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外是个步行街。从健身房出来，天际只余一层浅浅的朦胧光晕。
白天的燥热被夜风吹散些许，琳琅满目的小摊摆在路边，亮起了照明灯。飘来的浓郁香气中，能看到一条长龙灯直达远方街道的尽头。
乌楠和顾闻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飘香四溢的烧烤摊，他忍不住第五次咽了下口水。
晚上吃的减肥餐根本填不满胃，这会儿肚子已经被勾地发出抗议，咕咕咕叫了一路。
为了转移注意力，乌楠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闻哥，你刚刚好厉害，出手嗖嗖就把那个人压地上了，我也想练成你这样，要有腹肌、肱二头肌……”
他撩起袖子在空气中比划。
顾闻侧头，视线稍稍一落。
青年脸颊白皙，颊边的软肉像两块新鲜的奶油馒头，轻轻一戳就陷进去。那截露出的肉藕在夜晚里白的发光。
“……”
他实在想不出乌楠全身都是肌肉的样子，沉默不语。
乌楠兴致高昂，好似非要得到他的肯定，凑到他眼皮子底下仰头往上看他表情，
“你觉得我能练成吗？”
“…………”
顾闻按着那只头轻轻挪开，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而是问：“你为什么想减肥？”
为什么要减肥？
乌楠没立刻回答。
他有些怔愣地想，只不过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居然都快要把失恋这件事淡忘了。
学姐的模样在脑海里也逐渐模糊，像是从未在心里留下过痕迹。
乌楠捻了捻衣角，不好意思把自己因为失恋而减肥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
“因为我长得太胖了，一点也没有男人味，没有女生会喜欢我这样的。”
顾闻的心底猛然一沉，脚步像缠上千钧重的水泥滞在原地。
周边是此起彼伏的嘈杂叫卖声，马路旁经过几辆黑色轿车，暖黄车灯自两人身上一晃而过。
男人微微侧身，硬朗的眉眼隐没在背光的阴影里，嗓音艰涩，“你有喜欢的女生？”
乌楠跟着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有些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他之前觉得自己喜欢学姐，但现在却发现自己好像谁都不喜欢，就老实摇头说没有。
顾闻缓缓松开绷紧的脊背，像是从悬崖极速落下又回到顶端，心跳咚咚如擂鼓作响。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乌楠再次果断摇头：“没有。”
顾闻不动声色吐出一口气，身上的肌肉绷得生疼，满背都是汗。
没有喜欢的人，就是既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别人。
两人站在路中间，人高马大的男人异常显眼。
“闻哥，你怎么了？”
乌楠满眼狐疑望着男人，他怎么这么关心自己喜不喜欢谁的事？
想到什么，他倏地瞪圆眼，伸手指了指，一副我已经猜中的模样，“你是不是……”
顾闻心里咯噔一下，“我——”
“……想给我介绍对象！”
乌楠双手抱胸，抬起下巴哼了哼，“原来闻哥你也喜欢给人介绍对象，是不是年纪大的人都有当红娘的爱好啊？”
年纪大。
顾闻额角青筋跳了跳，面色平静，声线毫无起伏，“……我年纪大？”
“哎呀也不是年纪大，闻哥您正值壮年，龙精虎猛！”
顾闻顶了顶上颚，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抬脚往前走。
乌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生气了？
他偷偷摸摸去戳男人硬邦邦的手臂，“闻哥，你生气了？”
男人不说话，大步朝前走，走了没两步，注意到后面的小尾巴跟不上，又不动声色慢下来。
乌楠加快脚步跟上，确认他真的生气了，就又去戳他手背。
一边戳一边围在他身边说好话，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我错了闻哥，我不该说你年纪大……”
“啊呸，你一点都不大！真的，你可年轻了，又帅又年轻！”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理理我嘛……”
他说一句戳一下。
一下，两下，三下……到第四下时倏地被攥在手里。
男人目视前方，锋利的侧脸轮廓映在朦胧灯光里，伸出一只手将乌楠的手整个包裹住。
他转头落来一眼，眉眼冷沉：“以后下班直接来我家，我家有健身房。”
乌楠还在思考着怎么把手不动声色抽出来，听完这话，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仰起脸问：“你家怎么有健身房，你自己装修的吗？”
“房东自己改装的，里面的器材很齐全，可以随便使用。”
这么方便？乌楠只思考了两秒便愉快答应下来。
走进小区里，他想到什么，拽了拽两人牵了一路的手。
男人体温很高，这么热的天，牵一会就开始发汗，但乌楠不敢挣脱开，怕顾闻又生气。
“闻哥，你知道那个人对我说他‘17’是什么意思吗？”会不会是健身房这类群体的特殊暗号？
顾闻的脸色倏然变得难看，攥着乌楠的手紧了紧，道：“没什么。”
男人的力道大的吓人，手骨头都被抓的隐隐发疼。
乌楠皱着脸，“疼疼疼……”
顾闻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立马松开手。
路灯下，莹白的手背呈现出红通通的手指印，在白皮上显得格外清晰刺眼。
乌楠捧着自己的手小口吹气，试图缓解一下。一边吹一边嘟囔，“顾教练，你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
顾闻拧紧眉，他又一次把人弄疼了。
“……抱歉。”
这一打岔，乌楠已经忘了刚才问的事，转身朝楼里走，“哎呀没事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咱们快回家吹空调……”
身后，那抹高大身影杵在路灯下凝滞片刻，直到乌楠的催促声传来，才抬脚缓步跟上。
—
过了几天白天上班、晚上去顾教练家健身的日子，虽说身体看起来更健康了，但对于喜欢摆烂当咸鱼的乌楠来说，精神上受到了严重摧残。
处理好文件，乌楠发给白助理签字，就捧着小猪水杯遛去了茶水间。
相当罕见的，这个点茶水间里空无一人。
因为不能吃高热量的零食，乌楠拿了几颗无糖的薄荷糖塞嘴里，倒上一杯白水，窝进落地窗旁边的躺椅。
躺下后，调整好姿势，乌楠舒舒服服喟叹一声。很好，他要独自享受这美好安静的下午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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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楠刚喝一口水，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刷小视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
“乌……小楠？”
乌楠慢吞吞回头，装作很惊喜，“小瑜总？你又回来啦。”
瑜时今日破天荒穿了件白衬衣，衣服下摆半扎进裤腰，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尺码明显大了一些，不合身。
他站在门口，单手撑着柜子，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乌楠微微眯眼，一眼就看出他腿脚不便利。
碍于这是直系上司，他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了一句，“小瑜总，你腿怎么啦？”
瑜时面色古怪，想了片刻，才出声道：“我和我……爸，打了一架。”
话落，不知想到什么，那张隽秀的脸登时黑了几个度。
“他想……”他拿着手在脖子前横切一下，大逆不道造谣，“所以我就和他干了一架，把他打去医院了。”
乌楠：？
乌楠目露惊恐。
这种豪门秘辛是他这种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能听的吗？不会明天就被杀人灭口吧……
“小瑜总，您来这儿干什么？”
瑜时微顿，这话题转的实在生硬。
但也正合他意。
“我来……”
他微妙停顿。
要是让员工知道他一个大老板来茶水间自己泡咖啡，会不会有点太丢脸了。
于是，“我来慰问慰问下你的近况。”
体恤下属这个名头一听就好，不错不错。
乌楠：“……”
他眨眨眼，哇了一声，“谢谢小瑜总关心。”
“应该的。”瑜时风轻云淡勾唇，含泪放弃泡咖啡的想法，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乌楠就坐回去继续掏出手机看小视频，刷了不到五分钟，身后又传来一声：
“乌楠。”
乌楠：……
他鼓了鼓脸，转过头，“白助理，怎么啦？”
白助理站在门口，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扶了扶金丝边框眼镜，“你刚刚看见小瑜总了吗？”
“看见了，五分钟前走了。”
男人微微颔首，“谢谢。”也急匆匆转身离去。
乌楠再次躺回去，已经没了刷小视频的欲望。
他闭上眼想了想，决定找一个人骚扰，解解闷。
脑子里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乌楠就顺势点进他的头像，哒哒哒狂炸一通表情包。
我要瘦成闪电杆：『猫咪打滚.jpg』×10
我要瘦成闪电杆：『闻哥，在吗在吗？』
我要瘦成闪电杆：『理理我呀』
隔了不到半分钟，对面就回了。
w：『怎么了？』
乌楠挠挠下巴，眼睛忽然一亮，手指落在键盘上：
我要瘦成闪电杆：『我好伤心……』
w：『你在公司？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w：『别怕，我现在来找你』
哎呀，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乌楠蹭！地坐起身，手忙脚乱回复：
我要瘦成闪电杆：『没没没不是，我骗你的，没人欺负我！』
对面没再回，乌楠搓了搓手，心想，顾教练不会真跑来找他了吧？
下一秒，一通视频电话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