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莫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
——他的帐篷在绿毛那里，还没有拿回来，所以只能将就熬一晚。
不过这个夜晚，他本来也休息不好。
李昀……不，小鱼在说完自己的编号后，就没有聊天的兴致了，它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身体抑制不住地发起抖。
李元莫终于知道它失去了多少记忆——
它竟然只记得自己被关在实验室被洗脑的事！
那段时期的经历对它精神造成的伤害极大，它现在不仅失去了未来的记忆，就连进入实验室之前的经历都变得模糊不清。
换而言之，除了那个编号，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给自己换一个身份，把原先属于“6799”的所有痕迹毁尸灭迹，也是它寻求安全感的做法之一。
那头豹子一直想吃掉沈峥戎的身体，竟然是为了躲避来自“实验室”的追踪吗？
李元莫看着床上裹成一团的小山，轻轻叹了口气。
“叽。”小鸡向李元莫展示了它在地上写的一行字。
【找到你姨夫，恢复我的能力，我就能帮他梳理精神力。】
这个鸡它真是当够了。
“没用的。”李元莫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鸡无能狂怒，鸡叫了一阵，见李元莫不理它，只能躲到一旁生闷气。
李元莫站起身，坐到床边。
“你冷吗？”他主动问道。
被子里的人没有回答。
李元莫努力撬开一个被角，把自己烤得热乎乎的手塞进去。
他摸到了小鱼的脸，凹凸不平，湿腻冰凉，还在蠕动，像是产生了某种异变。
还没等他开口安慰，被子里的家伙一口就咬在了李元莫的手上。
很痛，但是没有出血，李元莫没有说话，靠在床头，任凭它在被窝里又啃又咬，对着自己的手掌胡作非为。
“你是狗吗？”他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我是骗子。”被子里传来回答。
李元莫：“……”
豹子冒着一身风雪从外面回来，嘴里叼着一只刚死掉的山鸡。
这鸡长相艳丽无比，每一根羽毛都油亮鲜艳，漂亮得像艺术品。
除此之外，它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含着几颗鸡蛋。
——看来是端了整个鸡窝。
李元莫接了些雪，把仅剩不多的盐巴配着处理好的鸡肉和鸡蛋一起煮熟，端给了床上的主人。
“吃点食物再睡。”他用力把被窝里的家伙拔了出来，抚平它乱糟糟的头发。
只是他的鸡汤根本喂不进小鱼紧闭的嘴巴里。
“只有宝贝才能喂饭。”主人似乎终于意识过来自己才是老大，垂下睫毛不肯看他，“我只是个骗子。”
李元莫睨着它的脸，它有一半的脸皮被一种湿滑柔软的物质覆盖了，看起来怪异又丑陋。
但他并不担心。
他见过小鱼的另一种形态，只是眼前这只失忆的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只八爪鱼，它体内的八爪鱼基因在和人类的本能对抗，于是产生了这样不伦不类的异变。
“对不起。”他说，“即使你有些时候真的很过分，我也不应该把情绪发泄到现在的你身上，毕竟你还什么也不知道。”
话说到这里，李元莫忽然顿了顿。
他脑海中有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沈峥戎会不会早就猜到自己离开理想之国后会对它发难，所以才将计就计……让郁唯庸抢走了它的记忆？
他停顿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暖融融的手又变得冰凉，关节处的疼痛都变得麻木。
忽然，他举着的勺子轻轻沉下来——那条勉强被哄好的鱼主动伸出脑袋去喝了一勺鸡汤。
李元莫也不知道自己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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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复杂的心情，一勺又一勺把肉汤喂进了它的嘴里。
他的手腕蠢蠢欲动，想把这颗不谙世事的脑袋摁进鸡汤里。
只是它喝了一小半汤，便不肯张嘴了。
“不好吃。”主人坦诚极
了，“它死得好惨。”
“……”李元莫毫不留情地把它扔回床上，自己坐到火堆旁，把剩下的肉和鸡蛋吃掉了。
值得一提的是，调香师竟然也很喜欢……吃鸡蛋。
它一只鸡就啄掉了和自己体型差不多大的蛋。
即使黑豹阴森森地盯着它，也没有降低它半点食欲。
饭后，李元莫又去打了些雪，想要洗漱一下。
床上的男人露出脑袋，视线随着他不停挪动。
“你也要吗？”李元莫问道。
“可以吗？”男人矜持地问道，“可是我是个大骗子。”
李元莫深吸一口气，只希望自己别被这家伙给气死。
他太清楚小鱼的招数了，即使是失忆，这种以退为进的本能仍然刻在它骨子里。
它似乎很少主动去要求做某件事，也很少展露出自己强势或充满攻击力的一面，只会表现出温柔可怜的模样，等待李元莫主动开口。
这大概也是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或者说，这是高级猎手让猎物放松警惕的一种方法。
这种方法高明极了，有时候甚至会让愚蠢的猎物产生自己才是主导者的错觉。
李元莫觉得不太妙——开始花费大量时间去反思一段感情中双方的问题，就是这段感情崩裂的开始。
而直到现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没有被解决，看起来短时间也不会解决。
“可以吗？”床上的骗子裹紧被子，再次询问道。
“不可以。”李元莫把豹子从门外叼来的雪桶扔在地上，任由它融化成水，“骗子是不配得到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