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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午后的探寻与师者的回响

作者:郑雨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送别杨霄雨后,夏语并未立即离开文学社办公室。


    他重新坐回那张被午后阳光温暖着的暗红色沙发,身体微微后仰,闭上眼,让阳光透过眼皮在视野里映出一片温暖的橙红。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以及远处篮球场上依稀可辨的运球声。空气中还残留着杨霄雨老师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书卷气息。


    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手指无意识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柔软的绒面。那敲击声很轻,却透露出主人思绪的翻涌——一下,两下,三下,如同心跳的节拍,又像时钟的滴答,在这静谧的空间里丈量着时间的流逝,也梳理着脑海中纷乱的线索。


    江以宁副校长……


    这个名字在夏语心中反复盘旋,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疑惑的涟漪。


    该找谁来了解这位神秘副校长的真实情况呢?


    找黄龙波书记?作为团委的直接领导,黄书记对学校行政层应该很熟悉。但转念一想,杨霄雨老师已经找过黄书记,得到的也只是“已提交退休但校长未批”这样模糊的信息。再问下去,恐怕也不会有更多收获,反而可能让黄书记觉得文学社过于纠缠。


    那找李明山副校长?这位主管社团的副校长一直对夏语颇为赏识,当初“打赌”之事也是由他而起。可是,多媒体教室的管理权并不在他手上,他恐怕也不便过多插手其他副校长分管的事务。贸然去找,会不会让他为难?


    或者……直接去找骆志辉校长?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夏语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阳光透过眼皮,在黑暗的视野中投下晃动的光斑。直接越过多层管理,去找最高领导,这在学校体系里无异于一场冒险。成功了或许能解决问题,但失败了却可能留下“不懂规矩”“目无尊长”的印象,甚至可能牵连到为他担保的杨霄雨老师。


    太冒进了。就像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夏语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不自觉地加快了些。阳光从西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的窗格影子已悄然拉长、变形。那些斑驳的光影随着窗外微风的吹拂而轻轻摇曳,如同水波,又如同一幅动态的抽象画。他的思绪也如同这光影一般,飘忽不定,试图在现实的困境中寻找一条可行的缝隙。


    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温暖的名字,如同穿透云雾的阳光,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


    张翠红主任。


    他的初一班主任,那个在他人生低谷时给予他信任和支持,甚至替他接下“赌约”的恩师。她在这个学期突然调任实验高中,担任语文科主任,这背后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她是否对学校的权力结构有更深入的了解?毕竟,能跨区域调动,并在新学校迅速担任重要职务,张主任的人脉和能力恐怕不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是夏语最信任的老师之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夏语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决断的光芒。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


    动作带起一阵微风,拂动了空气中那些在光柱里缓慢飞舞的尘埃。


    他要去找张主任。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校园依旧沉浸在午休时特有的那种慵懒而宁静的氛围中。大多数学生还在宿舍或教室里小憩,老师们也大多在办公室休整。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夏语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敲击出清晰而略显急促的回响。


    午后的阳光从走廊一侧的高窗倾泻而入,在地面上铺开一片片明亮的、被窗框分割的光域。夏语踩在这些光与影交替的地面上,仿佛踏着一条由时光铺就的道路。光线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能看见空气中飘浮的、数不清的微尘,在光束中如同金色的星屑,无声地舞蹈。


    他快步穿过综合楼安静的走廊,朝语文教研组所在的区域走去。心中既怀着找到突破口的希望,又带着一丝忐忑——不知道张主任是否在办公室,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或者能够提供帮助。


    语文教研组所在的区域有一种与其他办公室不同的气质。这里的墙面贴着素雅的浅灰色墙纸,走廊里摆放着几盆绿意盎然的盆栽,空气中隐约飘散着墨香与旧书的味道。张翠红主任的办公室位于走廊尽头,一扇深褐色的、带有传统中式雕花元素的木门紧闭着,门牌上写着“语文科主任室”几个端庄的楷体字。


    午后的阳光恰好斜射在门板上,将木头的纹理照得纤毫毕现,那些精致的雕花在光影中投下复杂的阴影,让这扇门显得既庄重又神秘,仿佛守护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夏语在门前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手指弯曲,准备敲门。然而,就在指节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动作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个现实的顾虑涌上心头:这个时间点,张主任会不会正在午休?


    他深知张翠红工作起来有多么拼命。在深蓝市读书的时候,她就常常为了备课、批改作业而牺牲休息时间。如今刚调任新学校,肩负着语文科主任的重任,还要筹备“深蓝杯”赛事,她的忙碌可想而知。午休对她而言,可能是弥足珍贵的充电时间。


    如果此刻敲门,打扰了她的休息……


    夏语的手缓缓垂下。他不想做一个不知分寸的学生,尤其对方是他最敬重的老师之一。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决定在门外等待。或许过一会儿,张主任就会自然醒来,或者结束手头的工作。他侧身靠在走廊冰凉的砖墙上,选择了一个既能看见办公室门口,又不至于显得太突兀的位置。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远处,不知从校园哪个角落的树丛中,传来一阵阵夏末秋初最后的、有气无力的蝉鸣,那“知了——知了——”的声音断断续续,非但没有打破宁静,反而更衬得这方空间的静谧与空旷。阳光在地面上的投影又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从门缝下方透出的那一线光亮,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拉长、变形。


    夏语背靠着墙,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悬挂的一幅水墨山水画上。画中是远山、近水、孤舟、蓑翁,意境悠远。他的思绪却无法像画中那般超脱。江副校长的身影、多媒体教室的钥匙、社团经费的困境、社员们期待的眼神……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寂静中被放大。他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脸颊上的温暖,也能察觉到内心深处那份逐渐累积的焦灼。但他强迫自己保持耐心,像一个真正的求道者,在师长门前静候机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但在等待中却显得格外漫长。


    忽然——


    一阵细微的、但清晰可辨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了出来。


    是电热水壶接水时,水流冲击壶底发出的“哗哗”声,紧接着,是按下开关后轻微的“咔嗒”声,以及壶内开始加热时逐渐响起的、低沉的嗡鸣。


    张主任醒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有休息,一直在工作。


    夏语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立刻站直身体,低头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有些皱折的校服衣角,抚平衬衫的领子,深吸了一口气,让有些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然后,他上前两步,抬起手,用指节在古色古香的木门上,不轻不重、富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的沉寂后,门内传来了那个夏语熟悉无比、带着些许疲惫却依然清晰有力的声音:


    “请进。”


    夏语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手,轻轻转动,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空间不算很大,但布置得十分雅致。靠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架,塞满了各类书籍和文件。窗前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文件堆积如山,却摆放得井井有条。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靠窗位置设置的一处小小的茶席——一张古朴的茶桌,几把藤编的椅子,桌上紫砂壶、茶杯、茶海一应俱全,此刻正飘散着缕缕茶香。


    张翠红正坐在茶桌的主位上。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素色的衬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耳侧,显得干练而温和。她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但目光已经抬起,落在了进门的夏语身上。看到是他,她脸上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那双总是透着睿智和严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


    夏语脸上立刻堆起有些讪讪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语气乖巧地问道:“张老师,您……休息好了吗?”


    张翠红放下手中的文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语气里带着长辈对亲近晚辈特有的、假装出来的责备:“是你这个臭小子啊?我说谁会在这个点来找我。”


    夏语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嗯嗯,是我。”


    “是有事找我?”张翠红单刀直入,目光如炬,仿佛能一眼看穿夏语的心思。她太了解这个学生了,无事不登三宝殿。


    夏语再次点头,顺手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将走廊的寂静隔绝在外。他走到茶桌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像小时候在老师面前一样,规规矩矩地站着,双手垂在身侧,一副准备聆听教诲的乖学生模样。


    张翠红歪着头,打量着夏语,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目光扫过他额角微微汗湿的头发和略显急促的呼吸,问道:“很早就来了?在门外等了很久?”


    夏语不想让老师觉得自己在“卖惨”,但也不愿撒谎,便轻声如实答道:“嗯,来了一会儿。刚才怕打扰您休息,所以在门口等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张翠红闻言,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带着责备,只是那责备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下次过来前,先给我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免得老是像根木头似的傻站在门口等。我现在中午一般都不休息的,一直在整理‘深蓝杯’初赛的报名资料和评审细则,忙都忙不过来。”


    夏语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连忙说道:“辛苦张老师了!这么多工作……”


    “知道我辛苦,”张翠红打断他,微微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似怒非怒,“怎么不见你主动过来帮我分担一点啊?你这个语文科代表,虽然现在不是了,倒是当得轻松。”


    夏语立刻换上更加灿烂的陪笑,机灵地回应道:“这不是没有收到您的‘御旨’召唤嘛?您不发话,学生哪里敢擅作主张,跑来添乱?”他知道张翠红吃软不吃硬,适时地耍点小贫嘴往往能缓和气氛。


    果然,张翠红被他这话说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熟练地提起已经烧开的水壶,烫杯、置茶、冲泡、出汤,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与优雅。很快,一杯清澈透亮、香气袅袅的茶汤被推到了夏语面前。


    “赶紧坐下啊,”她瞥了一眼还站着的夏语,没好气地说道,“等着我起身请你啊?”


    夏语“嘿嘿”一笑,如蒙大赦,乖巧地在张翠红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他双手捧起那杯温热的茶杯,先是凑近嗅了嗅那清雅的茶香,然后小心翼翼地轻抿了一口。茶汤入口微苦,旋即回甘,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抚平了些许心头的焦虑。他由衷地赞叹道:“嗯,真好喝!张老师您泡的茶,比我泡的好喝太多了!这味道,绝了!”


    张翠红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少来这套”,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一丝受用。“说正事,”她放下自己的茶杯,目光重新变得认真起来,“别在那儿拍马屁。茶水堵不住你的嘴,到底什么事,让你大中午的跑过来?”


    夏语见气氛已经缓和,也立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端正了态度,认真地说道:“没有拍马屁,绝对是实话实说。”他顿了顿,直视着张翠红的眼睛,“张老师,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您……您对我们学校的那位江以宁副校长,熟不熟悉?了解他的为人或者行事风格吗?”


    “江以宁?”张翠红微微蹙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记忆中搜索,“是那位……据说已经提交了退休手续,但骆校长一直没有批准的那位副校长?”


    夏语听到张翠红准确地说出关键信息,眼睛顿时一亮,心中燃起希望——张主任果然知道一些内情!他连忙点头,语气带着期待:“对,对!就是他!”


    然而,就在夏语满心希望能在张翠红这里得到不同于杨霄雨的、更深入的信息时,只见张翠红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不认识他。”


    她看到夏语眼中迅速黯淡下去的光芒,补充解释道:“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和一些传闻而已。我来实验高中工作,毕竟也才这个学期的事情,而且比你到校的时间还要晚一些。学校那么多领导、老师,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熟悉过来?”她看着夏语,反问道,“你的小脑袋瓜子,来之前都没想一想这个实际情况吗?”


    夏语被问得一时语塞,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小声嘟囔道:“哪里啊……我以为……您突然调任过来,可能……有一些特别的背景或者人脉关系呢。”他这话说得含糊,但意思很明显——他觉得张主任的调任可能不简单。


    张翠红闻言,立刻瞪了夏语一眼,那眼神带着警告,语气也严肃了几分:“别瞎猜,也别瞎说。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知道,也不是你能胡乱揣测的。”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肯定,“不过,关于这位江副校长,我是真的不了解,更谈不上熟悉。如果认识,能帮上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事实是,我不认识。”


    希望再次落空。夏语感到一阵无力,像是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低下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汤,茶叶在杯底缓缓舒展。


    办公室内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隐约的蝉鸣和电热水壶保温时轻微的“咕嘟”声。


    “那我如果……”夏语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问道,“跨过这位江副校长,直接去找骆校长申请多媒体教室的使用权……您觉得,这个办法……好不好?”


    他问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然而,这句话却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张翠红。


    “刷”地一下,张翠红猛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椅背。她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夏语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说你脑子不动,你就真的不动一下脑子了,是不是啊?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夏语被拍得缩了缩脖子,一脸委屈地看向张翠红,小声辩解道:“我……我也只是询问一下可能性,没有说真的要这么做……就是想想……”


    “想都不要想!”张翠红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严厉,“这个念头,你趁早给我从脑子里清除出去!一点都不能留!”她重新坐下,但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夏语,“这个事情,你还跟谁提过这个荒唐的想法?”


    夏语被她的气势镇住了,老老实实地回答:“还……还跟杨霄雨老师提过这个想法。但是她不同意,说这完全不符合程序,也让我千万不要这么做。”


    张翠红听后,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们小杨老师的做法是对的,考虑的也很周全。她提醒你是为了你好。”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夏语脸上,带着探究,“那你怎么不听小杨老师的话呢?她明明已经明确告诉你不行了,你怎么还跑来问我?是觉得她年轻,说话不够分量?还是觉得她胆子小,不敢支持你‘冒险’?”


    夏语被说中心思,脸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张翠红看着他这副样子,哪里还不明白,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长辈的责备和无奈:“哦,杨老师年轻,可能没有办法理解你的‘雄心壮志’?你就年纪大,你就理解了?你才多大?十六岁?整天在这里装老成,想些不符合规矩的事情,真的是……”她顿了顿,语气加重,“还有,小杨老师是你们的指导老师,她已经明确提醒过你了,你还不懂得知难而退,还在想着怎么‘越级’?怎么,你是真的觉得现在没人管得了你了,翅膀硬了,想怎么飞就怎么飞了,是吗?”


    面对张翠红这番疾言厉色、却又句句在理的批评,夏语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地承受着。他一句也不敢反驳,生怕说多错多,惹得老师更加生气。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低垂的脑袋和微微发红的耳根上。


    张翠红看着夏语这副可怜兮兮、却又透着固执的模样,心里也知道他并非不懂事,只是被社团发展的急切心情和眼前的困境逼得有些乱了方寸。她那些责备的话也没有说得太重,见夏语一直沉默,便反问道:“怎么?我说错你了吗?觉得委屈了?”


    夏语连忙抬起头,飞快地摇了摇,眼神里没有委屈,只有认真:“不不不,张老师,您没有说错。是我考虑不周,想法太冒失了。”他诚恳地说道,“我没有觉得委屈。我只是……只是在想,如果这条路真的走不通,那还有没有别的、合规合法的办法,能解决文学社现在面临的经费问题。”


    他再次将话题拉回了最核心的困境。


    张翠红看着夏语眼中那并未因批评而熄灭的、对解决问题的执着,心中其实暗暗赞许,但面上依旧严肃。她反问道:“为什么你就非要盯着这个多媒体教室,非要搞什么‘电影院’呢?收那点门票钱,能挣多少?值得你费这么大周折,甚至想些歪门邪道?”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关切,“别整天只想着怎么帮文学社挣钱,你自己的事情呢?马上就要期末了,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复习得如何了?还有你那个左手,上次受伤之后,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心和一丝不满:“自从上次我叫你过来问了问情况之后,你就一直没再来找过我。今天要不是有事相求,恐怕你还想不起我这个老师吧?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夏语见张翠红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不仅仅是针对“越级申请”的想法,更是对他疏于联系、可能忽略自身学业的担忧。他连忙站起身,主动拿起茶壶,恭敬地为张翠红已经空了的茶杯续上热茶。然后,他重新坐下,摆出一副无比乖巧、认真聆听教诲的样子,诚恳地说道:


    “张老师,您千万别生气,为了我气坏了身子,那太不值得了。”他先安抚老师的情绪,然后逐一回答,“我这段时间,真的有在认真复习功课,每天晚自习都不敢松懈,就是为了期末考个好成绩,绝不给您丢脸。至于左手……”


    说着,他连忙抬起自己的左臂,在空中小心地、幅度不大地挥动了几下,展示给张翠红看:“您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痛了,日常活动完全没问题!”


    张翠红见他挥动手臂,连忙制止道:“好了好了,快放下!别瞎比划!小心点!别等会儿又磕着碰着,伤上加伤,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夏语听话地放下手臂,“嘿嘿”一笑,试图用笑容化解紧张的气氛。但他很快又收敛笑容,神色变得认真而恳切:


    “张老师,其实不是我非要去弄那个多媒体教室不可,像个偏执狂一样。”他解释道,“而是这个途径,对现在的文学社来说,真的很重要,可能是唯一能打开局面的希望。”


    他详细阐述自己的想法,就像之前对杨霄雨老师那样,但面对张翠红,他的语气更加坦诚,甚至带着点向最信任的人倾诉困境的依赖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文学社的收入来源太单一了。除了学校拨付的、仅够支付书刊印刷的那点固定经费,就只剩下在书刊上拉的一点广告赞助。这点钱,维持日常运转都紧巴巴的。”他顿了顿,“这个学期末,我计划举办一次全社范围的表彰大会,想买一些实用的笔记本、书籍或者有纪念意义的文具,奖励给那些为社团付出很多、表现突出的社员和干部。这笔买奖品的钱,总要有出处吧?”


    他看到张翠红在认真倾听,便继续说道:“杨霄雨老师好心,说如果社团经费不够,她可以私人掏钱来买这些奖品。她的心意我特别感激,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我不想用社团经费以外的、任何个人的钱来购买这些奖励。因为那样的话,这份奖励的性质就变了。它不再是社团对成员努力的集体认可和回馈,而变成了某个人的馈赠。它的意义和价值,就大打折扣了。我希望社员们拿到奖品时,想到的是‘这是我们共同努力为社团挣来的荣誉’,而不是‘这是某某老师好心送给我们的’。张老师,您觉得……我这个想法,对不对?”


    夏语的目光清澈,带着寻求认同的期盼,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原则性。


    张翠红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她没有立刻回答,但微微颔首的动作,已经表明了她对夏语这番思考的认可。作为一个教育者,她理解并赞赏这种对“意义”和“过程”的看重,这远比单纯追求结果来得珍贵。


    “你的想法,老师明白,也赞同。”张翠红缓缓开口,语气不再严厉,而是带着思考,“可是,除了申请多媒体教室搞创收,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增加社团的经费来源了吗?比如……向学校申请一笔专项活动经费?或者,拉一些更大额的、长期的赞助?”


    夏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目前来看,申请专项经费手续复杂,周期长,而且没有由头很难批下来。至于大额赞助……陆逍他们外联部已经在尽力了,但毕竟我们只是个学生社团,影响力有限,能拉到的赞助金额也有限,而且不稳定。”他总结道,“想来想去,利用现有资源(多媒体教室),提供有吸引力的服务(播放电影),收取合理的费用,形成一种可持续的、健康的‘自我造血’模式,似乎是最可行、也最符合社团长期发展需求的路子。”


    他再次强调:“所以,这个多媒体教室,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活动场地,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打开新局面、让文学社真正走向良性循环的钥匙。”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电热水壶的保温灯,在茶桌一角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红光。


    阳光已经移到了书架上方,办公室内的光线变得柔和了许多。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世界仿佛变得更加安静。茶香袅袅,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这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水壶因为长时间保温,发出“噗”的一声轻微排气声,才打破了寂静。


    张翠红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眼帘,目光重新落在夏语脸上,那目光里没有了责备,只剩下师长对学生的关切,以及一种“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便帮你一把”的决断。


    “这样子吧,”她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关于这位江副校长的事情,还有多媒体教室申请的可能性,我……帮你去侧面打听、了解一下情况。”


    夏语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


    但张翠红立刻抬起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表情严肃地补充道:“但是,在我打听到确切消息、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办之前——”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夏语,语气不容置疑:“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绝对不准再有‘直接去找校长’这种愚蠢又危险的念头!更不准背着我去做任何不合规矩的尝试!听清楚了吗?”


    夏语看着张翠红那严厉中透着深深关切的眼神,知道这是老师在用她的方式保护自己,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和感动。他立刻用力地、郑重地点了点头,如同立下军令状:


    “嗯!张老师,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听您的话,绝不再胡思乱想,更不会乱来!我就安心等您的消息!”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眼神诚恳。


    张翠红看着他这副终于“听话”的样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严肃的话题告一段落,气氛随之轻松。


    接下来,张翠红不再提多媒体教室的事情,转而像一位关心子侄的长辈,细细问起夏语近来的学习情况、生活琐事、手臂恢复的具体细节,甚至看似随意地问了问他和刘素溪的相处(夏语含糊带过)。夏语也一一作答,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忙碌、压力,以及在文学社和乐队中获得的成长,都向这位最信任的老师倾吐了一些。


    茶香氤氲,话语温软。午后的时光在这方静谧的茶席间缓缓流淌,充满了师生之间特有的、那种超越了简单教与学的温情与信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清脆而富有穿透力地响彻校园,透过窗户传了进来。


    “铃——”


    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夏语这才惊觉时间已晚,连忙起身:“张老师,要上课了,我得赶紧回教室了。”


    张翠红也站起身,点点头:“快去吧,别迟到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嗯!记住了!谢谢张老师!”夏语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张翠红没有立刻坐回茶桌前。她缓步走到窗前,目光透过玻璃,追随着楼下那个匆匆奔向教学楼的少年背影。少年步伐轻快,背影挺拔,即使在匆忙中,也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朝气。


    午后的阳光为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充满生命力的身影,张翠红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有无奈,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欣慰和感慨。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还真的是……一个固执的、让人没办法不管的孩子啊。”


    阳光洒满窗台,窗台上的绿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办公室内,茶香依旧,而关于那把“钥匙”的探寻,似乎因为这位固执少年的坚持和这位师长的回响,悄然开启了一丝新的可能。窗外的校园,在铃声过后,重新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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