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
作为传说中最神秘的仙山之一,鲜有如此热闹的时刻,衣着各异的少男少女站在山脚下,仰头望着一片迷雾的高山。
“苗、苗苗。”梨花咬了数下舌头,才烫嘴说完一句:“登山。”
说话间,梨花下意识想对面前的少女行礼,却又想起命令,脖子硬生生僵在半空,尴尬地笑了笑。
少女,也就是宁皎月,一双桃花眼望向迷雾,淡声道:“走吧。”
风吹起她鹅黄色衣裙,露出腰间的月白佩剑和与华贵长剑毫不相配的破旧剑穗,说话间,她左手手腕间的银白绑带泛着光。
周围一同参加玉京门师门试炼的人暗中翻了个白眼,不懂这样一看就不是“凡人”的人为什么要来和他们抢名额。
对,名额,作为唯一对外招生的仙门,玉京门每三年一开的招生是有名额的,有且只有一百个,这已经是试炼的最后一轮,但山脚下起码聚集了上千人,所有人都蓄势待发,暗中警惕。
招生不卡龄,但灵根这东西生来就知有没有,世人崇仙,家族里出一个能修仙的苗子都会如珍如宝供着,等不到年纪大就会想尽办法送上仙山。
也因为此,在场几乎都是少男少女,天南海北而来,说宁皎月看着就不似“凡人”,但其实他们也都不是寻常人,凡人之体生出灵根,普世里谁都被恭维过几声“天才”。
只是——宁皎月这个人气质太不寻常,前两轮的试炼中又太招摇,太张扬,太不知收敛。
这般的人照理说一般不会来争夺这种仙门这种用来做面子搏名声的名额,但宁皎月偏偏来了,不但来了,还将“势在必得”写在那双冰冷淡漠的桃花眸中,也就这样招了人恨。
宁皎月不知道,宁皎月也不在乎。
父亲死后,她叛离家族,此次前来仙山就是为了追寻母亲的下落。仙山平日不对外开放,她不愿麻烦父亲旧友,恰好打听到玉京门招生的消息,于是同梨花在山脚下镇子的客栈中住了一段时间,一直等到最近。
山顶钟声响,原本还喧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一瞬间落针可闻。随后几乎是瞬间,一众人拥挤着向前冲,在仙山的迷雾中散成蚂蚁。
等到人群散得差不多,宁皎月和梨花才动身。
登上雾山——玉京门最后的考验,但并不是谁脚程快谁就能先到。雾,似幻,雾山是一片幻境,考验的其实是心性。
一路上,宁皎月和梨花遇见了很多人,大多数都很狼狈,一些人见到宁皎月闲庭漫步的模样,不由脸色狰狞,有些甚至发疯向宁皎月扑来,但不用宁皎月出手,梨花已经一脚踹开。
雾山放大了人的情愫,怨,恨,嗔,痴。
越是天才,越身在高处,越明白妒忌。
水镜前,一身穿素白衣裙的女子打了个哈欠,娇俏说道:“这一届真是无聊,就如了空师叔说的那样,一届不如一届啦。”
周围传来一阵笑声,年轻的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谈论着这几日在水镜中看见的趣事,他们神情高傲,谈吐之中满是戏谑。
这些都是自小就在仙门的内门弟子,大多都是仙门二代或者三代,
不怪他们,仙山没有别的乐子,毕竟每三年都是一样的节目,调侃调侃也没有恶意,其中一弟子见胭棠笑的开心,讨好道:“那些外门弟子要是知道在师姐面前刷了脸,晚上睡觉都要乐醒。”
周围安静了一瞬。
说话的是李晓安,灵根不错,有些天赋,靠着微又微之的关系勉强被塞入的内门,内门之中自然也有鄙视链,李晓安不似其他内门子弟关系硬,又没有无比绝伦的天赋,害怕在半年一轮换的宗门内门名单中轮换下去,日常最喜欢讨好宗门最受宠的小师姐胭棠。
一两声嗤笑低低传来,有人覆在胭棠耳朵边传音了些什么,惹得胭棠也笑起来,只虚虚看了李晓安一眼。
李晓安顿时汗流浃背,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浑身颤栗起来。
他这话其实说的没错,在场没有人觉得他说的是错的,毕竟对于那些都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外门弟子的人来说,被他们取笑都是三生修来的恩赐。
但这个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一群人哄笑中,无人注意到水镜中的画面——
行至雾山深处,宁皎月和梨花遇见的人越来越少。
一个拐角处,一女子撞入宁皎月怀中,太匆忙,太急,又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以至于一直警惕的梨花都没有来得及拦住。
宁皎月眉心微蹙,抬手将人停住。
女子浑身狼狈,头发胡乱贴在脸上,身上的衣衫也全被汗浸湿,抬眼看见宁皎月下意识要喊叫,被宁皎月稍微用力扣紧肩膀。
云枝一下从幻境中醒来,嘴中还重复着:“狗,全是狗......”
“没有狗。”
宁皎月声音明明很轻,很淡,但云枝就是一下清醒了,她呆呆看着宁皎月的脸,眼神虚晃在宁皎月左侧鼻翼那一颗很淡的小痣上,浅红一点。
梨花带着敌意看着云枝,从胸口拿出丝帕去擦宁皎月的手,宁皎月也顺势放开了已经清醒的云枝,云枝这才发现自己扑的宁皎月满手是泥,忙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姐.......”
宁皎月没有阻止梨花的动作,垂眸从腰间拿出一玉佩,递给云枝。
云枝惶惶接过。
“没有灵根是修不了仙的,去山脚下的典当行,玉佩能换一身回家的行囊。”宁皎月声音清又冷,和她这个人一样。
云枝一下子颤抖起来,明白自己没有灵根的事实已被宁皎月看穿。云枝也不意外,她逃难至此,本就是走投无路勉强一试,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前两轮真的靠耍小聪明过了关。
玉佩温润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云枝眼眶通红看着面前恍若仙子一般的人,膝盖发软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拖着。
宁皎月眼神略过云枝杂乱的鬓角,破烂的衣裙,淡声道:“仙山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她用词已算斟酌,眼神透过云枝看着虚空中的什么。
那一处的雾浓郁了些,宗门里一处水镜正放映着她们这一角。
云枝眼泪落下,还是摇着头。
宁皎月没有劝人的习惯,见云枝坚持,她停顿了一下淡声道:“那向前走吧,没有狗,云枝。”
见云枝走远,梨花将宁皎月手擦了又擦,想问又不敢问,她什么时候见过她家主子管过闲事。
真不敢问。
“女君......”梨花踌躇着。
宁皎月冷淡纠正:“苗苗。”
梨花不问了,苗苗是女君的小名,上山之前女君说什么仙门没有主仆,眼见着就不要她了的意思,她万般恳求之下女君说以后她们当朋友,朋友就该唤小名。
她一个暗卫,一个死士是女君哪门子的朋友啊,唤一声“苗苗”她折寿三年。
梨花不问了。
仙山又安静下来,宁皎月看着恍若入定的梨花,唇边闪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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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极淡的笑意,但只一瞬就被风吹散了,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长剑上的剑穗安静垂着。
玉京门山下人声鼎沸,有些人为仙门开招生等待了三年又三年,但玉京门中却没有太多人在意这件事,在雾山终点迎接胜利者们的只有一个外门长老和寥寥几个外门弟子。
大多数人被幻境困得狼狈,九死一生逃离出来,又费劲千辛万苦登山,整个人虚脱倒在山门前,一小部分人表面没有什么,但内里也跌宕起伏,在这样的对照之下,宁皎月和梨花就显得格外特殊。
梨花暗自打量着四周,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慌乱的。
宁皎月一如既往地平静,左手手腕上绑着的银白丝带随风轻悠晃着,她右手将丝带握住,想到什么侧身环视了一圈,在一个角落看见了趴在地上瘫软如泥已经晕厥过去的云枝。
此时,一道中年男声响起:“恭喜各位小友,历经重重考验,正式成为了我们玉京门的一员,在此我先恭贺各位。修仙之途漫漫,来日皆可期之,师门欢迎小友们的到来。望小友们面色疲倦,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小友且先随着师兄姐们入舍洗漱休息,明日我会带着小友们参观玉京门。”
说话的人是今天来的唯一一个长老——山于长老。
他相貌看上去四五十岁,修为刚筑基,说是长老,其实也就是挂了一个长老的名,管着山中一些再细碎不过的杂事,例如今天的招生。
周围的人喧闹了一阵,开心溢于言表,即使平日再装模作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不由面色激动起来,他们大多数是凡世意义上的天之骄子,自出生起就被家族供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凡世贫匮的灵气中奋力修炼就是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
他们尚未体验过仙山的残酷,只知自己追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目标在这一日实现了,鲤鱼化龙,他们以为登上这座山就是跨越了人与仙的界限,至此一路亨通。
他们身后,外门弟子们冷眼嘲讽看着一切,那三重师门历练也是他们曾经走过的路,千万人之中登上雾山倒在师门前的一刹那,他们未曾想过,等待他们的是阶级分明秩序肃然的地狱。
宁皎月看着长剑上的剑穗,有些心不在焉,纤细的手指很轻地戳着剑穗,戳一下,看剑穗晃一晃。
梨花脑袋歪了歪,这才明白主子为何帮云枝。
好像是第一次历练的时候,收缴武器时长剑上的剑穗散开了,是云枝捡到归还给了主子。
......是因为剑穗啊,那没事了。
那个人送给主子的嘛。
梨花咬牙切齿说道,心一下又一下跳着,无由来的心慌让她下意识看向宁皎月,然后就看见了让她此生难忘的一幕。
不远处一群身型不凡仙长仙女走过,他们穿着相似的服饰,气质绝然,隔得很远山于长老和几个外门弟子都开始躬身行礼,山于长老好心提醒:“是内门弟子们。”
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声,梨花也尖叫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这些仙长仙子长得多惊心动魄,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梨花颤颤巍巍看向宁皎月,心脏快的要跳出胸腔,灵气忍不住外泄,抬眼就见主子已经看见了那人,或者说,是一直定定看着那人。
风吹起少女腕间银白色的飘带,与皮肤摩擦的地方泛着轻柔的痒,羽毛成千上万湮没蔚蓝的湖面,昭宁十二年,一个不经意的抬眸间,宁皎月在仙山见到了自己死去三年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