惊诧而望,车门边不知何时又跟上一个蒙面人,一双眼如狼一般冷视着她。
窜上马车的是两个人。
“你……你们……”
那人慢悠悠蹲下来,执刀的手稳如泰山,刀刃与她肌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另一手缓缓伸出,示意让她交出匕首。
姜央捏着匕首紧咬着唇,这是左殊礼送她的贴身之物,她不愿交出去。
那人见她不肯配合,眼神一狠就要来夺。
姜央下意识往后一仰,刀刃擦着她肌肤而过。
忽然几声呼啸,眼前一枚羽箭迅疾飞来,定定扎入那人背后。
那人身体一僵,骤然倒下。
驾车之人一惊,忽而林中又窜出几名骑兵,向马车冲来,车外传来兵戈之声,不过须臾又安静下来。
一人跳上马车,挥刀将驾车之人斩下。他甩掉刀尖残血,掀帘而入,姜央一看,竟是老熟人刘熙。
他看了眼姜央狼狈的模样,咧嘴一笑,“公主,真巧啊。”
“你……你怎么在这?”见是她,姜央默默将匕首入鞘。
他途经此地,瞧见几个蒙面人驾着顺王府的马车,便知事情有异,不想里头坐的竟然是湖光公主。
刘熙往车座上一坐,许是刚杀完人,斯文的表象裹了分痞气,“这不是刚忙完正要赶去左部营观‘秋操’吗?谁知竟撞上了你。”
他四下望了一圈,脚尖勾着车内尸体,随即笑道:“不是我说,公主,你要出门也别用顺王府的车架啊,你不知左殊礼时不时就要被刺杀一场吗?”
姜央默然片刻,回道:“可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冲我来的?”
忽然,她回神道:“无白!他们还有一波人在送别长亭,快去救无白!”
刘熙“啧”了一声,敲了敲车壁,对外吩咐了几声,只听一列马蹄声又向后方奔去。
他吩咐剩余人等护送姜央回府,自己则在车内坐得岿然不动,看他这架势是要亲自护送。
姜央领了他的好意,不再吭声。
刘熙瞥见她手中匕首,“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左殊礼的东西吗?”
姜央缓缓将匕首收入怀中,刘熙了然一笑,又见她脖上的伤口,虽不深但看着甚是刺眼,提醒道:“你受伤了。”
姜央困惑看着他,刘熙远远指了一下,她抬手一抹,脖上一痛,抹下半手的血。
“哎呀,你怎么那么用劲。”
刘熙低呼一声,熟门熟路从车座下取出药箱,拿出药粉赶紧往她脖上倒去。
他忽然欺身而进,姜央很是不适,下意识就要将人推开。
“别动。”刘熙格开她推拒的手,熟稔的给她处理伤口。
陌生的男子气息从他身上传来,混着皂角的清香,宛如夏日林中晒熟的竹叶。
姜央顿时一动都不敢动,几乎能感受到他喷洒的呼吸。
“你……我……我自己来。”
刘熙眉尖一挑,笑问:“你会?”
“不会,但是……”姜央吭哧道:“你……你离我有些太近了。”
刘熙神色一滞,手中不停,好笑道:“此时还论什么男女大防,怎的,左殊礼管的那么严?”
姜央低声道:“与他无关,就是……就是我可以自己来的。”
见她这谨小慎微的模样,刘熙玩心一起,懒声道:“怕什么,处理伤口要紧,左右左殊礼不在,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会知道?”
“那也不能……”姜央还想拒绝,忽然似察觉到什么,到嘴的话一转,“若我不小心让他知晓了,会怎样?”
刘熙脑中闪过左殊礼的脸,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过可能又要找我打一场。”
姜央盯着他,继续道:“你不过是为我上个药,他就要找你打一架?”
仿佛想到左殊礼那不讲道理的行径,刘熙没好气道:“那是,碰一下,打一架,抱一下,就要挥刀砍人。”
姜央顿时脸色通红,惊道:“他……他竟与你说了!”
刘熙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对姜央安抚笑道:“说了,说他喜欢你,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