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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夜袭

作者:成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内侍看向车内一角的几个匣子,里面全是金银财宝。


    这个唐宽千当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几日得见坞堡一角。


    三十几亩大的坞堡,有七八百户人家,私兵少说也有几千人。


    竟是让他当上土皇帝了!


    这还只是唐宽千的坞堡,还有另外几个人不得知。


    实在嚣张。


    与此同时,方明托禁军送去的信也到了冼行璋手上。


    这几日冼行璋也没闲着。


    疫病的起源是扬州,却无缘无故传到千里之外的苍梧。


    期间会稽、南海乃至桂阳郡皆无声息。


    到底是没有传过去,还是有心人非要在苍梧闹上一场。


    她想到了不久前与周朝臣子马蔡玉的见面。


    这马蔡玉是替他家主子带着诚意来的。


    但是,这个说得好听的周朝五皇子刚巧也在扬州。


    一边说着合作,一边阴她。


    真是,终日猎鹰却被他啄了眼。


    冼行璋用手捏了捏眉心。


    须臾,她想到了前去豫章的林茨憬。


    当时她还道让林茨憬可让青山去寻周章知协助,现在,她有了新的主意。


    周朝的事还是要掺和一脚的。


    只是周章知,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冼行璋打开信件,目光久久凝在“面部手心发疹,随即蔓延全身”几个大字上。


    这症状......


    方明也有所想到了,在文末道“臣曾翻阅古书,觅得相似之疫,然臣亦不敢妄定,此疫恐为天花。”


    天花!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眼前发黑。


    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


    难怪扬州染疫久不能平息,难怪端溪一县之民十之七八不能幸免。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天花?


    饶是冼行璋在现世已不曾见过天花,仍能从课本、历史中听到它的赫赫威名。


    她的异常被水杉注意到。


    水杉担忧地轻声提醒:“陛下?陛下?”


    冼行璋的睫羽轻颤,嗓音发紧。


    “宣,东青一。”


    疏云朗空,微风轻拂。


    一匹深红色的骅骝飞驰而去,马蹄一迈激起尘灰万千。


    不明事情的朝臣只看见马的闪影,被风带起的发带仍在空中,骅骝已不见踪迹。


    “这是怎的了?”一个侍中问。


    “不知,但这是陛下的御马,是骅骝呢,竟赐给望守将军了,啧啧。”一个尚书羡慕道。


    另一个尚书有些不安,“我看不是,陛下这几日心情不虞,怎会随意赏赐,怕是有些急事。”


    这话一出,他们面面相觑,心底竟有些不祥的预感。


    东青一压低脊背,随着骅骝的跃动一起起伏,尽量保持着一样的频率。


    他不敢松懈片刻。


    他得在今晚回到南都,带上那个沙学官走。


    如果真是陛下所说的天花,苍梧不知要死多少人。


    即便现在交通不便,只要封锁苍梧便可使南朝无虞。


    但,那可是一郡之民!


    无论其他,东青一同样心系百姓。


    到了广信的方明眉头越皱越狠。


    他们已经寻到了一二染疫的百姓,将其隔离治疗。


    虽然有疑虑,但方明一直在心里祈祷。


    千万不要是天花,他宁愿是自己多思多疑闹了笑话。


    可越治,他越暗暗心惊。


    走出屋子,他没有解下口鼻的布巾。


    长长地一声叹息,暗藏痛惜。


    他看向不远处煎熬着药的年轻医者,良久,才敛目低眉。


    洪安端着煎好的药走过来,语气寻常,“院长,药好了。”


    方明藏在布巾下的嘴无声嗫嚅,最后化作一句:“好,你送进去吧。”


    南都东郊。


    稻田里的七九急匆匆地跑去了县衙。


    刚巧赶上准备出发的沙渺。


    七九来不及多说,把整理好的册子塞到对方怀里。


    他语速极快,“这是这些时日整理好的,里面有些植物连医书上都没有,我都批注好了,但愿能帮上你。”


    沙渺将包袱打开,将册子塞了进去。


    他紧锁眉头一言不发,但手上的动作虽快却慎重。


    七九到底还是个少年人,有些不舍担忧地红了眼。


    东青一在一旁咳了一声提醒时间。


    七九朝他望去一眼,抿抿唇。


    最后再道了一句。


    “沙学官,东将军,祝你们平安归来。”


    沙渺不善告别,闻言却笑了。


    他很少笑,此刻却有些不自然地笑,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单纯的开心的笑。


    “不必担心,好好照顾稻苗吧。”


    七九重重点头:“嗯!”


    一场无声的战争开始了。


    东青一带着沙渺仅用两日两夜便到了广信。


    他们还来不及上端溪,齐孟便朝豪强杀去了。


    夜露深重,万籁俱寂。


    坞堡的守卫位于高墙上,一动不动,好似雕塑。


    齐俦带着一队禁军悄无声息地摸到坞堡一侧。


    这些禁军都是从南郡带来的。


    是齐俦的部下,比武陵郡士兵更为训练有素。


    当今南朝,最精锐的兵早已不在边境,而在南郡。


    无论哪营哪部,禁军都堪称虎狼之兵。


    加上女帝同扶理宫匠人研制出的各种武器,禁军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真打起仗,还在南朝境内,于南朝也非好事。


    既如此,擒贼先擒王。


    躲在坞堡高墙死角,齐俦朝禁军打了个手势。


    远处的齐孟带着士兵融入深墨色的夜色里。


    他举起一个圆筒式的物什,架在眼睛前,远远地对着坞堡。


    石柯瞧了他一眼,他不动。


    须臾,石柯又偏头瞧了一眼。


    他还是不动。


    啧,石柯心底痒痒的,忍不住开口讨要。


    “老齐啊,这望远镜夜晚也看得清楚吗?不若让咱也瞧瞧?”


    陛下就给了一把望远镜,齐孟拿着,石柯只能眼巴巴看着。


    真是忍不住手痒。


    齐孟不语,摆摆手拒绝。


    石柯暗暗磨牙,他与齐孟也算得上半个好友了。


    毕竟同窗理事多次,他不理对方的拒绝,正欲直接上手。


    “等等——”


    齐孟好似看到什么,立刻打起精神,抬手止住对方。


    此时此刻,齐俦正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安置好了绳索。


    他缠住腰身,借力一蹬,率先登上了高墙!


    随即一个闪身躲开了墙上部曲,有了绳索和位置,其余禁军不消片刻皆悉数攀上。


    身着黑衣的禁军好似鬼魅,皆默契地散开,远的举起了弓弩,近的直接上前。


    不过瞬息,唯有几声闷哼和风声刮过。


    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几声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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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齐俦很迅速,他知道齐孟看得见。


    远远地举起一块涂了夜光粉的白布挥动五下。


    齐孟放下望远镜,石柯迫不及待地开口:“出发吗?”


    他早已摩拳擦掌,在这里喂蚊子也是无聊。


    闻言齐孟眼里浮现一丝狠意,“出发!”


    夜半子时,唐宽千躺在宠爱的妾室屋内。


    轩窗大开,屋内缀着驱蚊虫的香囊,正中间放着黄铜做的冰鉴,寒气四处飘去。


    即便是侍妾的屋子,仍是满目豪奢。


    这些都不难得,只冰块难得,是唐宽千独享的,他到哪,冰到哪。


    明明一如往常的舒适安逸。


    但唐宽千睡得不安稳,总觉得眼前影子重重。


    就像有人拿着刀尖对着自己一般,只觉汗毛倒竖。


    为什么呢?


    他有些挣扎着想醒来。


    位于床边的齐俦微微歪头看着他,眼里不含一丝情绪。


    他好似在看一个死物,甚至不急着动手,只是捉弄。


    妾室已经被禁军打晕转移到屋子的另一角了。


    唐宽千却一无所知,只是身体开始有些抖动,像在努力。


    “呵,”突兀的一声笑响起。


    床上人猛然睁开了双眼,一看,床边布满了陌生人。


    唐宽千眼前一黑,抖着声音想要高喊来人,却像被掐住了脖颈,哑然无声。


    齐俦见他信了,往后退了一步。


    身侧的两个禁军跨步向前,一左一右抬起了唐宽千。


    唐宽千终于找回了声音。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你们到底是何人?”


    “壮士们若是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我唐某定然满足,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啊!”


    唐宽千苦苦哀求。


    齐俦跟在身后,他们经过的路都慢慢亮起。


    禁军的动作没有继续放轻,而是堂而皇之地,势必要让全坞堡都醒来。


    唐宽千还在坚持说服他们,但天空传来一声异响。


    “咻——”


    一处亮光猛然冲向黑夜当空,在高处炸开了莹黄色的花束。


    火树银花一般,绚烂一瞬。


    这下,坞堡的人彻底醒了。


    唐宽千也怔住,只听见身边的人终于出声。


    “广场在哪?”


    唐宽千怔怔,“什、么广场?”


    齐俦耐心道:“就是你日常召集百姓的地方,空旷的地方,这总有吧。”


    这当然有。


    但他余光瞥到了自己的部曲穿梭在房屋之间伺机浮动。


    嘴边的话顿时再绕过舌尖。


    “有的,壮士随我来。”


    他用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打着手势。


    可即便禁军点着烛火,仍不能叫部曲看清。


    毕竟此时夜盲还是太寻常了。


    即便唐宽千急得想跺脚,仍是无济于事。


    他弯着腰暗骂,只能祈祷他们有这个默契。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肆无忌惮地往广场走去。


    星星点点的光亮在坞堡里亮起,禁军走得轻巧,身后缀着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还有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部曲。


    广场不知何时点起了篝火。


    齐孟带着百位士兵巍然立于此处,士兵围成一个圆形,将他拱卫其中。


    齐俦走向前,对着他拱手示意,随即退至其身后。


    禁军将唐宽千甩到地上,没有继续压着,也不将其束缚者。


    是绝对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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