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茬,方恺不淡定了。
顾清砚的身体极有可能是什么灵物制成的,在学宫被萧渚一击毙命的皮囊其实应该就是顾清砚本人才对。
萧渚哪里知道那些关窍,指不定从哪里看出顾清砚并非肉体凡胎便直接一击将其结果了。
他瞥了一眼萧渚,看对方依旧气定神闲,却并未放下心来。
……
道元真人气冲冲地离开了,方恺知道他并非善茬,下次来的时候必定要把剑宗所有的房顶都给掀掉。
他将萧渚留了下来,又差人前去给正在闭关的顾喧洲送信儿。
自己最得力的弟子将顾喧洲的亲妹妹给杀了,这传出去简直就是将萧渚置于死地,所以方恺连当事人都没告诉,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当时周边有没有魂魄停留。
马荣在外碰到了从顾喧洲处回来的弟子,见他一脸烦躁,便问:“谁给你这么大的气受了?”
陈克“嗨呀”一声:“学宫出了事,师父谴我去给沧澜剑尊传信,没成想被人家的道童给轰了出来。”
马荣对此事也有所耳闻,说:“听说不光仙师是假的,顾清砚也出了事?”
“可不嘛!不知他们怎么想的,亲妹妹出事竟也不让通传,等他出关顾清砚坟头草都要三尺高了!”
马荣想起当初看到“萧渚”与顾清砚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还以为是双方暗生情愫,现在得知那假仙师是谢家的女儿,两个女子之间亲密一些倒是合理了,原是他想差了。
只是……谢家的女儿女扮男装,竟把这么多人都骗过了。现在想来马荣都很难把她本人与她的性别联系到一起,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在学宫时的玄玑,成日凶神恶煞地对他喊打喊杀,完全不像一个女儿家。
玄玑现下莫要说对谁喊打喊杀,说话走路都要注意很多。
她挂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坐在亭中,空洞的眼睛对着竹林,萧渚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凄楚一幕,心中颇不是滋味。
实际上玄玑倒没有什么痛苦的心情,十几岁便已经是孑然一身,现在跟以前实质上的区别并不大,况且好歹还有半条命,她很能适应新的处境,只是身体机能的快速下降让她十分虚弱。
只是有一点她非常介意,现在的她与凡人无异,对萧渚这个修士的行动感知很弱,直到茶水被放在石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她才察觉到对方的到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在这深山小院中拖着伤躯的玄玑却还觉得有些微凉,她抬手靠近桌上散发热气的物体,还算精准地将茶杯握住了。
玄玑靠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建立了一丝对环境的掌控感,她捻了捻杯壁,开口:“在家中不要敛息。”
不知萧渚被她短短的一句话的哪个细节打动了,他心中竟有些受用,轻声说:“知道了。”
这口气颇为熟悉,从前“顾清砚”想假扮乖巧时就会这样说。
玄玑皱眉。
“不准这样说话。”
萧渚平日里只会噎人,好一点能用个公事公办的语气,此刻眼前人显然是需要自己哄的,可他全然没有头绪。
活了几百年,空有一身修为,竟连句可心的话都不会说。
他常年走在刀尖上,敛息屏声已成习惯,一时也改不过来,为了让玄玑安心,只好将自己的经脉也封住了。
萧渚抬头望一眼天,日头热烈高悬,这几日的天气都还不错。
但玄玑还在病中,晚间怕是会受凉。
他东找西找,终于翻出来一只炭炉,放在院子里,将炭整齐地码在炉中,点燃最底下的干燥草木。
萧渚许多年未做这种事,火生得磕磕绊绊,但还好,炭火最终燃起来了。
他坐在炉边看着初生的炭火小心翼翼地跳跃着,想起“顾喧洲”的身体还躺在寒玉床上,学宫出这等事实在打得人措手不及,现下局面有些难以应对了。
当初萧渚带着镜灵回宗,也不算是个秘密,但他们只当自己身体里只是多了一个寻常魂魄,魂灯正常点亮,便能知他不是邪修假冒,于剑宗无害,加之他出走多年,剑宗之内势力变化,他已经成为边缘人物,没人有闲心去管他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
也就是方恺,尽管自己当时对他的地位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他还是保持着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习惯,偏要知道他身体里是什么才罢休。
萧渚自然不能告诉方恺:“这是你差点一剑捅死我之后坏了你好事的救命恩人。”
但是他也不想告诉方恺这是在外边捡的女鬼,这厮道貌岸然,心中指不定要想出些什么人鬼情未了的龌龊事,故而只能牵强地说镜灵是自己阴差阳错找到的过世的妹妹。
前几年萧渚发觉“顾喧洲”的地位有些太高了,有些事情并不方便,尽管镜灵早已离开多年,他也还是沿用自己“妹妹”这个身份,由此得来这个新的皮囊。
所以方恺在听说“顾清砚”其实是一具人偶之时可能与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不一样,他可能会真的觉得他死了妹妹。
实际上真是人偶也好说,沧澜剑尊做什么不成?没什么人会穷追不舍地触他霉头。
就不知道方恺怎么想了。
萧渚现在没有可以用来制作可以以假乱真的人偶的材料了,所以无论特别的反应与解释是什么样的,方恺都会找自己麻烦。
实际上顾喧洲到底有没有这个妹妹对方恺没有任何影响,此事本就与他无关。
但方恺如今对顾喧洲颇为忌惮,若是真追究起来,怕是有些棘手。
对于这件事,萧渚打算继续闭关装死。
思绪抽离出来,萧渚才察觉到玄玑不知何时蹭了过来。
红日西垂,山上本就凉爽,此时热源离去,玄玑是有些冷了。
身边没东西可坐,萧渚又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连有人靠近都没注意。
玄玑暗道一声到底是谁成了废人,直接甩开衣裙,席地而坐。
她将头转向炉火那一侧,极力地想看清哪怕一点点火光。
可惜眼前的黑一如从前。
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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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在地面上的裙角,玄玑发现自己衣服的布料似乎与之前不同,虽不同,触感却有些熟悉。
玄玑身体僵硬:“我衣服呢?”
萧渚:“当抹布了。”
虽然玄玑双眼无神,但萧渚似乎还是从中看到了混杂着鄙夷和震惊的感情。
“你给我换的?”玄玑难以置信地问。
“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萧渚看着玄玑的眉头一点一点皱紧,生怕身体还没好又动怒给自己本就堪比破铜烂铁的身体来一个雪上加霜,忙解释道,“你昏厥不起,血衣脏身,我动用灵力,未曾相视。”
玄玑的眉头好歹是舒展开了一点,她又搓搓裙角,想起了这究竟是什么料子,眨了眨眼睛,突然要扶地起身。
这副病躯似乎不太愿意接受乍起,玄玑撑了一下地,没能起来,又坐回去了。
萧渚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自己竟连站起都费劲,玄玑有些恼了,语气并不友善:“我皮糙肉厚,还穿不起这流光锦,就不拿这名贵料子扫地了。”
萧渚莫名觉得她可爱,将扶她的手收了回来,拨了拨炭火,道:“这你不必担心,若是有脏污破损,换一件就是了。”
玄玑冷哼:“你倒是阔绰。”
“还行,”萧渚道,他站起身,走到玄玑身后,忽然弯腰伸手,一只手捞住玄玑的腰,将人提了起来。
手掌的温度从腰腹处传来,玄玑顿时想起当初自己在温城被追杀时被萧渚夹着跑的时候。
所以,尽管这个姿势稍显暧昧,玄玑却并未感觉有多么排斥,反倒增加了一丝安全感。
她站稳后听见萧渚说:“流光锦珍贵却不如你这身体脆弱,入夜地冷,莫要着凉了。”
他引着玄玑回到卧房,给她安置好,又回到院中拿了炭盆进来。
“若是半夜冷了,记得叫我。”萧渚叮嘱道。
玄玑没搭理他,蒙在被子里睡去了。
明明观天象并无要下雨的迹象,可夜里还是下起了小雨。
雨丝淅淅沥沥地落在灰瓦上,又顺着槽檐落到泥土中。
玄玑将这些细腻的声响尽数收入耳中。
她未曾受过如此严重的伤,竟不知断骨重塑的过程这般痛苦。
白天分明已经可以活动了,到了夜深人静之时,那些曾经碎裂又勉强拼起的骨缝又开始丝丝缕缕地作痛。
这些痛不如当初崩脉断骨剧烈,却十分钻心,不至于让她痛呼出声,却让人喘不上一口完整的气。
她也想过痛快地死去但最终庆幸于残躯得以苟活。
她疼得厉害,已经不知冷热,不知今夕何夕。
又是雨夜,下意识地想叫顾清砚,玄玑迷迷糊糊地想起来,“顾清砚”已经消失了。
“顾清砚”或许算是还留在自己的身边。
但她终于还是发觉,自己的什么东西随着那副皮囊的破裂一同逝去了。
雨声渐响。
一道清泪划过惨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