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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个音符

作者:丹十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尤青在商业街的入口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入那条充满着残破和阻碍的街道。


    离开妈妈就像小王子离开自己那个星球,但她已经不想再和妈妈看日落了。


    回到学校也许是通往另一个贫瘠的宇宙,但尤青无处可去,回到学校还能成为一颗无人在意的灰尘,她想不被任何人注意地沉默。


    只不过出去短短几个小时,商业街道路的重新修建似乎已经过了一大半进度,很多小店把门口的防尘布打开了。


    尤青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她若有所感地回头,幻想着妈妈一定站在路口盯着自己的背影,说不定还会很难过。


    如果看到她的表情哪怕有一点点悲伤,自己都会毫不犹豫跑回去跟她拥抱,说自己一点都没有生她的气,还是很爱她。


    尤青回头,商业街的入口处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妈妈,看到她在自己下车后就立即搭乘出租车离开了,她对自己一点留恋也没有。


    尤青觉得自己的心像落入一个无底洞,只是永恒地下坠,而自己的脚永远无法踏实地踩在地面上。


    尤青失魂落魄地走过校门口,门卫室里年纪大的门卫正在打瞌睡,年纪小的门卫对着尤青“诶……”“你……”嘟囔了几声,看着对方长得不像什么坏人,应该是午睡睡过头的学生吧,于是就这么让尤青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尤青如同孤魂野鬼般游荡。


    尤青凭借着自动记忆和惯性行为进入了自己所在的教学楼,她此刻整颗心都在无止尽地下坠,无法感受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正在上课的教室里,而讲台上正在讲课的人正是班主任胡友政。


    胡友政眼睁睁地看着尤青如同行尸走肉般走进了教室,脸上神情麻木,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像幽魂般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正因为对方的行为异常但安静,所以胡友政无法像呵斥不遵守课堂纪律的学生一样呵斥尤青。


    学生最要紧的就是乖巧听话,不要做出出格的行为。


    即便做了不对的事情,只要恢复正常就可以了,再大肆声张批评追究的话就是老师的不是了。


    经历了这一番思想斗争的胡友政也只是愣了几秒钟,于是又开始重新讲课。


    认真听讲的学生们发现了胡友政的停顿,才注意到突然进入教室的尤青,只是当尤青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整个教室也不过是恢复了原样,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改变。


    像一颗水滴落入大海,宇宙回归平静,一切照常进行。


    尤青机械般地打开课本,心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直到下课有同学来问尤青是什么情况。


    “尤青,你下午去了哪里啊?你是逃学了吗?”


    “对啊,居然还在班主任上课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时候走了进来,胆子也太大了吧!”


    “真是巾帼英雌啊,胡老头的脸都绿了,你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这么夸张吗?脸都绿了。”


    “是真的,你上课的时候在睡觉呢,肯定没注意到。”


    “胡老头讲课太催眠了,你也打瞌睡了好吧!”


    “至少没像你一样睡着!”


    是刘星雨和李木子,最近这两个人一直粘在尤青的周围。


    例如课间休息的时候时不时来问候一下,但在尤青看来这是打扰,还会给尤青送点零食啊早餐之类的,即便拒绝对方也锲而不舍,报告老师他们也我行我素。


    之前尤青觉得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而且对方也没有明显的出格行为,所以都忍了下来。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到达了极限,这两人的声音围绕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尤其刺耳,吵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她快要无法克制自己了。


    于是她猛地站起身,猝不及防撞在刘星雨的下巴上,“咚”的一声,让刘星雨惊叫起来,“尤青,你发疯啦!”


    他揉着自己的下巴,怒不可遏般指责尤青:“喂!要是我的舌头刚刚再吐出来一点,就要被你撞断了!”


    尤青平静反问:“是吗?你舌头这么长,弄短一点不是刚好吗?”


    刘星雨被怼得哑口无言,主要是他以往的印象当中,尤青一直都是一个好脾气的温柔女孩,讲话细声细气,也不太会拒绝别人,被惹烦了顶多说一句:“你们不要这样做啦。”


    她的语调拖得很长,刘星雨很爱学她说话,连带着李木子也会学尤青说话。


    一旁的李木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尤青,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干嘛这样讲话?”


    “只能你们讲,不能我讲?”尤青语调升高,语速加快,“嘴巴长在我身上,我偏要讲!”


    “让开!好狗不挡道,我要出去。”尤青呵斥站在自己课桌旁疼得龇牙咧嘴的刘星雨。


    刘星雨被她严厉的语气震慑到,不由自主地给她让开了位置,挤到一旁的李木子身边。


    李木子尖叫道:“喂!瘦竹竿!你踩到我的新鞋了!”


    刘星雨不甘示弱:“喂!死胖子!你太肥了才会被挤到!”


    尤青没管身后两人的拌嘴,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那里坐着几个男生,正在看刘星雨和李木子的笑话,还在窃窃私语,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看到尤青朝这边走来,大家一哄而散,只留下一个吊儿郎当的男生,坐在凳子上,凳子的三个脚悬空,只余下一个脚支撑着他的身体重量,他的右手放在课桌上,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


    “是你吗?刘飞?”尤青问他。


    “什么是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尤青,非常意外她竟然会直接找来自己。


    尤青语速清晰,有条理地说出自己的怀疑,“在刘星雨和李木子来找我的时候,我一般也会看到你出现在周围。所以你是指使他们来恶作剧吗?”


    刘飞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这才第一次看向尤青,她倔着一张脸,仿佛已经认定刘飞就是始作俑者,他感到厌烦,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总是第一个被怀疑,他最讨厌这种随便就对自己下定论的人。


    “你有证据吗?”刘飞问她。


    尤青毫不畏惧地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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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飞,刘飞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先移开了视线。


    “我没有,但下次你们三个再一起出现,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事。”


    说完尤青一脚踢向刘飞坐着的凳子的其中一个脚,刘飞失去平衡,很快摔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教室里许多人凑过来看热闹。


    上课铃响,尤青挤开人群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看到刘星雨和李木子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心情畅快了许多。


    但很快,随着教室安静下来,那股下坠的感觉又再次笼罩了她,她再次陷入沉默和孤寂当中。


    晚餐时间,尤青从食堂里买了面包,走到操场,走到摄像头的死角处。


    她掏出手机,在心里默念了那已经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数字,还是没能拨出去。


    当她独自一人,她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但她无法再跟谁倾诉,没人会理解她。


    这所新的学校尤青还没有交到朋友,甚至无法打电话给任何一个亲人诉说这个事情。


    大家会认为这只不过是女儿和妈妈闹别扭而已,会让她忍耐,但这就是她目前生命中的全部烦恼,她甚至无法逃避。


    这个世界上没人能逃避自己的妈妈。


    尤青打开面包的包装袋,强迫自己想一些别的东西,别的事情。


    却在这里遇见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成茵。


    她在成茵的脸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情绪,那种笼罩了自己无法跟任何人诉说的情绪。


    成茵很快收敛起脸上的情绪,和尤青打招呼:“你怎么也在这里?”


    尤青咬下面包,“有点烦,所以想独自一个人。”


    成茵恍然大悟,“是那两个男生一直在烦着你吗吗?”


    尤青想说不是,但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而烦,所以她点头了。


    “但你下午踢掉刘飞的凳子真的很厉害,他也很烦。”成茵赞叹道,“他看起来很凶,都没人敢惹他。”


    尤青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踢掉刘飞的凳子,她只是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需要找个事情发泄一下,刚好凳子在那里,她就踢了。


    找到新的人或者事,是转移注意力的最佳办法,尤青意识到这点后,开始和成茵攀谈起来:“是吗?我也没想这些。”


    “人就是很意想不到的,就像谁会认为郭达老师会做那些事啊。”成茵感慨道。


    “什么事?”尤青疑惑道。


    “哦,忘记你下午不在学校里了。”成茵说,“他因为用美工刀刮破多辆自行车,被警察找到学校里来,将他拷走了。”


    “啊?”尤青大为震惊,“怎么会这样?”


    尤青觉得郭达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是对教学工作很有热忱的一位年轻老师,对他印象很好来着。


    “是啊,大家都很惊讶。”成茵也想不通,“他还把作案用的美工刀藏到了七楼,警察都去搜出来了。”


    尤青的淤积的郁闷情绪被成茵说的这件事情冲击掉了,“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确实蛮奇怪的。”


    两个少女如此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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