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第五明心满意足地喝茶润口解腻，再细细擦过手脸。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用膳啊。
第五明对冼行清矜持地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冼行清也很满意她的上道，热情地邀她一同养猪。
但第五明玩了两日还是不能接受养猪场的气味。
其实气味并不十分之大，毕竟常清理。
但，过往数十年熏香品茗的贵族，到底很难接受这种环境。
是以，见到冼行清如此不拘小节，对养猪环境丝毫不觉有异，第五明难得感到诧异。
“唔，本殿下可以拨一万驻军给你，但是别的什么就帮不上了。”冼行清接过胡椒手中的锦帕。
往外头走去，边走边擦拭手中污秽。
胡椒替她撑着伞，将细细的雨丝遮挡在外。
第五明含笑浅声：“谢殿下，别的臣也不需要，殿下这一万人足以。”
冼行清走得愈发远了，声音飘散在雨中。
“那就预祝小明尚书大胜，也替本殿下好好清理长沙郡。”
“是，”第五明欠身恭送。
长沙郡的坞堡少，庄园倒是不少。
但论世家实力地位，远不及第五氏。
第五明既然敢来，就没想温和行事，自然是要把他们清扫一尽。
时日不早，她得赶在十月前办完此事。
待到十月，年号将改，新年号自然得有新气象。
她带着女使乘着马车朝驻军处行去。
......
一个穿着讲究的女使快步走进院中，绕过数个扫洒的女使，穿过走廊行至屋门前。
她微微侧身敲响了门。
“大人？”
“怎么了？”
“林老夫人求见，正在院中等候大人。”
露花挑眉，将手中的簪子放下，换了只更华贵的，放在林茨憬发髻上比划着看合不合适。
林茨憬撑着侧脸，声音不大，“老夫人要见，怎能让人久等。”
“只是本官刚醒，未曾梳洗更衣，怕是还要一会儿。”
女使闻言忙道：“大人身子要紧，老夫人让奴不可打扰大人的，是奴擅作主张了，请大人勿恼，老夫人不急，大人且慢行。”
说罢欠身行礼，不管屋里人看不看得见，很是恭敬地告退了。
她再度匆匆忙忙地回到院中。
女使是被林氏派来伺候林茨憬的，虽然她平时都不能靠近林茨憬，但也是林氏塞的人里少有的能与林茨憬说上话的。
她将适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与林老夫人。
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女使桂娘闻言有些不喜。
“五姑娘这次归家倒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叫老夫人等她，真是——”
被搀扶着的老夫人扬手沉声打断：“噤声。”
“五娘就是五娘，没什么与以前不同，此话不可再道。”
桂娘不甘，也只能诺诺认错，“是，婢子多嘴。”
这五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从前五姑娘见到她，可都还要三分客气，现下是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太嚣张了！
林茨憬自回到豫章，可谓行事高调。
林氏的人她不认识，无妨，那就假装不想理会，干脆装出爱答不理的模样。
石阳县她不熟悉，无妨，就当她不想回来，所以不爱闲逛。
原氏的族人她也一概不认得，无妨，左右她还在与原施“闹别扭”，这就是殃及池鱼。
总之，她就压根不理会他们。
但他们会自觉为她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待到午时，林茨憬才慢吞吞地接见了林老夫人。
对方也不恼，只道今日晚间有场昙花宴，附近几县的年轻郎君女郎都要来，她特意来邀请林茨憬。
林茨憬有些犹豫，“您亲自来告知实在是折煞孙女了，这等小事叫女使来便是。”
老夫人刚想高兴地接话。
却见林茨憬话锋一转。
“只不过，陛下有嘱托，孙女还要去宜春监管采矿一事，本欲下午便启程的，恐要有负老夫人的好意。”
她为难地看着老夫人，十足的无奈。
林老夫人：“......”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就是不想给他们面子。
一次两次皆是如此，次次都是拿陛下压他们。
偏偏族中不能得罪她，次次都忍了。
老夫人强撑着嘴角的笑，眼角都有些抽搐，“无妨，陛下的事最紧要，你能有如此造化我们都为你高兴。”
林茨憬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弯着眉眼。
“您客气了，露花。”
她伸出手，露花立即端来一个小木盒。
林茨憬笑着打开，将其转向林老夫人。
“我这次去便不再回石阳了，闻三堂哥、六堂哥还有四哥在为明年科考做准备，要我说呀，准备科考固然重要，可实在辛苦。”
“况且时运难测，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林茨憬拿起洁白的纸张，上面印了豫章郡守的令。
她将纸展开，“我与郡守相谈甚欢，便求得两张牒书，虽是在石阳和平都做些小官，但到底是我一份心意。”
在对方热烈欣喜的眼神中，那只洁白清瘦的手终于将牒书交到她手上。
“只有两份，还请老夫人自行分配罢。”
林老夫人笑得眼角褶子显现，语气满是感动。
“五娘这是哪里话，你愿做此事便是最好，祖母替你几位哥哥谢过你。”
林茨憬笑而不语。
两个八品县尉，而且不够分，林氏还有得闹腾。
何况，不给你们一点甜头，怎么会漏出马脚。
林老夫人欣慰地笑着，林茨憬暗含讥讽地笑着。
各怀心思，一派和睦。
等到下午，林茨憬将要出发时，林宅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林老夫人不知何时通知的他们，竟是把能叫的都叫回来了。
什么大伯夫妇、二伯、小叔、四姑姑夫妇、数位堂哥堂弟、堂姐堂妹、还有自己家的姨娘及子女，连同一贯看她不顺眼的同胞兄长。
一大群人乌乌泱泱地来送她。
叽叽喳喳，努力演戏。
林茨憬好容易才上了马车，走了不消片刻，一个人影骑着马迎来。
原施满面红光，很是快意。
“茨憬，我来迎你。”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一贯温柔的君子难得的开朗欢欣，林茨憬都看得错了眼。
对上他满怀爱意的眼，林茨憬也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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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还是讨人喜欢，林茨憬脸色也很好看。
果然，食色性也。
美色于她，也是极重要的生活调味品。
林茨憬透过原施想到一些人，近来她身边围绕的男子可不少。
等干完这票，她就开人生新剧本。
就，《穿越古代之女官开后宫》吧。
原施这些日子可谓东山再起重振雄风，原氏断尾求生，已然不如往昔。
他的到来，叫一潭死水的原氏上下重新活过来。
更何况，经陛下开恩，原施参与监管采矿，这可是帮了原氏大忙了。
林茨憬随他一同回到宜春。
夜晚，等县衙的人都歇下，林茨憬才将信纸悄然放置在楹窗下。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轻轻落下，拿走了信纸。
...
清河郡，周朝都城内。
老皇帝愈发苍老了，曾经也是雄心勃勃的国主，如今却是不得不服老，只求自己还能再撑几年。
北方的秋天来得更早，御花园里太阳仍旧洒下，温度却已经不再热烈得逼人了。
他就坐在湖边，静静地晒着太阳。
这些日子经过御医诊治，他身体略微有了起色。
“她想要什么呢，只是榷场吗？”苍老衰朽的声音缓缓道。
“燕国的生意她也敢做，还说什么都不要，只为贸易，哼。”
德福堆着笑：“奴婢也不知，只是面上看上去确是如此。”
“年轻人还是跟我们不一样，”老皇帝闭着眼感受暖意。
“定坤是个出息孩子，就是心太软了，换做是他，扬州之疫早已平息，也决计不会无故跑到苍梧去。”
老皇帝慢悠悠地闲聊，三言两语就把周章知暗地做的事道出。
知子莫若父，他岂会不知周章知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这些事，虽不光彩，但于周朝有益无害。
他自然默许。
德福可不敢议论储君，也不敢对皇子评头论足，只默默侍立在一旁。
反正在皇帝心里，五皇子到底是比不上太子，阖宫谁人不知。
老皇帝微微睁开眼，视线投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传信给定坤，扬州之疫南朝能解，叫他好生看看这封女帝寄来的信，好好掂量下自己这个弟弟。”
他好像在思念儿子，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涿郡的战事该停了，吃够了苦就回来，我等他回来过元节。”
德福自然应下，“陛下体恤太子，太子自然也想念您，老奴这就去办。”
一封书信随着马声嘶鸣传至涿郡。
涿郡，周朝驻军守地。
周定坤褪下外袍走入营帐内间，近侍为他端来梳洗的清水。
燕国骑兵战术诡谲，来袭速度快且难预测。
纵然周朝士兵数量远超他们，纵然周朝粮草较充沛，也难免陷入鏖战的疲劳之中。
双方都愈发焦躁起来。
但是周定坤知道，这场战争没有结果。
到头来还是老样子，谁都不可能真的灭掉谁，最后无论周朝胜败，都得吐出些东西给燕国，得把这匹狼暂时喂饱。
一如往昔。
彻底的胜没有可能。
为了所谓的周朝安稳，总是得一退再退，一忍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