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小舟”两个字的备注在屏幕上跳动,像根细针扎进她的神经。
日内瓦展厅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目,她退到展柜侧面的阴影里,指腹反复摩挲手机边缘的棱线——
这是小舟第三次冒险传消息,前两次是“合规组在清理聊天记录”,“倾诉室脚本加密方式变了”。
“叮。”
新消息弹出:“U盘在你常坐的咖啡馆储物柜,钥匙在第三颗松球里。”
林昭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摸出粗布袋子里的炭灰,指缝间漏下的细粒在地面投出蛛网般的影子——那是小黎的“百人针海”里最后一捧灰烬,此刻正与手机屏的冷光纠缠。
她转身时撞翻了展台上的宣传册,纸页哗啦散落在地,却没人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仍黏在大屏流动的“无名者”名字上,像干涸的土地终于等来雨水。
沈巍的消息紧随其后:“航班信息已改,凌晨两点飞北京。”
她蹲下身捡宣传册,指节压得发白。
朴女士递来的名单还在另一个口袋,纸页边缘的毛边蹭着她的皮肤,痒得发疼。
“合规倾诉室”——这个在行业内传得神乎其神的“心理安全屋”,她听过太多传闻:某小花在里面哭了十七分钟,恰好是热搜词条的存活时长;
某编剧出来后主动签了“情绪托管协议”,说“这样大家都轻松”。
但直到此刻,当U盘的金属外壳贴上她掌心的薄茧,那些传闻才终于有了具体的形状。
北京的深夜,昭心密室的地下室泛着霉味。
沈巍抱着笔记本电脑蹲在墙角,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
小黎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灰毛衣,手指无意识绞着袖口,那里还留着工坊裁纸刀划的旧疤。
“37条情绪触发点,精确到秒。”
林昭昭将U盘插入电脑,投影在墙上的文档像把锋利的刀,“第184秒必须提母亲病逝,落泪持续1722秒,结束语固定为‘我想她了’。”
小黎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在工坊代笔时,他们也给过类似的‘情感模板’。说观众最爱看‘失去母亲的坚强女孩’,所以每场哭戏都要……”
她顿住,喉结动了动,“都要数着秒表掉眼泪。”
沈巍的鼠标停在《安全表达白皮书》的条款上,声音发闷:“所有痛苦必须可归类、可预测、可复用。”
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姐,这哪是倾诉室?是情感养殖场。”
林昭昭没说话。
她走到角落的黑布前,猛地扯开——炭条勾勒的密室结构图在昏黄的灯光下浮现:全封闭混凝土墙,十五厘米厚的吸音棉,无窗无灯,只有一盏红灯。
“我要造一间没人听、没人看、没人评的房间。”
她指尖划过图纸上的“空盒”二字,“你说完,世界不会改变。但你必须说。”
小黎第一个举手:“我来。”
密室的门关上时,林昭昭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墙面的吸音棉像团温吞的云,裹住所有声响。
小黎站在中央,抬头望着头顶那盏红灯,像望着深渊里唯一的星光。
耳机里传来林昭昭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度:“你可以不说。但若说,请只对自己说。”
红灯亮起的瞬间,小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两分钟,她盯着地面的水泥缝,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第三分钟,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破音:“我恨你们……改我的剧本,删我的名字,还说这是‘更真实的人设’。”
地下室监控屏上,小黎的影子在红灯下缩成一团。
她等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没有回应,没有灯光变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被吸音棉吞得干干净净。
“你们说观众只爱完美的故事,”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可我写的故事里,女主角会在葬礼上摔碎遗照,会在庆功宴上躲进洗手间哭……那些不完美的、烫人的、见不得光的……”
她突然顿住,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我恨你们。”
倒计时跳到“01:00”时,小黎的额头沁出冷汗。
她的手指无意识抠着墙面,水泥碎屑簌簌落在脚边。
第六分五十八秒,当她以为自己要带着所有话烂在肚子里时,喉咙突然一紧,低语像被风吹落的花瓣:“但我更恨……自己不敢早说。”
监控屏上的波形图突然剧烈跳动。
林昭昭凑近屏幕,看见小黎的手指在墙面划出两道浅痕——“小”字的钩,“雨”字的点。
几乎同时,墙缝里轻轻一动,一朵压干的蓝色绣球花飘落在她脚边。
那是林昭昭趁她不注意塞进去的,花瓣边缘还留着去年小酒馆聚时,小黎沾的咖啡渍。
小黎蹲下捡起花,眼泪砸在花瓣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监控的唇语识别系统显示:“小雨,你好。”
密室门开的瞬间,沈巍的电脑“叮”地响了一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盯着心率和脑波数据,声音发颤:“她说出最后一句前,心率降到42,是濒停边缘。但脑波……”
他抬头看向林昭昭,“像被点燃的烟花。”
林昭昭没说话。
她盯着监控回放的一帧——小黎低头时,墙面的“小雨”二字在红灯下若隐若现。
那是她被工坊消名前的真名,藏在代笔合同最底层的名字。
“当一个人终于不怕没人听,”她轻声说,“她才算真正开口。”
次日上午,合规心理师李姐的高跟鞋声在密室走廊里敲出规律的节奏。
她穿深灰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连耳坠都是冷白的珍珠,每颗直径差不超过一毫米。
“林小姐。”
她递来平板,AI分析报告的折线图像条被拉直的绳子,“小黎的情绪波动曲线不符合‘安全释放标准’,波峰过高,持续时间过长,建议纳入高危干预名单。”
林昭昭的手指扣住桌沿:“如果她说真话的代价是被定义为‘高危’,那你们要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听话?”
李姐的睫毛动了动,平板在掌心压出红印。
她沉默片刻,合上平板:“我只是执行规程。”
离开时,她的便签从文件夹里滑出来,沈巍眼疾手快捡起。
背面的小字被水浸过,模糊却清晰:“第三季第六集,脚本已定——嘉宾必须在三分十七秒后流泪。”
林昭昭捏着便签,指节泛白。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空盒密室”的图纸上投下栅栏般的影子。
她望向地下室的方向,那里还留着小黎划在墙面的“小雨”,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沈巍,”她突然说,“帮我联系旧厂街的地下车库。”
沈巍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光,像当年第一次设计情感密室时那样——带着点锋利的温柔,和不肯妥协的倔强。
“我们需要更大的‘空盒’。”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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