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要死了。”
某个下午，克拉克忽然说。他和布鲁斯约了采访，现在布鲁斯正在对面奋笔疾书的写采访问题，他瘫在椅子上享受韦恩老总办公室的舒适环境。听到他说的话，布鲁斯头也没抬一下，说：“我觉得按目前的情况，快要死了的人是我。你怎么写了这么多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难回答就不答，我又没有强迫你。难道你交白卷，我就会让超人去打蝙蝠侠一顿吗？”克拉克先轻飘飘瞪了他一眼，随后说，“我是说真的，我觉得自己曾经、好像、大概是要死的。但是现在还活着，而且很健康。”
布鲁斯放下笔，他先和秘书说，延长自己和克拉克的采访时间。秘书一副“每次都要延长时间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办公室里做什么”的表情，匆匆离开了。然后他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克拉克怔怔的说，“只是……感觉。我不敢和哥哥说，我也不敢和别人说。”
“你总喜欢给我找麻烦，克拉克。”布鲁斯说，“行吧，我看看什么情况。”
307.
过了几个月，布鲁斯给克拉克打了电话，约他到庄园见面。当天晚上，超人抵达蝙蝠洞。布鲁斯的哥哥领着孩子们出去当蝙蝠侠了，布鲁斯坐在蝙蝠电脑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喝咖啡。看到克拉克到了，他招手让他过来，按了几下鼠标，打开一个文件夹。克拉克自然的拿过鼠标，自己从头看到尾。
布鲁斯的脸还埋在咖啡杯里，声音闷闷的：“有点线索，但不多。”
“布鲁斯。”克拉克说。
布鲁斯嗯了一声，他从杯子里抬起来一点点眼睛，看见克拉克凝望蝙蝠侠电脑的脸。超人漂亮的面孔被电脑屏幕的白光照亮，高挺的鼻梁打下深重的阴影。他的眉目舒展开，表情又像欣喜又像感激。
超人说：“布鲁斯，我之前都以为这只是我的一个……错觉、妄想，不成真的东西。”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转过来，眼睛里好像是浅浅的水光，又好像是灯光反射的倒影，“但就是这么一个我随口一提的，连我自己都不再去管的东西。”
布鲁斯笑了，在咖啡里吹起一点点泡。为了不让克拉克发现自己笑了，他特地把嘴从咖啡里拿出来一点，说：“我能做到，因为我是蝙蝠侠。”
超人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克拉克的头就在他的肩膀处。布鲁斯今天不必当蝙蝠侠，因此没有穿装甲，超人温暖的呼吸透过衬衫打在皮肤上。“谢谢。”克拉克说，“谢谢你，布鲁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能回报你……你对我太好了，布鲁斯。”
还是个年轻人，布鲁斯想。他远没有自己或他的哥哥那样的年纪，还是很活泼，很喜怒形于色的一个人。他不讨厌这样的人，却也没有多喜欢：布鲁斯毕竟姓韦恩，有许多读了太多小说的年轻人决定用这样那样的方式拿下他和他的万贯家财呢。久而久之，他就对年轻人敬而远之了。
但克拉克是超人，对吧？蝙蝠侠没办法不认识超人，布鲁斯的哥哥和克拉克的哥哥早就是世界最佳拍档了。所以，最开始，布鲁斯几乎是捏着鼻子认识的克拉克，他看着对方的简历、经历和形象，脑海中警铃大作：只要换一个性别！只要换一个性别，布鲁斯就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时，他的哥哥躺在克拉克哥哥的沙发上，很不客气的一只脚蹬上沙发靠垫。两个人打赌布鲁斯和克拉克什么时候才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世界最佳拍档，他们都压了“很快，但死不承认”。
308.
“所以，克拉克·肯特。”在宇宙的另一边，布鲁斯严肃的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克拉克缩在驾驶舱里的一边低头玩手指，假装布鲁斯在质问的是空气中游离的莱克斯分子。但布鲁斯特地让莱克斯去照顾那三个小孩，就是为了能毫不留情的逼问克拉克。他知道自己都不用多问什么，只要做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态度，克拉克就会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出来。
但克拉克的态度出奇的顽固。她似乎就打算在那里当一块石头当到地老天荒，一点儿没有之前那副神气的样子。她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不给，很快连动作也不再有了。布鲁斯很想学那些电视剧里演的样子，冲她大喊大叫，说些很伤人的话，但他做不到。
“我们是一个家庭，克拉克。家庭是互相支持的。我知道你是——你很强，你从最开始就比我们两个要强，你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是我们离不开你。”布鲁斯叹了一口气，他蹲下去，从下面向上，他说，“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会很担心。我和莱克斯，我们毕竟只是人类，人类是会受伤、会痛、会死的物种。你也见过加利福尼亚的那些人，你知道人类有多不自量力。”
“可我们没办法，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一共二十三年。我们的人生里，拥有你的时光已经比不拥有你的时光长了那么多，我们没办法想象失去你的生活。”
他的手伸过去，慢慢摸上克拉克的手。就像之前克拉克还没有成为人的时候，总喜欢用它的腕足来缠住布鲁斯和莱克斯的手。他知道克拉克能听见在宿舍里莱克斯是怎样哄他们的孩子的，所以他继续说：“我们还有了孩子，三个。一个是韦恩，一个是卢瑟，一个是肯特，他们就像我们一样，拥有不同的姓氏，却属于一个家庭，”
“我们可能的确没有办法帮上你什么吧，但我们也该知道你在为什么而苦恼，不是吗？就——至少，别让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好不好？”
“有太多的克拉克·肯特了。”她说，“布鲁斯，你们就是这样的。在不知道的时候疯狂的想要得知，在得知后又宁愿自己从来不知道，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
“我不会。”布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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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说，“就算你杀了人，做了坏事，或者随便什么。难道每一个我们见到的你都是好人吗？难道我们见到的大部分莱克斯不都是坏人吗？难道我为此对你们任何不满吗？我认识的你不会做出让我讨厌的事！如果你认为你做了，那你就想错了！”
“——但是有！但是有，我看见过。”克拉克抬起头，她说，“一个克拉克，被农民夫妇收养，到小镇学校上学。他有两个朋友，那是他仅有的两个同龄人朋友，他以为他们不会抛弃他，但没有！他们想要知道克拉克的秘密，好，他们看到了飞船，他们知道克拉克不是人类。他们就跑掉了，就用看怪物的目光看待他！”
“布鲁斯·托马斯·韦恩！”克拉克难得叫了布鲁斯的全名，“我和你们之间的鸿沟比人和外星人之间还要大。”
她重新低下头去：“我怎么敢说呢？”
“告诉我。”布鲁斯说，他拉起克拉克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如果我恐惧你了，那就杀了我。”
克拉克的表情凝固了，她看着布鲁斯庄重的脸，听见布鲁斯继续说：“如果我恐惧你，我就不配做你的朋友，也不配是你的家人，杀死我便是。”
“一切要从维度开始说起。”克拉克说，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维度就是……就是构成世界的基本量，点、线、体积、时间、想象和不可知。”
309.
“所以本质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人和蚂蚁。或者人和微生物，或者人和游戏角色，无所谓了。”布鲁斯看着克拉克，他无所畏惧的说，“来，告诉我，克拉克。你的手就在我的心脏上，告诉我，克拉克，我害怕你吗？”
“对不起。”克拉克摇着头说，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滑落，“对不起。”
“这才对。”布鲁斯把克拉克拉起来，硬拽着她往宿舍走，“我带你去给莱克斯讲一遍。”
310.
他们就这样给莱克斯讲了一遍。听完之后，莱克斯说：“就这？”
他带着黑色假发，眉毛高高挑起：“就这点事值得你们从驾驶舱跑到宿舍来？恕我直言现在没人开飞船显然更是个问题吧？”
莱克斯话音刚落，飞船猛然停滞在半空。莱克斯简洁的发出了一声难以辨明的语气词，毫不犹豫把三个孩子圈在怀里，他说：“现在什么情况？”
布鲁斯皱起脸，他犹疑的向前走了一步，指着一个方向，说，“绿色的。”
随后，他歪着头，眯着眼睛，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人：“……蓝色的，红色的。”
克拉克的披风在最外侧，像温暖的雾包裹着他们。莱克斯放松了一点儿，顺着布鲁斯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也看到一团绿色、蓝色和红色的混合体。绿色是竖着的色块，红色的是不规则的梯形，蓝色则流淌在绿色和红色之间。
克拉克抬起头，她的目光凝固在某一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