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圆圆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小孩,拿起吴耀轩放在宋余桌上的卡片就往办公室跑去。
吴耀轩瞳孔地震，急忙追了出去：“许姝沅你站住！”
他好不容易才抽到的卡片！如果不是要送给宋余，他都不会拿出来！要让安老师收缴了去,他下次都不一定能再抽到。
圆圆才不会站住，小姑娘像一阵风一样飞快跑到了办公室,把卡片往安老师办公桌一放,累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告状：“安老师吴耀轩带玩具来班上！”
吴耀轩紧随其后追了上来,连忙辩解：“我没有安老师。”
圆圆瞪大眼睛：“我都看到了你还说没有？”
吴耀轩赶紧找补,疯狂摆手摇头：“我只是放在书包里没有拿出来，没有玩的！”
圆圆：“你拿出来了，你给宋余，你想带坏宋余！”
“我没有！”吴耀轩感到一阵深深的委屈，这么好的卡片怎么会带坏人呢,方小浩要看卡片，他都没给。
安老师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今天又是怎么了！又吵起来了，就不能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安老师看向圆圆，温声道：“许姝沅，老师知道了，老师会处理这件事，你先下去吧。”
圆圆自然是相信老师的,得意轻哼一声，跑出了办公室。
她要回去告诉宋余，她把吴耀轩告倒了,看以后吴耀轩还敢欺负宋余，哼！
办公室里，吴耀轩委屈道：“安老师，我没有带坏宋余。”
只剩下一个孩子在,少了魔音绕耳，安老师总算觉得周围安静了一些，耐心地问：“那你为什么把卡片给宋余？”
吴耀轩不说话了，眼珠子一下往左下角瞥，一下往右下角瞧，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安老师动之以情：“吴耀轩，你最近的改变老师都看在眼里，在老师心中你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孩子，但今天怎么犯错了呢？”
吴耀轩紧闭的嘴巴这才撬开一点点：“我，我只是想送给宋余。”
“为什么呢？”安老师说，“老师记得你很喜欢这些卡片。”
吴耀轩眼睛骤然发亮，像是找到了知音，开始疯狂介绍起这张卡片的独特来：“我买了好多干脆面才抽到的，这是最厉害的卡片，可以打败所有的怪物，还拥有免除伤害的能力，特别特别——”
安老师觉得自己头又痛了，只能打断：“吴耀轩，你只需要告诉老师为什么送给宋余就好了。”
吴耀轩一下闭嘴了，脸上神情有些忸怩，声音低了点：“朱果也送了东西给宋余。”
“然后呢？”安老师发现即使自己当了四年的幼师，很多时候也无法猜到小朋友们的脑回路，就像此刻。
吴耀轩说：“送礼物就是朋友了。”
安老师终于明白了：“所以你想和宋余做朋友？”
吴耀轩脸一下红了，眼珠子又到处乱瞥，没说话。
安老师心想，她早该明白的啊，吴爸爸还打过电话给她，说让给吴耀轩换个位置呢。
怎么引导小孩交朋友这事，安老师估计可以写个课题，她说：“班上很多集体活动和游戏组队，你可以主动邀请宋余一起玩呀，不是只能送礼物才能做朋友。”
吴耀轩低着小脑袋没说话，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安老师知道他不是个笨小孩，这也快放寒假了，没必要这时候收缴学生东西，放寒假的时候还得还，麻烦得很。
她把卡片递给吴耀轩：x“卡片老师就还给你了，因为你没有在教室里玩，但带来教室也不行，回去立刻装进书包不能让任何同学看到知道吗？”
吴耀轩惊喜抬头，没想到今天安老师竟然这样好，他赶紧点头：“我知道啦安老师！”
安老师脸上多了丝微笑，又解决了一件事，离寒假假期更近了，真是太好了。
上课的时候安老师在班上说了个好消息：“同学们，我们这周五就放寒假了，幼儿园——”
话还没说完，下面学生就一阵欢呼：“好耶，放假啦！”
安老师只得暂停说话，她已经习惯了，每次说了什么好消息后，同学们就会马上欢呼，小班的孩子比较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正常的，都要放假了，让他们开心开心吧。
宋余看着大家高兴激动的样子也跟着乐呵，但他是有点不解的，小声问圆圆：“放假会怎么样吗？”
周末也是放假呀，但同学们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一张张小脸全笑开了花。
圆圆也好激动：“宋余！你居然跟我说话了！”
这是宋余在上课期间第一次找她说话呢！圆圆觉得可以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以前都是她找宋余说话，而且还有五句的限制，圆圆从一开始很有意见，到现在已经能完美接受了，甚至觉得五句话完全够用的嘛。
宋余有点不好意思，那是因为其他同学都在说话，还说得好大声，笑得好灿烂，安老师站在讲台上也没制止。
圆圆很快说：“因为寒假要放很久呀，而且不像大孩子还有作业，以后每天就可以睡懒觉啦！”
宋余神情也有点激动，冬天早起对所有小孩来说都是一件难事，即使宋余上学从没迟到，但每天早上从床上坐起，爬出温暖的被窝也要呆愣一会。
“最重要的是要过年啦！”圆圆眼睛都在发亮，“可以穿新衣服，放鞭炮，吃好多好东西，还能拿压岁钱！宋余你有压岁钱吗？”
宋余飞快点头：“有呢！”
他也很喜欢过年，过年的时候妈妈会回来，也会给他买新衣服。
新衣服真好呀，干干净净，穿起来很暖和，只是他长得太快了，小时候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宋余看着曾经的小衣服，总觉得很疑惑，他不记得自己穿过，也不记得自己有那么小的时候。
压岁钱也有的，妈妈和姨娘都会给他，宋余会藏在隐蔽的地方，而且还要时不时换个位置，这样才不会被蔡洋找到拿去花了。
蔡洋的压岁钱通常是还没过大年就用完了，但宋余去年的压岁钱今年还没用呢。
圆圆语气激动极了，充满了对新年的憧憬：“去年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了我一百块压岁钱呢！只可惜妈妈拿走了，说帮我存起来，只留给我十块钱，不过爸爸偷偷给了我二十！我买了一把枪！”
圆圆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八”当把枪，放在眼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始：“biubiubiu！”
“不过枪里很快就没子弹了，今年有了压岁钱我还要去买大枪！”圆圆说得兴致勃勃，转过头问，“宋余你的压岁钱买什么了？”
宋余摇摇头：“我没花呢。”
圆圆陡然睁大了眼睛，不敢想象世界上还有能忍住不花钱的人，但转而她就更高兴了：“宋余，我们一起花你的钱吧！我们去买子弹玩！”
宋余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买，我的钱要存着。”
圆圆完全没点存钱的意识，因为她的钱妈妈帮她存着的：“存起来干什么呀？”
宋余想了想：“可以买很多东西呀，想花钱的时候就能花。”
圆圆觉得宋余说的话很对，如果她也存一点压岁钱，想买子弹的时候就可以自己拿钱去买了。
圆圆说：“我决定了，我也要存钱！”
“好了，同学们不要说话了。”安老师给了他们片刻的说话高兴时间，然后说，“按照我们幼儿园的传统，放假之前都有表演节目，这次我们班的节目是数鸭子，哪些同学愿意为大家表演呢？”
一般情况下，班级里的活动都是全班一起上，但这样表演类的节目对孩子有一定要求。
就像前年小班表演舞蹈，每个学生都有一张凳子，但在台上演着演着，忽然一个小朋友找不到自己凳子了，在舞台上来回穿梭，急得大哭，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从那以后，幼儿园的老师们在选择表演节目的孩子时都慎之又慎，要选比较乖会听话又聪明的。
小朋友们对这样的表演总是趋之若鹜，安老师话音刚落，一双双小手就举了起来，一双双期待的目光看向安老师，仿佛都在说“选我选我！”
但安老师注定要辜负一些小孩了，点了几个名：“宋余，许姝沅，周雪……”
吴耀轩听到宋余名字，耳朵就是一动，犹犹豫豫想举手，但又不好意思，他从没参加过什么节目表演。
手放在桌上，慢吞吞往上钻，露出半个手掌，模样纠结极了。
安老师站在讲台上，把下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自然包括吴耀轩的模样。
最近吴耀轩改变挺大，虽然还有些调皮，但他是个聪明孩子，不会发生找不到自己位置这事，刚好男生差一位，安老师直接点：“吴耀轩。”
班上同学都惊讶了，纷纷看向他。
吴耀轩“咻”的一下把手缩回，抬头挺胸，一副不怕被看的模样。
同桌方小浩震惊，小声说：“吴耀轩你不要去表演，会被老师批评的！”
每次动作做错，位置站错，老师都会说。方小浩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自己多玩会。
吴耀轩昂起下巴，轻哼一声：“我才不会。”
他现在可招安老师喜欢了，不仅把卡片还给他，还选他表演，这是好学生才有的资格。
以前吴耀轩无论在哪里，都跟好学生这词挨不上边。
下节课便是活动课，被选中的孩子们很高兴跑出去，像群快乐的小鸟围到了老师身边，七嘴八舌地说：
“老师我们怎么跳舞呀？”
“老师你教我们吗？”
老师说是，让孩子们站成一排编排位置。
吴耀轩最是机灵，眼珠子一转，飞快跑过去，不经意间站在了宋余旁边。
宋余正在跟圆圆说话，他没表演过节目，还有点紧张。
圆圆说：“很简单的，幼儿园里还有特别的衣服穿呢。”
吴耀轩超绝不经意地说：“我看过很多次表演。”
宋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吴耀轩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了？
但他扭过头，不搭理人。
吴耀轩以为他没听见，加大声音说了次：“我看过好多次表演！”
着重强调“好多次”。
圆圆听见了，立刻反击：“那又怎样，我还表演过很多次呢！”
吴耀轩却是愣住了，既然圆圆都听见了，那宋余也应该听到了，但宋余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吴耀轩撇了撇嘴，也不开口了。
老师看他们站位差不多，也就没重新编，开始教大家跳舞起来，数鸭子的舞蹈很简单，整体表演也就一两分钟，动作重复得多，只需要三四个动作来回换着跳就行，对聪明的小班学生来说两三天练习就够了。
老师站在前面教他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比划，宋余感到无比新奇，认真地跟着学，只是旁边吴耀轩老是喊他一声，或者故意碰他一下。
宋余不想搭理他，假装自己没听见。
但老师听见了，蹙眉看向吴耀轩：“如果再说话影响同学，老师就罚你去旁边站着了。”
吴耀轩抿了抿嘴，不太高兴。
圆圆开心极了，小声对宋余说：“老师罚他了，嘿嘿。”
下一秒，老师的目光精准落到了圆圆身上，圆圆浑身一哆嗦，如一只正在偷吃被人发现的老鼠，立刻站直，闭口不言，小脸严肃。
老师放过了她。
圆圆松了口气，这几分钟是不敢再说话了。
中途休息时，吴耀轩终于忍不住了，转头跑向宋余，第一次主动发起邀约：“我们去玩皮球吧！”
宋余看都不看他，摇头拒绝。
吴耀轩心里难受又奇怪，宋余怎么都不跟他玩，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们玩投球游戏的时候，宋余还安慰他呢。
圆圆立刻想举手报告老师吴耀轩说话，但又想到这是休息时间，老师不会管，那就她管吧，她挥舞着小拳头：“再来揍你哦！”
吴耀轩也比划起来，放狠话：“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对上，宋余赶紧拉了拉圆圆的手：“我们去那边吧。”
圆圆高兴答应了，两个小朋友去花坛边玩，孰料吴耀轩也跟在身后。
吴耀轩现在是x真觉得委屈了：“你不喜欢我的卡片吗？很好看的！”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宋余觉得有点烦，转过头，凶巴巴地说：“你说我妈妈做的卤肉肉不好吃，我不喜欢你，我不跟不喜欢的人说话。”
吴耀轩当场懵了。
脑海里甚至还回想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有说过宋余妈妈做的卤肉不好吃吗？
*
宋新苒现在正在做美味的卤猪蹄。
猪蹄是她今早去菜市场的时候看见黄芸在卖，黄芸说这只猪的品质好，猪蹄个头大，肉厚饱满。
宋新苒一看也有点心动，想着家里还有卤汁，便买了四只猪蹄回家。
卤猪蹄一般选用前蹄，前蹄有两根很粗的筋，瘦肉比例更优，价格比较便宜，卤制出来的口感也更软糯入味，特别是筋部，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胶质感，味道好极了。
后蹄瘦肉更多，肉纤维更粗，比较适合家庭炖煮煲汤，炖出来的汤油脂更少，汤色清亮不油腻，和着玉米，萝卜等蔬菜炖煮出来，汤都是一股鲜甜味。
宋新苒先把卤汁拿出来，用过多次的卤汁被养护得很好，卤汁咸鲜浓稠，冻得像块巧克力果冻。
她遵循“煮沸，去杂，补味”的流程，把料理好的猪蹄放进去，接下来就只等文火慢卤就行。
接着就开始炖煮猪蹄，冬天吃猪蹄是个不错的选择，猪蹄丰富的胶原蛋白和脂肪很能滋补身体，如果炖煮好了，猪蹄软糯热乎，喝一碗汤入胃，感觉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宋新苒往猪蹄汤里加了些萝卜，心想如果有玉米就更好了，炖煮后的玉米软糯，一口咬下去里面的汁水就迸了出来。
可惜现在不是玉米成熟的季节，而现在冰箱还是个稀罕货，大家自然无法秋收后冷冻保存。
不过萝卜也不错，这些萝卜都是本地的白萝卜，矮胖矮胖，圆滚滚的，有些长得奇形怪状，脑袋上还戴着青青黄黄的萝卜缨。
但吃起来很是可口，汁水充沛，外皮软滑，内里绵糯，喂进嘴里只觉得抿着都能化，咽下去时还有淡淡的萝卜清香，搭配炖猪蹄吃起来特别解腻，简直是完美搭档。
猪蹄汤上午就炖煮好了，宋新苒留下陈静芳一起吃：“我一个人在家，吃饭也无聊，你陪陪我吧。”
陈静芳有些不好意思，但宋新苒把锅盖一打开，陈静芳就觉得有点饿了。
猪蹄汤的滋味顺着锅盖飘了出来，一股暖香冲上来，直把人团团包裹住，猪蹄炖透后醇厚的肉香裹着萝卜特有的清甜，冲进鼻子里，只觉得心里都都暖乎乎的。
氤氲的热气在窗户上凝出小水珠，厨房内暖香弥漫，勾得人鼻尖发痒。
陈静芳也炖过不少次猪蹄汤，但从没炖煮出过这种味，她不由得探出头往汤锅里瞅了瞅，汤色奶白，一两块垒起的萝卜出没其中，像云雾弥漫中的小岛屿，汤表面浮着一层细碎的金黄油花，不厚重不油腻，给暖汤镶了层亮边似的。
陈静芳眼睛发亮，“哎”了声，不由得发出感叹：“新苒你这汤煮得真好看！”
人都有自己的欣赏能力，陈静芳就觉得这锅汤跟画一样，要舀出来破坏了这氤氲的美感，好像还有点可惜。
宋新苒抓起切碎的葱花在上面浅浅撒了一层，葱的辛香混着汤醇厚的暖香，激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笑着说：“吃起来更好吃。”
宋新苒可没有半点不忍破坏的想法，更漂亮的菜她都做过，更何况只是一锅普通的猪蹄萝卜汤。
不锈钢汤勺在锅里搅拌一下，舀了一大盆起来，猪蹄泛着一层玉似的润光，滚刀块的萝卜吸足了汤汁，白净的外皮染成了乳黄。
汤勺边缘不小心碰到萝卜，都能把萝卜切开，足以见炖得十分软糯。
陈静芳看着这汤不禁问：“新苒你怎么把猪蹄汤炖得这么奶白的啊？我在家煮出来颜色要淡很多。”
宋新苒说：“大火煮沸后不要盖锅盖，保持沸腾状态，就可以看到汤慢慢变浓白了。”
陈静芳笑着应道：“好，我下去回家就这样煮来试试。”
中午两人就吃了一份萝卜猪蹄汤，按照本地的习惯，喝汤都要备一碗蘸水来下菜，陈静芳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宋新苒说：“你想尝尝汤味，不行的话再弄蘸水吧。”
陈静芳应了声，先吃了一块萝卜。
萝卜和猪蹄是老搭档了，以前自家炖煮出来味道也行，不过萝卜会比较寡淡。
但今天这萝卜一入口，陈静芳舌头就品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特别的清甜鲜美！
一口咬下去，像要化在嘴里，清甜的汁水混着肉汤的鲜，三分油润四分清甜十分的爽口，一口下去，鲜、甜、暖各种滋味全有了。
这是萝卜吗？
萝卜是这个味道吗？
吃了后陈静芳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两个问题，她以前吃的萝卜好像不是这样，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再吃一块。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滚刀萝卜，只觉得身体都暖和起来，又舀了口汤喝，汤不腥不腻，醇厚的汤汁顺着喉咙往下滑，顿时四肢百骸都被暖了起来，身体都飘飘然了。
这汤味道未免太好了！
陈静芳也赶忙给宋新苒舀了一勺汤凉起来：“不用配蘸水了，这样吃刚好！”
她想，如果加了蘸水，过于辛辣和咸酸的味道反而会破坏这一锅的鲜美滋味，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新苒说：“我喝汤也不爱配蘸水。”
陈静芳心想，他们这边爱用蘸水是觉得汤本身缺乏滋味，所以要蘸水来调和，但这滋味已经齐全足够，自然不需要蘸水喧宾夺主了。
两个人一人吃了一碗白萝卜，宋新苒觉得岭德镇本地萝卜真是个好东西，口感味道比大棚里培育的要好很多。
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她喜欢根据季节来吃东西，中医有“冬藏”一说，冬天身体内热积聚，容易上火，萝卜消食润肺，最能平衡化解油腻。
萝卜都好吃，那猪蹄就更不用说，皮肉软而不烂，牙齿一咬，就是满满一口的胶质，筋肉带着微许韧劲又不塞牙，连骨头缝里都浸着味，嗦一口只觉得嘴里都是浓香。
宋新苒吃饱后满意地想，自己的厨艺还是没有丝毫退步的。
陈静芳饭后把厨房收拾了遍，本来想回家的，但身体有些困乏，有一种吃饱喝足后睡一觉的冲动，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便坐在凉塌上休息了会，准备下午继续干。
宋新苒把她喊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这是我姐来的时候住过的房间，你睡会午觉吧，不用着急干活，下午的事又不多。不然传出去别人说我虐待人。”
她语气带着调侃，摆明是开玩笑，陈静芳却正色道：“新苒，我能在你这儿干都是上辈子积福了，谁要说你虐待人，我第一个冲上去跟他辩论的。”
宋新苒忍不住笑了声：“你先歇着吧，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人。”
她不是那种雇佣人干活就见不得人闲下来的性子，只要把分内的工作干好了，其他时间做什么她都不会管，提前做好证明效率高，而不是证明派的活太少。
陈静芳做事就属于很有效率的人，无论是备菜还是一起摆摊，手脚都很麻利。
直到陈静芳下午才回了家，一回到家小孩就扑了上来，亲亲热热地抱着她大腿：“妈妈终于回来了。”
婆婆说：“他中午就在找你呢，好不容易才哄着睡了午觉。”
陈静芳心里又是暖又有点自责，她今天中午吃得好睡得好，只觉得生活好久没有这样的轻松快活过了。
牵着孩子的手，陈静芳说：“我今天中午在新苒家里吃的饭，吃了后时间不早了，就没赶回来。”
“你老板家里今天请客吗？忙不忙？”
陈静芳：“不是请客，只是炖了锅猪蹄汤，让我留下来一起吃。”
婆婆说：“你老板人真好，那汤好喝吗？”
陈静芳一下来了精神，大力赞扬：“好喝！特别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婆婆诧异了一下，陈静芳对待吃食的态度是能吃就行，一点不挑剔，无论是走亲戚还是吃席，问她味道都是一句还行。
仔细回忆一番，好像是在现在这个老板那儿干了以后，她对老板做的任何食物都用尽所有夸赞的词还觉得不够。
不过就是一锅汤而已，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婆婆活了六七十年，觉得汤的味道都大差不差。
陈静芳说：“那汤底奶白奶白的，一打开锅盖味道噌的就冒了出来，那叫一个鲜！猪蹄炖得特别软烂，都不用仔细嚼就x肉脱骨了，那萝卜也特别有滋味，吃起来比肉还好吃！”
婆婆看她高兴的样子，说：“那我们明天也炖猪蹄汤？”
“行！”陈静芳一口答应下来，明明中午才吃了一肚子的萝卜和猪蹄，当时觉得食物都堆积到喉咙口，再也吃不下了，但就一下午功夫，竟然又开始想了。
“新苒还告诉我一个绝招，怎么把汤炖得浓白，妈，你明天在家试试。”
婆婆点头笑呵呵道：“好，明天你回来吃。”
小孩牵住她的手，也喊：“妈妈回来吃肉肉。”
陈静芳说：“好，我们一起吃。”
婆婆说：“要让冬冬吃得哄好久，这孩子挑食得很”
陈静芳也知道孩子挑食的毛病，她心想，要是冬冬尝一口新苒煮的萝卜，肯定不用哄就大口大口吃下去，甚至都不用人喂。
新苒家里的小孩就被养得很好，白白净净，性格也乖，一看就是不挑食的。
不过每天都能吃到新苒亲手做的美食，还有什么可挑食的地方呢？
这样一想，陈静芳觉得宋余是个很幸福的小孩，再看自己孩子，莫名产生一点怜惜了，他们家谁做饭都没有那个手艺。
*
此时宋新苒家里，圆圆正在蹭饭，但她今天是光明正大地蹭。
小姑娘爬在餐桌，目光盯着桌上的卤猪蹄和猪蹄汤，手随意指了指沙发上礼品：“宋阿姨，我妈妈让我带来的糖果，给宋余吃。”
然后手臂划半圈，手指指向桌上的食物，高兴地咧嘴大笑：“我要吃猪蹄！”
宋新苒看着她小馋猫似的样子，笑道：“想吃就直接拿吧。”
圆圆吞了吞口水，还记得妈妈说的要讲礼貌，比了个请的手势：“宋阿姨先。”
宋新苒并不饿，但还是先喝了口汤，清甜香浓，味道很是不错。
她这动手就是一个讯号，可以吃饭的讯号，圆圆手一秒不要地抓起了卤猪蹄，张大嘴巴，一口塞进了嘴里，发出了猫咪一样的“唔唔”声：“好吃好吃好好吃！”
圆圆觉得宋阿姨做的什么东西都那么好吃，就连卤猪蹄都与众不同！
她以前跟外公外婆去公园玩的时候，外公也给她买过烤猪蹄，卤猪蹄等等。
吃第一口的时候味道的确不错，但好难咬啊，尤其是猪蹄的一些筋，咬都咬不下来，就算咬下来了都嚼不烂。
圆圆吃得很是暴躁，最后啃不动，直接把猪蹄连碗带勺的全扔进了垃圾桶。
烦死了，这猪蹄咬得她牙齿好痛！
回去之后圆圆对着镜子，张开嘴巴仔细瞧了瞧自己的牙齿，发现没有吃掉才安定下来，她那时候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吃猪蹄了。
坏东西！
但今天，圆圆违背自己的想法了，或者说在吃卤猪蹄时，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还说过这样的话。
这个卤猪蹄太好吃了！牙齿都不用用力就能把厚实的猪皮和筋咬下来，嘴巴里糯乎乎的，猪皮像是奶冻一样，但世界上可没有那么美味咸香的奶冻。
花椒微麻的滋味渗入其中，辣椒赋予了微辣的气息，酱油八角香叶等调料混合得丝滑，一切都刚刚好，吞入腹中还有一点微许的回甘。
所有味道持续刺激着味蕾，吃得完全停不下来嘛。
相比于圆圆的“饿猫扑食”，宋余就吃得斯文多了，一边啃猪蹄，一边夸：“妈妈卤的猪蹄好香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蹄。”
他以前也很少吃猪蹄，在姨娘家好东西都是蔡洋的。
“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啦！”他嗦着自己手指上的猪蹄皮，那是因为炖得太软，啃的时候手指太用力，外皮就黏在上面了。
“等我长大后，我也要做卤猪蹄给妈妈吃！”他嗦干净后，又拿纸巾擦了擦手，站在小板凳上，盛了三碗汤。
端起碗喝了一口，眼睛发亮，立刻喊：“圆圆，汤也好喝，你喝汤吧！”
圆圆现在两只手都不空，一只手拿着一块猪蹄，一下啃啃这边，一下吃吃这边，忙得不亦乐乎。
听见宋余的话，她低头嘴挨着碗沿，用两只手手腕按住碗，微微倾斜，这样就能喝到汤了。
在喝到的一瞬，她飞快点头：“好喝好喝好好喝！”
陷在美食的海洋中，圆圆觉得没有比这更快乐的时候了。
啃了卤猪蹄，吃了炖萝卜，最后还吃了小碗汤泡饭，圆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家了。
宋新苒说：“圆圆给爸爸妈妈带点回去吧。”
圆圆摆摆小手，很有大人气质：“不用啦宋阿姨，我妈妈以前让我不要打包回家。”
“我回去了，你们别送我啦。”她转过头特意跟宋余说，“明天见。”
圆圆回到家就发现爸爸妈妈在等自己，她甩甩双手：“我今天很有礼貌，没有打包哦。”
“爸爸妈妈你们猜我今天吃的什么？”
许爸：“关东煮？”
许妈：“钵钵鸡？”
圆圆摇头：“不是都不是，是卤猪蹄还有炖萝卜。”
她眼睛闪闪发亮：“天啊，宋阿姨做的卤猪蹄好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蹄，好软哦，一口咬下去嘴里全是糯糯的。”
她砸吧砸吧嘴：“味道超级超级香，啊！那一定是宇宙中最美味的卤猪蹄！”
“妈妈，我明天还可以去宋阿姨家吗？”圆圆眨巴眨巴眼睛，“我今天很乖，没有打包哦。”
许爸已经吞了又吞唾沫，应该表扬女儿的，今天懂礼貌了，可他要怎么说……他也想吃卤猪蹄啊！
城里也有卖，但就没买到好吃的，那些卖的猪蹄卤得很硬，只能说熟了，但跟软烂一点不沾边。
猪蹄外面一层皮还有滋味，里面味道却十分寡淡，一些没清理干净的，还一股子味！
如果放久一点，连外皮都被风吹干，费老大劲才能咬下一块。
宋余妈妈做的卤猪蹄肯定不是这样的，听圆圆说就知道一定很美味！
许妈也狂喝了两口水，勉强对女儿笑笑：“圆圆今天很棒哦。”
但她心里想的是，如果圆圆能打包回来，那也不错啊！那可是卤猪蹄哎！她跟圆圆爸爸一样，也爱吃卤猪蹄。
许妈心中非常遗憾，真是礼貌和美味不可兼得啊。
*
另一边，宋余一边吃着萝卜一边对宋新苒说：“妈妈，今天吴耀轩跟你道歉了。”
圆圆虽然吃完回家了，但宋余在家还可以继续吃，他觉得这萝卜真甜，好好吃，比以前在姨娘家吃过的萝卜好几百倍！
宋新苒惊讶：“他跟我道歉做什么呢？”
她都不认识吴耀轩呀，只是这个名字总出现在宋余口中，每天放学回家后宋余就会跟她说幼儿园里的事。
宋余说：“因为他说妈妈做的卤肉不好吃，他说谎！”
宋新苒哑然失笑：“然后呢。”
宋余说：“然后我就原谅他了嘛。”
他是个很大度的小孩，别人说对不起，他就会说没关系，像是设定好的既定程序。
“妈妈。”宋余带着一点小小害羞的神情，小声说，“吴耀轩说想和我玩，跟我做朋友。”
宋新苒问：“那小余怎么想的呢？”
宋余说：“我们小一班是一个大家庭，他想和我做朋友，我就答应他了，以后他跟我说话我也会跟他说的。”
不过圆圆好像不喜欢吴耀轩，每次看到吴耀轩就做鬼脸，宋余觉得让圆圆和吴耀轩一起玩会比较难。
但他会想办法的。
“妈妈。”宋余想到什么似的，滑下凳子，跑向书包，拿出一个橡皮擦递给她看，“这是朱果给我的哦。”
“我也送了他一个星星吊坠。”
宋新苒接过橡皮擦，模样做得很是精致，这样的小东西最得小孩喜欢了。
她笑笑，神情温柔：“小余在班上人缘真好呢。”
有这么多小朋友想和他做朋友，还有送给他礼物的，宋余在幼儿园会过得很开心。
宋余抿着唇，唇角轻轻弯了弯，他眼睛亮亮的，他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呢。
以前在姨娘家的时候，没有小朋友跟他说想和他一起玩，想和他做朋友之类的话。
他虽然很想参与他们的游戏，但他也因为羞涩没有开口。
他现在也交到新朋友了，而且好多新朋友，很多同学玩游戏都会主动邀请他呢。
宋余觉得幼儿园真好，他要上一辈子的幼儿园！
啃了一口猪蹄，他脑海里的想法又变成了：“妈妈，猪蹄真好吃呀。我可以吃猪蹄面面吗？”
这是在姨娘家养成的习惯，遇到好吃的东西，都想用来和面吃。
宋新苒捏捏他小脸：“当然可以呀。”
她心中另起想法，卤猪蹄本来是一时心血来潮，但吃过的人都喜欢，那说明很有市场x。
宋新苒决定了，下次赶集日卖卤肉的时候把猪蹄也带上，增加新品类，吸引更多顾客。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这是大家最愿意花钱，也最舍得花钱，同时钱最多的时候，在外打工一年的人也回家消费，很多餐馆过年一个月的利润能占全年总利润的50%，甚至更高。
她趁大家都愿意花钱的时候多多赚钱！
第52章
汪海几个月前在岭德镇开了一家卤肉摊,位置正好，在菜市场熟食区黄金地段，生意自开业后就很好。
他在这行干了七八年,以前在隔壁镇，但那里人口比岭德镇少一半,为了多赚钱才找了关系过来拿到了菜市场的摊位。
来了后生意一直很红火,尤其是赶集日,人挤人地大家都想买,几个月赚了以前一年的钱，汪海心思也活络起来，这几天想买个店面开家卤菜店。
岭德镇一家卤菜店都没有，基本都是摆摊的，要是他开家卤菜店,也算得上是镇上第一人了。
不过要开卤菜店的话，手里的积蓄就基本要投进去，身上没啥存款了，汪海还有些犹豫。
犹豫了几天，终于决定要买店面，在四处寻觅合适的店铺时，汪海发现自己生意好像有所下滑。
做生意的收入有所下滑和上涨都是正常的,但一直下滑就不正常了。
汪海无论赶集还是不赶集都会出摊，出摊位置固定，又凭借着出色的厨艺,早已经招揽了大批顾客，生意一直比较稳定。
生意下滑后汪海就顾不得再去找店面，而是在找原因，刚好这天有位老顾客来买猪头肉。
老顾客是退休工人,住在镇上，每个月拿着退休工资，平日里就去打打牌，时不时来买一两斤卤肉，为人大气爽快，就算有些时候汪海切肉的时候不留神多切了一二两，老顾客也笑着接受，说没事，就当加餐了。
汪海仔细一回想，才发现老顾客已经有段日子没来了，以前他可是每隔两三天就要来光顾卤肉摊的。
老顾客站在摊前看了看，眉头皱了下，似乎在思考要买什么，犹豫几番，才说：“老板，切八两核桃肉吧。”
汪海专门给老顾客选了一块好肉：“大爷，你看这块怎么样？比较瘦，吃起来不腻。”
大爷点了点头：“行，八两啊，别切多了。”
汪海应了声，拿着刀稳稳当当切了一块，一称，八两冒了一小点，他笑道：“就算八两了。”
大爷点了点头。
汪海一边切肉一边和大爷聊天：“大爷今天打牌赢了吧，看你面相就带财。”
大爷脸上多了笑容：“赢了一点，手气还可以。”
一番话拉近了些距离，汪海说：“大爷，你经常来买我都认识你了，送你一个鸡爪哈。”
大爷连忙摆手说：“不用送，我不爱啃骨头。”
又闲聊了两句，汪海才问出真实目的：“大爷，你觉得我们家卤菜的味道有没有什么变化啊？”
大爷不明所以：“没有啊。”
汪海叹了口气：“我最近生意不知道怎么变差了，昨天现卤的肉都没卖完，我还在寻思是不是自己手艺退步了，大家都不爱来了。”
大爷欲言又止，还是说：“你家味道跟以前差不多，在菜市场里算好的了。”
汪海笑道：“大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着把切好凉拌好的猪头肉装进口袋，递给大爷：“最近有一阵子没看见您了，我还在担心呢，心想要不要去您家里看看，今天看见您，我这颗心就放肚子里了。”
大爷接过猪头肉，或许是被他的话打动了，犹豫了下，才说：“菜市场外面新开了家卤肉店，我家里人就爱吃那口。”
但大爷还是安慰着汪海：“你家味道没变，在菜市场里还是冒尖的。”
大爷拎着卤菜走了，也说得比较委婉，哪里只是家里人爱吃，分明是他最爱吃，一个不爱啃骨头的人吃了那家卤肉摊的鸡腿鸡翅都觉得上瘾。
汪海心里发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菜市场外面新开了家卤肉店？
他现在开店的话也算不上镇上第一人了？
看来这卤肉开店才有生意有保障，他此刻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在早点开店，现在居然被人抢先了。
对于自己的厨艺，汪海很有信心，他是在外地跟一个卤味大厨师学的，当时花了不少钱。
回到老家镇上一干就是多年，无论同行改改换换，始终是他味道最好，生意最好。
不过他怎么没注意到有新开的卤肉店啊？而且也没听说过，照理说新店开业都要搞搞活动放放鞭炮，有这样的动静他应该知道啊。
越想汪海心里越是百爪挠心的痒，想要早点去看一眼那卤肉店，索性暂时关了摊，跑去菜市场外面瞅了瞅。
但汪海出去在附近转了两圈也没看见新开的卤肉店，店面还是那些老掉牙的，他只能回去继续摆摊。
今天不是赶集日，生意要冷淡不少，但按照以前的客流来说，起码能卖掉二十来斤猪头肉，汪海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已经减了几斤的量，但就是这样，最后也还剩了三四斤。
汪海又去菜市场那边仔仔细细找了圈，的确没看见新开的卤肉店，他索性进了一家菜市场这边的茶馆，历来茶馆里的消息都是最流通的。
进去后好几个人认识他，跟他打招呼：“汪老板真是稀客啊，今天也来打牌了。”
汪海笑笑，说随便坐坐。
看见茶馆院子里有一些人坐着说话，汪海就凑了过去，好巧不巧，正听见他们说什么卤肉的事，汪海立刻坐了下来，搭了一句话：“是那家新开的卤肉店吧。”
一个大娘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是啊，真不知道老板怎么做的，那卤肉我吃了都想！”
大娘带着的小孩四五岁的样子，听到卤肉的名字眼睛都亮了，兴冲冲地说：“外婆我们要去买卤肉吗？我要吃卤鸡翅！还要吃卤鸭脖！”
“张大姐，你家平平都念叨着想吃呢。”
张大姐笑了下：“他就是馋嘴！我就买过一次他就惦记上了，每天都想吃，不过那家店只有赶集日才开门，平时想买都买不到。”
“你别说，说得我都饿了，待会买点卤菜回去吃。”
汪海听到这里，立刻想推荐自己的小摊，他今天的卤肉还没卖完呢，多卖一点少亏一点。
但还没说出口，就被叫做平平的小孩打断了，小孩声音天真清脆：“婆婆不要买卤菜，不好吃！”
小孩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外婆买回家我都不想吃，我只要卤鸡翅！”
汪海还没说话就被拉踩了一次，人都有点麻了，但他觉得这小孩肯定是没尝过他家的卤菜才说这话的。
小孩的话惹得大家哄笑起来，一个大娘说：“平平这嘴巴厉害呀，还吃得出来，那家卤肉店比其他家的味道好多了，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
张大姐抱着小孩：“小孩子的嘴巴最挑食了，平平以前吃卤菜吃两筷子就不要了，只有那家的他能吃好多，就是上次我没买够，一顿就吃完了，等赶集了得多买些回去！”
“张大姐那你得早点去。”一个大爷说，“那家生意好得很，每次都排着队！卖不到一两个小时就卖完了。”
汪海心想，有那么夸张吗，还排队？他在镇上干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去哪家店买东西还要排队的。
“老辈子些。”汪海开口，“这是不是假的啊？万一是卤肉店老板请人来排队做戏的？”
汪海自认曾经走南闯北，一直做生意，眼界都不是镇上普通人能比的。
“怎么可能！”一个大娘反驳道，“那排队的人大多都是我认识的，大家是真真正正的买主！”
“你这话不能乱说，人小姑娘踏踏实实做生意的！”要这样污蔑人，小姑娘以后不干了，他们还上哪买这么好吃的卤菜？
“就是啊，这些闲话说不得！”
被大娘大爷们一番怼，汪海心里有点不舒坦，他觉得自己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些老辈子吧，以前不是最喜欢说哪家哪家的闲话吗，有的没的事都传得神乎其神，现在居然向好了？
汪海只得说：“我就是随便猜猜，不作数的。不过你们说的是哪家卤肉店啊，我在这边都没看到呢？只有赶集日开的话，那不亏本吗？店铺水电费租金每天都要算啊。”
“不是什么卤肉店。”一个大爷说，“是两个女人开的卤菜摊。”
汪海惊讶，原来是卤菜摊，那不跟他一样x吗？怎么生意还这么好？都把他的老顾客抢过去了？
他问：“那家卤菜摊就是卖猪头肉和鸡腿鸡翅吗？”
汪海心想，难道是品类比较多吸引人了？
他是一个会反思学习的人，如果别人因为卖更多品类生意好，他也可以卖，还能搞更多的什么兔腿鸭腿。
其实这些原来汪海也弄过，不过并不好卖，后面就没再尝试了，他心想可能是现在时代不同了。
但一个大爷说：“那家不卖猪头肉，只有些鸡爪鸭掌鸡翅鸡腿什么的。”
汪海“啊”了一声，不敢置信：“只卖这些？都当不了一盘菜！”
“谁说当不了菜了？”张大姐听见这话是第一个不干的，“平平就是因为那家的鸡腿，中午都吃了两碗饭！袋子里剩着的卤汁都煮面吃了一大碗！”
“张大姐，你们家可真会生活，我就没想到卤汁还能和面吃！下次我也试试。”
张大姐喜笑颜开：“别家的卤汁丢了也不可惜，那家的不能扔，丢了都心疼！”
汪海：…………
无形中又被拉踩了一遍，听起来在这些大爷大娘眼中，世界上的卤菜就两种，一种是那家新开的卤味摊，一家是剩下的所有卤菜。
一开始汪海以为新开的卤菜店生意好，是因为它是镇上第一家卤菜店。
现在他知道是因为味道好，上至大爷大妈，下至四五岁小孩，无一不爱。
“明天就赶集了，我得早点去多买点。”
平平听见这句话高兴地拍起手来：“多买点多买点！我爱吃！”
张大姐摸了摸他脑袋：“就你嘴馋！”
平平不乐意了：“妈妈也馋，妈妈吃了三个鸡爪，我才吃了两个！”
张大姐说：“你妈也馋，都这么大人了。”
另有大娘笑呵呵道：“好吃的东西谁不馋，正常的。”
汪海听他们说得热闹，话里话外对那家卤菜摊极其推崇，他心里都有点忍不住怀疑，这些是不是也是卤菜摊请的托哦？
但他也是卖卤菜的，请托来诓他有什么意思。
汪海决定，他要去会一会新开的卤菜摊！
“大娘，卤菜摊平时在哪儿开啊？”汪海问。
但这话却没人回答的，大家打量了他一眼：“你想干啥？”
刚才他们说卤菜好吃，这个人能反驳十句，看上去不像好的，搞不好有什么坏心。
汪海笑着说：“听你们说得我也想买，准备明天赶集去瞅瞅。”
哦，原来也是一个爱吃的，但卤菜供应本就有限，还得排队才能买到，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竞争吗？万一刚好把他们那份买了怎么办？他们吃什么？
大爷大娘们没一个直接说的。
“你明天来看就知道了。”大家都是这句话。
汪海这回是真无语了，就卖个卤菜，搞得像什么地下组织一样，噱头闹得挺足，里面怕不是花架子。
汪海愤愤然回了家，媳妇一看今天还剩了几斤卤肉，叹了口气：“这天天剩怎么行，都不赚钱了。”
汪海说：“我今天问出来了，是菜市场门口新开了一家卤菜摊抢了我们生意！”
媳妇“啊”了一声，很是震惊：“还有人能抢我们生意？”
他们来了岭德镇后一直是抢别人生意的，因为卤菜味道好，蘸水也不错，没过两月就吸引了不少人，老顾客都一堆一堆的。
汪海把在茶馆受的气全发泄了出来：“可不是嘛！而且那家还没卖猪头肉，是卖鸡爪鸭掌之类的零货！”
说出来的时候汪海心都在滴血，他做这行自然知道什么最赚钱了，就是这些零货利润高得吓人。
他以前也想多弄点鸡爪鸭掌之类的，但顾客根本不买账，大家还是喜欢吃猪头肉。
那怎么回事？
不买他的账，只买新开这家的账吗？
这怎么还能区别对待！
媳妇一听，忧虑道：“那怎么办啊？这家是不是味道好，大家都去买了？”
味道是最神乎其神的东西，尤其是现在大家兜里都有两颗子，不只是追求填饱肚子，而是追求吃得好。
媳妇觉得他们家的卤菜味道已经很好了，他们就是靠味道碾压其他摊的，难不成现在自己也要当这个炮灰了？
汪海恨恨道：“明天我倒要去看看这卤菜是什么味，我还不信有他们吹得那么好！”
媳妇很支持，不过……
“剩下的这些卤肉怎么办，我们家也吃不完。”
汪海说：“给我表姐送去吧，当时我们能过来多亏她帮忙。”
媳妇埋怨了两句：“总是送总是送，人家都不领情……”
第二天一大早汪海就来到了菜市场门口，自从来了岭德镇后，他还没有在这时候逛过大街。
赶集日的早上都是最忙的时候，他忙着挣钱，哪有时间出来逛，今天暂时把摊子交给媳妇，他要来看看新开的卤肉摊是哪方神圣。
汪海本以为要多找一会才能看见那家传说中的卤菜摊，孰料没找就看到了，人家显眼得很。
一出摊就好几个人围了上去，汪海眼看着没过两分钟居然排起队来了，他睁大了眼睛，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就是他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光景啊。
汪海赶紧凑了上去，排在后面。
排队的人有老顾客有新顾客，新顾客凑热闹的，说看着这里排队就上来捡便宜。老顾客说，那真是捡到大便宜了，这家卤菜特别好吃，只有赶集日才有卖呢。
汪海酸溜溜心想，捡什么便宜啊，自己往外掏钱还觉得美滋滋的，他们是不知道鸡爪这样的零货利润多高！
但都是做生意的，汪海不至于暴露出来掀了自己的摊子。
排着近了，汪海就听见有人说：“老板今天上了新货，卤猪蹄太好吃了！大家多买点！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卤猪蹄！”
汪海脑袋上立马就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还有做这种弱智广告的？上一个新品值得这么夸张吗？卤猪蹄有什么稀罕的？
但奇怪的是，大家好像很吃这套，立刻有人问：“老板，猪蹄怎么卖的？”
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声音含着笑，很是讨人喜欢：“猪蹄按块算，一块猪蹄两元。”
汪海心中一想，这么贵能卖出去？！
卤猪蹄并不是稀罕货，他原来也做过，一般按个数来，卖三块一个，但销售并不好。
他踮起脚看了眼，这一块大概是一个猪蹄的一半，差不多四块一个猪蹄了。
“这么便宜，老板给我来两个！”
汪海：……？
便宜吗？
他卖猪蹄的时候，可不少人问了就走，还埋汰一句，这么贵！
汪海看着老板给人装了两块猪蹄，顾客一拿到手里就迫不及待吃了起来，顿时精神好像都抖擞起来：“这猪蹄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软的猪蹄，家里炖都炖不出这个味！”
语气之夸张，神情之浮夸，动作之故意。
这老板有点东西啊，竟然安排了这么多捧场的人。
“真有这么好吃？”有人怀疑问。
汪海心想，这世界上果然还是有聪明人的。
客人很不客气：“你直接买了吃就知道了，反正信我的总不会错。”
客人不仅买了猪蹄，还买了鸡腿鸭掌之类的，一共花了十块钱。
汪海看着这钱都眼红，这丰厚的利润啊，他也想要！
有了这个插曲，质疑的客人不服气也买了一个猪蹄，脸上充满了挑衅搞事的神情。
汪海做生意的时候最讨厌这样的客人了，但如果是对家遇上这种客人，他就背地里偷着乐了。
看着质疑客人拿起猪蹄，放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
然后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此时汪海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什么猪蹄能这样咬啊，卤猪蹄都是啃来吃的，越啃越香，炖煮卤出来的猪蹄都有点偏硬，这是猪蹄的性质决定的。
咬了一口后，客人腮帮子动了动，喉结滚动咽下，整个人精神都焕然一新：“这猪蹄好吃！又香又糯！”
他这句话把后面还没买到猪蹄的客人馋虫都勾了起来，纷纷往前挤着，想看猪蹄还剩多少。
汪海也看了眼，这一看眼睛就瞪大了。
那猪蹄是极其诱人的酱红色，带着油润的光泽，不是单纯加酱油能卤出来的，肯定炒了糖色，而且这糖色炒得刚刚好，和酱汁完美融合渗透，一丝不透地包裹着猪蹄。
猪蹄更是软烂，不锈钢夹子加起来，厚实油润的猪皮都颤颤巍巍抖动，猪蹄切开的中间都能看到半透明的筋，蹄膀处的褶皱盛满了浓郁的卤汁，不难想象一口咬下去该是多么的丰腴肥美。
汪海一个怀着不明目x的想挑事的看到这猪蹄都不免吞了吞口水，但他觉得人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猪蹄只是看着好看，万一不好吃呢？
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菜他又不是没吃过！
终于轮到他，汪海还未说话便闻到了一股卤香味，很明显这些东西都是现卤的，才会有这样的浓香，猪蹄肉香醇厚极了，卤香底蕴深厚。
“要点什么？”宋新苒问。
汪海这才回过神，用挑剔的目光扫了一遍小摊，但就算他目光带刺，也无法说出这些卤菜有什么缺点来。
他轻哼一声：“一样来一个，听说你家味道好，我倒要尝尝怎么个好法。”
陈静芳神情一变，她跟随出摊半个月了，已经能分辨正常顾客和难搞顾客的样子，眼前这人一看就知道要坏事。
宋新苒却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给下一个顾客装东西。
既然是来买东西的那就是花钱的，宋新苒自然没有把钱赶出去的道理，她说：“鸭翅已经卖完了，剩下的我一样给你装一个。”
汪海惊讶极了：“卖完了？这才多久就卖完了！”
现在还不到八点啊，赶集大部队都还没来！
宋新苒说：“鸭翅比较受欢迎，我今天准备的鸭翅也不多。”
汪海像抓住了什么小辫子，立刻说：“那你就要多准备点啊，怎么能我排队买还买不到呢！”
宋新苒还没开口，身后的顾客先说话了：“多的是人排队没买到的，你不买就走，别挡着我买！”
汪海不知道这些顾客脾气还挺大，顿时闭嘴了。
宋新苒问：“你还要吗？”
汪海看了眼，讪讪道：“要，一样一个，猪蹄要两个。”
付了钱后，汪海就在旁边吃了起来，他非要用自己的舌头品尝出这猪蹄的欠缺和不足来！
一口咬下去，牙齿就陷在了软糯至极的猪皮中，蹄筋轻轻一咬就断，舌头牙齿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粘糯丰腴的胶质，在口腔中微微粘连。
光一口，就让人觉得无与伦比的满足，那种猪蹄特有的糊嘴感并不油腻，只让人忍不住继续吃。
汪海把嘴里的猪蹄咽下去，神情便僵住了，动作也滞住了。
愣了片刻后，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排队的人，队伍老长了，在这些队伍中，汪海还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昨天来买他家卤肉店老大爷。
汪海把刚买的卤货往身后一藏，朝老大爷走了过去，招呼道：“大爷，排队买卤肉哈。”
大爷一看到他，脸上露出一点不自在的神情：“是啊，我家里人爱吃这口。”
汪海已经看透大爷的话，面上笑着说：“这家卤货店好是好，就是买的鸡爪鸭脖之类的，骨头多，不适合老年人。”
汪海纯粹是顺着昨天大爷的话在说，他昨天给大爷送鸡爪大爷都不要呢。
孰料这回大爷神情就变了：“谁说不适合老年人了？这家卤肉炖得好，我吃下去都不卡牙齿，那鸡爪子一抿就脱骨了，最适合老年人了！”
他都吃这么多了怎么还能说不适合，老大爷不允许有人诋毁鸡爪子。
而此刻汪海内心都在苦笑在滴血，心里只想大爷你还记得你昨天说的话吗？
你说你不喜欢啃骨头，原来只是不喜欢啃我家的骨头。
送的鸡爪不要，要花钱来买。
这一瞬，汪海懂了，什么都懂了。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声音都沙哑无力了：“好，大爷你慢慢买。”
大爷高冷地点了点头，他自然要买，还要多多买。
汪海慢吞吞转过身，整个人像上了发条的木头人一样，艰难迈开步子，四肢僵硬地往菜市场里走去。
他只觉得自己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自从干这行以来，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明明以前那些顾客吃了他家卤肉都说好的。
汪海媳妇正在吆喝着卖卤肉，一边吆喝心里便叹了口气，生意大不如从前，现下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看汪海回来怎么说吧。
正想着，抬头就看见了人，却是整个人都不太对，手里拿着卤味，看起来失魂落魄，跟行尸走肉也没两样了。
媳妇惊讶和担心齐齐涌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汪海身边，赶紧扶住人：“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汪海如梦初醒般，拿着手里的卤味晃了晃，重重叹了口气，把媳妇吓得不轻：“大清早的你别是撞鬼了吧！”
汪海心想，这跟撞鬼也没两样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斗志全无，他吃了一口猪蹄，又被老大爷精准打击，心里也门清，为什么别人生意好，那是真的厨艺过硬，他拍马也赶不上的。
老顾客会被吸引走也是理所应当的，要自己是顾客肯定也更爱吃那家的卤货。
“媳妇，我们走吧。”汪海有气无力地说。
媳妇愣了下：“走哪儿去啊？”
“回石坡镇。”
他们就是从石坡镇来的，石坡镇虽然面积和人口都没有岭德镇的多，但能人也少，他们的卤菜摊在那里是碾压性的存在。
岭德镇有这家新开的卤菜摊在，他们是当不了第一了，只能回石坡镇去欺负别家小摊了。
媳妇大吃一惊：“你以前不是不想回去吗？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汪海无力地摆摆手：“我是清醒了，走吧。”
媳妇一口答应下来：“好！”
她还不想在岭德镇呢，跟汪海那个表姐相处就觉得累！
“把今天的卤菜卖了再走吧。”
但今天卤菜也没卖完，等到下午还剩两三斤，汪海说：“我们把剩下的卤菜送给我姐，然后回家收拾东西，找个车今天就搬过去。”
媳妇不太高兴，每次没卖完的就送送送，就是条狗吃了别人东西还知道摇摇尾巴呢，汪海那个表姐就是觉得他们该送的一样。
不过一想到回石坡镇，以后也不会再经常见到人，媳妇就忍了。
汪海把剩下的卤猪头肉切成片拌好了，一半留下自家晚上吃，一半送人，拎着口袋夫妻俩去了表姐家。
一看到他们，汪玲就笑了：“今天这么早就休息了啊，快进来坐坐！”
汪海把卤肉递上：“今天没卖完的，玲姐你拿去当个菜吃。”
汪玲“呀”了声，假意关心道：“怎么今天赶集日都没卖完，最近生意难做，你们每天少做点。”
汪海说是：“最近生意是不太好做。”
汪玲安慰了两句，眼珠子往那袋肉上瞥了几眼。
汪海媳妇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不要表演得那么假打也好啊，一边让他们少做点，一点看着卤肉笑得嘴角都抽动，是巴不得他们每天都有剩菜好免费送给她吧。
汪海寒暄几句后就说明了去意：“玲姐，我们准备回石坡镇了，在岭德镇这段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汪玲“啊”了一声，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惊讶了，忙问：“不是在岭德镇生意很好吗？怎么又要回去了？大海啊，不是我说，石坡镇比岭德镇小那么多，你们在这儿干才有前途啊！”
汪海媳妇心想，是怕他们走了没人再来送免费的卤肉了吧。
但面上功夫还得做，媳妇道：“玲姐，这生意不好做啊，尤其菜市场门口又开了家新的卤菜店，我们生意一天比一天少，趁着现在还没把本钱全赔进去，还是回石坡镇去。”
又怕汪玲把汪海说动留下来，媳妇转头看向男人：“大海都跟我商量过了，我们今晚就回石坡镇，好在我娘家在那边也有住的地方，到时候还是按老样子摆摊。玲姐，你在岭德镇这么多年，熟门熟路的，还要麻烦你帮我们找辆车。”
这话直接把两人堵死了，汪玲也不好说什么，讪讪道：“那好吧，就是太可惜了，你们刚来的时候生意那么红火，再熬久一点肯定能干下去。”
没说几句话，汪海和媳妇便要走了，趁着现在天早，回家收拾下东西，既然岭德镇做不了了，也不要耽搁年前这宝贵的时间，赶紧回石坡镇赚钱回来。
汪玲把两人送走，背过身脸色就沉了下来，嘴皮动了动，暗骂了几句，也不知道在骂谁。
丈夫下工回来，看见桌上的菜，哟了声：“大海今天卤菜又没卖完啊，他这人不会做生意，哪有生意越做越差的道理。”
说着说着还想教汪海两招，论得头头是道，俨然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
汪玲没好气地说：“好好吃吧，这最后一顿了！”
男人不明所以：“怎么，他决定以后少做点了？”
汪玲：“人家不在岭德镇干了，要回石坡镇，这个关系是没了，以后你别想吃到免费的猪头肉。”
男人顿感惊讶，追x问道：“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他从石坡镇来的，还好意思回去？他这个人做事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一点没有男人的毅力！”
汪玲越听他说越气：“你有毅力，你有毅力就不会把钱借出去要不回来了，家里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你还有钱去借给别人？”
男人一听就火了：“你凶什么凶，现在这个家是老子在拿钱回来，玻璃厂几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你说这里有关系那里有关系，怎么没凭关系把工资拿回来？”
两个人说着就吵了起来，汪玲心里气都气饱了，心想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什么都跟她过不去，就连免费的卤肉都没了！
她倒要去菜市场看看，到底新开了哪家卤货店，把汪海生意抢没了，害她以后都没了免费的路肉吃！
汪海和媳妇是个急性子的人，说走就走，当天晚上就回了石坡镇，第二天就在石坡镇的老地方摆上了摊。
石坡镇没有岭德镇人那么多，菜市场的摊位还有空，不用排队就能直接去摆。
回来当天，就有老顾客找了上来：“老汪你们去哪儿了啊，这可算回来了，你们不在的时候我都没买过卤肉！”
汪海笑呵呵的：“回了趟老家。”
又问老顾客：“还是老样子吗？”
老顾客：“对，还是半斤猪头肉半斤核桃肉两根豆杆！你还记得啊？”
“你经常来买，我怎么可能忘。”汪海说着，在卤肉上切下一刀，拿称上一称，“多了一两。”
老顾客很好说话：“多一两就多吧，给我装上。”
汪海高兴应了声，他一边切菜一边觉得还是老地方好，以前觉得处处看不顺眼的地方，现在都瞧得顺心了。
*
宋新苒收摊后算了一下今日营收，由于加了卤猪蹄，比往日多了五六十块钱。
卤猪蹄的受欢迎程度超出了她的意料，顾客非常买账，买了的人都说她卤得软糯进味，从没吃过这样美味的卤猪蹄。
只是卤猪蹄比卤鸡爪之类的制作起来更麻烦，宋新苒准备得也不多，严格说来还是鸡爪鸭脖之类的利润率更高。
但是做生意嘛，也要有福利款来吸引回馈顾客。
她赶集日在菜市场旁边摆摊卖卤肉也有十来天了，依照经验，宋新苒以为客流会逐步稳定到一个区域值，排队也要买的情况可能会逐渐减少。
但事实发展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客人越来越多，排队还是那样排着，甚至每个人买得更多了。
成年人跟学生不一样，普通学生一次买个五六块钱关东煮已经算不少了，还是拿了自己晚饭钱来吃。成年人来赶集时一次买个十块八块也不算什么。
镇上还出现许多年轻面孔，穿着棉服，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回来过年的。
宋新苒决定以后赶集日时把重心放在卤味上，多做一些利润高的卤菜。
但日常的关东煮也没落下，下午出摊的时候，尤彤彤买了十块钱关东煮。
宋新苒给小姑娘打包时笑着打趣：“彤彤今天发财了呀。”
尤彤彤脸蛋微红：“都是我存的钱，要放寒假了，我要赶紧把钱花了！”
尤彤彤思来想去还是把钱花在吃食上最划算，在吃食上用在关东煮里最合适！便高高兴兴来花钱了。
宋新苒问：“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呢？”
尤彤彤说：“下周星期三，我们全校都是这个时候放。”
“阿姨。”小姑娘可怜巴巴问，“放假了你还会出摊吗？”
宋新苒摇摇头：“你们放假了，我也休息休息。”
“不要哇！”一名学生哀嚎，“阿姨你别休息，我家就在邮政局那边，放假我也会买的，我过年压岁钱可多了！”
“阿姨心疼心疼我们吧，没有关东煮我真的活不下去！这个冬天我的命就是关东煮给的！”
细细说来可不是嘛，以前最讨厌冬天上学了，每天早上天不见亮就到学校，心情犹如上坟沉重，每晚摸黑回家，天气又冷，一出教室感觉脸都像被冷雨用刷子洗过，走在回家路上总觉得自己命好苦。
但这个冬天好像好过一点了，在晚自习下课后去校门口买一碗关东煮，双手捧着，手心温暖，关东煮热气腾腾，白雾弥漫，香气诱人，一口吃下去，只感觉身体和心理都满足了。
这算冬天为数不多的念想了，三中不少走读学生都觉得，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关东煮的味道，真是冬天的救赎啊。
“孩子们也心疼心疼阿姨吧，我也就寒假能休息一下。”学生喊苦，宋新苒也会依样画瓢跟着喊命苦。
三中的学生还是年纪太小，涉世不深，终究不敌在卖惨方面不敌宋新苒，最后一个个说：“阿姨我们大年十六开学，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哦，不要迟到了！”
宋新苒心想，这还没放寒假呢，就想着开学的事了，真是孩子心理。
她笑着一一答允：“好，到时候我一定准备出摊。”
可能是要放寒假了，想到有一个月吃不到关东煮，今天学生们花钱都更大方，买了不少。
宋新苒快乐地收钱打包，东西比往日卖得更快。
“妈妈。”
忽然听见宋余的声音，宋新苒转过头，温声问：“小余今天不是说要去圆圆家里玩吗？”
“阿姨，我在呢。”圆圆声音清脆。
宋新苒看着买关东煮的学生少了不少，暂且把手里的事交给陈静芳，转过身看向几个小孩：“今天想在这里玩吗？”
咦。
宋新苒忽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宋余的好朋友圆圆，章小达，章小朗和周雪四人她都见过，今天多了张生面孔。
是个小男孩，个头是几人中最高的，皮肤生的白，眉毛黑浓，长得还挺帅气。
“这是小余的新朋友吗？”她微微笑着，声音温柔地问。
宋余轻轻皱了下小眉头。
眼生的小男孩便仰起头，声音清脆地喊她：“宋阿姨，你做的卤肉真好吃，你长得真美丽。”
猝不及防被一夸，宋新苒笑容更真切了：“谢谢小朋友呀，你叫什么名字呢？”
宋余说：“妈妈，他叫吴耀轩。”——
作者有话说：见家长啦~
其余四个小朋友惊呆了，人怎么能有两幅面孔呢？
第53章
宋新苒都怔愣了片刻,吴耀轩这个名字她经常从宋余口中听到，但一般都是吴耀轩被安老师批评啦，吴耀轩带玩具来班上啦,吴耀轩跟圆圆吵架啦……
总之不是一个正面的形象，在宋新苒心中,这个小孩应该是班级小霸王的存在。
但今天一看,完全出乎人意料,模样有点小帅气,长得挺可爱，特别是第一次见面就夸人，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是个嘴甜的好孩子。
宋新苒勉强压下心中的惊讶，唇角弯了弯，跟小孩打招呼：“你好呀吴耀轩。”
“阿姨好。”吴耀轩站得规规矩矩的,说话带着小孩特有的稚嫩语调，“宋余在班上经常说起您。”
是的，他居然用的是“您”这个表示尊敬的称谓。
宋新苒一时有点精神恍惚，一般幼儿园的小朋友没有这么懂礼貌吧，说话还跟个小大人一样，她都有点卡壳：“嗯……他在班上说我什么呢？”
吴耀轩说：“宋余说您做的东西是天下最好吃的，他最喜欢妈妈了。”
依然特别强调“您”字,十分突出自己的讲礼貌。
宋余立刻闹了个大红脸，想赶紧捂住吴耀轩的嘴。
他觉得好奇怪，今天吴耀轩为什么这么奇怪,但小孩贫瘠的语言描述让他无法把这种怪异感说出来，就感觉，好像吴耀轩不是吴耀轩了……
宋新苒也感觉有点奇奇怪怪的，这小孩说什么怎么一股子大人味,她决定换个话题：“你们放学过来都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呢，阿姨给你们盛。”
在旁边呆呆站着良久的四个小孩在听见吃东西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圆圆首先冲过来，站在宋新苒面前，脆生生道：“宋阿姨，不给吴耀轩吃！”
吴耀轩眼瞳一下瞪大，嘴一张，似乎想骂人，但又忍了，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圆圆。
章小达立刻与圆圆站在了同一占线：“对！宋阿姨，不给吴耀轩吃，他非要跟我们过来！还、还……”
章小达终于有机会有时间描述自己心头的强烈不适应感：“他还好奇怪！”
不应该是这样的，吴耀轩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在幼儿园里吴耀轩说x话跟吼的一样，从来不会主动跟同学打招呼，也不会说老师好美丽……
为什么现在要学宋余说话？还主动跟宋阿姨问好……
章小达跺了跺脚，死活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急得额头快冒汗，反复揪着那一句：“不能给他吃！”
这么美味的关东煮，当然是他们这群小伙伴享用，吴耀轩吃空气吧！
吴耀轩立刻把仇恨的目光投向章小达，仿佛想像奥特曼那样能发射出激光把章小达打倒。
章小朗准确给出了一个词：“学人精！吴耀轩学人精！”
这词一下戳中了几个小朋友心里的点，立刻统一口径，小声骂道：“吴耀轩学人精。”
宋新苒想，这些小孩也真是的，怎么四打一呢，她担心吴耀轩会难过，头疼应该怎么安慰。
却看见吴耀轩眼珠子轱辘一转，神情有点惊慌。
现在吴耀轩心里的确是慌乱的，他们怎么知道他在学人，但他学的不是宋余，是他那个讨人厌的表哥。
虽然吴耀轩不喜欢表哥，但不可否认大人很喜欢表哥，每次吴耀轩回城里总能看见表哥，表哥说话的语气，表哥说的话，他都能学个十之八.九。
只是他以前从不肯学，但今天是跟着宋余他们过来，第一次见到宋余妈妈，吴耀轩有点紧张，便学了个几成像。
但他跟表哥就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因此在圆圆他们骂他的时候，他就有点忍不住想动手揍回去。
不过还是忍住了，这里不仅有宋余妈妈在，还有很多人，还在大街上。
他默默低下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但真的好气啊！章小朗怎么能说他是学人精！他明天去到班上要把章小朗打哭！
气死了，真是气死了！
不过宋余制止小伙伴了，用嫩嫩的声音说：“你们不要这样说吴耀轩，他今天没打人。”
吴耀轩心中咦了声，宋余居然站在他这边了，微低的头不禁抬起一点，眼睛亮光闪闪，腰背都挺直了不少。
圆圆愤怒地控诉：“他非要跟我们一起走，撵都撵不走！”
章小达附和：“就是啊，跟个跟屁虫一样，他没有自己的家吗？！”
吴耀轩再次攥紧小拳头，把这两人列上追杀名单，不服气抬头就干：“路又不是你们修的，只能你们走不能我走吗？”
章小达“啊啊”几声，想找个反驳的理由，但死活找不出，只能拼命跺了跺脚，一副被气傻了的样子。
面对这无懈可击的回答，聪明的章小朗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了，皱紧眉头思考：“反正，反正你是跟着我们走的，宋余的妈妈是我们的阿姨，不是你的。”
再聪明的小孩被气到了也会说胡话。
这就给了吴耀轩可乘之机，神气洋洋道：“安老师说了，同学的妈妈就是阿姨，宋余妈妈也是我的阿姨，你们敢不听安老师的话？”
嗨呀，这番话一出口，吴耀轩都觉得扬眉吐气，一路上被四人联合挤兑埋汰的气终于出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这叫个扬眉吐气！
圆圆瞪大了眼睛，狠狠盯着吴耀轩，如果目光有形的话，吴耀轩现在应该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吃我一拳！”圆圆提起拳头就要揍人，她是个奉行说不过就动手的爽快性格。
宋新苒一看哪还得了，几个小朋友打起架来威力巨大，还不得把她的小摊给打翻了。
她眼疾手快，双手抱起圆圆胳膊，轻轻松松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圆圆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升天了，她眨眨眼睛，还攥着小拳头，神情有点茫然。
宋新苒轻笑一声，语气轻轻哄道：“圆圆是个好孩子，不要打架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像春天最柔和的风，圆圆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宋阿姨抱了起来，她能闻到宋阿姨身上的味道，跟关东煮很像，暖暖的，香香的，还有点甜甜的。
她脸蛋微红，松开小拳头，声音都小了下去，说话还有点磕磕绊绊：“我，我不打架的。”
宋新苒转过身把她放下，站在几个小孩中间，将他们和吴耀轩隔离开，又摸了摸圆圆脑袋，她扎着漂亮的头绳，头发乌黑，不难看出圆圆妈妈在很用心打扮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可能在幼儿园里太闹腾，头绳有点松散，头发也有点乱，看起来像朵蓬松的蒲公英。
宋新苒夸道：“圆圆最乖了。”
圆圆双手放在裤缝线两侧，手心贴着，站得笔直，果真是一副乖乖的样子。
宋新苒再看向另外四个小朋友，唇角弯弯，声音柔柔：“你们也是最乖的孩子，阿姨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打架。”
吴耀轩站得比谁都笔直，声音比谁都响亮：“我保证不打架！”
其他三个小朋友觉得自己好像被比下去了，立刻也站成了军姿，异口同声，声音无比洪亮地喊：“我也不打架！”
摊前还有几个在买关东煮的中学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用一种大人的口吻说：“这些幼儿园的小朋友真有意思，丁点儿大还想打架。”
“好幼稚，噗哈哈哈！”
“跟我表弟差不多，个头小小，破坏力强强。”
几个在“站军姿”的小朋友有点不自在，觉得这些大孩子真是太讨厌了，转过头不想看他们。
一学生说：“宋阿姨以前是不是当过幼儿园老师哟，好会哄孩子。”
宋新苒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好像幼儿园老师，笑着对几个中学生说：“你们小时候肯定也是这样可爱吧。”
学生说：“我小时候从不打架！总拿三好学生呢！”
“我小时候每次考试都排前三！”
一说起自己的光辉岁月，就有点停不下来了，宋新苒觉得这些孩子也没太大区别。
她拿出六个小碗，非常公平地往里面放入同样数量，同样食物的关东煮。但这样一来，本就所剩不多的关东煮就没有了，三中的学生哀嚎道：“阿姨，把小碗里的卖给我们吧。”
宋新苒笑道：“这些是给小朋友吃的，你们十几岁了还要跟几岁的小孩抢吗？”
中学生的确干不出跟幼儿园小朋友抢食的事，但心中愤愤：“他们可真是运气好呢！不用花钱就能！怎么我读幼儿园的时候班上没有同学妈妈开店卖东西呢！”
宋新苒把小碗挨个递到小孩面前：“吃一点吧。”
宋余每天放学过来都要吃关东煮，双手接过，先吃了一颗鹌鹑蛋，里面蛋黄粉粉糯糯，他声音都含糊：“好好吃哦。”
三中学生赶紧走了，免得看这群小孩吃得香，他们自己没得吃流口水。
圆圆四人经常来，因此也没有太客气，主要是也客气不了。
关东煮太香了，冒出的热气香气混合，像一只小鱼钩，直直地把他们这群肚子有点饿的小鱼钓了起来。
一双双小手接过，小孩的声音软软甜甜：“谢谢宋阿姨。”
只是吴耀轩还有点不好意思，哪有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就要东西吃的，虽然这里是大街上不是宋余家里，但宋余妈妈在呀。
宋新苒看着小孩绷着脸，屏住呼吸的样子有点想笑，故意拿着碗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轩轩不吃吗？很香的哦。”
吴耀轩吞了吞口水，在一口吃下去和讲礼貌之间犹豫极了，他可不想破坏自己在宋余妈妈眼中的形象，刚才宋阿姨还夸他是乖孩子呢。
圆圆见到此场景哪还忍得住，高举起手：“宋阿姨他不吃我吃！”
章小达生怕落后，嘴里还含着萝卜，就含糊喊道：“我也可以吃，我肚子大，我吃得下。”
“我也可以！”章小朗和周雪也不忘举手。
吴耀轩根本受不住激，双手一捧就把关东煮接了下来：“谢谢宋阿姨，我吃！”
他目光得意地看了其他人一遍，张开嘴，一口咬下半颗肉丸。
下一秒，身体都僵住了。
这肉丸……好好吃！！
肉丸吸饱了关东煮的汁水，咬在嘴里还会爆汁，汁水咸香鲜甜，裹着肉的脂香，在嘴里嚼嚼，肉质的颗粒明显，口感好极了！
吴耀轩三下五除二把嘴巴里的肉丸吞了下去，飞快地吃起其他东西来。
土豆片也好好吃，带着微微的粉感，和着汁水一吞，一点不噎嗓子。
魔芋丝吃起来微微弹牙，在嘴里咀嚼时能听见轻微的响声，充分吸收了浓郁鲜美的汤底味道！
……
吴耀轩一边吃一边想，宋余妈妈做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好吃！
怪不得宋余在班上总把自己妈妈挂在嘴边上。
奇怪，明明他以前也吃过宋余妈妈做的卤牛肉，为什么好像没有现在这样的美味？
他忽略了当时自己的心情，情绪x对人的味觉影响是很大的。
宋余看着吴耀轩把自己小碗里的关东煮吃完了，又端起碗把汤汁也喝个干干净净，最后捧起碗，语气乖乖问：“宋阿姨，我可以再喝点汤吗？”
宋新苒自然无有不应，给他盛了一碗汤。
吴耀轩仰头灌下，又举起小碗：“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宋余惊呆了，吴耀轩好能吃啊！
他会把妈妈的关东煮汤喝完吗？宋余有点发愁。
不过吴耀轩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在喝了两碗汤后，他住嘴了，又捡起了自己的礼貌：“宋阿姨，谢谢您。”
宋新苒看了都想笑：“嗯，不用谢。”
吴耀轩舔了舔嘴巴，又问：“宋阿姨，我可以邀请宋余去我家玩吗？”
圆圆第一个反对：“不行！”
吴耀轩才不管她，他今天忍受颇多也要跟在他们后面来宋余家的目的就是这个：“宋阿姨，宋余已经答应做我的朋友了，朋友是可以去彼此家里面玩的，我希望得到您的同意。”
宋新苒强忍住笑意，心想这小孩说话怎么像书面语的，一会就变个模样的。
圆圆拦在宋新苒面前：“宋阿姨，你不要同意！”
吴耀轩丝毫不怕，他已经看出来了，圆圆这些不足为惧，只要宋阿姨同意就好了。
但宋余说：“妈妈，我不想去吴耀轩家里玩。”
吴耀轩刚才还骄傲得跟公鸡一样的神情立刻垮了下来，难过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余，连忙自我推荐：“我家里有很多玩具，挖挖机，遥控飞机，积木乐高，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让我爸爸妈妈买，我妈妈经常坐飞机，我要什么她都能给我买回来！”
宋余有点为难，他要怎么说呢？
小孩心里有自己的衡量标准，要玩得像圆圆，小达他们这样好，认识这么久，才能去彼此家里，他虽然答应跟吴耀轩做朋友了，但他都没跟吴耀轩怎么玩过，也认识不够久。
当然，如果吴耀轩要来他家里，他是愿意的，只是吴耀轩不要吃那么多东西就更好了。
不过他却不想这么快去吴耀轩家里。
宋余觉得有点难解释，这些只是他心里想的，但要用话语表达出来就很困难，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宋新苒，觉得只有妈妈能帮自己。
宋新苒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她看向正难过的吴耀轩，温声道：“轩轩，小余只是觉得你们成为朋友的时间还不够长，小余希望跟你做更久的朋友再去你家玩。”
宋余赶紧点头：“是的是的。”
他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妈妈最懂他！
吴耀轩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像黑夜里骤然点亮的百瓦大灯泡：“你说想跟我做永远的朋友？”
宋余睁大了眼睛，他没这么说，妈妈也没这样说吧。
吴耀轩马上答应下来：“好吧，这可是很珍贵的，我从来没答应过要做谁永远的朋友哦。”
一个高兴他连伪装都忘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目光神气地扫了一下其他四个小孩，身体微微往宋余这边倾斜，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许姝沅。”吴耀轩还专门点了圆圆的名字，美滋滋炫耀道，“你听见没？宋余要跟我做永远的朋友。”
圆圆快气爆炸了，拎着拳头就想动手，宋余拦住她：“圆圆，我也想跟你做永远的朋友。”
就是这一句话，顿时像一盆水，把圆圆心中愤怒的小火苗浇灭了。
宋余还举一反三，对另外三个小孩也说：“你们也是，永远的朋友。”
说完，他又凑到圆圆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圆圆怒气冲冲的表情顿时平静下来，甚至还开心地冲吴耀轩笑了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吴耀轩看到这个笑容心里顿时百爪挠心的痒，凑到宋余耳边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宋余闭口不言，还摇了摇头。
吴耀轩又去问圆圆，圆圆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他不高兴了，双手抱胸脸转到一边，一副我生气了，我不跟你们说话的冷酷模样。
圆圆乐得自在，提议道：“宋余，我们去玩捉迷藏吧。”
吴耀轩眼珠子一动，他也想玩。
圆圆说：“我们不带吴耀轩玩。”
宋余觉得这不太好，因为这不是在幼儿园，是在妈妈这里，也相当于在他家里，都是小一班的朋友，怎么能不让吴耀轩玩呢。
吴耀轩猛地回过头来，愤怒地大喊：“不玩就不玩，我才不稀罕！”
说完，转过头就跑了，只是没跑几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跑回来，站在宋新苒身边，鞠了一躬：“宋阿姨，我走了，再见。”
宋新苒眼见这场景，总算知道在小一班为什么吴耀轩名声不太好了，他就算是伪装也伪装不了太长时间。
宋新苒按住小孩肩膀：“等一下。”
她转头对圆圆说：“圆圆，可以带轩轩一起玩吗？捉迷藏很好玩，如果哪个小朋友没能一起玩，他会很难过的。”
吴耀轩想说自己才不会难过，他家里那么多玩具。
但圆圆说：“好吧。”
同时下达命令：“章小达你拉着吴耀轩，我们去玩。”
吴耀轩撇了撇嘴，压下心中的快乐，既然这样，那他也一起吧，反正这么早回家也无聊。
这时他又记起伪装了，讲文明懂礼貌地说：“宋阿姨再见，我去玩了。”
宋新苒得强忍住笑意，才维持住温柔的神情点头：“去吧。”
她心想这小孩太好玩了，跟学过川剧变脸似的。
*
今天吴耀轩很晚才回家，大冬天的也玩得满头大汗。
爷爷奶奶看到了，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轩轩饿了吗？你想吃什么，奶奶去做。”
吴耀轩摇摇头：“我一点都不饿。”
“怎么了？”爷爷奶奶十分惊讶，他们这个孙子一向有些挑食，每次让两老口最为难的就是今天做什么菜才能哄孙子多吃一点，多吃一点才能长身体。
但吴耀轩每次回家饿了就吃零食，零食吃多了就不想吃饭，让人着实头疼。
“你是不是又偷偷吃零食了？”奶奶皱着眉头，苦口婆心劝说，“轩轩，都说了零食吃多了长不高……”
“才不是！”吴耀轩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我今天没有吃零食，我吃了宋余妈妈做的关东煮！”
想起那味道，他滋溜吞了下口水，真是太美味了。
“吃完后我们还一起玩了捉迷藏。”
听了孙子的话，爷爷惊讶和高兴一齐涌上心头：“轩轩你交到朋友了？”
吴耀轩说：“我一直有朋友的。”
爷爷顺着他的话说：“好好，我们轩轩最厉害了，什么时候邀请你的朋友来家里玩，我们做大餐。”
吴耀轩得意地晃了晃腿：“不着急，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呢，以后再说吧。”
爷爷一听，差点喜极而泣，他孙子终于交到朋友了。
自从搬来镇上，转到兴苗幼儿园后，不仅是他们老人不习惯，吴耀轩更是不习惯。
以前在城里想要什么就买，现在在镇上有钱也买不到，只能等周末回城里去买，或者孩子他妈给买回来。
物质是一方面，吴耀轩的心理又是一方面，在兴苗幼儿园成了小一班的班霸，一直没有交到好朋友。
看着孙子不开心的样子，老两口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儿子工作调动要下乡两年，又不放心他们在城里带娃宠爱纵着小孩，也不会让吴耀轩转学。
这下好了，孙子交到了好朋友，还一个劲给他们说捉迷藏多么有意思，宋余多么厉害，他藏得谁也找不到，一直玩到最后宋余都没输过。
两老非常捧场：“轩轩交的朋友真厉害。”
吴耀轩眼睛亮晶晶：“不止呢，宋余妈妈做的关东煮也超级好吃！”
“宋阿姨还很喜欢我，夸我是乖孩子，还让我跟他们一起玩捉迷藏呢。”
奶奶说：“我们轩轩本来就是乖孩子。”
另一边，宋余也在跟宋新苒说今天的游戏战绩，小崽笑得高兴，露出洁白的牙齿，乐滋滋地说：“我藏哪里吴耀轩就跟着我藏哪里，他说我藏的地方好，谁也找不到。”
可转而，他又叹了口气：“小达好可怜啊，他总是第一个被找出来，然后就是他来找我们，他总是输。”
小崽托着自己的下巴，忽然说：“妈妈，今天吴耀轩好懂礼貌，好奇怪。”
小孩脑袋里的想法总是比较天马行空，就像刚才还在说着游戏，下一瞬就谈到了朋友。
宋新苒也轻笑一声，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变脸这么快的小孩，上一秒还在装礼貌，下一秒太高兴就原形毕露。
“那小余喜欢和他一起玩吗？”
宋余点了点头：“捉迷藏要多点人才好玩。”
他x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吴耀轩也喜欢妈妈做的关东煮，他吃好多啊。”
宋新苒摸摸他脑袋：“我们家里还有更多，够很多个人吃，小余想吃吗？”
宋余比出一根手指，抿着唇弯出小小的笑容：“想吃一碗关东煮捞面。”
宋新苒发现他对面条真是情有独钟，不仅给他煮了碗面，还加了一个鸡蛋。
*
最近几天，宋新苒生意都很好，学生由于要放寒假，花钱更舍得了，大人因为赚了钱回老家，买东西也分外大方。
再一次出摊卖卤肉时，宋新苒准备了两百多块钱的食材，比往常的量翻了个倍。
首先发现这个变化的自然是来买卤货的顾客，惊喜道：“老板你听劝，今天准备得够多！”
宋新苒笑道：“都快过年了，一定得让想吃的人都买到。”
立刻有顾客竖起大拇指：“老板你有这想法你得赚大钱！”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会赚钱的，宋新苒笑盈盈问：“您想要什么呢，我给您装上。”
“来五块猪蹄，十个鸡爪十个鸡翅。”顾客一边看着她小摊上的卤货，一边说，“卤猪蹄也应该多准备点啊，每次赶集来迟了就没了。”
宋新苒叹了口气，叫苦：“卤猪蹄难做，费时间，要多准备些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啊。”
“老板你该多请几个人来帮忙啊。”有客人这样说。
不等宋新苒回答，就有老顾客开口了：“这儿的卤货都是老板亲手做的，祖传的手艺，就是请人没用啊。”
不得不说，手工制作，祖传手艺，这两个字一搭配无论在什么年代都吃得开。
年轻客人一听，就不说话了，只想着待会要多买点，上次她来的时候没有卤猪蹄了，只买了一些鸡爪和鸭翅，卤得那叫一个美味，鸡爪咸鲜和宜，软糯脱骨，就是牙口不好的老年人也能吃。
猪蹄看上去炖煮得软烂，肯定味道更好！
只可惜卤猪蹄卖得太快，等年轻客人排到时，已经只剩最后两个了，她赶紧一口气全买了。
“小姑娘，这卤猪蹄可以匀一个给我吗？”才付了钱，身后就有没买到的顾客问道。
“不行啊，就这两个我家里人都不够吃的，叔，你再问问其他人。”笑话，进了自己口袋的卤猪蹄怎么可能拿出去！
大家对卤猪蹄的热爱都非常灼热真挚，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你们还敢买这家的卤肉啊！”
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穿着黑色棉服，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这家卤肉有问题，我妈吃了肚子痛，当天就进了医院，你们还敢买？！”
女客人听到这话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怕不是没买到卤猪蹄恼羞成怒想让他们也别买了。
她在这家卤肉摊买过两次了，每次拿回家都是一家人一起吃，从没有人吃出过问题，大家吃完的反应都是完全不够吃啊，下次多买点！
但这个多买点就是悖论，因为无论买多少，总有吃完的那天，吃完的时候家人都觉得还想吃。
这么好的卤肉怎么可能有问题！
不过食品安全问题历来是大家最看重的，一部分忠实顾客和女客人想法相同，他们吃了这么多次也没问题，这家卤肉摊品质过硬。
也有一部分人一听见有人吃进了医院大惊失色，生怕卤肉有问题把自己也害了，赶忙凑堆小声讨论了起来。
黑色棉服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大步走进卤肉摊，大声嚷嚷：“赔钱！赔我妈的医药费！”
场面有些混乱，在店里正忙着的邓梅见状赶紧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擀面杖当做武器，直指男人，大声呵斥道：“你干什么？小心我报警了！”
中年男人一点不怕：“我干什么？你们卖的卤肉有问题我找上门来了！”
这样的泼皮无赖邓梅开店也见过，她拍拍宋新苒的胳膊，安慰她自己有办法，她以前就处理过这样的事，就是不能怂，一旦怂对方就觉得你好欺负。
邓梅最恶心这样的人，特别是现在，宋新苒简直就是他们店的福星啊，自从她来这边摆摊后，店里生意好了不少，赶集日坐都坐不下，平常天的生意都被带得好了些。
这个无赖男人的做法不就是想把她福星赶走吗，邓梅哪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这儿卤肉干干净净，每次都是现买现做，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只有你自己张了嘴巴吗？我还说不知道你吃了什么东西把脑袋都吃坏了，到处讹人！”邓梅拿着擀面杖，一手叉腰，在气势上就赢了过去。
邓梅男人见状，也赶紧跑了出来，站在她们旁边加强阵势。
现在就是四对一，还有个男人在，对方就一个人，按照邓梅的经验，黑棉服中年男人就应该知道这里不好欺负，灰溜溜回去了。
但奇怪的是黑棉服男人一点不怯，还嚷得更大声了：“你们买的卤肉把我妈都吃出毛病了还敢这么凶！大家来看看啊，老板欺负人了，别以为你们四个人我就怕了！你不赔钱不关摊子我就不走了！”
说着男人就原地坐了下去，激得围观群众嘘了声，赶忙往旁边散去，像生怕碰到什么细菌。
邓梅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发展超出了她预料，邓梅丈夫站在旁边，一个暴脾气就想把男人赶走——
“儿啊，儿啊！”还没来得及动手，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道，就看见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刚才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一听见声音，立马站了起来：“妈，你怎么来了？”
老人说：“大冬天的你怎么躺在这儿？”
中年男人愤愤道，指着宋新苒就说：“妈，就是她们卖的卤肉把你吃坏肚子的！我要她们赔钱！”
老人目光看向宋新苒，立刻“哎哟”出声：“就是你们的卤肉害我肚子痛了几天，躺在床上腰都伸不起来！小姑娘，你们做生意要讲点良心，入口的东西怎么能做成这个样子？要是老婆子我身体弱一点，吃了你家的肉就直接死了，你到时候要进牢房！”
说着，老人就捂住自己肚子“哎哟哎哟”直叫唤。
中年男人连忙扶住，喊得情真意切：“妈，妈，你怎么样了！我带你去医院！”
转过头就对宋新苒喊：“赔钱！我妈要是出什么问题，我要你在镇上活不下去！”
老人还在哎哎叫唤，一下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支，直接倒在了地上。
人群一片哗然，如果说只有中年男人的时候，还有一部分老顾客相信宋新苒，觉得中年男人就是来讹人的。
但老人一出现，还当场倒了下去，大家心中的不信也信了三分。
当场有人把刚买的卤货扔在了地上：“呸！卖这东西怕不是要把人吃死，退钱！”
邓梅一看这场景就知道不好，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她开店以来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怕不是真的……
她疑虑重重地看了宋新苒一眼，却见宋新苒面色不动，不见慌乱，神情平静。
邓梅只觉得自己心里好似也冷静了一点，宋老板的卤肉不会有问题，他们家也经常吃呢，没有谁说肚子痛的。
宋老板的孩子也吃了这卤肉，总不会连自己孩子都害吧。
邓梅多了点信心，只是着实不知道这场景该怎么处理。
陈静芳也慌了，她在做生意方面也是生手，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也不敢去扶老人，生怕再被讹上，她是确定这是讹人的，那些卤货都是她清理的，肉都是好肉，而且清洗得特别干净，怎么可能有问题！
“新苒，这怎么办才好……”
宋新苒站了出来，她神情冷静，声音响亮清晰：“大家先别走，请留下来帮我做个见证。”
她声音传达出的坚定让不少老顾客留了下来，刚买了卤猪蹄的女客人被动摇的心也定了不少，老板这么冷静，证明卤肉肯定没问题，她自己和家人吃了这么多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中年男人也立马嚷道：“对，大家别走，看看这老板怎么做坏事赔钱的！”
宋新苒问：“你说你是吃了我家的卤肉才肚子痛的？”
男人说：“是我妈吃的，我妈现在都倒下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新苒没被男人激起情绪，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买的卤肉？”
男人心中冷笑一声，他来讹人难道连这些功课都没做好吗？
张口就来：“x昨场二十九那天，你还是在这里卖的！”
宋新苒：“那你买了什么？”
男人目光往摊上一扫：“就是这些，还有卤猪蹄！”
宋新苒：“那你妈是吃了什么才肚子痛的？”
男人不耐烦道：“我妈什么都吃了？你别以为你问这么多就能狡辩！”
宋新苒继续问：“你昨场什么时间来买的卤肉？”
男人暴起：“问问问，我妈就是吃了你家卤肉吃病的，你还想不认账？”
宋新苒面无表情：“如果你妈真的是吃我家卤肉吃出的问题，我把她送到海市的医院也要做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你连个买菜的时间都说不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敲诈。”
女客人立马应了声：“就是啊，自己什么时候买的卤肉都不记得，怕不是来敲诈的。”
这话立刻引起了围观人的议论，大家都说是啊，总有个大概时间吧。
中年男人眼见不好，立刻说：“九十点，我九点过十点来买的！你别想赖账！”
宋新苒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确定买了卤猪蹄还有卤鸡翅？”
中年男人：“当然，我妈还吃了卤猪蹄，结果吃了人就不行了！”
宋新苒没再看中年男人，对着围观人说：“在场不少客人我都眼熟，我知道都是经常来照顾我生意的，我家卤肉是自己亲手洗出来自己做的，在安全方面大家绝对可以放心。”
陈静芳终于找到说话的地方了，立刻说：“这些都是亲手洗的，要洗好多遍，保证干干净净的。”
中年男人说：“你们保证有屁用，我妈现在就在这里躺着！”
似乎为了迎合男人，老人又发出一声哎哟叫唤。
宋新苒直接反击：“你说你二十九拿点九点过十点来买了我家的卤肉，还买了猪蹄，那天我的确做了猪蹄，但猪蹄八点半就卖完了！”
中年男人顿时有点慌了，但很快说服了自己，反正没有谁会记得卤肉摊到底几点卖完了猪蹄，只要他咬定了，这摊主肯定翻不了身，男人站起身来，雄赳赳道：“你说卖完就卖完了？那时候人还排着长队，你别想耍赖！”
宋新苒看出了对方的色厉内荏，脸上浮出了淡淡嘲笑的神色：“卤猪蹄我一直做得不多，大家可以看看，今天卤猪蹄也是最先卖完的，现在还不到八点半。”
围观群众卤肉摊，再一看手表，果真如此。
顿时质疑，疑惑的目光纷纷投向中年男人，不过也有部分人觉得宋新苒就是在狡辩，这周不到八点半卖完了并不意味这上周也一样。
中年男人在讹人这方面做得炉火纯青，没想到在这里栽了跟头，立刻骂骂咧咧死拗着道：“我就是那个时候在你家买的卤肉，你别想赖账，我妈就是吃了你家的卤肉才倒下的，还去拿了药！”
说着中年男人就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药：“你们看看，这药就是吃肚子痛的，我妈吃了这家的卤肉当时就倒在床上了，我赶忙去买了治肚子痛的药，王明诊所的医生都知道！”
宋新苒拿过药一看，轻嗤一声：“铝碳酸镁咀嚼片，你知道这药吃什么的吗？”
宋新苒拿出药盒给围观人看：“这个药治疗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的，吃坏东西不会导致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一般是没有吃东西才会发作，你说你妈吃了我家的卤肉吃坏肚子才倒了下去，你就拿这药给你妈治病，你可真是孝顺。”
周围人群一听，也立刻讨论起来，此刻看向中年男人的目光已经多有不信任。
中年男人一把把药盒夺回，脸上神情一时青一时白，咬定了说：“我妈就是吃你家卤肉才吃坏的！”
这时，女客人大声说：“上周八点半卤肉摊的卤猪蹄的确卖完了，我上周就是八点半来的街上，我都没买到猪蹄！”
有了这一番证词，大家伙看向中年男人的眼神更不信任了。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指着女客人就说：“你俩一伙的！”
女客人这就来了气，大声骂道：“我都不认识老板你就说我们一伙的，攀扯人还把我攀扯进来了，你个眼睛瞎的，我看你就是讹人！”
女客人这下真确定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来敲诈的，她是实实在在的围观群众，要真的认识卤肉摊老板，也不至于苦哈哈排了几分钟才买到最后两个猪蹄。
人群里忽然有熟人说了声：“小梅是我们村里的女娃，平时在外打工，前阵子才回来，怎么可能跟老板一伙的。”
大家开始小声讨论：“这讹人都讹到大街上了，连自己妈都扯出来了。青天白日的，真吓人。”
“是啊，还好老板聪明，才没有被糊弄过去。”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就想动手，地上老人马上叫唤了出来：“儿啊，我们就是吃这家的卤肉吃坏的，她怎么还不认账，哪有这样的天理哟！”
说着老人躺在地上就一手抹泪地哭了起来，还拼命咳几声，身体都在抖动，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这也提醒了中年男人什么，立刻跪在个老人身边，哭喊道：“妈，是我没用，你明明就是吃的这家卤肉，就仗着我记错了时间，又拿错了药，这家老板就想耍赖。妈，你要死了我怎么办啊！”
宋新苒淡淡挑眉，两步走上前去，一脚踩住老人手上。
老人立刻“哎哟”一声，这一声无比响亮，中气十足，就差一个翻身坐起来了。
宋新苒冷笑：“大娘，你非说是吃我家的卤肉吃坏的，那好，我把你送进医院，让医生剖开看看你肚子化验看看，你肚子里到底有没有我家的卤肉。现在医院科技可发达了，能把人肚子剖开再缝回去，这几天吃了什么东西都能清楚化验出来。这钱我有，我出，我家肉没有问题我不怕，就算闹到法院去，我也有理！”
她略压低了声音，站在老人跟前，用恐吓的声音说：“你知道医生怎么把人肚子剖开的吗？那手术刀可利，轻轻一划，肚子就烂开了，什么大肠小肠的一下就掉出来了……”
老人听见她这声音，都觉得肚子痛，身体不由自主抖了抖。
她跟儿子讹了这么多次人，这是碰到什么硬茬了？
一分钱不肯给，还要剖开她肚子？
老人立刻想爬起来。
此时，外面传来几声：“警察来了，大家快让开！”
老人一听警察来了，反而不慌了，反正警察也最怕她这样的老人，一般看见就和稀泥过去了，指不定还让老板赔钱呢！
宋新苒也抬起头，看着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朝这儿走来，其中一个很是面熟。
那是……圆圆的爸爸？
第54章
许国林接到报警时,报警人说，菜市场那边有人快打起来了，还是在卤肉摊上。
同事一听有关摊铺的,立马说：“转到工商局那边，让他们解决。”
一旦有关摊铺的,要么是买家觉得质量不好要退货,卖家不想退；要么是东西吃出了问题,买家卖家在扯皮……
派出所经常接到这样的报案,尤其是在赶集日，但他们也做不了什么，这些人的行为绝大部分也不涉及犯法，总不能按照老百姓说的把人全抓起来还地方一个清净吧，他们也得依法办事。
这种涉及到买卖商品的,一般都交由工商局处理。
但许国林听见这话，立马说：“小刘，我们去看看。”
许国林在派出所里属于正义感比较强的那类，碰上这些事，他都会去看看，说穿着这身衣服，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都会给弱势群体一种心理上的帮助和安慰，闹事的人也不敢太过。
小刘有些犹豫，他还想休息一下。
许国林又说：“我有个朋友就在菜市场那边摆摊卖卤肉,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听这样说，小刘站了起来：“行，许哥我们一块去。”
两人匆匆朝这边赶来，还没走近,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远远的还能听见一些哭喊哀嚎声，大意就是吃了你家的东西，坏了身体，你要赔钱。
光听这些只言片语，小刘都能猜出是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哭嚎的还有个老人在，小刘顿觉头皮发麻。
老年人最麻烦了，骂不得说不得，连请回派出所都要再三思量，人年纪大了，要是去派出所的路上倒了，或者在派出所里出事，那整个派出所里的警察都有事了，涉事民警更要接受严重处罚。
小刘心口一哆嗦，抬头看了看旁边x许国林一眼，见他正气凛然的样子，就多了些安定，没关系，还有许哥在呢。
许国林现在心里也着急得很，他听圆圆说过宋新苒在菜市场这边卖卤肉，只有赶集才出摊。
每次想到卤肉的味道时许国林都咽口水，但又不好意思来买，两家关系比较近，他给钱宋新苒肯定不会要，他也不好总吃免费的东西。
所以说有些时候关系近了也是一种苦恼。
不过圆圆就没有这样的苦恼了，她才四岁，每天到处跑，小伙伴家里去了个遍，只是原来从没有去别人家蹭饭的习惯，自从交了宋余这个朋友后，吃得别提多欢乐了。
在他们家里，圆圆才是吃卤肉吃得最多的那个人。
一路想着，许国林走入了人群。
围观群众立刻让出了一条道，小声说着：“警察来了，肯定会查清事情真相的。”
一道上了年纪的声音说：“青天大老爷，你可得为老板主持公道啊，地上这两个人就是来讹人的！”
小刘听见这声音强忍住不笑，穿着制服出门在外总要拿出点正经严肃的样子。
许国林说：“大爷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秉公办事的。”
正好走到人群里面，许国林一眼就看见了宋新苒，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他在这行干了好几年，见过的人和事形形色色，小镇上没有太多刑事案件，但鸡毛蒜皮的事情层出不穷，生意太好是会招致眼红的。
许国林还没出声，地上两人就嚎了起来，主打一个先声夺人。
黑棉服中年男人一抹脸，赶紧告状：“你们可来了！这家卖的卤肉有问题，把我老娘害成什么样了，还想抵赖！必须让她赔钱！”
地上的老大娘应景的呻吟了一声，用苍老的只挂了一层皮的手抹了下眼泪：“你们要为我这个老婆子做主啊，我就是吃了这家的卤肉在床上躺了几天，家里的钱都拿去看病了，这件老板还赖账，我看我死了算了……”
小刘一听死字，马上说：“大娘，你把事情说清楚，不要总说死什么的，这儿这么多人，闹起来多难看，你家里人呢？只有这个儿子吗？把其他人一起喊来。”
老人一听，哭嚎得更厉害了：“我家里就我跟儿子两个人了，老伴死了，儿媳妇带着孙子跑了，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哟！”
小刘看了一眼卤肉摊上卖的东西，理智觉得不对：“大娘你家里都这么穷了，还有钱买卤鸡爪啊？”
一般穷人家庭这时候吃肉的时候很少，基本都是买新鲜猪肉，还要买肥肉更多的。
卤肉比新鲜肉贵很多，很少穷人会选择卤肉。
其次就算想打牙祭吃卤肉，也会买猪头肉，猪头肉算斤数更便宜，而且还没骨头，没丢头，更划算也更适合老年人吃。
孰料这句话就戳中了中年男人敏感的心：“我家里穷就不能买卤鸡爪啊，哪个规定我不能买？你这个警察好笑得很，该管的不管。”
小刘心中火起，他的怀疑正正当当，这家人的行为本来就奇怪，说都不能让人说了？
他厉声呵斥：“你们好好说话，说在这家买的卤肉吃出了问题有证据吗？”
黑棉服男人看了宋新苒一眼，见她不说话了，心中得意起来：“当然有证据，我老娘就是最好的证据！二十九那天上午我八、九点来买的卤肉，回家给我妈吃了她肚子就痛，后面还去拿了药。”
宋新苒只觉得好笑，清了清嗓子开口，声音清晰平静：“你刚才还说是九点过十点来买的卤肉，现在怎么又变了？”
围观群众说：“就是啊，刚才说得清清楚楚我都听见了。”
中年男人心头不爽：“过去几天的事谁记得那么清楚啊，反正我就是在这家卤肉摊上买的东西，谁都别想抵赖！”
旁边围观的女客人现在心里头门清，知道这母子俩就是合起伙来讹人，这家卤肉根本没问题，她大声说：“现在警察在这儿你们还敢骗人，把你们抓进牢里全关起来！”
地上老人一听，破罐子破摔：“我说点实话还没人信了，有本事就把我抓进牢里让国家管饭，反正我家里也穷，在牢里说不定还吃得更好！”
小刘听得头都大了，所以他最不想跟这些混不吝的老年人打交道，只能口头教育，但人家仗着年纪大根本不听。
许国林这时开口了，声音低沉如雷：“老大娘，我们不会把你抓进牢里，但你儿子跑不掉，跟我们去派出所问清楚。”
一听这话，老大娘刚才还蛮横的神情顿时一慌：“你们不能抓我儿子，我儿子什么事都没犯！”
黑棉服男人一听要去派出所，也有些紧张：“你们不抓这个老板抓我干什么？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
说着还张罗起围观群众来：“大家看看这就是镇上的警察，居然威胁我这个受害者！”
但围观群众刚才通过宋新苒和男人一番对峙的话，已经认定男人是讹人的，还拍手叫好：“这样的人就该拉去关起来，不要破坏社会风气！”
许国林再次开口，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跟我们去派出所好好说说事情经过，如果你虚构事实，敲诈勒索，至少也得去牢里待两三年。”
许国林说这话当然是诈黑棉服男人的，敲诈勒索肯定有，但两三年估计没。
不过这人肯定不懂法，不然青天白日的怎么干这事，估计就是仗着自己有个老娘，开始为所欲为。
等等……许国林怎么觉得这有点耳熟呢。
他仔细打量着黑棉服男人，神情威严严肃，不动声色。
黑棉服男人给吓了个够呛，他跟老娘两人做类似的事早已不是第一次，对此很有经验，经常是作了案就换个地方。
这次会找上卤肉摊也是被人介绍的，说卤肉摊生意好赚钱多，又只有两个女人在，还刚来镇上不久，没有根基。
黑棉服男人还以为手到擒来，不仅能得一比“介绍费”还能敲诈卤肉摊老板一笔钱。
但万万没想到，卤肉摊老板还有几分手段，几句话就把他们诈了出来，直接占领了舆论高地。
还没想到，警察也来了，还要把他带回派出所抓进牢里去，黑棉服男人这下彻底慌了，说话再没有一开始的趾高气昂，都有点磕磕绊绊：“我才不去派出所，你们就是一伙的，专门欺负我这样的老百姓！”
宋新苒声音洪亮清晰，重申道：“我再说一遍，我家的卤肉没有问题，去派出所的话我跟你一起去，一定要还我个清白，我在镇上摆摊这么久，从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从敲诈事情开始，她都是沉着冷静，无论是让围观群众留下来别走，还是跟黑棉服男人的对峙，从气势上就压过黑棉服男人一头。
大家伙心里都有杆秤，一开始还有人担心卤肉有问题，看到这里心下都明了，黑棉服男人纯粹是污蔑，大家还觉得卤肉老板真倒霉，生意干得好好的，忽然有来碰瓷的。
顿时对着黑衣男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白天的带着自己老娘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黑棉服男人这下心里是慌极了，舆论和事实都不占上风，他打死不去派出所，眼珠子乱转着，正想怎么从人群中跑出去。
躺在地上的老人忽然抓住他的手，坐起身：“警察同志，我们记错了，不是在这里买的卤肉，不劳烦你们了。”
说着老人就想带着儿子离开，一般情况大家也就让开，让他们走了，只不过会指着他们脊梁骨骂人。
但老人和黑棉服男人损失不了什么，反正他们也不是岭德镇的人，以后不来这儿就行了。
只是许国林却伸手拦住了黑棉服男人，语气肯定道：“你是冯昌建。”
黑棉服男人顿时脸上煞白，嘴唇嗫嚅。
老人忙抓紧他的手臂，神情也有些慌乱：“不是，我儿子不叫这个名字！”
许国林看到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懂的：“冯昌建，跟我走一趟吧，你在丰铜镇敲诈了好几次店里老板，现在还敢跑到岭德镇来作案了。”
冯昌建脚一下软了，说话都囫囵起x来：“不是，不是，我不是……”
许国林说：“是不是去派出所一问就知道了。”
宋新苒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转头对陈静芳说：“你在这儿守着摊子，我去了解清楚就回来。”
又对围观群众说：“大家伙看明白了，我们卤肉摊的东西没有一点问题，这两个人是惯犯，是来敲诈勒索的。”
围观群众一阵喊好，不用说大家也明白，卤肉摊清清白白。
女客人说：“老板下次多做点，你家的卤肉就是好吃，把红眼病都招来了。”
宋新苒笑道：“谢谢大家愿意支持和相信我，我们家的卤肉是最安全干净美味的。”
说完，便跟着许国林和讹人母子一起去跑出所了。
几个人一走，卤肉摊彻底热闹起来，围观人群纷纷涌了上去，争先恐后喊道：“我要买，我要十个鸡翅！”
“先给我称，我每样都来十个！”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钱尽力伸过来，拥挤的样子，生怕自己买不到了一样。
陈静芳被忽然热情至极的顾客围起来吓了一跳，赶忙说：“大家排队，都有都能买到！”
她现在心里想法复杂得很，一会又担心宋新苒，一会又想那该死的两个敲诈人最好全进牢房里，一会又想，怎么大家都围上来了，生意好得简直要爆炸。
其实大家的想法很简单，刚才那两个气势汹汹来讹人的母子一点没把老板吓到，反而是老板逻辑清晰，说话掷地有声了，振振有词，把两人给吓退了。
最后警察都证明，那对母子就是惯犯，专门来敲诈勒索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考验呢，卤肉摊老板的应对正好证明了这家店干净卫生，一般心里有鬼的人，听说自己卖的东西吃坏了肚子，自己先怕了起来。
这事说起来就是一个效果极好的反向广告。
宋新苒一开始让大家伙别走也是出于这个考量，在小地方摆摊卖东西最重要的是名声。
如果大家都听说她卖的卤肉有问题，就算她单独把事情处理好了，那两个讹人的也受了惩处，卤肉摊名声一定会受到影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到时候就是辟谣跑断腿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都留下，现场看看到底是卤肉的问题还是这母子俩敲诈。
现在效果很好，敲诈两人进了派出所，大家伙也明白是谁的问题，还为卤肉摊做了一次免费的宣传。
有了这件事，卤肉摊排队的人更多了，无论喜不喜欢吃卤货的，听说了这么精彩的事，都想尝尝这卤肉到底是什么神仙味道。
女客人现在是神清气爽，她一看就知道那母子俩不是好人，现在是活该！
才买到了卤货的客人有点心急，当即解开塑料袋，咬了一口鸡腿，立刻大声说：“怪不得这家卤肉摊遭人嫉妒，做的东西太好吃了！”
有顾客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家老板才叫厉害，口齿清晰伶俐，胆子还大，做得东西还那么美味，真是叫人佩服！”
不少顾客买了卤货后当场吃了起来，一吃一个不吱声，只默默竖起大拇指。
女客人看大家吃得香，推荐道：“大家要喜欢吃，明场趁早来买卤猪蹄，这家的卤猪蹄才叫一绝，就是准备的不多。”
可不是准备得太少，销量又太好，还不到八点半就卖完了，任镇上哪家小摊也没有这样的速度。
刚才听了那对母子的话，上了当把卤货往地上一扔的客人现在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连忙走到地方一看，由于摔的力气太大，塑料袋破损，里面的卤肉都掉了出来，裹着油润的酱色，卤猪蹄都摔烂了，露出里面的胶质和筋络，光看都知道这该多么软糯可口。
客人嗅了嗅，仿佛都能闻见那香味，顿时觉得一阵心绞痛，比平白无故掉钱了还难受。
他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卤肉，里面还有两个卤猪蹄啊，他是第一次来买，不知道这卤猪蹄多么珍贵，想吃的人都买不到。
就怪那那对讹人的母子，要不是他们瞎说，他怎么会受了蛊惑把卤肉扔了，真是把人恨死的心都有了！
客人决定明场一定早点来买！那对讹人的母子最好在牢里关几天，叫他们害人！
*
宋新苒跟着几人去了跑出所。
一到派出所，许国林先晾着那对母子没管，反而对宋新苒和颜悦色说：“新苒妹子，今天是不是被吓到了？”
宋新苒笑了笑：“还好，这两人一看就是来敲诈的，我家卤货我自己做的，不可能会吃出问题。”
许国林笑道：“我看也是，我们来的时候这对母子已经不成气候了。”
宋新苒说：“我只是用了自己的法子，真要他们怕还是得警察出面。许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原本就惶恐不安，被要进牢房吓得失魂落魄的母子俩一听宋新苒和许国林的对话，顿时腿都抖了起来。
这、这竟然还是一个有关系的！
他们母子俩不仅把柄全落人家手里，还惹上了事，这下肯定要脱一层皮了。
冯昌建当场就腿软了，大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有买卤肉，我不该敲诈人，警察同志你不要把我抓去关起来啊！”
老人也喊：“我儿子不是故意犯事的，只是我们家穷啊，穷得连锅都揭不开，我儿子是为了弄点钱买米回家才去做的，他不是故意的啊。”
许国林冲小刘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话记下来，对付冯昌建这样的老油条就不用使用常规办法了。
许国林一脸严肃道：“家里穷就去干活去种地！你们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行，非要去干违法犯罪的事！”
许国林本来五官就偏严厉，这下板着脸，看起来更凶，不留情面的样子，冯昌建被吓得不轻：“我以后不干了，再也不干了！”
“这次干都是因为有人请我们来的！”
许国林身体微震，本来只想吓唬吓唬冯昌建，没想到还把幕后人也诈了出来，厉声问：“谁指使你来的？”
*
汪玲在家等得抓耳挠腮，看见邻居赶集回来了，连忙凑过去问：“大姐，今天镇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看菜市场那边聚了好多人。”
汪玲今天专门去了街上，看见菜市场那边闹了起来，喜滋滋就回来了，她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笑出来，到时候被宋新苒认了出来，别把她拖下水了。
只是还压抑不住心头的快乐，想听别人说说事情发展，特别是卤肉摊发生了什么，最好宋新苒开不下去回农村去种地她才舒服。
一个以前在她手底下做事的人，辞职后竟然在镇上摆摊，生意还搞得红红火火，还请了厂里的人当帮工。
最可气的是，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人竟然把汪海生意给抢了，害汪海只能回石坡镇，她以后再也没有免费的卤肉吃了！
既然自己吃不到免费的东西，她也要让宋新苒赚不到钱。
为了喊这对讹人母子过来，汪玲还给了五十块，心疼得紧。
邻居大姐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汪玲你没去看看啊？那边可热闹了，是有对母子买了卤肉吃出了问题，在闹呢！”
汪玲眉梢一喜，说：“人太多了，我不想去挤。然后呢，闹得大不大啊？现在摆摊的就是心黑，居然拿些问题肉来卖！”
她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惹得邻居大姐多看了两眼，心里还有点奇怪，汪玲最喜欢凑热闹的，往常是人越多她越要去挤，今天怎么变了个性子？
“哪是什么问题肉！那家卤肉摊安全得很，味道还好，这下是出名了！”
汪玲不敢置信：“啊？”
“是啊。”邻居大姐说，“那对母子就是来讹人的，人家卤肉好得很，最后闹得警察都来了，把人全带回派出所去了！个”
邻居大姐说得眉飞色舞，还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我那时就在旁边亲眼看着的，好不容易才买到最后一点卤鸡爪，你瞧瞧，这卤菜颜色多漂亮！”
“汪玲，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要不要回屋去躺躺？”邻居大姐心里也打了个突，心想汪玲怕不是也要学人家讹人吧，怎么一副脸色惨白要晕倒的架势。
汪玲勉强拉了拉唇角：“好好，我回家躺躺。”
邻居大姐连忙问：“要不要我扶你一把啊？”
汪玲摆摆手：“x不用。”
刚转过身，身后就响起了警报声，警车朝她们这边驶来。
汪玲脸色煞白，唇抖了抖，心里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双腿都在发软。
邻居大姐抻着脖子，拿出看好戏的神情：“怎么还有警察来了，哪边出事了吗？”
眼看着警车就停在了她们面前，先是村长下了车，指着汪玲说：“警察同志，这就是汪玲。”
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上前来：“汪玲是吧，有人说你教唆人敲诈勒索，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邻居大姐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警察在自己面前把人喊走的。
汪玲腿已经软了：“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做！”
警察说：“去派出所了解清楚后，关不关你的事自有定论。”
汪玲走了，邻居大姐嘴巴微张，一副吃了大瓜的神情。
警察直接来家门口抓人，这在他们村里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她忙问：“村长，汪玲这是出什么事了？”
村长说：“我也不清楚，不是说跟什么敲诈勒索有关吗。”
邻居大姐脑中一灵光，忽然想起刚才汪玲问的事，今天菜市场门口的讹人事件该不会和汪玲有关吧！
她图啥啊？
*
宋新苒没想到还能有再见到的汪玲的一天，而且还是在派出所里。
她坐在凳子上，看见汪玲一被带进派出所就瘫软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嘴里还一个劲说着：“警察同志，我什么都没干啊！”
警察不厌其烦地说：“你干没干要查清楚，现在冯昌建就说你教唆他去讹人的。”
汪玲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结果一看到冯昌建，汪玲就怂了。
冯昌建现在心里也怕得很，觉得把汪玲攀咬下来，自己责任就能轻些，指着汪玲就说：“是她，她教唆我去敲诈人的，还说这家卤肉摊新来的，赚钱又没根基！”
冯昌建现在悔得心肝脾肺都在打颤，他就不该信了这个女人的邪，要没有关系，怎么可能把生意做这么大！
汪玲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我没有，我根本没做过这种事，他污蔑我！”
宋新苒坐在旁边看他们狗咬狗真感觉比看戏还精彩，冯昌建老娘一听，一把扑了上来，叫着要打汪玲把她宝贝儿子给教坏了。
在街上还弱不禁风，一有什么就倒下的老人，这会看起来精神抖擞，身体康健的很。
最后还是两个警察把人拉开了，恐吓说在派出所里打架罪加一等，两方才停歇下来。
汪玲头发被抓乱了，地上一堆散发，正坐在凳子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新苒这才抬步走了过去，“咦”了声，故意问：“这不是汪班长吗？怎么来派出所了？我听说冯昌建来我摊子上找事就是你教唆的，你好歹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不知道这犯法的吗？”
汪玲此刻心里又急又怕，猝然听到耳熟的声音，抬头一看，赫然一惊，竟然是宋新苒。
汪玲对宋新苒可谓是再熟悉不过，宋新苒在她手底下干了两年活，是个棉花性子，谁都能来踩两脚。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忽然就辞了职，还在镇上摆摊，请了以前厂里的工人去帮忙。
汪玲这次看宋新苒，发觉她已经完全变成了自己陌生的样子。
原来整个人瘦筋筋，总是低着头，说话声音又轻，连头发都营养不良的模样。现在头发长长了不少，乌黑一片，人长胖了些，身材看起来匀称了不少，连带着皮肤养白了许多，气色都更好了。
说话声音清晰，神情坦然，一点不怕人的模样。
汪玲知道汪海的事情后，专门去菜市场门口瞧过，那时候宋新苒正忙着生意，排队的人又多。
汪玲认出人后心里五味杂陈，又酸又恨，都未仔细看过便匆匆走开了，只想着要把人搞下去。
没想到再见居然是在派出所里，汪玲低头看了眼自己掉落的头发，气势不知道怎么先落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不少：“跟我，这事跟我没关系！”
宋新苒说：“没想到玻璃厂垮了后还能再见到汪班长，也真是缘分。”
汪玲低着头，心里把宋新苒骂了个几百遍，但嘴上不知为什么，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不过玻璃厂还是不错的，像我这样辞职的员工都能拿到拖欠的工资。”她状若不经意地说。
汪玲立刻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你拿到工资了？别骗人了！”
宋新苒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汪玲却像陷入什么魔怔，嘴里一直在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新苒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看着汪玲自说自话，另一边冯昌建母子则在表演母子情深，冯昌建说自己是被人骗了，老人则说儿子小时候就是个听话的。
宋新苒心想，这就是电视剧也演不出的精彩啊。
没过一会儿，汪玲的丈夫就来了，一看见人顿时脸都臊烫了，几步走过去就同汪玲吵了起来：“你说你在家能干点什么事？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你被警察抓了，看你回去怎么见人！”
汪玲身子一歪，差点原地倒下，她在外面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以前在玻璃厂上班当班长，村里人都要捧她几句。
冯昌建见状还想倒打一耙，把事情都推在汪玲身上。
许国林严肃道：“安静，你俩都有问题，现在一五一十把自己做的事交代出来，争取受害人谅解，获得宽大处理！”
冯昌建本来就被吓得不轻，一听这话，倒豆子般全吐露出来，包括汪玲什么时候来找的他，给了他多少钱，让他干什么。
总之在冯昌建的描述中，他完全就是一个受了五十块钱蛊惑的人，罪魁祸首是汪玲，把自己也给包装成了受害者。
汪玲一听他这样颠倒黑白哪肯依，立刻也噼里啪啦全说了出来，什么冯昌建是收了她的钱才去干，明明就是自己想去讹人。
两人这次毫无顾忌，攀咬得更厉害了，原本在旁边办公桌上整理的警察都听了一耳，加入了吃瓜队伍。
汪玲丈夫听得涨红了脸，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真是丢脸丢到警察局来了，整个村里的都知道了，以后他们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宋新苒是越听越好笑，汪玲也真舍得，还花了五十块钱找人来敲诈她，这五十块钱还不是她的，玻璃厂垮了，员工工资也一直拖欠着，等着大家一起去打官司。
这五十块钱是汪玲丈夫给她买菜的钱。
最后两方在许国林的要求下都得给宋新苒道歉，许国林把话说得很严重，没有争取到受害人，也就是宋新苒的谅解，很有可能被拘留。
冯昌建是个能屈能伸的，马上哭着对宋新苒说：“老板，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事了！”
哭得那叫个情真意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改了。
宋新苒淡淡挑眉，不置可否。
汪玲臊红了脸，以前宋新苒可是她手下的工人，现在居然要向她道歉，汪玲只觉得把自己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眼神不敢都不敢对上宋新苒，连额头都冒了层细汗，想扯出一个笑，嘴巴却上粘上了胶水，只能干巴巴说：“新苒，我，我一时想歪了，你别往心里去，我，我……”
丈夫看见她这样一时急火攻心，赶忙对着宋新苒鞠了一躬，替她道歉：“老板，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汪玲计较，她就是脑子没转过弯！”
宋新苒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男人见状，立刻开始教训汪玲，一副凶狠的样子，让她少干蠢事，不然把她抓到牢房里关起来。
宋新苒心里门清，不过就是演戏，但她知道这也差不多了，冯昌建要敲诈没成功，家里还有个老娘在，这两人顶多口头批评教育一下，不可能真把人抓起来，她能得到个道歉都多亏了许国林把这些人给叫来派出所。
宋新苒找上许国林，跟他说自己摊子上还有事，先回去了，这边他们怎么处理方便就怎么处理好了。
许国林应了声：“新苒妹子做生意就是风风雨雨多，你别放在心上，以后要遇到这种事还可以来找我。”
许国林可不想宋新苒因为这件事就不干了，他还没买过卤味，还没吃够呢。
宋新苒笑道：“生意我会继续做的，今天谢谢许大哥。”
她离开派出所时，还听见里面x在扯皮，汪玲丈夫想把五十块要回来，但冯昌建早把钱花了，两方正吵得厉害。
许国林一声怒吼：“你们当这儿是大街啊？吵得这么凶，再吵谁都别回去了！”
……
宋新苒回了抄手店，想看看今天生意有没有受到影响。
还未走到门口，在门边张望的陈静芳就大步跑了过来，忙问道：“新苒，你没事吧？去派出所问清楚了吗？那两个人有没有被抓起来？你还好吗？”
邓梅听到动静，也赶紧跟了过来：“宋老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得很！”
宋新苒温和笑了笑：“我没事，我是主动跟去派出所的，警察也知道我是受害者，还让那对母子给我道歉了。对了今天生意怎么样？”
“好！”陈静芳一拍手，喜笑颜开，“好得不得了，你不知道你一走，那些在旁边看戏的人全围了上来，都要买卤肉，说我们摊子的卤肉肯定安全卫生！”
邓梅也笑道：“宋老板，你这是因祸得福了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整个镇上的人都该知道了，到时候大家都晓得你们家的卤肉干净又好吃，你以后肯定是不缺客人了！我们抄手店也能挨着你享福了。”
宋新苒真诚道：“邓老板，今天谢谢你，平日里就我跟静芳两个人摆摊，那对母子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打鼓，一看到你出来，我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多个人多份力嘛！以后我摆摊肯定还是在你家门口摆，我心里也更有底气。”
被这样一夸，邓梅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
心想她哪帮了什么忙，她在看到老人来了后心里也打了退堂鼓，还怀疑宋新苒的卤肉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还是宋新苒临危不乱，从头到尾都稳如泰山。
她就帮了一点小忙，宋老板都说得这么诚恳，邓梅心中十分感慨，这是个聪明人啊，值得交往。
她说：“宋老板你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那对母子一看就是来碰瓷的。不过今天出了这么大事，我估计以后也没人来敲诈了。你平日里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说一声就行。”
宋新苒感谢了抄手店夫妻俩后，便和陈静芳一起推着推车回家了。
陈静芳直抹胸口，还心有余悸：“新苒，今天真是太吓人了，我从没想到摆摊还会遇到这种事！还好你在……”
过后陈静芳试想了下，如果当时只有自己，那她肯定被吓得说话都说不清楚，对方有备而来，来势汹汹，一到就躺地上，人言可畏啊。
宋新苒却一点不怕，说话掷地有声，做事也有条不紊，还跟去了派出所，非但没让摊子名声受损，还获得了群众的支持和信任。
虽然已经来了快一个月，陈静芳也知道宋新苒跟当时在玻璃厂上班时判若两人，但今天是彻彻底底第一次鲜明地看见宋新苒的与众不同。
宋新苒道：“是啊，这种事不好遇到，要不是有汪班长在，我们日子说不定还没这么精彩呢。”
陈静芳讶然：“汪班长？汪玲？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宋新苒说：“今天这两人就是汪玲找来的。”
她把在派出所发生的事简单说了遍，陈静芳听得怒不可遏：“原来只觉得汪玲人品有问题，没想到敢干出违法的事！”
宋新苒说：“今天我也顺便知道了玻璃厂的事，他们工资还没拿到。以后也别管汪玲了，她自己家里也一地鸡毛，懒得在这种人心上多费心思。”
陈静芳还愤愤不平，觉得汪玲这样的人最好被枪毙。
宋新苒哑然失笑，估计陈静芳这想法是很难实现了。
把推车推回家后，宋新苒又去菜市场买了一些鸡货鸭货和牛腱子，准备今天卤出来，送去圆圆家，今天圆圆爸爸帮了她好大一个忙。
宋新苒专门等到下午宋余回家才提出了这件事：“小余，妈妈带你去圆圆家里玩。”
宋余惊讶极了：“妈妈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宋新苒说：“你跟圆圆一起玩，妈妈找圆圆父母。”
宋余点了点头，很理解，小孩自然是跟小孩一起玩，大人有大人的事情。
他很高兴：“圆圆说我朋友太多了，都把她挤到角落去了，要是我们去她家里找她，她一定很开心。”
宋新苒把卤好的鸡鸭货和牛腱子装好，宋余看见了更是说：“圆圆看到这么多吃的一定高兴得跳起来！”
宋余说得果然不错，他们去到圆圆家，敲响了门，宋余对着门喊着：“圆圆，我是宋余，我和妈妈来找你玩啦。”
咚咚咚的脚步声从门后闷闷响起，两秒后门就打开了，圆圆站在门口，眼睛亮亮的：“宋阿姨，宋余！”
接着目光就落在了宋新苒手里的卤肉上，顿时“啊”了一声，小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呀，是卤肉！”
声音比刚才激动太多。
圆圆热情地把两人和卤肉一起郑重了迎了进来：“爸爸妈妈，宋余和宋阿姨还有卤肉来了！”
这足以见圆圆对卤肉的喜爱了，甚至单独列了出来。
康芷兰刚才听丈夫说了今天派出所的事，一看宋新苒带着东西上门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宋新苒简单介绍了下情况：“我摊子上今天来了两个敲诈人的惯犯，还好许大哥来了，这事才能解决。我带了些下午才卤的菜，你们尝尝。”
康芷兰和许国林一同推辞，许国林说：“新苒妹子你就是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我应该做的。”
宋新苒真诚道：“许大哥，于你是工作，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忙，于情于理都应该来谢谢你。这些是新卤的，你们尝尝合不合口味。”
圆圆赶忙点头说：“合的合的，宋阿姨做的一切我都喜欢！”
康芷兰嗔怪看了女儿一眼，这关她什么事，年纪小小的，还挺会插话，她喊道：“圆圆你带着小余去房间里玩玩具。”
圆圆立马手指餐桌上的卤肉，奶声奶气说：“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吃哦，我们一家人要一起吃。”
康芷兰好笑道：“放心吧，我们没有你这么贪吃。”
圆圆觉得妈妈这句话不太对，明明大家都很喜欢吃。
不过得了保证，还是带着宋余走了，她知道妈妈要跟宋阿姨说大人间的事。
两个孩子一走，许国林目光往餐桌上一瞧，眼睛都亮了不少，满满几大盒啊！
他以前吃卤肉吃得少，就靠圆圆带回来，可是后面圆圆太懂礼貌，都不带回家了，他已经好久没尝到这个味了。
“怎么拿这么多来呢，做起来多费劲了。”许国林感慨，今天可以吃个够了，想想都觉得肚子饿，今天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吃饭。
宋新苒笑着说：“这些同样的我都装了两份，一份你们自己吃，一份许大哥带去派出所给同事们也尝尝，今天也多亏大家的帮忙。”
许国林：“唔，他们不用。”
他第一次想法就是，他们配吗？
明明他才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他喊小刘一起去的时候，小刘还有点不乐意呢。
要能吃到这么美味的卤肉，他的同事们可是挨着他享大福了。
第55章
许国林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些卤肉,不管同事吃不吃，他肯定要吃。
这回可以吃个够了！许国林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房间里，圆圆则和宋余玩了好一会儿的拼图游戏,才拼完四分之一，宋余就要回家了。
他说：“圆圆,我要回家吃饭了,改天我再来找你玩。”
圆圆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一定要来哦,我一个人拼不好的。”
买拼图的时候圆圆很喜欢,央求爷爷奶奶一定要给自己买，还是自己选的漂亮图案，但拿回家就郁闷了，拼不好，根本拼不好。
虽然商家考虑到玩具的可玩性,以及小孩的耐性，专门制作了一个指导图，每块零散的拼图后面还有序号，只需要根据序号按照说明图纸上的拼块一一拼好就能获得完美的拼图，已经十分降低难度了，但圆圆还是觉得麻烦，要一一把序号找出来,再拼好真是太麻烦了，拼着拼着她心里就续了一把火，那把火熊熊烧着。
一旦没拼好,一个冒火站起来，把拼图块往墙上扔。
烦死了，真是烦死了！她看到这些x拼图块就烦！
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央求爷爷买拼图！
还好宋余来了，宋余是最有耐心的小孩，他会一块一块按照指导图把拼图块找出来，再一一安装上去，如果安错了也没关系，取下重新再找就行。
如果圆圆拼太生气了，他还会安慰人：“你在旁边休息一会吧，等我把这里拼好再来。”
当然圆圆也不可能把这个难题交给宋余一个人，她觉得拼图是件很困难的事，好朋友当然是互相帮助一起跨越困难，不是让宋余一个人面对困难。
休息一会儿后，圆圆觉得自己不气了，又跑过去，和宋余一起拼。
渐渐的，好像也琢磨出了一点拼图的乐趣，拼好后感觉干成功了一件大事，心头成就感满满，比喝了一大杯喜欢的饮料还高兴。
圆圆把宋余送到了门口，还眼巴巴地说：“明天一定要来哦。”
宋余点了点头，冲圆圆挥了挥手：“我会的。”
宋余和宋新苒一走，圆圆家就热闹起来，许国林一个手快打开了包装盒，卤菜还是热的，香气一缕缕飘了出来，那是一股醇厚的，浓郁的卤香，卤菜特有的味道让人闻见就觉得踏实而满足。
许爸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眯，不由自主发出感慨：“真香啊。”
刚才宋新苒在这儿的时候，他们还讲究一个客气，硬是忍着没往卤菜多上看。
现在人一走，就能看个够，还吃个够。
一双小手伸来，迅速拿走一个鸡翅，在爸爸妈妈还沉浸在卤菜香气时，圆圆已经嗷呜一口送进嘴里享用上了。
听见女儿吃得嗷呜呜的声音，许妈也赶紧拿了个鸭翅吃起来。
一入嘴，只觉得灵魂好似都美得飘了起来，热的卤菜竟然这么好吃！
上次圆圆打包回来的卤菜已经放凉了，但尤能闻到若有似无的香气，卤货放凉后皮更紧实，吃起来更有嚼劲，不过宋新苒做的卤肉就算放凉，也不会难咬难嚼，费牙齿。
那次的卤肉许妈觉得已经够美味了，至少她和许爸吃完是念念不忘，只是没想到刚卤出来还温热的卤肉更好吃！
牙齿轻咬上去便温柔地陷入皮脂，咸香的卤汁迫不及待在唇齿间溢开，顺着纹理撕下一小块肉，好似每一寸肉纤维里都吸饱了卤汁，越嚼越香。
一般的卤菜没有卤这么进味，如果卤得太深刻，那味道一定比较咸，因为需要长时间的炖煮。
但宋新苒做出来的卤肉却不是这样，每一寸皮肉都极尽滋味，却不会过咸。
许妈一边吃一边想，也不知道宋新苒怎么调的味，或许连卤制好后放的时间都计划到了，每一种味道都调和得刚刚好，搭配得那么和谐，宛如复杂的拼图，刚好把每一块都拼得严丝合缝。
卤肉明明不是什么稀罕菜，可以说得上是随处可见，但宋新苒就是能把寻常的菜做出不寻常的味道。
上周她带圆圆回家，圆圆爷爷还说自宋新苒去他们家做客后，他尝遍无数梅菜扣肉，再也没吃到那天的口味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吃上一次。
许爸许妈当时就听出了老爷子的言外之意，但他们怎么好意思让宋新苒来家里再做一次呢，他们张不了这个口！
许妈想到这事，忽然开口道：“这周末我们带圆圆回趟城里，把这些卤菜给你爸妈捎回去两盒。”
许爸正吃鸡腿吃得入迷，听见这话脑海里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好，好，带回去。”
许妈一拧眉：“你怎么回答得那么敷衍呢？到底是你亲爸妈还是我的？”
许爸赶忙说：“我的我的，媳妇你吃这么好的东西还能想到他们二老，有你这个儿媳是他们的福气，有你这个老婆是我的福气。”
许妈唇角不由自主弯了下：“干嘛呢，当着圆圆的面说这些……”
圆圆马上接话：“妈妈，有你这个妈妈是我的福气。”
许爸哈哈大笑：“听见了吧，圆圆想法跟我一样呢！”
圆圆点头，手指向餐盒：“爸爸我还想再吃卤牛肉。”
许爸：“哎，还有卤牛肉啊，我尝尝。”
直接上手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肉质紧实不柴，筋络的弹软和瘦肉的扎实形成绝妙对比，附着在表面的卤汁让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这味道真好！
许爸又吃了第二块。
直到胳膊有点重量，低头一看，是圆圆双手抱住了，小姑娘气鼓鼓地说：“爸爸，是我想吃，不是你想吃。”
明明是她先说的，怎么爸爸吃个没完没了，都把她忘了！
许爸呵呵笑了声，直接把餐盒端了下来，放在圆圆面前。
这下圆圆高兴了，伸出小手抓了一大把，许爸一看，连忙说：“少吃点，爸爸还要带去派出所给同事吃。”
圆圆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我们把牛肉吃完，这样爸爸的叔叔们就不知道有牛肉啦。”
许妈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圆圆怎么在吃东西上变得这么聪明了？”
“不过，圆圆。”许妈说，“不是爸爸的叔叔，是爸爸的同事，你喊叔叔的。”
这孩子，怎么总爱张冠李戴。
圆圆说：“知道啦知道啦。”
抬手给许妈塞了一块卤牛肉，成功把妈妈的嘴堵上了。
虽然许爸嘴巴上说不想给同事带去，其实心里也这样想过，但这是宋新苒一番心意，他怎么能自己独吞。
而且他过两年就要调去市里，到时宋新苒还在镇上摆摊的话，派出所的同事还能照看下。
许爸对宋新苒做的卤菜有十分的信任，没有人吃了会不想念，不喜欢。
第二天一早许国林就把卤货带去了派出所，值夜班的同事打了个哈欠，眼下一片浓浓的青黑，看见许国林便打了个招呼：“许哥，来这么早啊。”
许国林把卤货放在桌上：“小蒋过来吃点东西，你昨天值夜班有福了。”
小蒋揉了揉困乏的眼睛：“有啥福啊，这夜班谁爱上谁上，困死我了，既然许哥你来了我回家补会觉。”
派出所就是这样，得保证所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
许国林说：“我这宝贝卤货带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在，你多吃点不是有福气吗。吃点东西再回去睡觉。”
小蒋声音都疲乏得很：“我现在没胃口……”
许国林“咔哒”一声打开了餐盒，为了让同事尝到卤货最美味的时候，他来之前还蒸热了一下。
这会一打开，在餐盒里酝酿的卤香马上冲了出来，带着让人熨帖的暖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刚还呵欠连天的小蒋鼻尖一闻到味，顿时精神一抖擞，困成眯眯眼的眼睛瞬间睁大放光，一个拧头转回去：“许哥，这什么东西啊？”
语气之间，睡意消了十之八/九。
对于这样的反差，许国林早已有所预料，得意轻哼一声：“都跟你说了是好东西，快来尝尝。”
小蒋立刻带起一次性手套，先拿了个鸡翅啃起来。
不说假话，尝到这个味时，小蒋觉得自己脑子都一激灵，什么睡意都没了，简直比咖啡还提神。
咖啡的提神还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卤货香得没由头，咸香微麻微辣就这样直直撞入味蕾，好似把人都激活了。
刚才还觉得一点都不饿，只想睡觉，这鸡翅一入肚，肚子好像就知道有好东西，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一个鸡翅飞快吃完，连骨头没忍住咬碎嗦了一口，骨头里都吸了不少卤汁，咬下去嘴里香得没话说。
吃这个鸡翅的功夫，小蒋完全没顾得上说话，再次拿了一块牛肉起来，才讲起礼貌：“许哥你这卤肉在哪里买的啊，怎么这么香！”
把牛肉往嘴里一放，只觉得越嚼越香，又想多嚼一会多感受一点美味对舌头的熏陶，又想赶紧咽下去放在自己肚子里最妥当。
“是不是嫂子做的？我在外面就没买过这么好吃的卤肉！”
许国林呵呵笑了声：“你这舌头还挺灵，的确不是在外面买的，但也不是你嫂子做的，有人送的。”
小蒋竖起大拇指：“许哥你是这个，别人送的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想着我们派出所的同事。”
许国林但笑不语。
在小蒋吃了几块牛肉，啃了一个鸡翅一个鸡爪后，派出所的其他同事也姗姗来迟，毫不夸张地说，大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卤香，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许国林招呼道：“我带了卤货来，大家尝尝。”
同事们闻见味都心动，听见这句话，毫不客气拿起就吃：“谢谢许哥！”
“许x哥对我们真好，这卤货闻起来就香！”
“我早饭没吃饱，正感觉饿呢。”
拿起东西之前还挺有礼貌，各个道谢，话语都不尽相同。
但一吃到嘴里，就顾不上说话了，此刻大家心中的想法格外统一，这卤肉的味怎么这么好！
小刘平时吃饭最快，大家伙有时聚餐，他都是第一个吃完的，那时大家还嘲笑他牛嚼牡丹，好东西要细细品尝才是。
但现在看着小刘很快解决一个鸡翅，手又伸向鸭掌，依旧很快解决，又吃了两片牛肉。
他吃三样的功夫，吃得慢的一个鸭脖都还没啃完。
谁能想到吃饭快还有这样的好处？
“小刘，你吃慢点，不要梗着嗓子了。”小蒋看似好意的提醒。
小刘咧嘴一笑：“我习惯了，不会噎着。”
小蒋看着对方跟猪吃食一样动作，心里十分庆幸自己昨晚上了夜班，来得比他们都早，在他们之前先吃了几个。
怪不得许哥说他是有福气的人，这福气可真好。
小蒋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朝许国林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许国林但笑不语，对这一场景他早有预料，他第一次吃到卤货也是这样的表现。
埋头苦吃的小刘忽然想到什么，嘴巴上糊了一层油亮：“许哥，你不吃吗？”
许国林笑笑，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专门给你们带来的，你们吃就行。”
小刘感动极了：“许哥真好，这么美味的东西都给我们吃了。”
他想如果下次许哥要去发挥正义，他肯定二话不说跟着去一次。
许国林还是笑笑：“你们多补补身子。”
一句话赢得了大家十分的尊重和感恩。
许国林想，他才不会告诉这些同事，宋新苒准备的两份一样的，他还把给同事的卤货悄悄挑了一点起来，因为装得扎实，看起来并不显。
他自己在家里多的都吃了，哪还会在这里和他们抢一点点。
看着同事们以飞快的速度把所有卤货嚯嚯光，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还意犹未尽，许国林问：“好吃吗？”
大家异口同声：“好吃！”
许国林笑笑：“能吃到这卤货大家还要感谢小刘。”
被点名的小刘：？
他一脸疑惑，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说：我？
小刘思前想后，他最近没做什么好人好事啊。
不过同事们听许国林这样说，先感谢了：“谢谢小刘！”
“小刘我一看你就是个人才，我们是挨着你享福了。”
小刘被夸得有点脸红，抓了抓头发，谦虚道：“哪里哪里。”
许国林说：“昨天小刘跟我去街上把敲诈勒索卤肉摊的那对母子带了回来，这件事解决得很好，卤肉摊老板是我的朋友，说感谢小刘和派出所同事们的帮忙，特意做了这些卤货让我带来给大家尝尝。”
昨天这件事在派出所还闹得挺大，主要是冯昌建母子俩太能折腾太能演戏，在这里都能上演一出母子情深，后面又把汪玲教唆的事吐露出来，两方都不是什么老实人，还当场打了起来，现场来劝架的民警都不少。
一听许国林这样说，大家都想了起来。
“哦，原来是卤肉摊老板做的，怪不得能做出这个味道！小刘，这多亏了你啊！”
“幸好小刘昨天去了菜市场，不然真叫冯昌建把人讹上，我们就吃不上这么美味的卤货了！”
这样一想，大家都觉得昨天那个惩罚不痛不痒，真是便宜了冯昌建母子俩。
小蒋愤愤然：“以后我要是在镇上看见冯昌建非得把他赶出去！”
在吃了卤货后，小蒋一颗心都为美味折服了，想到冯昌建母子俩居然说这么好吃的卤货把人吃出了问题就生气。
那对母子舌头嘴巴长来就是为了说话吗？一点品鉴欣赏能力都没有。
“这卤货是卤肉摊老板做的，那她卖的也是这种吧？”忽然有同事问。
许国林点点头：“是的。”
马上就有人接着问：“那她在哪儿摆摊啊？小刘你是当事人，你说个具体地方！”
同事们立刻围了过去。
小刘此刻正感觉不好意思得很，他昨天也没做什么，明明主力是许哥才对，现在许哥把做的事出的力大多归功于他身上，小刘只觉得脸热。
“大家问许哥吧，昨天多亏了许哥！”
许国林“哎”了声，谦虚道：“人家把东西给我的时候专门说了谢谢派出所的警察同志，特别是小刘警官，我怎么能揽功呢。”
小刘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说：“在菜市场门口，你们去看就知道了，不过只有赶集日上午才出摊，卖的东西很多，还有卤猪蹄，我听围观群众说，她家的卤猪蹄最好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同事们这才放过小刘，感叹道：“能做出这个味道，生意肯定很好！”
“我都还没吃够，可惜今天不出摊，不然现在就去买点。”
小刘舔了舔嘴巴，心说早知道味道这么好，他昨天就该买点回来。
不过卤肉摊老板真是太客气了，他明明没出什么力，还送东西来感谢他。
小刘想，以后要是卤肉摊再遇到同样的问题，他第一个冲过去。
*
在下一次出摊卖卤肉之前，宋新苒先去了幼儿园，因为宋余要放寒假了，在放寒假前他还有个小表演。
宋余把邀请函拿给了宋新苒，欢快的语气带着一点小骄傲：“妈妈要来幼儿园里看我的表演哦，安老师说场地有限，所以只能有表演的小朋友的父母才能来看表演。”
宋新苒双手接过纸条，发出感叹的一声“哇哦”：“这邀请函太宝贵了，我最喜欢看表演了，谢谢小余，如果不是小余，妈妈肯定看不到这么精彩的表演，小余真是太厉害了。”
在宋新苒一连串的彩虹屁攻势下，就连宋余这样比较稳重的小孩都不禁咯咯笑出声，洁白的牙齿晃呀晃的，他脸蛋微红，很谦虚地说：“不是很厉害，不过顾老师说我跳得很好，一个动作都没有错。”
顾老师是专门教他们跳舞活动的老师，上课比较严厉，如果发现小朋友不认真学还要说话，无论是谁顾老师都会批评。
小一班只有宋余一次都没有被批评过，不仅没被说，还经常被顾老师表扬。
宋新苒揉了揉他头发，笑容柔柔：“小余怎么这么厉害，真是妈妈的乖宝宝。”
宋余脸蛋一下变得红扑扑，不好意思笑了两声，当场就要表演：“妈妈我跳给你看，我还会唱《数鸭子》的歌呢。”
小孩都是不经夸的，宋余说着就站了起来，跑到堂屋中央，奶声奶气唱着：“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他边唱边跳，说得上十分卖力了。
不过这对于一个才学了几天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难，最后唱和跳都不太协调，但他还是红着脸坚持表演完了。
宋新苒非常给面子地鼓起掌，不余遗力夸奖：“小余跳得太好了，唱得也好听，平时一定学的非常认真，妈妈应该是在表演之前第一个看小余跳舞的大人吧，妈妈真是太幸运了！”
宋余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有点害羞：“以前顾老师教我们跳舞的时候，音响会放歌，不用自己唱。”
他解释着，想说明自己并不是跳得不好，是因为以前没有这样一起唱跳过。
宋新苒才不管这么多，夸就行了：“哇，原来这是小余第一次又唱又跳，第一次就能表演得这么棒，真是很厉害的小孩呢！”
宋余小声说：“妈妈不是一个看的大人，顾老师才是，不过除了顾老师就是妈妈了。”
宋新苒发觉到不对，怎么她都说到下一句了，宋余还在回答上一句。
这记性也真好。
她没忍住捏了下小崽柔软的脸颊：“无论小余跳什么舞妈妈都喜欢看。”
宋余害羞地抿唇笑了，决定明天要好好表演，让妈妈看他跳得最好的样子。
寒假放假前一天，也是宋余表演的那天，宋新苒拿着邀请函去了幼儿园，还没给邀请函，门卫大姐就认出了她：“是宋余妈妈吧，今天专门来看小孩表演？”
宋新苒笑道：“是啊大姐，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她以前想把宋余送来幼儿园念书，来过好几次，和门卫大姐都认识了，不过宋余来了读了幼儿园后，每天早上是跟圆圆一起读书，每天下午自己回家，她基本没接送过，也好久没见到门卫大姐了。
门卫大姐说：“当然记得啊，你家小孩最有礼貌了，每天早上来读书下x午放学都要跟我打招呼，你们大人教得真好！”
宋新苒笑容都更灿烂了：“那是因为宋余喜欢您，他回家都跟我说门卫阿特别好负责，每天都在幼儿园门口守卫着大家。”
两句话把门卫大姐哄得笑容满面，还专门给她指了路。
表演是在室内运动场，宋新苒去到时便看见了圆圆爸爸，对方一见到她就打招呼：“宋余妈妈。”
等宋新苒一坐下，许爸就说：“你给我的卤肉我带去所里，大家都非常喜欢，一定要让我跟你说谢谢。”
宋新苒笑道：“不客气，他们喜欢就好。”
正说着话，小一班其他家长也来了，正好坐在宋新苒身边，一道上了年纪的女声说：“这可是轩轩第一次表演，他爸真是没福气，在外地回不来。”
上了年纪的男声说：“要过年了，他们部门比较忙，我们多给他拍几张照片回去，让他们慢慢看。”
“还是轩轩爸爸考虑得周到，给轩轩转学果然不错，你瞧现在都能上台表演了，还把邀请函给我们带回来了，真是好啊。”老人声音欣慰极了。
宋新苒微侧过头一看，旁边坐着两位五六十岁的老人，大爷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毛呢短款夹克，里面穿着一件保暖内衣，外套着羊毛衫，脚下还踩着一双皮鞋。
大娘穿着一件墨绿色中式棉袄，手中缝制的盘扣很有特色，里面是一件同色系的修身毛衣，还系着丝巾。
两人穿搭得非常正式亮眼，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去参加什么会议。
宋新苒本以为自己穿得足够，毕竟是第一次来参加幼儿园的活动，她都把新衣服穿上了，一件姜黄色的棉服，衬得人气色很好，没想到跟这两位老人一比，高下立见。
许爸看了看自己出门时随手拿起的灰色棉服，也默默闭嘴不再说话，他才是最不讲究那个。
两位老人瞥见宋新苒的目光，笑着同她打招呼：“你好啊，我是吴耀轩的爷爷/奶奶。”
宋新苒也笑笑：“我是宋余妈妈。”
许爸也说：“我是许姝沅爸爸。”
两位老人不知捕捉到了哪个词，眼睛骤然一亮，脸上的笑容更真切灿烂：“你就是宋余妈妈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宋新苒有点疑惑，难道她很有名吗？大概是从小孩口中听到名字的吧。
她笑了笑，客气道：“吴耀轩爷爷奶奶，你们太客气了，我也经常听宋余说起吴耀轩呢。”
就是这一句把吴耀轩爷爷奶奶的精神都给调动了起来：“宋余怎么说我家轩轩的啊？”
奶奶说：“轩轩在家也总念叨着宋余呢，说宋余是他最最好的朋友，很想邀请宋余来家里玩。”
爷爷道：“轩轩还说跟宋余一起玩游戏最有趣了，过年都想跟他一起玩呢。”
奶奶说：“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见宋余妈妈了，这也是一种缘分，宋余妈妈今天有没有空啊，来我们家玩吧，家里就我跟他爷爷两个人在，自由自在的，还能随便吃个饭聊聊天，小孩子能玩这么好，我们做大人的心里也宽慰。”
吴耀轩爷爷奶奶话一句接一句，太过热情，宋新苒拒绝的话都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不好意思啊二老，我还有工作要忙，今天来幼儿园都是抽空的。两个孩子玩的好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到时候再请二老来我们家玩玩。”
许爸在旁边听了都觉得如坐针毡，有时太热情也会让人尴尬啊，这就是小孩在班上人缘太好的烦恼吗？还好圆圆没给他带来这种烦恼。
吴耀轩爷爷奶奶一听这话，也没强求，只说以后有空一定多走动，带着小孩来就最欢迎了。
宋新苒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了，还好这时到了时间，幼儿园的小朋友开始排队进来了。
家长坐在班级两旁，老师坐在班级最后，小朋友坐在中间。
班主任将学生引进来，家长们这时自然不好说话了，要给小孩做个良好榜样。
宋新苒对小一班的学生认识不多，宋余玩的好的那几个今天都不在，应该都是被选中去表演了，现在在后台候场。
不过还是有认识的，宋新苒依稀记得这个小孩叫朱果，她第一次摆摊卖卤肉的时候朱果还央求妈妈买了不少。
朱果明显也认出她了，在镇上大街上时牵着妈妈的手，肆意央求，活蹦乱跳的小孩在幼儿园里却像换个人，有些拘束有些害羞。
注意到她的目光，飞快瞥了一眼就缩回脑袋。
好巧不巧，朱果刚好坐在她身旁。
小孩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宋新苒友好地冲他笑了笑，这好像打消了一点小孩的害羞，主动对她说：“宋余妈妈好。”
他声音也很低很轻。
宋新苒唇角弯了弯，用同样压低后的声音温柔说：“朱果小朋友好呀。”
朱果眼睛一亮，似乎很惊喜宋新苒还记得他，他害羞笑了下，没有说话了。
只是前面的小朋友却听见了，立马转过头看向宋新苒，眼睛睁得圆圆大大，一眨不眨的。
宋新苒有点疑惑，不过对上小孩的目光，还是笑了笑。
这仿佛像个讯号，小孩立刻问：“阿姨，你就是宋余妈妈呀？”
她声音清脆，说话不高不低，足够周围一群人听见了。
宋新苒点了点头：“是呀，小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周萌。”
宋新苒说：“周萌小朋友，你好呀。”
还没说两句，又有小孩问：“阿姨，你真的是宋余妈妈吗？”
宋新苒虽然觉得莫名，但还是点头。
顿时，更多双眼睛看向她了。
小一班的小朋友悄悄接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没过半分钟，一双双明亮的小眼睛看着宋新苒，好奇极了。
小朋友们完全没有成年人那种礼貌性的伪装，就算好奇，也会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但他们就不一样了，想看就看，还盯着眼睛看，一点不会假装。
宋新苒顿时有种一片黑暗中，只有一束镁光灯往她头顶打了的错觉，所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身上。
她心想，这是怎么了？
这群小孩像小蚂蚁似的，一人得知了消息，不多时大家就都知道了，还低着头讨论着什么。
不过这样的不对劲很快就被安老师发现了，严肃道：“小嘴巴——”
学生一齐回答：“闭闭好！”
安老师：“小手背——”
学生再次一齐回答：“背身后！”
简单几句话的功夫，小朋友们就各个坐好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特意转过头看宋新苒了。
宋新苒心中还有些感慨，她上辈子看幼儿园里也是这样，原来训练纪律的口号这么早就有了。
不过整顿纪律往往维持不了多久，这就需要安老师时刻看着，一旦发现不对就把苗头挑出来。
就这样总算维持到了第一个表演上场，小朋友们注意力被转移，全放在了舞台上，纷纷鼓起了掌。
宋新苒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感觉那些犹如摄像头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
上场表演的顺序并不按照班级来，第一个就是大班小孩表演的跳舞，孩子大点就是不一样，跳得有模有样的，整体秩序也比较整齐。
第二个便是小班的，可惜不是宋余所在的小一班，跟大班相比，小班的孩子看起来小了很多，又蹦又跳，各个笑得开心极了，只是跳得有点乱，班主任老师在旁边竭力指挥着，好歹没出什么大问题。
虽然不尽完美，但还是成功表演结束。
小孩们对这样的表演都特别捧场，各个看得兴奋极了，把小手掌拍得通红。
终于到了小一班的表演，宋新苒聚精会神看着舞台，身旁吴耀轩的爷爷奶奶拿出相机，那是一个小巧的便携式胶片相机，二老情绪非常兴奋，看见吴耀轩就咔咔直拍。
班上的孩子们也认出了同学，一张张小脸蛋上神情激动极了，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什么，眼睛看着舞台上，手也舞动着。
《数鸭子》的前奏一响起，十个小朋友就站在一排开始跳起来。
宋新苒很容易看到宋余，他就站在中心点，小孩脸上没有像儿童节表演节目那样会涂红脸蛋，大家脸上都白白净净的，只是换了身鹅黄色的衣服，看起来还真有点像一群小鸭子。
可能是由于老师的叮嘱，宋余脸上保持着奇怪的笑容，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上扬，但很明显能看得出来小崽有点紧张，x眼睛都一眨不眨。
宋新苒唇角忍不住上扬。
旁边吴耀轩爷爷奶奶拍得正起劲，还自言自语着：“我家轩轩跳得真好，真可爱！”
夸太多次了，似乎也想到宋新苒在旁边，爷爷又对着宋新苒加了句：“宋余也跳得好！”
奶奶赞赏道：“中间那个小男孩跳得不错，一举一动都做得很到位，跳得很活泼！”
宋新苒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那就是宋余。”
没有妈妈听见别人夸自己小孩会不高兴的，她平静的声音中也很容易听出愉悦的情绪。
吴耀轩奶奶说：“哎，怪不得！轩轩回家总是说宋余跳得最好，经常被老师表扬。”
宋新苒说：“哪里哪里，你家轩轩也不错呀。”
又对许爸说：“圆圆也很可爱呢，笑得好开心。”
许爸嘴角上扬笑了笑，这笑容复杂得很，正如许爸现在的心情，他也不知道该忧还是该乐。
乐吧，但圆圆实在跳得实在不标准，在一群小孩中好显眼。
忧吧，但圆圆自己并没有感觉出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很，一看就知道是真心高兴的。
许爸想想还是算了，不管跳得怎么样，孩子高兴就行。
宋余的紧张也没有持续多久，音乐声放了出来，他也找到练习时候的节奏，小脸上的笑容不再那么刻意，轻松愉悦了许多。
宋新苒听着旁边不停拍照的声音，心中也扼腕，她也应该买个相机才好。
小孩一辈子只有这两三年的时间才在幼儿园里上学，两三年也不一定能表演两三次，每一次都很珍贵，应该好好记录下来。
《数鸭子》的表演时长只有两分钟，音乐声毕大家有序下场。
吴耀轩走在宋余身后，脸上神情生动极了，还在舞台上排队下场就凑到宋余耳边说了什么，宋余理都没理他。
圆圆伸出罪恶的小手，推了吴耀轩一把，但好在没使力，吴耀轩身体都没动一下，不过没说话了，不多时大家就排队下场了。
大概几分钟后，小朋友们就跑到班级所在的地方，他们身上脱掉了表演用的嫩黄色衣服，穿着自己的服装，宋余把拉链拉到了领口，帽子边缘的毛茸茸围着他下巴一圈，看上去暖融融的。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宋新苒，高兴地朝她跑过来：“妈妈！”
他难掩自己激动的心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妈妈你刚才看我跳舞了吗？”
宋新苒点了点头：“看了，小余跳得特别好，是个小小舞蹈家呢，真棒！”
宋余开心笑了，觉得心里像吃了一大碗关东煮一样，美滋滋，暖乎乎的。
其他小朋友也坐在自己家长身边，激动诉说着自己表演后的心情。
“宋阿姨。”圆圆跟爸爸说了还不算，探过脑袋问宋新苒，“你看我我跳舞了吗？我跳得好看吗？”
宋新苒伸出大拇指：“圆圆特别棒，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笑得特别甜，看得阿姨心里都甜甜的。”
圆圆高兴得咯咯笑，觉得宋阿姨夸得她好高兴，一点都不像爸爸，只会说好，真棒，很厉害，好棒……
那些话圆圆都可以背下来了，但宋阿姨夸人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过呢。
她迫不及待，主动请缨：“宋阿姨我可以去你家单独跳给你看！”
许爸为女儿的热情洋溢感到一点尴尬，心想人家宋余跳得比你好多了，主动说：“圆圆，你在家跳给爸爸看就好了，爸爸很喜欢你跳的舞。”
圆圆头也不抬：“你排第二。”
许爸：……
他一个亲生父亲竟然只能排第二看单独表演的人了吗？
另一边，吴耀轩也向宋新苒问好，小孩说话不知道怎么越来越文绉绉的：“宋阿姨，您好，今天在这儿看见您真高兴，我刚才也表演了，您觉得我怎么样呢？”
听见这略显官方的话，宋新苒都感到胳膊有点起鸡皮疙瘩，不由得也用较为官方的语言回答：“吴耀轩你跳得很好，节奏踩得特别准，胳膊伸得直直，像小天鹅一样，舞姿特别优美。”
吴耀轩听见这话，很难控制自己唇角不上扬，虽然心里高兴得快要蹦起来，但依然用礼貌书面的语言说：“谢谢宋阿姨，我以后会再接再厉的。”
宋新苒绞尽脑汁又夸了两句。
吴耀轩爷爷奶奶在旁边听着都惊呆了，这、这还是他们那个混世小魔王的孙子吗？
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开口闭口都是您，说话还这么好听，跟向什么领导报告一样。
爷爷摸了摸吴耀轩的额头：“轩轩你没事吧？”
吴耀轩当场就想说，当然没事啦，好得很呢！但又顾忌着宋余和宋新苒都在，礼貌说：“谢谢爷爷关心，我没事的。”
爷爷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许爸听见不禁笑了声，心想吴耀轩根本不像圆圆说的那样爱捣蛋嘛，还转过头去说了句：“你家孩子教得真有礼貌。”
安老师这时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小朋友不要说话了，认真观看表演，虽然我们班表演结束了，但我们也要用同样的安静文明迎接其他班上的表演。”
许爸立马闭口了，顿感汗颜，他哪还能不知道安老师表面是在说小朋友，实际是提醒大人。
他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被幼儿园老师批评。
等到所有表演都结束，安老师把孩子们带回了班级，并且告诉来的家长，让他们在门口等十来分钟就行，老师在班上说点寒假注意事项就放假，孩子们就能跟家长回去了。
宋新苒便和诸多家长一起在校门口等着，大家刚看了表演，心情很是愉悦，和谁都能聊两句。
安老师说的果然没错，甚至都没等到十分钟，她就领着小一班的孩子们出来了。
宋余一眼看到了她，眼睛都在发亮，飞快同安老师说了再见，就如一只小鸟般朝宋新苒扑过来，仰起小脸看她，唇角弯弯的：“妈妈！妈妈今天接我回家吗？”
“妈妈，安老师说我们没有书面的寒假作业，在家里学会自己穿衣服，整理玩具书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寒假作业了。这些我都会！”宋余高兴极了。
宋新苒牵着他的手，扬起唇角：“那小余这个寒假就好好玩玩吧。”
“宋阿姨！”圆圆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可以让宋余去我家玩吗？我们要一起拼拼图！”
宋新苒看向宋余，她很尊重小崽自己的意见。
但宋余还没开口，另一道声音就响起了：“宋阿姨，可以让宋余去我家玩吗？”
吴耀轩也跑了过来，彬彬有礼道：“我不会整理玩具书本，宋余说要教我，可以让宋余跟我回家吗？”
圆圆一个转头看过去，攥紧了小拳头。
宋余拧起了小小的眉头，他觉得有点难办了，因为这两件事都是自己答应过的，只不过是在不同时间答应的——
作者有话说：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小崽们终于放寒假了，哈哈，值得庆祝撒花[好运莲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