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修的这句话一出,餐厅里最后的动静也消失了。
傅乔半张着嘴,手臂还指着池安的方向没放下来,却被自己的大儿子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宣泄出口。
被当着全家人的面这么卸面子,他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转为一种难堪的灰白色。
半晌,他握着拳放下胳膊,狠狠剜了仍坐在椅子上面色还略微发白的池安一眼,只猛的一甩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客厅,留下上楼时跺得不断咚咚咚的脚步声。
池盈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傅闻修和他身边的池安,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从餐桌上起身,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倦色的也往楼上去了。
“这……”傅嘉木的脸上流露出浓重的担忧和局促,他看着傅闻修,小声道:“大哥,你不该对爸爸这样,他只是关心则乱,你说的太伤……”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在傅闻修居高临下淡淡扫来的一眼中骤然噤了声,傅嘉木垂下眼遮住一闪而过的不甘情绪,起身:“我上去看看妈妈。”
他走后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有一桌依然凉透的残羹剩饭。
今天出了太阳,暖融融的光线穿过餐厅偌大的落地窗照在身上和脸上,池安还是觉得浑身冰凉,仿佛凉进了骨血。
他一直挺直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下来,流露出疲惫和茫然,面前的粥在碗里糊成了一团,看得他喉咙发紧,连着鼻腔似乎都酸涩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端走了他面前那碗油腻粘稠的冷粥。
池安愣了愣,抬眼。
“凉了就不吃了。”傅闻修眼神中带着安抚,声线是不同于和傅乔说话时的温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上楼去休息会儿,中午我来接你。”
“嗯。”池安答应了一声,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傅闻修,哥哥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掩在镜片后的双眸沉静如水。
他沉默几秒,起身时像是确认般问道:“哥,你中午就来对吗?”
“嗯,中午就来。”傅闻修回答。
“那你来早点行不行?”池安语气显得有几分焦虑:“来之前先发消息告诉我。”
面前的青年面色苍白,偏偏眉眼乌黑,嘴唇红润,这样可怜巴巴的从下往上望着自己,提出什么请求的时候,让他无端想起来了多年前,那个犯了错就哼哼唧唧趴在自己肩上撒娇的小不点。
傅闻修终于还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池安的脸颊:“知道了。”
池安像是才放心了似的的点点头,他站起来:“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接我。”
“好。”
回到二楼的客房,关上门,池安爬上自己的小床,拉上被子将自己蒙住,一片黑暗。
世界仿佛就这样被隔绝在外,原本在楼下一直不规律强烈跳动着的心脏慢慢平复了下来,脑海中仿佛还萦绕着傅乔的怒喝和池盈的抽泣,以及哥哥站在身边,为自己挡住一切时的高大背影。
这些凌乱的声音和画面充斥着他的脑袋,交织冲撞,让他觉得脑子里嗡嗡响,响的连太阳穴都在突突乱跳。
房间内的行李箱还摊开着推在一起,但他现在也没力气再收拾什么了,拿出手机胡乱翻了翻,傅嘉木几分钟之前给自己发了微信消息。
“池安,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今天确实有点过分。”
“就算真的想走,也不该挑在这个时候,对吗?”
“做什么事情和决定之前……至少不能只考虑自己,而且我也没有自己回来了就把你赶走的意思。/微笑”
那种和傅嘉木相处时,每每都能微妙的感受到恶意的感觉又清晰的浮现了出来,池安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回了一个“?”,接着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清静了。
做完这些,他打开傅闻修的聊天框,给他发了一个小猫揣手手等待的表情包,就放下了手机。
好累,他需要休息。
上午的精神消耗太大,池安闭上眼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时梦时醒,睡的并不安稳,两个小时的梦境像是过了一次走马灯。
一会儿是小学的时候每天蹦蹦跳跳,穿过连接着小学部和初中部的长长的走廊,等哥哥放学带他回家的自己。
一会儿又是高中,他好奇的问池盈为什么哥哥那么多补习班,自己一个都没有,他也想和哥哥一起出门一起上课。
池盈就伸手去揉他的脑袋,笑盈盈的说,安安不用那么辛苦,只要快乐健康的长大就好。
从小学到大学,那些清晰的,不清晰的画面碎片争先恐后的胡乱浮现,直到他被手机铃声吵醒。
睁眼时已经快到十二点了,睡了一觉感觉身体更累了,池安懒洋洋的拿过手机,是哥哥一分钟之前发来的微信。
F:“引用【小猫揣手手】”事情处理好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家。
F:“不用收行李,下午有人来搬,缺什么回头再买。”
不安:“/小猫点头”
F:“/小猫摇头”
池安看着最后这条消息翘了翘嘴角,他按按发疼的眼眶,起身去浴室快速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
刚睡醒,脸上还留着枕头的褶皱,他双手捧着脸,对着镜子用力揉了揉,直到那点痕迹不再明显,脸色也红润了些,才满意地停下。
哥哥说了不用收行李,他就只挑了几个随身物品揣在兜里,眼神淡漠的环顾了一圈这间住了两天的逼仄客房,傅闻修的消息这时发了过来。
F:“门口等你,准备好了就下来。”
池安转身就往外走。
楼下客厅空荡荡的,傅乔和池盈都不在,平常总在客厅晃悠的傅嘉木此时也不见踪影,大概还是在楼上安慰父母。
他走到门口,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那辆静静停在门口的黑色保时捷。
快步走到副驾旁,池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内浅淡的,独属于哥哥身上的木质香水气味将他包裹,心底生出一种久违的轻松感。
傅闻修单手方向盘,侧头看他:“在客房做什么了?精神这么差。”
“也没有,就睡了一觉。”池安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懒懒的说:“睡个觉,结果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睡醒了比没睡还累。”
“给。”等红灯的间隙,傅闻修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小本递了过来。
池安下意识接了过来,暗红色的封面,中央的“居民户口簿”五个字在光线下显得金光闪闪的,翻开第一页的户主就是他的名字。
他恍惚生出了些不真实的感觉,小小的一个户口本在他手里翻来覆去的观察了个遍。据他之前在网上的了解,成年后迁出家庭户口虽然很普遍,但手续较为麻烦,要走各种审核流程和资产证明。
但自己什么都没做,是哥哥帮自己妥帖的处理好了一切,他是为这件事忙了一上午,忙完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接自己了吗。
池安眼眸微动,内心浮起一层细微的欣喜。
“收好了。”傅闻修叮嘱他:“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嗯!”池安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装好。
做完这些再抬头,车子已经拐进了一条熟悉的空旷大道,他对这里还算有印象,之前来住过那一次哥哥就开车带他经过了这里,距离公寓已经很近了。
车身稳稳停在地下车库,傅闻修的公寓在顶层,是最大的户型,视野也开阔,站在澄澈的落地窗前,能看见远处的大片波光粼粼的宽阔江景。
“房间喜欢什么样就自己布置,行李下午会送来。”
傅闻修带他看了看房间,他这个户型有两个主卧室,一左一右,中间被一个巨大的实木书架隔开,离得并不远,给池安准备的就是左边的这间。
房子已经提前请人打扫过了,卧室宽敞明亮,基础的家具摆放的有序整洁,双人床柔软蓬松,飘窗上还垫着几层厚厚的毯子:“饿不饿?先吃午饭?”
“饿了,我早就饿了。”池安回答完,跟他在身后,像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眼巴巴的瞧他。
傅闻修被他看得有些好笑,他脱下西装外套顺手搭在沙发背上,卷起衬衫衣袖,顺便解开了领口的两枚纽扣,脖颈延伸至锁骨的线条在衣领下若隐若现,显露出几分在家的轻松随意。
“你跟过来做什么?”傅闻修熟练的从冰箱里挑了几样菜,转身看见池安还盯着自己,他挑眉。
“参观学习啊。”池安回答的倒是理直气壮,他倚在流理台前,看着傅闻修动作利落的洗菜切菜,淘好米放在锅上蒸,冷不防开口问道:“哥,你上午出去是不是专门给我弄户口啊?”
傅闻修蒸完饭,轻描淡写道:“顺路。”
“哦。”池安了然的点点脑袋。
他才不信顺路这种话,那么多需要准备的材料和审核手续,怎么可能是顺路就能办妥的,况且他们这个区的政务大厅在郊区,哥哥的公司在市区,路线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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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了答案,他也就没再追问,只是心中那一点细微的欣喜又再一次被悄悄放大了。
他心情很好的探头探脑去看傅闻修做饭,傅闻修在家几乎从不下厨,所以他好奇的很。
但公寓的厨房虽然不小,两个大男人挤在这里,难免不好伸展开动作。
傅闻修索性往他手里塞了两个西红柿,下令:“去把它们洗干净。”
“好嘞。”
池安答应的爽快,他挤了两坨洗洁精仔仔细细的把番茄去蒂,搓洗干净,接着献宝似的捧在手里递到傅闻修面前:“哥,够干净吧?”
傅闻修热完了锅正在倒油,闻言瞥了他一眼,池安白皙的掌心托着两颗水淋淋,红艳艳的番茄,指缝里一点没沥干净的水从手背滑落至微凸的腕骨。
他伸手拿过番茄,语气纵容:“嗯,安安这么厉害,洗的真干净。”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隐约的笑意,池安摸摸鼻子,觉得哥哥有点夸张,但嘴角仍止不住的上扬起来。
“那当然了。”他小声的自我肯定了一句,站在原地老实了没几秒,又往傅闻修身边去凑,看他将蛋液翻炒成块,又盛出,拿着刀利落的处理番茄。
“别在这儿碍事。”傅闻修切完番茄又顺手拍了根嫩生生的黄瓜,拿着筷子转身往池安嘴里塞了两块:“去客厅自己玩。”
那两截黄瓜没切太碎,嘴里被塞的鼓鼓囊囊的,池安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声“哦,”没再继续捣乱,回到客厅在沙发上散漫的瘫了一会儿。
午饭就是普通的家常菜,番茄炒蛋,凉拌黄瓜豆皮,豉汁排骨,一人一大碗白米饭。
池安那碗的饭上被撒了一层厚厚的拌饭海苔碎,他端着菜进餐厅的时候傅闻修已经拿了个勺子给他拌好了。
“下午公司有个会,我要过去一趟。”傅闻修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行李大概两点送到,你签收一下,等我回来整理。”
“知道了。”池安咬着排骨点头。
“不要乱跑,要是想出去,出门前给我发消息。”
“嗯嗯。”
傅闻修扣好纽扣,拿上外套:“我走了。”
“你去忙吧。”池安放下筷子对着他挥挥手:“晚上见哥哥。”
“嗯。”
大门从外面被轻轻关上,公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池安吃完饭很勤快的收完碗筷擦了桌子,在公寓里巡视似的溜达了一圈,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飘窗上悠闲的玩了会儿手机。
垫着的几层毛毯很软,躺在上面也不会觉得硬冷,他这样晒着太阳玩手机,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门铃声。
门口站着两个高高大大,穿着工作制服的壮汉,是送行李的物流公司,池安给他们开了门,让他们全搬进了自己房间门口。
行李箱和箱子里面大多都是一年四季的衣服,还有他的画具和颜料之类的东西,都很沉重。
刚吃完饭晒了太阳正犯着懒呢,他实在提不起整理的兴致,但又不想让哥哥下班回来那么累还要收拾这么多东西,就先搬了两个小箱子打算慢慢整理。
有个箱子里放的都是他的专业书和买的一些论文参考资料,底下还堆着几本高中时候看的龙傲天小说。
池安把它们搬出来,挪到两个卧室中央的书架旁,找了个上面空置的格子,一摞一摞踮着脚往上放。
差不多放满了两格才放完,池安累的不行,腰酸胳膊也疼,他干脆在木地板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厚重的书架,一边休息,一边歪着脑袋打量傅闻修的藏书。
大多是深奥的金融和互联网科技方面的专业大部头,还有一些外文书籍,他倒是能看的懂书名,都和中文的那些大差不差,看着就觉得困了。
又想到自己刚刚塞的那几本龙傲天,池安莫名感觉到一丝心虚。
就在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它们再取下来的时候,余光突然瞟见了书架右下角一个端端正正放置的精致纸盒。
包装很素净,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奢侈品的礼品盒,米白色的外壳,放在书架上不知道多久了,还是很干净,只有盒盖打开处的折痕,因为反复开合而显得颜色略深,像是被主人反复摩挲查看时留下的。
池安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书值得哥哥这么小心的珍藏,甚至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妥善保养。
他挪到纸盒边,捧起来的时候愣了一下,纸盒很轻,里面不像是放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掀开了盒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