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底,宫里下了旨意,陛下出巡滦河围场,召文武百官和皇亲勋贵随驾,各府择家眷同去。
太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同行,家里的名额几乎都给了小辈,殷婉反倒成了主持局面的人。
她在院中整理换洗衣物,看了看栖冬选的衣裳。道:
“天冷,那些瞧着好看不防风的衣裳就别拿了,换成防寒的衣服。”
“好的主子。”
栖冬不甘心地把东西又拿了出来。
挑好衣服,打包好行装。殷婉又多补充一句,“把我那身骑装也带上吧。”
栖冬一听乐了,兴冲冲帮她收好。
“主子好久没骑马了呢,难得这次有机会,您定要好好兜转个几圈。”
栖冬想得好,可等去了滦河围场大小事务又得殷婉里外打点,想来也是没有机会骑马的。
殷婉笑笑没说话,“好了,去别的院里问问,让她们都收拾得快些。”
出巡事急,家中更不能拖沓。
栖冬叹了口气,“主子您就是太有责任心了,管他们干嘛。”
隆德帝旨意下的晚,出行的事宜却是一点不耽搁。下令不过两日光景后,皇室和勋贵马车先后出城,一路彩旗猎猎,竟是难得一见的气派。纵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戒严,百姓依然借着空隙夹道看热闹,等到了京郊,周围终于安静下来,疾行的马蹄声这才明晰。
殷婉和霍钊共乘一辆马车,里边颇为宽敞,尽管是冬日,有炭盆备着也不觉得太冷,软塌旁边还多备了一张案几,殷婉一上车,无意间注意到上边放着几本书册。
打开看看,也不知谁选的,竟一一都是她感兴趣的名家画集。
几本古籍典册,显然够消磨一天的行程。可能有喜欢的东西在,时光飞逝,早晨到傍晚,倒是不觉就到了驻营地。
这还是殷婉第一次出外参加冬围,听到外边安营扎寨的声响,到底心里有些好奇,只盼着下马车快些往远处瞧。
可毕竟走了一程,她尽管精神亢奋,但腰腿还是因为路途上的颠簸而有些泛酸疲累。撩开帘子,踉跄着正要下马车,先一步下车的霍钊向她伸出手。
掌心向上,清晰的纹路印刻在修长的手掌中,在光下,皮肤甚至还闪动着晶亮的光点。
殷婉微怔,完全没想到霍钊会搀她。
她还在迟疑,霍钊便已先一步牵住她的手,送她下车。
女子细腻的手指在掌心中短暂停留,再然后两手分开。
霍钊放下手,手指蜷向掌心,顿了顿。
尔后,殷婉引众人走到了毡房外,霍钊则奉命领人去划定围猎区域。
皇家营帐在前边,公侯之族的跟在后面。霍氏一族就紧挨着齐国公府,视野极好。
远处的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冬日天黑的早,可今天偏偏有火烧云,镶着一道金红的边。
这景致难得一见,但殷婉并没有功夫流连。吩咐仆役把行装箱笼打点好,又去侯府各毡房外安置,绕了一圈才差人备晚膳。
吃饭的时候,霍潞很是兴奋,在帐子里外绕过来绕过去,最后跑到殷婉旁边,问了句。
“大嫂,用不用我教你骑马啊?”
殷婉一直知道霍潞骑术高超,却也没见识过,也有些好奇。
“这边杂事诸多,倘若有功夫了,定和你一起。”殷婉笑笑回她。
“一定有功夫的”,霍潞眼睛亮亮,突然反应过来,“阿嫂你会骑马?”
“从前有学过一些,不过只是能骑行上路的水平罢了。”
殷婉倒没有自谦,原先在洛州的时候土地平旷,她有心去学,却又没有现在这么开阔敞亮的草原,当然只习得了些皮毛。
“那也足够了”,霍潞知道殷婉有骑马的功夫,骄傲地拍拍她的手,“等改日,本小姐给你进补进补。”
霍潞唧唧呱呱地给殷婉描绘着到时候她精通骑艺,马术一骑绝尘的画面。
殷婉早已被她夸张的言辞逗乐了,笑得眉眼弯弯。
霍潞对她态度突变,她尚且还不习惯,没想到吃完饭后,霍潞又找了个矮凳唤她坐下围着篝火看夜景。
远处是连绵的青山,面前是噼啪作响的篝火,殷婉脸庞都被熏得发热,大口呼吸着,从这片刻中体会到了一种自由的味道。
她伸手把霍潞晾在一旁的熏肉丢进了火堆里,瞬间变得焦黑一片。
霍潞“抢救”不得,扑过来就问,
“殷婉,你干嘛呢!我晾了好半天的!”
殷婉却一个劲儿笑,气得霍潞站起来跳脚。
闹玩这一程子,二人继续坐着,霍潞突然道:“殷婉,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殷婉抬眼,似乎已经知道理由。
霍潞却摇头,“不光是因为我二哥……”
“那是为何?”
霍潞吸了一口气,别别扭扭道:“因为你太‘乖’了。我二哥一死,你就乖乖嫁来,我阿娘为难你,你也乖乖应下,就连我那天骗人,你也乖乖接受了我的道歉。你怎么这么听话啊。”
“我跟你说,那天若不是我大哥拦着,我阿娘就要惩治你夜不归宿了。可如果不是我说谎骗人,这本来都和你没关系。你应该对我发火,应该骂我一通的!”
霍潞觉得她那天认错还不够,但殷婉这幅不在意的态度更让她为难。她最不喜欢欠人情了。
她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殷婉轻轻拍她,缓声安慰道:“我不是因为宽宏大度,是真的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阿潞,别再继续别扭了。”
霍潞继续抽泣,最后叹气,“但那天宴会,我才知道,你也是有脾气的。因为这个,我反倒有点好奇……”
她迟疑着,“你到底,为什么要改嫁我大哥啊?”
殷婉一下僵住了,这话她答不出来。
霍潞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你不想提这个,不过你是对的。我大哥他……也挺好的,你慢慢就知道了。”
.
次日,围场靶会,昨天睡得晚,霍潞眼皮还在打架,怎知刚到靶场,她就看到何芸亭竟也在,不光如此,还一刻不离地跟在贺晴画身后,两人很熟稔的样子。
霍潞差点就以为自己花了眼,“她怎么来了?”
攒珠在旁边叹气,“表小姐这些天软磨硬泡,撒娇卖乖,最后竟说动了老夫人,空出个名额给她。她又怕和侯爷打照面,昨日晚坐着辆小马车才过来。”
“然后昨天一来,她就打着议亲的名号和贵家女眷交际往来,最后跑到贺家小姐的毡房里去闲聊。贺小姐多乖张啊,没想到二人却聊得很是‘投机’,听说表小姐昨儿在那边呆了一晚上呢。”
霍潞简直要气得晕过去,“那人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样,实则嘴里喜欢搬弄是非,没有个真话。估计贺晴画又是被她给哄骗了。”
霍潞想了想她二人,觉得贺晴画也不是个好东西,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她觉得没什么事,便不打算放在心上,省的影响自己心情。
坐下后,霍潞还是不忿,把这事儿跟殷婉说了,殷婉笑笑宽慰她,“左右也影响不到咱们。”
霍潞这才气鼓鼓地捋捋骑装,她今日有心去操练一番,但早上的靶会可是不能错过的。
“兄长颇擅射箭,可惜今日的比赛主要是武科进士参会,不过想来也定很精彩。”
她兴致高涨地挽了殷婉去观赛。
主营帐前面的草场已经是山呼海啸,因为是围猎的第一赛,大家都很有兴致。
靶会分为静射和骑射,每局射三支箭,最精彩的莫过于后者,因为参赛的都是擅长骑射的个中好手,霍潞看得很是欢喜。
“果然我大胤男儿就是要挽弓搭箭才对。”
霍潞听着耳边马蹄声,似乎很受鼓舞,恨不得也上场比试一二。
殷婉倒算得上冷静,听完这句也不过颔首笑笑。霍潞也继续看,一会儿激动地跳起来,一会儿大声叫好,格外兴奋的样子。
然而过了一会儿,比赛结果都出了,霍潞却心神不宁地到处乱瞟起来,
“你看谁呢?”殷婉问。
霍潞一下脸红了,不说话。
酣畅淋漓的比赛结束,最后夺得魁首的是一位今年还未受封官职的武科进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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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为欣悦,这些天因为前朝贪污的事诸位官员都大气不敢喘,心照不宣地希望今上能够借此机会好好忪快些心情。
百官长舒一口气,纷纷感叹起这位进士的好造化。
“父皇今日心情好,儿子斗胆求个好彩头”,魏王从自己观礼位出列,朝皇帝躬身一礼继而开口。
皇帝已经喝了口茶水,听到这话不由开口,“魏王想讨个什么彩头?”
“不过想祈求我大胤山河永固的一只飞砣罢了。”
飞砣就是丝绸的五色彩囊,先前靶会也不是没有在最后射彩囊这样的先例。只不过魏王这话说得讨巧,让隆德帝朗声笑道,“允了。”
“只不过还望父皇准我请个人一同比试,不然光儿子在这儿骑射,到底太过无趣。”
皇帝也知道围猎就是图个热闹,那彩囊不小,要射中轻而易举。当即便同意,“那就任你择选。”
魏王领命便朝霍钊抱拳开口,“还请霍侯爷赏脸一战。”
霍钊很快答应,皇帝也带笑靠在椅座上,显然就是一副要观赛的架势了。
只霍潞一听还有些疑惑,“怎么选我大哥!”
殷婉显然也听清了魏王要比试的人选,略微感到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也就理解了。
霍钊的骑射颇有美名,魏王要选人,当然不能选还未受职的新科进士,也不能选刚刚比试过的武官,现在这样倒免得皇帝认为他有意避人。
殷婉心底不安,但隐约也有些好奇。
片刻后,旌旗蔽空,炽阳高照,一众羽林军列队排开,在靶场外恭立。
殷婉等人坐在靶场外环,因为是勋贵女眷,又加上今日武官比试,因而坐的位置离靶子很近,对面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
霍钊一袭甲胄在身,骑装之上,他眉骨高挺立体,剑眉星目,日光投去,照的他整张脸庞刀刻斧削般的朗越。
魏王身材颀长,但霍钊却还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站在那儿,就是还没动作也先压人气势。更别提霍钊容貌俊美,身形修仪,瞬间便吸引了周围使臣和王公贵族,连皇帝都笑着向座后仰靠。
可能也是感觉到了旁边人的迫压,魏王的第一箭出得有些急,刚刚落在红色靶心的边缘处,而且还有些不稳当,险些掉下。
反观旁边的霍钊,伸臂拉弓动作一气呵成,那箭矢稳稳当当落在正中,但他面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得,依旧还维持着先前的神色。
魏王出师不利,似乎有些懊悔,但后两箭就稳妥多了。他出身皇族,自幼便练习骑射,本事当然不低。
但霍钊行军多年,显然不是拘泥于教条的宗亲之流。
因而这比赛胶着却精彩。殷婉都感觉旁边的霍潞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地认真观赛。
直到最后一靶,魏王勉力跟上也还是差了一环。
最后这一环代表三环,但要射的不是箭靶,而是一边由太监在旌旗底下挂上的飞砣。
那彩球挂得有些偏离,高于原先的靶位很多,又因为有风的缘故,现在正在旗下晃荡。
显然要射中有些难度。
二人站在底下一同开弓,迎着呼呼风声,利箭划破长空。
“中了!”
霍潞很是高兴地跳起来,看着挑落彩囊的那支箭,却发现箭羽尾端的颜色是蓝的。
蓝色,代表是魏王箭篓的箭矢。
霍潞略带失望地重新坐下。
怎么会呢,她大哥可一向无人能敌的。
殷婉在旁边坐着,当然也察觉出了小姑子的心情。但她并没有失望,反倒暗自捏了把汗。
刚才霍钊的神色她看得真切,坦白讲,他的视线一直是有些偏移的。
她原先还以为他是在测算风向,直到最后两箭落地,她才反应过来,霍钊一开始就是没有打算射彩囊。
皇子讨的彩头,他当然不能就这样夺了。
殷婉注意到的是霍钊藏锋,但站在一边的何芸亭看着的人却是她。
“贺小姐,您看我那阿嫂,现在不是呆愣住了?瞧着一看就是没有见过这些大场面的样子,当真拿不出台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