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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4

作者:飞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51章


    如果说皇帝昏迷,并且可能是中毒这件事对于旁人不过是忧虑惶恐,那燕宁却觉得心生恐惧。


    上一世,她经历过一次宫廷变故。


    因此这一世,虽然不至于说仿佛惊弓之鸟,可是燕宁还是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很令人恐惧的事。


    她甚至担心地把目光落在太子妃还有几个面露惶然的小皇孙的身上。


    如果上一世的一切都不可更改,就算是躲避修整,却依旧回到了上一世的轨迹,那皇帝会不会承担起上一世太子背负的一切,因此驾崩?


    如果是这样,那李贵妃呢?太子呢?她大表姐呢?


    她不想……不想看到那样。


    “娘娘。”燕宁慢慢地走到李贵妃的身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伸出手揪住了李贵妃的衣摆带着几分哽咽地说道,“陛下会好好儿的,对么?”


    她弱弱地问着,仿佛问过李贵妃,得到肯定的答案就是得到了一切似的。


    李贵妃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片刻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说的对!陛下会平安无事。”她的面容郑重,也带着几分叫燕宁心安的力量,仿佛她的这一声就会叫皇帝真的平安无恙似的。


    燕宁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小小声地说道,“陛下要好好儿的。其实,其实我很喜欢陛下。陛下很好很好。”


    李贵妃温和地转头看着燕宁。


    燕宁脸红了,带着几分颤抖,又带着几分胆怯地说道,“如果……陛下不要总是给大表姐的府里赏赐美人的话,那我会更喜欢陛下。我就会觉得陛下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陛下了。”


    她的声音柔软单纯,却又带着真诚与认真,这样认认真真地觉得皇帝是自己很喜欢的家人,这样认真单纯的模样,叫李贵妃在这样紧张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揉着燕宁的脸柔声说道,“陛下其实也很喜欢你。”


    “我知道啊。因为陛下很喜欢我,因此才会对我那么好。其实我心里都知道,只是我不告诉陛下。怕他骄傲。”燕宁哼哼了一声。


    李贵妃无奈地看着她。


    “所以……陛下如今这样,我希望陛下赶快好起来。我也愿意留在宫里,为了守护陛下付出我的力量。娘娘,您要承担的更多,更辛苦,我都明白。我或许不能帮上你许多许多的忙,可是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去做。”


    燕宁想问李贵妃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照顾皇帝。因为皇帝一旦真的驾崩,就算是众人都知道这件事和李贵妃无关,可也只怕会迁怒在最后时刻还陪伴在皇帝身边的贵妃的身上,到时候李贵妃一定会受到旁人的责怪。


    可是她想了想,又没有问。


    她只是小小声地说道,“娘娘愿意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照顾陛下,我觉得很感动。”


    “除了我,这宫中还能相信谁呢?”李贵妃便缓缓地说道,“不知是谁下的毒,这宫中我也不相信旁人。”更何况她照顾皇帝至皇帝驾崩,也只会被人训斥一句嫔妃无能罢了。可如果是太子夫妻照顾皇帝令皇帝驾崩,这就真的说不清了。


    哪怕太子仁孝,可是那些有野心想对太子发难的声音却还是会说太子有可能是为了能够早日登基,因此害死了陛下。


    这样损伤太子清誉的事,李贵妃是决不可能答应发生的。


    只是如果连她都不管皇帝,又会有人非议说太子一脉都对皇帝的死活置之不理,想要早日叫皇帝驾崩,好继承皇位。


    李贵妃便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倒霉。


    好好儿的,皇帝做什么昏迷,给人添麻烦呢?


    好好地安分地活着不好么?


    “我也觉得这宫中,陛下的身边只能相信娘娘了。”燕宁弯起眼睛轻声说道。


    李贵妃便轻轻点头。


    如今太子跟着楚王去了前头,太子妃魂不守舍地站在一旁,李贵妃便走过去安慰了太子妃几句,叫她稳住。


    片刻之后,后宫之中得到消息的嫔妃已经都簇拥在外头哭哭啼啼想要求见皇帝。


    李贵妃犹豫半晌,叫她们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龙榻上的皇帝,这才对这些哭哭啼啼的嫔妃们说道,“陛下如今或许是中毒,昏迷不醒。你们如果靠近,日后只怕要说不清。这段时间安分地各自待在自己的宫中不要胡乱走动,免得引来旁人的猜忌。等陛下醒来,再叫你们来他的面前侍奉。”


    她一向对后宫嫔妃温煦,如今陈明厉害,也自然是为了这些嫔妃好,不然如果在她们看望皇帝的时候皇帝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会被人追究的事。


    这些嫔妃这些年都得李贵妃关照,对李贵妃自然格外敬重,也知道这件事一个不好不仅牵连自己,甚至有可能牵连自己的娘家,越发慎重,也不敢有人胡乱闹腾,毕恭毕敬地在门口给皇帝福了福,便都散去了。


    只有几个嫔妃大着胆子说留在一旁,不服侍皇帝,可至少能服侍李贵妃。


    李贵妃见这几个嫔妃俱是膝下有皇子傍身的,就知道她们心里只怕也有些想法,眯了眯眼睛,冷淡地叫她们走了。


    她对嫔妃们一向温和和气,可是却不是一个会被人掣肘的性子。


    这些皇子之母们心里在想什么,她心里有数。


    可是她却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对这些皇子的生母们有多么宽容的表现了。


    不然,这些女人还不上了天?


    “王妃。”就在燕宁在嫔妃们进来的时候避到了宫殿之外,就见远远的王嫔站在一旁唤了自己一声。


    王嫔是十一公主的生母,平日里只喜欢礼佛,也不怎么出现,不过燕宁对王嫔还是颇为亲近的,便问道,“王嫔娘娘是想问陛下的事么?陛下还没有醒来,不过你不要担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的。”


    她话音刚落,却见王嫔勉强对自己笑了笑,目光安静地落在站在宫殿门口的李贵妃身上,低声说道,“有贵妃娘娘在,我不担心陛下。只是……”她缓缓地,黯然地说道,“只是我心疼陛下。”


    她还是那么喜欢皇帝。


    燕宁觉得皇帝真是作孽。


    他宠爱了那么多的女子,又随手撇在一旁从不回头,自然也看不到那些对他情深一片的女子的眼泪。


    他叫这么多的女子伤过心,燕宁就想,如果……皇帝能够醒来平安无恙,那也该有一个女子,叫他伤心,叫他辗转反侧,求而不得了。


    她心里哼了一声,又劝王嫔说道,“我知道娘娘关心陛下。不过这样的时候万万也照顾好自己,不然陛下来日醒来,娘娘却要病了的话,那就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康复了的陛下了。”


    见王嫔一愣,对自己柔和地笑了,燕宁也吸了吸鼻子对她说道,“很快皇子与公主们就要进宫了。王嫔娘娘如果想念公主了的话,那就再等等也无妨。”


    她想着这时候王嫔一定很需要十一公主,王嫔却摇头说道,“我得去为陛下礼佛,求上天庇佑,保佑陛下早日醒来了。至于十一公主,就听贵妃娘娘的安排就是。”


    她的手腕上垂落了一串佛珠,顿了顿对燕宁继续说道,“有件事我曾经对娘娘提过,只担心娘娘那时未放在心上。只是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陛下昏迷不醒,前朝只怕也要有些乱子。王妃,十一驸马这些年一直都在京郊大营,也曾经有几位皇子笼络过他。这在平日不过是叫人一笑置之,可是如今……还是要请贵妃娘娘与王爷小心京城各处兵马的动向。”


    “我知道了。”燕宁见王嫔提醒的自己是这件事,顿时想到了九皇子。


    九皇子不就是拉拢过沈言江么。


    只不过沈言江不愿和他亲近,因此婉拒了。


    王嫔只怕是不愿提到九皇子这样明确的一个人,因此才用了含糊的语气。


    毕竟九皇子到底是贵妃养子,王嫔也不好直接指出九皇子的问题。


    “多谢娘娘提醒。”燕宁忙说道。


    “没什么。如今宫中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只希望陛下能否极泰来,平平安安。”王嫔提到这件事,也是为了皇帝。


    燕宁抿了抿嘴角,看着她单薄的身体隐没进了黑暗里,想到十一公主说如今王嫔已经吃了全素了,便有些伤感。


    她觉得王嫔这时候是真的在意皇帝。


    如果皇帝驾崩,或者一直都不能醒过来,那王嫔只怕会很难过了吧。


    燕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宫殿门口,赶在李贵妃回去照顾皇帝前低声把王嫔的话说给李贵妃。李贵妃眼底闪过一层幽幽的冷色,对燕宁轻声说道,“王嫔也是一番好意。她顾虑什么,我都明白。她愿意为陛下祈福,是她有心了。”


    她们正说着话呢,皇帝膝下几个成年的皇子公主都拖家带口地进了宫,来到了宫殿前。看见李贵妃在,十皇子便急切地对李贵妃问道,“母妃,父皇他……”十皇子身上的衣裳都敞开着,显然匆促而来,李贵妃叫他们进去看望皇帝,这才将之前的那些话都说给皇子们听。


    十皇子一向跳脱,此刻却忍不住在皇帝的龙榻之前落了泪。


    他伸手想给皇帝扯一扯被子,却见九皇子走过来站在一旁,帮皇帝掖了掖被角低声说道,“十弟,不要惊扰了父皇。”


    “惊扰了才好。或许我惊扰了父皇,父皇就会醒来了呢。”十皇子见九皇子眼眶微红,便急忙起身对九皇子说道,“皇兄不要太伤心。如今正是我们兄弟要好生守护父皇的时候。”他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之中已经没有了力气。


    燕宁却坐在李贵妃的身边有些茫然地想着,之前李贵妃不许嫔妃们看望皇帝,可是如今却叫皇子与公主们来到皇帝的近前,难道不担心皇帝会因为这些皇族里的谁谁谁受到暗算了不成?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却在皇子们都簇拥在皇帝的面前的时候,紧张地盯着九皇子的一举一动。


    然而九皇子格外地老实。


    他对皇帝什么都没做,而且看起来也很伤心。


    “皇子们该上朝的上朝,该做事的做事。陛下昏迷期间,一切如陛下清醒时一般不变。至于皇子妃,也都各自在府中等待陛下醒来就是。公主们……”


    李贵妃正缓缓地说着话,却听见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刻薄的冷笑声说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不过是个贵妃,不过是个皇家嫔妾,也在敢我们这些皇子与皇子正妃的面前指手画脚不成?!贵妃,你不过是个贵妃,又不是皇后,有什么资格在这个时候主持大局?!我们凭什么听你的话!”


    这话刻薄尖锐,燕宁坐在脸色平静的李贵妃的身边看去,却见是冯瑶。


    看到冯瑶,燕宁愣住了。


    当初的冯瑶,是个年轻娇艳的少女,不管为人如何,可却是极美貌鲜艳的美人,年轻又生机勃勃,瞧着水灵灵的姑娘。


    可是时隔几年不见,冯瑶却变了模样。


    她依旧美貌,此刻身上穿戴得金碧辉煌,奢华的宫装,满头的珠翠,胭脂水粉厚厚的,却遮掩不住她脸上的尖锐还有刻薄。


    她消瘦了很多,面容也变得干瘦了起来,又带了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苍老得叫人一下子都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此刻她跳了出来嚷嚷着这些话,一旁几个皇子妃目光闪烁,仿佛想讨好李贵妃,又唯恐被冯瑶这疯狗给咬上一口。


    “虽然贵妃娘娘不是皇后,可如今皇后之位空缺,娘娘主持六宫,本就是后宫身份最高的嫔妃。更何况,九皇子妃,你不过是个皇子妃,又有什么资格咆哮宫中,敢对宫中长辈不敬?陛下正在昏迷,你却在此喧哗,又是何居心?更何况谁和你‘我们’。”一旁阿蓉脸色冷淡地说道,“我身为十皇子妃,愿听从贵妃娘娘的吩咐,不敢在此刻添乱,令宫中繁忙。事急从权,如果你还依依不饶,那不如出去。”


    一旁,太子妃缓缓地走到李贵妃的身边郑重地说道,“愿听从姨母吩咐。”


    她与阿蓉都已经出头,其他的皇子妃便不敢在此刻和李贵妃作对,也忙起身给李贵妃行礼。


    毕竟如果皇帝真的有个好歹,那太子就要登基了,到时候不说太子妃就是皇后,就连李贵妃这个太子养母只怕也会被新君侍奉高高捧起,她们哪里会和冯瑶这疯子一样敢对李贵妃不敬。


    她们倒是对李贵妃毕恭毕敬,冯瑶见自己开口竟无人迎合,反倒都去侍奉李贵妃,不由脸色发黑,霍然起身大声说道,“你们不要被她们给骗了!她们都是一伙儿的,都是她们沆瀣一气,陛下就是被她们给害了!她们谋害陛下,是想叫陛下受害,令太子早日登基!”


    她这话大声嚷嚷出来,顿时皇子妃们越发不敢和她在一块儿了。


    祖宗!


    就算是当真如此,也不能明说啊。


    不然,岂不是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陛下昏迷之时,你却无端构陷贤良,还咆哮后宫,我看你才是乱臣贼子!”燕宁见冯瑶还是这么疯疯癫癫,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如果传到外头去,那太子夫妻与李贵妃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不由也霍然起身指着她严肃地说道,“无凭无据,只凭自己一张嘴就敢传播这样的诬陷之语,祸乱忠良,心怀叵测,我还要说你是心虚,是贼喊捉贼!说!是不是陛下是被你害了,如今你想要陷害后宫嫔妃,因此才会倒打一耙?!你这样的贼人,必然要严审!来人,把她拖到慎刑司去,好生拷问!”


    皇子妃们看着骤然变了脸的楚王妃,都惊呆了。


    燕宁嫁入皇家数年,一直都是躲在楚王背后软乎乎的小姑娘,笑容都怯生生的。


    谁知道一旦翻脸,就要把一个皇子妃送到慎刑司。


    那可是要人命的地方。


    就算不要人命,可是七十二种刑罚下来,那人也不是个人样了。


    见燕宁一向与人为善,可一旦动怒就要送人去慎刑司,此刻宫殿之中越发没有人敢作声了。


    “如今正该皇族们齐心协力,保护陛下的时候,这等作乱之人必然心怀不轨。”燕宁也知道冯瑶那些话李贵妃反驳不得,也只有自己这个与太子关系不大的楚王妃才能对冯瑶出手。


    此刻一双清澈的眼睛扫过噤若寒蝉的皇子妃们,她垂了垂眼睛,努力想着楚王在遇到大事时的沉稳,脸色淡淡地说道,“任何此刻挑起争端,妄图传播流言诬陷太子之人,都必然是心怀野心,图谋不轨。拖下去吧,好好审问九皇子妃,是怎么对陛下下了毒,又妄图嫁祸到太子与贵妃的身上去的。”


    “你胡说!我没有!陛下好好儿的,不就是在后宫出的事!除了贵妃,除了太子这样与陛下在后宫时常见面的人,谁还有机会对陛下下手!”


    冯瑶已经被扣住了,奋力挣扎起来尖叫道,“你们放肆!我是九皇子正妃,我是太子的表妹!”


    她完全不像是刚刚生产过后虚弱伤心的样子,相反看起来越发地尖锐起来。燕宁却只是轻飘飘地扫过发现此刻争执因此纷纷赶过来的皇子们,柔柔地说道,“陛下在后宫不止见过贵妃与太子,而且还安慰过九皇子多次,九皇子也时常在后宫面见陛下。这么说,九皇子也有下毒的嫌疑?陛下昏迷之前,见过数个大臣与皇子,如九皇子妃这么说,那这几个大臣与皇子只怕也不清白。把九皇子妃的供词记下来吧。”


    “王妃,记,记什么?”一旁一个內侍战战兢兢地问道。


    “九皇子妃不是已经招供了么?陛下受人谋害,都是这些与陛下接触过的人害的。这其中都有几个皇子几个大臣,都是九皇子妃提供的信息,等回头你们都请人去大理寺好好询问,也好叫九皇子妃不至于白揭发一场。”


    燕宁声音软软的,娇滴滴的,可是这话却叫人背后发凉……这已经不仅是几个大臣与皇子要倒霉的问题,而是九皇子妃惹祸了。她这胡乱嚷嚷攀扯,把大家都坑进去了,谁会不恨这叫嚷着的九皇子妃,还有不知道约束老婆的九皇子?


    明明大家都好好儿的,都只是看望皇帝。


    可是如今九皇子妃一句话,却令人要去大理寺辩白。


    这能怨楚王妃么?


    楚王妃也不过是根据九皇子妃嚷嚷的话处理的。


    因此楚王妃是秉公执法,可九皇子妃却是真真正正在害人。


    不仅陷害李贵妃与太子,还陷害了他们……


    九皇子的脸色骤然变色,显然也想到了燕宁这话的厉害。


    “叔祖母。”他上前对燕宁低声说道,“我教妻不严,令她大放厥词,恳请叔祖母饶了她这一次。”


    “如果每一次她大放厥词,构陷忠良都可以被饶恕,那还有王法么?九皇子,你父皇尚且在病榻之上,你不问青红皂白,却只知包庇你的妻子,难道你与她是同党?”


    燕宁铁面无私,板着脸看着九皇子缓缓地说道,“她嫁入皇家已经数年,却依旧如此不知尊卑敬畏,可见你教妻不严,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陛下康健,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如今前朝后宫都为了陛下担忧,你的妻子却跳出来嚣张跋扈,诬陷旁人,这自然都是你的过错。而且她嚷嚷的事,是谋害陛下的大罪,这是要诛九族的,一句大放厥词可不能轻飘飘地解释过去。”


    “求叔祖母原谅我们夫妻。”九皇子垂头说道。


    “赔罪这么有用的话,还要慎刑司做什么。”燕宁看也不看九皇子,对一旁的內侍说道,“把九皇子妃拖走。好生审问。”


    她之后又看向九皇子,低声说道,“至于九皇子……九皇子妃不是说靠近陛下的都有可能是谋害陛下的凶手么?你最近也时常在陛下的面前哭诉你的丧子之痛,你也有嫌疑。既然如此,旁人暂且不必被审问,你倒是可以先去大理寺走走,审问个明白。”


    九皇子抬头,深深地看了燕宁一眼。


    “叔祖母,你变了。”


    他的记忆里,燕宁还是那个胆怯的,哪怕面前多站一个人都会怯怯不安,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小姑娘。


    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了这样言辞犀利,又手段凶残的楚王妃?


    “我自然是变了。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如此么?”在皇帝昏迷期间,把野心勃勃可能会有异动的九皇子关到大理寺去,再帮他得罪一圈权贵,燕宁更放心一些。


    还能叫他背上可能是谋害皇帝的凶手的罪名。


    她这可不是陷害。


    毕竟,这都是九皇子他媳妇儿自己嚷嚷的,要怪,就怪自己为什么要把冯瑶带到宫里来妄图撒泼,仗着自己是个疯子就公然污蔑李贵妃和太子吧。


    “为什么?”九皇子低声问道。


    他的确不明白燕宁为什么变得如此大胆而且强势。


    燕宁对他淡淡地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与炫耀。


    对九皇子这种财狼,嚣张跋扈又何妨呢?


    气死他才好呢。


    “因为我家王爷宠我呀。”


    第152章


    这样张扬跋扈的燕宁是九皇子第一次见到。


    他甚至怀疑地看着燕宁,觉得她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


    九皇子因阿蓉的缘故,对理国公府里的姑娘全都是打小儿就熟悉的。


    特别是燕宁。


    燕宁养在姜家长房,是阿蓉最疼爱的表妹,因此九皇子对燕宁不说了如指掌,可至少对燕宁打小的性情是完全了解的。


    可是如今,他却似乎看不真切燕宁。


    她看起来嚣张跋扈,又敢于在这个时候处置一个皇子,莫名又有些莽撞的愚蠢。


    可是或许是误打误撞,燕宁却的确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他本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扣押。


    如冯瑶嚷嚷的那一嗓子,不过是给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去考虑皇帝骤然昏迷和李贵妃与太子究竟有没有关系,然后才有他之后的一系列的手段。


    可是九皇子却没有想到,燕宁用这样粗暴的做法,完全没有半分技巧地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反而扣在了他和冯瑶的头上。想到这里,九皇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帝昏迷的寝殿,声音放大了一些正容问道,“叔祖母,父皇尚未醒来,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你就想要对我这个皇子动手,想要迫不及待地剪除我么?难道叔祖母不怕外头的悠悠众口,怀疑叔祖母是趁着父皇昏迷之时,联合太子想要诛杀构陷我们这些父皇膝下的皇子么?”


    他的声音郑重,燕宁却露出几分茫然地问道,“我要审问你,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世人都知道叔祖母与东宫亲近。”九皇子缓缓地说道。


    “难道亲近也是错的么?我身为楚王妃,是你们这些皇子的叔祖母,东宫孝顺,因此与我交好。你却不孝,从不亲近我,难道还是我的过错不成?九皇子,你别再说了,我都替你脸红了。太子孝顺仁孝,孝顺我这长辈原来也是错的。原来做长辈的活该被晚辈丢到一旁置之不理,不管死活。你的礼义廉耻,你的一肚子的忠孝仁义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我这个人一向厚道,你对长辈不孝,我从未公然说过你什么,谁知道你竟然还毫无廉耻,公然显摆你不孝是一件正确的事。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呀。”


    燕宁叹息着对微微愣住了的九皇子说道,“你看,你刚刚不是在公然自豪于你不孝,对我这个叔祖母不亲近么?你怎么能这么无耻,陛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的皇子。我得陛下看重,陛下尚且尊称我一声王婶,连陛下都对我礼遇有加,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却什么都不是。你不仅不孝顺我,你是连陛下的心意都不放在眼里,你对陛下也这样不孝啊。”


    燕宁用看败类的目光摇头看着九皇子。


    九皇子脸色微微变了。


    他一向斯文温和,可是此刻却露出几分怒意。


    他第一次发现,记忆里只知道怯生生讷讷无言的燕宁,竟然会咄咄逼人至人哑口无言。


    这太可怕了。


    难道男人的宠爱,会叫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子变得这样强势,无所畏惧?


    “叔祖母的欲加之罪,我也无话可说。”


    “既然你无话可说,可见你无从辩驳,可见你也知道自己是没有礼数的。一个不忠不孝,在陛下昏迷,前朝恐怕会动荡时却跳出来蛊惑人心,还有谋害陛下嫌疑的皇子,我怎么关押你不得?你难道还想上天不成?”


    燕宁摆了摆手,一旁早就看清楚了形势,知道可以得罪谁,又不能得罪谁的內侍与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微微挣扎了一下的九皇子给扣住,燕宁眯着眼睛看着九皇子许久,这才低声说道,“我真是为陛下感到难过。他刚刚昏迷,你就不老实了。陛下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东西,该多么伤心啊。”


    九皇子想要说话,却见燕宁霍然抬起手,用力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响亮的耳光声中,九皇子雪白英俊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燕宁这一巴掌,运足了浑身的力气,仿佛要把前世今生的痛恨全都算在九皇子的身上。


    她早就想打他了。


    “这一巴掌,是做叔祖母的替陛下打你这个不孝的,妄图引来纷乱的东西。”燕宁一边说,又是一巴掌落在九皇子的脸上,看着他闷哼了一声,脸颊两侧都是巴掌印,认真地说道,“这一巴掌,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李贵妃养育九皇子长大,太子对九皇子兄弟情深,因同是贵妃养子,因此太子对九皇子多了更多的手足之间的信任还有亲近,这是其他皇子们不可能比拟的。


    可九皇子却将养育之恩,将兄弟之情置于不顾,到了现在还妄图往李贵妃和太子的身上抹黑。


    以为叫冯瑶这个疯子做急先锋,九皇子就觉得自己能躲在后头么?


    如果不是他的吩咐,冯瑶怎么会说出之前的那些话。


    “你真是没有半分人性。”燕宁看着九皇子缓缓地说道。


    九皇子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挣扎着去看燕宁的脸,却见燕宁站在他的面前,虽然纤细婀娜,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令他的心中生出敬畏。


    他想说什么,然而燕宁却已经不想和他说了。


    “带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下去。不然陛下瞧见他都会觉得伤心。”燕宁也没有再多看那个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內侍拿了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抹布堵住了嘴的冯瑶,这才慢吞吞地坐回了李贵妃的身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肃容看着已经不再开口说话的皇子与公主们轻声说道,“如今陛下昏迷,正是应该同舟共济,维护陛下的天下太平安稳的时候。这个时候跳出来想要制造纷乱,就是挑衅陛下,对陛下大不敬,形同谋逆。九皇子夫妻……”


    “他们是罪有应得,叔祖母不必为他们难过。”十一公主高声说道。


    她的目光扫过越发沉默起来的皇子与公主们的身上,郑重地说道,“是非曲直,等父皇醒来就都知道。何必此刻闹出纷乱,令阴险小人渔翁得利。”


    她显然是站在燕宁的一方说话的,虽然十一公主一向不得宠,生母地位也不高,母族也不显赫,可是耐不住她有一个如今在京郊大营的十分能干的驸马。因此她一开口,众人越发知道此刻不是闹腾的时候,不然一个不好,只怕就步了九皇子的后尘,因此也无人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生照顾陛下。陛下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不是么?”燕宁见他们已经安分了,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看了一眼李贵妃,便起身先去休息了。


    只是这样的深夜,谁还有心情休息呢?


    楚王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燕宁暂且住在李贵妃给她开辟的单独的宫中,辗转反侧也睡不着的时候,阿蓉便过来看望她。


    见到阿蓉,燕宁心里沉甸甸的感觉一下子轻松了。


    “大表姐。”她急忙起身,叫阿蓉坐在自己的床边,伸手环住阿蓉的脖子小声说道,“咱们都要好好儿的。”她想要保护阿蓉,保护自己在意的所有的人。


    此刻鲜活又温暖,会抬手摸她发顶笑吟吟的阿蓉,叫燕宁的心里安稳又欢喜。她蹭了蹭阿蓉的脸颊低声说道,“我知道他们只怕心里对我不满了。可是我不在乎。”


    燕宁对九皇子这样严厉,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其实是杀鸡儆猴儿。那些心里也怀着几分野心,或者想要在这时候跳出来却被她突然强势镇压住了野心的皇子们只怕心里会对燕宁不满,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知道自己或许做得不够好,不够圆满。


    可是事到如今,她却不在乎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太子妃刚刚还偷偷跟我说,说不知该怎样谢你。不然冯瑶这一盆污水泼到东宫的头上,只要外头流传出去一些,他们就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见燕宁轻轻点头,阿蓉便笑着说道,“除了你这个皇家长辈,谁能拿冯瑶怎么办?”


    冯瑶叫骂出的那些混账的话,太子妃也想给她一耳光,可却动冯瑶不得,不然必然就有太子妃还未上位就对妯娌肆意毒手之类的传言了,燕宁听着倒是突然对阿蓉问道,“大表姐,你说陛下中毒这件事是九皇子干的么?”


    “你说呢?”


    “我觉得是他。可是又觉得他没理由这样做。”


    九皇子上一世毒死太子夫妻倒是正确的选择,可是毒死皇帝,对九皇子有什么好处。


    就算冯瑶愚蠢地嚷嚷出了什么太子对皇帝下毒,可这也只不过是一些不好的传言,如果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就算身上背负一些污名,对顺利登基的太子来说也不过清誉有碍,可却没有别的影响。


    燕宁觉得冯瑶这真是损人不利己,阿蓉沉吟半晌却没再说什么,摇头说道,“不管怎样,他一定是藏着奸计在算计东宫就是了。他如今手中没有兵权,也只能用这些蝇营狗苟的办法谋取皇位。”


    如燕宁说的上一世,九皇子好歹还能养些私兵,可是或许是因为理国公被关押在大理寺因此没钱给九皇子,冯家倒是有钱,可因被废了爵位,冯家又都是群不成器的东西,因此再有钱也动用得谨慎小心,因此九皇子这些年竟然没折腾出属于自己的兵马。


    他手中没有兵马,自然只能通过宫中的一些算计来谋取皇位。


    不过……到底他非要毒杀皇帝是做什么。


    而且皇帝到底洪福齐天,虽然中了毒却暂时并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是昏迷罢了。


    “王爷说他拉拢了一些朝臣,不过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燕宁想到楚王,便低声说道,“也不知王爷如今好不好。”


    “王爷正和太子召集了前朝重臣议事,我听说是想赶在明日早朝之前就将重臣们先稳固下来,免得骤然生出变故。而且京郊大营的兵马也已经开始进城了。”阿蓉在前头陪着李贵妃说了一会儿话,自然知道外头的动静。


    见燕宁点了点头,抱着被子蜷缩在被窝里,她便柔声说道,“王爷说明日就把长乐与长生送到宫里来。先叫你见一面,然后再托付给太子妃。”她到了如今也没有有孕,自然是将长乐与长生当做是自己的孩儿的,说起来的时候眼里露出几分疼爱。


    “那陛下昏迷这件事,是不是京都里的人都知道了?”


    “其实本就瞒不住。你想想看,宫中有这么多的嫔妃还有侍奉之人,就算贵妃娘娘压制,不过想要传递消息的话,虽然不容易,却也不可能全无办法。”阿蓉冷静地说道,“其实这样也好。趁着陛下昏迷,正好也可以瞧瞧这京都之中都是人是鬼。”


    太子落地就被封去了东宫,得到皇帝这么多年的培养还有看重,虽然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可是背地里谁知道还有些人是怎么想的呢?除了九皇子,还有没有其他皇子同样想要谋算皇位?如今一场变故,或许一些魑魅魍魉就忍不住要跳出来了。


    阿蓉倒是觉得可以瞧瞧除了九皇子,还有谁会想要趁火打劫。


    “那也好。”燕宁轻轻地点了点头,靠在阿蓉的肩膀上没再说什么了。


    她和阿蓉彼此依偎着一同等到了第二天天亮,吃过了饭就再次往皇帝的寝殿去了。


    进了寝殿,她就见李贵妃早就起来了,正带着人在寝殿一旁的小隔间里熬粥。


    燕宁看着李贵妃不假手于人亲自熬着米粥,不由呆了呆。


    “怎么了?”见燕宁呆呆地看着自己,李贵妃小心翼翼地把滚烫的,刚刚熬好的粥水舀出来,回头对燕宁温和地问道。


    “没什么。”燕宁见熬的不过是普通的白粥,一旁还放着一些小菜,便急忙对李贵妃问道,“只给陛下吃这个么?”


    她觉得太素了,李贵妃一边笑着端了粥与小菜往皇帝的寝殿去,走到他的龙榻边儿上的时候先把滚烫的粥放在一旁晾凉些,一边温和地说道,“太医说陛下尚且昏迷,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中毒,脉象奇怪得很,因此还是不要吃过于油腻的大鱼大肉,或者会冲撞了药性毒性的食材。先吃最简单的小菜白粥,到底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声音温和,燕宁听了也觉得有理,只是犹豫着说道,“陛下的身体会不会受不住呀。”


    她看起来软软一团,全然没有了昨夜的气势。


    李贵妃便和声说道,“我会给陛下用清淡的鸡汤,你不必担心。”


    “我只是担心娘娘累着,您怎么亲手给陛下熬粥呢?”


    “旁人……我不放心。”皇帝如果是中毒,这中毒是怎么中的?会不会皇帝的身边就有对皇帝下毒的人呢?李贵妃轻叹了一声对燕宁说道,“除非我想不到,不然,我是不愿叫陛下有半分危险的可能的。”


    她的面容带着几分憔悴,燕宁见她一向容光焕发的面容都黯淡了下去,便关心地问道,“娘娘是昨天一整晚都在照顾陛下么?会不会吃不消啊?”她正关心得不得了的时候,楚王抱着两个孩子快步进来。


    他的面容肃然,见到燕宁正陪着李贵妃说话才露出几分柔和。


    燕宁看到楚王,眼睛微微一亮急忙起身叫了一声,“王爷!”


    “早饭吃了没有?”见燕宁乖乖点头,楚王才把两个小家伙儿放在皇帝的龙榻上,转身对燕宁问道,“住在宫里有没有不习惯?”他虽然一身肃杀,瞧着气势逼人,可是对燕宁说话的时候却格外柔和。


    燕宁见到了他就仿佛见到了主心骨,想到昨晚自己把九皇子夫妻给关起来了,便忍不住将昨晚的事说给楚王,又忐忑地问道,“王爷,我这么做会不会惹祸?会不会反倒……反倒会叫人攻歼你,会弄巧成拙啊?”


    她虽然对外人的时候总是一副很有底气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在楚王的面前,还是露出了不安。


    “没关系。你做得对。”楚王抬手掐了掐燕宁的脸颊。


    这其实是一个极轻佻的举动,可是燕宁却一下子安心了。


    “这样就好。”


    “就算你不处置他,他们夫妻敢在这时候构陷东宫,妄图往人头上泼污水,我也容不得他们。你做得极好。”见燕宁弯起眼睛对他怯生生地笑了,楚王心里一片柔软,却还是先放开燕宁走到皇帝的床边。


    就见两个小家伙儿正在皇帝的身边,也不知怎么,两个小东西老老实实又亲昵地蹭在皇帝的手臂旁,乖乖的,软软的,还带着几分依恋。


    见他们俩乖得不得了,楚王便点了点头,对李贵妃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必麻烦太子妃。叫他们与阿宁住就是。”他不是不信任太子妃,而是楚王想,他只怕这段日子要在前朝忙碌无法陪伴燕宁,如果燕宁连长乐长生都不能时常见到,那深宫寂寞,未免太可怜了些。


    李贵妃便微微点头。


    “我只担心她会累着。”


    “叫太子妃帮忙照顾就是。不过长乐长生还是留在阿宁的身边。”楚王淡淡地说完,见李贵妃犹豫,便问道,“怎么了?”


    “长乐长生这么小,我担心被陛下过了病气。”


    “陛下只是中毒,又不是生病,不必担心。”楚王不以为然地说完,见燕宁也连连点头,一副很愿意的样子,便准备出宫上朝去了。


    燕宁见他要去上朝,忙追着他出来。楚王霍然回头看见燕宁跟在自己的身后,便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怎么了?”他以为燕宁是在怕一个人在宫里的寂寞与冷清,便问道,“如果害怕,我再留几个侍卫给你?”


    他声音柔和,燕宁心里觉得甜蜜又酸涩,急忙摇头,仰头看着楚王,伸手轻轻地整理了一下楚王的衣摆小声说道,“我不怕的。我只是想和王爷说,不要担心在宫里的我,我什么都好好儿的。王爷不要分心于我。还有。”


    她垂了垂头,轻轻地将额头抵在楚王坚硬的胸膛上轻声说道,“王爷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我想要王爷平平安安的。”


    她无法保护她的王爷。


    可是她希望楚王能好好地保护他自己。


    “担心什么。不过是陛下病了,太子监国而已。”楚王见燕宁紧张得不得了,便和声说道。


    “不管怎样,王爷都要谨慎着,别叫我担心。”燕宁摇头说道,“我等陛下康复了,王爷接我回家去。”她仰头,眼底是对楚王的一片的柔情,楚王只觉得自己坚硬的心都软化了,柔和了眉宇,拍了拍燕宁的发顶和声说道,“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在心里。阿宁,你放心就是。”


    他并不会觉得燕宁小题大做,也不会觉得她没见过世面遇到一些事就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相反,楚王见燕宁这样牵念自己,突然明白为什么皇帝希望他成亲生子。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就仿佛云上之人,毫无牵绊留恋,也毫无欢喜与牵挂。


    可是有了心爱的妻子还有儿女,就知道了眷恋,就知道了保重自己,因为这世上总是有人把他放在心里,认认真真,一心一意地牵挂他。


    被人这样牵挂,何尝不是幸福?


    就算是从云中跌落至凡尘,可是拥有的凡俗幸福却是从前立于云上永远都不会得到,也不会明白的。


    “我走了。”楚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燕宁急忙点头,松开了攥紧他衣襟的手。


    “我不拖王爷的后腿。”她对楚王笑了笑,楚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走了,然而走去了很远,楚王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却看见妻子的身影依旧远远地立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楚王想到很久远的从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躲在他的怀里央求他不要叫她看见他的背影,因为她害怕。


    可是如今,她为了他却会了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学会了坚强与承担。


    他垂了垂眼睛,驻足看了燕宁的身影很久,这才转身走了。


    等他走得更远,燕宁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寝殿之中,却见李贵妃正亲自在给皇帝喂着粥水。


    燕宁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


    想当初陛下因一碗醒酒汤和李贵妃争执了那么多年,如今,李贵妃真的亲手为他做饭了。


    也不知皇帝如果此刻心里有所感知,会不会觉得苦尽甘来。


    第153章


    她的心里唏嘘了一番。


    “怎么了?”李贵妃正给皇帝喂了粥水,又擦了擦他嘴角的一点痕迹,转头温和地问道。


    她难得对皇帝这样温柔。


    在燕宁的记忆里,这似乎是李贵妃对皇帝最温柔照顾的一次了。


    甚至李贵妃对皇帝还有些精心,十分放在心里的感觉。


    燕宁想了想,摇头说道,“没什么。”她觉得皇帝如果清醒的时候,应该会高兴的。


    不仅仅是因为李贵妃对他温柔,而且还因为李贵妃对他这样紧张,甚至不放心有可能的那些坏人,因此不假手于人,用心地照顾,这看在众人的眼里都觉得李贵妃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不过燕宁却觉得……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她就是觉得李贵妃眼下对皇帝过于温柔了,反倒刻意。


    不过她和李贵妃亲近,自然不会拆台,和李贵妃说了一声就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往自己暂住的宫中去了。


    此刻宫中还有太子妃与四个小皇孙在。


    因李贵妃不许太子妃进入皇帝的寝殿,因此太子妃只好过来陪伴燕宁,顺便帮她照顾两个小家伙儿。


    几个皇孙都仿佛沉稳了起来,小小年纪,都不过是小小的样子,可是却再也不会如从前那样淘气了。


    大皇孙和二皇孙站在两个弟弟的前面,还把燕宁放在床上的长乐长生往身后揣了揣,仿佛是在保护他们。


    燕宁看见大皇孙身姿秀雅挺拔,二皇孙面容严肃,又觉得心里欢喜起来。


    “皇孙们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似的。”她和太子妃说道。


    太子妃对燕宁勉强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在脸上露出几分忧虑,低声对燕宁问道,“叔祖母,九皇子的事……我担心朝中会有人与九皇子妃那般构陷太子殿下。”


    冯瑶嚷嚷出来的那些话太可怕了,甚至叫人觉得惶恐,身为太子妃,想到冯瑶那些话,她都忍不住担心,很担心朝中群臣还有皇族们也与冯瑶是一样的想法……皇帝如果不好了,那最得到好处的不就是太子么?


    因此,在皇帝中毒这件事上太子的嫌疑真的太大了。


    从前没人提,可是一旦有人挑破,对太子来说就很致命。


    “不要担心了,不会有事的。”燕宁见太子妃忧心忡忡,便急忙安慰她说道,“你担心的事,王爷与太子也必然能够想到,必然能够考虑解决的办法。”


    她坐在太子妃的身边,见太子妃轻轻点头,想到上一世的事,便对太子妃诚恳地说道,“可王爷与太子在前朝忙碌,太子妃……咱们在后宫也不能叫他们担心呀。陛下都中了毒,也不知这宫中会有什么歹人,因此咱们吃的饭菜也都要小心一些。后宫的事只怕也忙得很,你要打起精神来呀。”


    她比太子妃年幼,一向软乎乎的,可是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却叫太子妃精神一振,看着燕宁感激地说道,“多谢叔祖母提醒。若不是叔祖母当头棒喝,我还在内宫忧虑,不知为太子殿下分忧。”


    “没有没有。我只是……”她也只不过是比太子妃多了一个前世罢了。


    “叔祖母放心,我不会叫太子殿下忙碌前朝时还要为后宫之事忧虑。姨母尚在照顾陛下,这后宫之事,我会认真整肃,也不会叫女人们的流言蜚语成为前朝的武器。”太子妃毕竟掌掌管东宫多年,并不是一个无用的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就重新恢复了镇定。


    她见燕宁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便也露出几分坚决的笑容,之后对燕宁说道,“叔祖母也放心。宫中的饮食起居,我也会妥善处置。”她不怕死,可是后宫之中如果真的有谋害皇帝的人没有发现的话,那她的儿子们,还有李贵妃怎么办呢?


    太子妃总是要把这些都想到。


    更何况因皇帝昏迷,服侍皇帝的內侍与宫女们如今都被关起来了,全都单独隔离,虽然还没有开始审问,不过这些最有可能接近皇帝的侍从都已经不能再靠近皇帝。


    皇帝的寝殿之中如今也都是李贵妃的人了。


    至于那些皇帝身边的內侍,楚王并未急着审问。


    因为楚王倒是隐约地觉得皇帝贴身服侍的这些內侍不大可能谋害皇帝。


    谁都不是蠢的。


    这些近身服侍皇帝的內侍的性命一向与皇帝息息相关,又不是傻瓜,为了一些利益就去谋害皇帝,反倒自己丢了性命。


    将他们关起来,也不过是为了保全罢了。


    楚王如今最忙着的是命人去寻访天下各处的名医往宫中诊断皇帝。只是那些有名气的名医大多散落在地方上,要带着人回到京都也需要时间,楚王一边令太医院继续诊断皇帝,一边和太子镇压朝堂。


    大概是因皇帝如今情况不定,太子一向颇有威望,因此朝中还算是稳定。这样过了十几日,就在燕宁觉得后宫也在慢慢安稳,褪去了皇帝刚刚昏迷时的浮躁的时候,她就在皇帝的宫中听说长平县君想要进宫。


    之前皇帝昏迷的时候,楚王根本没叫长平县君进宫碍事,燕宁觉得楚王做得对。


    不然,那一晚上宫里可就不止冯瑶一个疯子,而是两个了。


    听说她要进宫,燕宁就看向正给皇帝擦身后累得头上都是薄汗的李贵妃。


    李贵妃听了却只是冷淡地拒了长平县君要进宫的请求,然而这还没算完,长平县君竟然跪在宫门外,哭着要见皇帝。


    她到底是皇帝的妹妹,而且哭得那么可怜,外头无论风吹雨打地都跪在宫门口,这叫人看在眼里,倒是显得李贵妃太跋扈了一些。燕宁觉得还不如叫长平县君进宫来发疯呢,李贵妃也沉吟起来,到底叫长平县君进宫见昏迷着的皇帝一面。


    燕宁本以为长平县君会吵闹,和李贵妃针锋相对。


    然而却没有想到长平县君这一次老实得不得了,只是含泪趴在皇帝的榻边哽咽,之后老老实实地对李贵妃说道,“多谢娘娘体恤我对皇兄的一片牵挂。我不求别的,只求能时常来看望皇兄,看皇兄的安好。”


    她对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李贵妃苦涩地说道,“我知道娘娘不喜欢我。可是我也希望娘娘相信,无论谁希望皇兄出事,我都不会这样希望。我的荣辱系于皇兄一身,娘娘应该明白。”


    如果说这天下最不希望皇帝驾崩的是谁,那必然就是长平县君了。


    她的一切尊荣,还有横行霸道的底气都来自于皇帝。


    如果皇帝驾崩,而太子登基,那长平县君就算是完了。


    她知道太子一向都对她颇有微词的。


    而且,之前她刚刚指责太子不配做皇帝,大大地得罪了太子。


    如果想要继续在京都立足,肆意张扬地活着,她就必须祈祷皇帝还能健健康康地活着。


    李贵妃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皇子与公主们何时进宫,县君也什么时候进宫即可。”她看着容颜憔悴了的长平县君,见她点了点头,又是不甘,又是说不出地复杂地转身走了,这才对燕宁轻声说道,“她说得的确没错。如果太子登基,陛下驾崩的话,最倒霉的就是她。”


    太子甚至都不需要再惩罚这位嚣张跋扈的姑母什么,只需要对她冷落疏远,那些见风转舵的就能往她的身上踩过去了。


    “我听说她在沈家的日子过得不大好。”燕宁虽然不大出门,不过之前也听说过长平县君被皇帝责罚之后在沈家过得艰难了。


    被揭了脸皮成了伪君子,又被原配给甩了,因此颜面尽失的端阳伯怨恨长平县君,觉得都是她的错,因此叫自己妻离子散,还成了京都笑柄,因此回到了端阳伯府,长平县君就与端阳伯彻底反目,端阳伯就不理她了。


    而且沈家分家的时候长平县君又大闹了一场,令端阳伯恼火因她的缘故叫沈言江对家族寒心,因此越发厌恶她。


    如今她都不是长公主了,也被皇帝厌弃,还得罪了太子,那些端阳伯府里的姬妾们哪里还把她放在眼里,个个儿把她踩在脚底下,叫她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因此,燕宁便感慨了一下。


    “虽然这话不该我说,不过我觉得这或许就是报应吧。抢了别人的,自己也是要有报应的。”


    长平县君的日子过得不好,燕宁半分都不觉得可怜。


    当初她仗着身份令端阳伯生出贪婪的心,夺了属于周夫人的地位,那如今,她没了身份与圣宠,因此被端阳伯再也不多看一眼,其实她和端阳伯半斤对八两。


    端阳伯如今在皇帝与太子的眼里成了小人,只怕再也不会被重用,只能做一个闲散的勋贵了。


    而长平县君,她一辈子都想得到端阳伯的心,可是端阳伯却把她当做最厌恶的人。


    都是活该。


    “你说得对。如果不是生出贪婪的心,想要欺负人,怎么会有如今的下场呢。”李贵妃感慨了几分,却没有想到没过几天,就有冯家的族长求见她。


    对于这位冯家的族长,李贵妃的心里无比的厌恶……身为先皇后的兄弟,冯瑶的生父,冯族长在李贵妃的心里一向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这冯族长口口声声说有要事求见,李贵妃心中本就忌惮这个把冯瑶嫁给九皇子的混账东西,便叫他进来,瞧瞧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如果可以,直接把冯族长给问罪,也丢去大理寺,正好跟九皇子在天牢翁婿相得。


    因此李贵妃在皇帝寝殿的侧殿见了冯族长一面。


    燕宁也陪着李贵妃,就见冯族长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进门,似乎想和李贵妃说什么,然而见到燕宁,他竟然就不说什么,一副很忌惮的样子。


    对于他这副样子,李贵妃厌恶透顶,只是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面容似雪,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冯族长似乎忍耐了片刻李贵妃对自己的无礼,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李贵妃问道,“我听说你还在照顾陛下。”


    李贵妃冷冷地看着他。


    “你真是好糊涂啊!陛下中毒,与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冯族长见李贵妃沉了脸看着自己,想到她不过是当年冯家走出来的一个无依无靠的表姑娘,便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也顾不得燕宁了,起身在李贵妃的面前来回走了几圈,转头对李贵妃沉声问道,“既然陛下已经昏迷不醒,我看是醒不过来了!如今陛下昏迷已经半月有余,却没有康复的迹象,前朝都归于太子打理,可是你要明白,就算太子如今监国,然而许多大事却依旧不能随心决断,名不正言不顺啊!”


    他痛心疾首,一副为太子抱不平的样子。


    “前朝自有法度,我不过是内宫妇人,不插手前朝之事。”李贵妃冷冷地说道。


    “你!可你也要为太子想想!做太子与做皇帝,能一样儿么?”见李贵妃面容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冯族长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便急忙对她飞快地说道,“你不要糊涂了,如今正是大好机会!我这是做太子的亲舅舅,一心为了太子好,因此才来宫中提醒你。陛下昏迷不醒,谁知道会昏迷到什么时候,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为何不名正言顺取而代之?!难道你还想叫太子做几十年的老太子不成?!”


    他急了,甚至恨不能要去把李贵妃脑子给撬开,看看为什么会这么愚蠢的样子。


    燕宁猛地捂住了嘴。


    她没想到冯族长进宫,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皇帝昏迷不醒,太子监国的时候,冯家竟然等不及了,想要太子立刻登基……


    “你!乱臣贼子!”燕宁霍然起身大声训斥。


    她柔软却严厉的声音在殿宇之中响起。


    李贵妃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一个取而代之。”


    她也慢慢起身,将燕宁护在身后,走到了冯族长的面前,虽然不比冯族长身为男子身形高大,然而一双眼睛看着他,却硬生生地将他看得瑟缩了起来。


    看见他目光游移,李贵妃才缓缓地说道,“冯家受陛下恩惠,荣宠至极,可是如今陛下不过是昏迷几日,你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将陛下对冯氏的恩惠全都抛诸脑后,你真是应了陛下当初对你的一句评价。……猪狗不如。”


    她的声音冰冷入骨。


    “陛下对冯家再好,可是,可是我也是要为太子着想的!”冯族长畏惧李贵妃的威势,许久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为太子着想?若你当真为太子着想,当初就不会将冯瑶嫁给九皇子,令太子蒙羞,也不会做出将一个与表姐容貌相似的女子送入宫中的丑事。与其说是为了太子,还不如说是为了你自己。想得一个拥立之功?还是另有居心?你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只怕是不敢去太子的跟前说,因此才找到了我吧?太子一向孝顺陛下,如今在前朝焦头烂额,一心为陛下稳固天下,他绝不会做这等夺取陛下天下的事,因此你知道太子听了这些话必然会震怒,甚至将你治罪,所以你反来寻我这个无知妇人,以为我无知愚蠢,想要叫我出头?”


    “你,你胡说什么!”


    “那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会做背叛陛下之事,太子也不会!或许在你们这等畜生的心里,天下权柄,皇位宝座就是最重要的,可是我告诉你,在太子的心里,陛下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为了陛下,太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他不会篡夺属于陛下的一切。皇位对他来说从不重要,而这天下是陛下的,太子从不觊觎,也从未想过侵占。”


    李贵妃的话令冯族长气急败坏起来。


    “可陛下已经昏迷不醒!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了呢?!”


    “那太子就监一辈子的国!只要陛下尚在,太子就绝不会夺取陛下的江山,无论是用什么理由!我告诉你,不说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会很快恢复。只说陛下如果一辈子不醒来,那太子就做一辈子的老太子又如何?!太子心甘情愿,我也心甘情愿!”


    李贵妃的声音拔高,见冯族长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便收敛了脸色,扬声叫外头守住皇帝寝殿的侍卫进来,点了点面前的冯族长缓缓地说道,“乱臣贼子谋逆犯上!把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关押起来。冯氏竟敢谋逆……将冯家围起来,等待太子的决断。”


    她的声音冷酷,冯族长见几个侍卫如狼似虎地扑过来一把把他压在地上,脸颊贴住了冰冷的地面,不由奋力挣扎起来。


    “你这个毒妇!毒妇!”见李贵妃冷冷地看着自己,他便大声叫嚷起来,叫骂着叫道,“当初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毒妇!你没有为太子着想过,你想要害死冯家的所有的人,你想叫冯家的人都下地狱!先皇后,先皇后真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竟然叫你祸害了冯家!害了太子!”


    他的声音巨大,震荡着整个寝殿,李贵妃却懒得理会他,只是冷淡地说道,“正是为了表姐,因此我才告诉自己,决不能养出一个与你们一般不仁不义的畜生!太子孝顺,忠诚,与你们冯家完全不同,这才是表姐想要的儿子。至于你们……先辜负表姐的遗泽,后辜负陛下的隆恩,死有余辜。”


    她并不介意冯家全都去死。


    在她的眼里,冯家是冯家,先皇后是先皇后。


    “死有余辜?!你说先皇后的娘家,你自己的娘家死有余辜?!”


    “什么娘家。早在当年表姐刚刚有孕,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庶女送入宫中妄图邀宠的时候,你们就再也不是她的娘家。”


    李贵妃缓缓地走到用力张大了眼睛,趴在地面上看着自己的冯族长,笑了笑温声说道,“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表姐当年其实把心事都说给我听。当年表姐才有身孕,冯家庶女就屡次进宫,口口声声看望姐姐,却总是在陛下的面前卖弄风情,只可惜陛下看不上她,反而觉得她轻浮。正是因为看透了你们的心思,因此表姐才会心中伤怀……陛下在表姐有孕的时候宠幸了许多的后宫嫔妃,她虽然会难过,不过还能忍耐。


    然而先皇后却没有想过最惨痛的那一刀来自于自己的娘家,自己的父亲与兄弟。


    把冯家庶女送入宫中,那对先皇后来说其实是双重的背叛。


    因这样的背叛,因此先皇后才会痛苦,才会有了后来的许多事。


    虽然那庶女并未成功地被送入宫中,皇帝那时候还算是有些廉耻,不愿在皇后有孕的时候宠幸她的庶妹,因此拒绝了。


    可是当先皇后薨逝,冯家又旧事重提,这一次皇帝为了保护太子因此也考虑起来。


    因此,才会有了她这个贵妃入宫,将冯氏的女人全都排挤在宫墙之外,断了她们想要博取盛宠的妄想。


    如今看着冯族长嚷嚷着她要弄死冯家满门,李贵妃就觉得心里多了几分痛快。


    “我早就想要你的命。谁知道你竟然自己撞到我的手上。大逆不道,背叛陛下。不说旁人,太子头一个就饶不了你。”


    李贵妃看着冯族长那绝望的眼神,脸上不由露出了没有半分伤怀的笑容。


    “你享受了表姐这么多年的遗泽,也该去死了。”而且竟然还是自己找死。


    “你,你不能……”


    “我能!既然你敢进宫说这样的话,那说明外头只怕也有些风浪。拿你这个太子的舅舅以儆效尤,我就不相信,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不怕死,还敢提出这种混账的话。表哥。”李贵妃突然温和地唤了一声,笑吟吟地对脸色惨白的冯族长温声说道,“你可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如今正需要警告朝臣,你就去死,帮帮他吧。”


    她摆了摆手,在冯族长的惨叫里叫人把他拖走,等待太子的处置,就在这时候,外头有她宫中的宫人匆匆地进来。


    “怎么了?”见燕宁站在一旁呆住了似的,李贵妃便摸了摸燕宁的手背叫她不要害怕,转头问道。


    燕宁其实没害怕,就是觉得李贵妃早就想弄死冯家的人,可是没想到冯家的人这么蠢的,竟然撞到了李贵妃的刀口上,这回怕是死定了。


    她心里唏嘘了一声。


    怪不得说不作不死呢。


    蛊惑太子趁着皇帝昏迷谋取江山的话都说得出来,他不死谁死啊。


    “娘娘,前朝有朝臣说陛下昏迷日久,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奏请太子殿下即日登基为皇,殿下震怒,将这几个朝臣都处以庭杖,以谋逆之罪罢官下狱了!”


    第154章


    李贵妃听到这个消息许久没有说话。


    在燕宁不安的目光里,她半晌才淡淡地说道,“都说乱世则需重典。这些人,看见陛下有半分不对,就忘却了陛下从前对他们的重用的隆恩,转而去蛊惑太子,这是对太子忠心么?并不是。这些人不过是想做个划算的买卖,想拿太子作为自己晋身的好处罢了。以为得一个拥立之功,日后就能得到太子的重用不成?这等阴险小人混迹朝中,真是朝中的败类。太子将他们下狱,没什么过错。”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说道,“陛下尚且不过昏睡半月,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跳出来想要蛊惑太子?这些人,离间天下骨肉,陷太子于不义,都是一群混账。”


    她的声音细微,坐在皇帝的龙榻旁,抬手给皇帝擦了擦脸,轻轻地说道,“太子对陛下忠诚仁孝,可是这群小人却想谋害太子,谋害陛下。而且竟然还在朝中公然为之,这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图谋不成?”


    她喃喃自语,燕宁都忍不住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也没有想到皇帝才昏迷了这么几天,就有人在前朝蹦跶了。


    而且为什么要撺掇太子?


    太子被他们说动了心,真的直接做了皇帝,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就是从龙功臣?


    燕宁觉得茫然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这一世已经变得聪明了。


    可是却被这眼下的一切给弄得迷迷糊糊的。


    纷乱又茫然,她都不知道到底都在发生什么。


    就比如冯家,早就和太子离心了,之前还与九皇子走得亲近,为什么突然跑过来为太子打算,希望太子早日登基呢?


    还有前朝的朝臣……皇帝虽然有许多的缺点,可也好歹算得上是贤明的君王,怎么刚刚昏迷,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侍奉太子登基,把皇帝给挤下皇位的宝座?


    她也是豪族出身的姑娘,自然也知道历史上有许多的皇帝,都重病了,或者年老昏聩,都不能理事了,也没有说朝臣要把他们给赶下台,把太子给扶正的呀,怎么本朝却有这么多的人公然要求太子登基?


    她沉默地坐在李贵妃的身边,呆呆地看着李贵妃细心地照顾皇帝,不由小声儿说道,“我觉得敢说这些话的都是乱臣贼子,太子殿下做得没错。换了我,我也会震怒的。”


    她这就是为太子说话了。


    李贵妃便叹气说道,“可不是。真是祸国之人,杀了也不为过。”如果是持重又忠心的臣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跳出来的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心机谁也说不清。


    李贵妃眯了眯眼,照顾皇帝的动作细心认真,然而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昏睡着的皇帝的身上,突然眼底飞快地划过什么,给皇帝擦拭脸颊上的灰尘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柔和地说道,“辜负皇恩。不过太子对陛下真心一片,如今震怒,虽然做事严苛了一些,却是当机立断,止住了朝中那些小人的诡计,我倒是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那咱们往后怎么办啊?”燕宁弱弱地说道。


    李贵妃看着皇帝英俊的脸,轻声说道,“太子会做得很好。我已经对冯家的人说过,太子就算做一辈子的老太子,也会为陛下守住只属于他的江山。”


    她这话带着几分镇定,燕宁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有些怪怪的感觉,仿佛李贵妃……察觉到了什么蹊跷似的。不过既然李贵妃不说,燕宁也不问。她相信李贵妃,自然不会对李贵妃刨根问底,等过了一段时间,太子和楚王来到了皇帝的寝殿来看望皇帝,燕宁便见太子的脸色不好看。


    太子一向厚道宽和,其实做出把朝臣下了大狱这样的事,已经算是严厉了。


    燕宁便起身跑到楚王的身边,抓住楚王的大手,躲在楚王的身后探头探脑去看太子,小心翼翼的样子。


    太子见了她怯生生地从楚王身后探出头来看自己,不由露出几分无奈。


    “见过叔祖母,见过姨母。”他此刻脸上尚存几分怒容,李贵妃急忙把他叫到自己的面前来问道,“前朝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弹压不住那些人了么?他们欺负你了?”


    她带着几分关切,虽然突然问到这件事叫太子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一向不瞒着李贵妃,便露出几分恼恨来说道,“这群无耻小人,看见父皇人事不知,就背叛父皇!我想到那时他们那副嘴脸,就恨不能抄了他们的家,杀了他们满门!”


    他这话已经是恼怒到了极点了,李贵妃不置可否,问他说道,“如今这里只有亲近的人。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你是真的不想登基,还是只是在故作姿态。”


    “姨母!”太子一愣,便正容说道,“父皇尚在,我绝不会篡夺皇位!父皇在一次,这天下就是父皇的。我其实……”他黯然地说道,“我其实不在意太子之位,也不在乎皇位。姨母,我只想与父皇一家人平安太平地过日子。”


    他提到这件事,便露出几分伤心,侧坐在龙榻旁握住了皇帝的手低声说道,“如果父皇可以醒来,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皇位……旁人稀罕,可是我却不稀罕。”他哽咽着落下眼泪,低声说道,“皇位与江山,怎么能与父皇相提并论。”


    因为他在意皇帝,因此才会震怒。


    皇位对于太子来说虽然也要紧,可是却比不上皇帝。


    李贵妃不说话,看着太子在皇帝的面前垂泪,许久也落下眼泪,低声说道,“是啊。你已经失去了母亲,可是这群阴险小人,却想叫你连你父皇也一同失去。”她和太子对坐垂泪,无助可怜,一旁是无声无息的皇帝。


    燕宁抿了抿嘴角,见李贵妃拿帕子捂着嘴角哽咽地流泪,便急忙拉着楚王出来了。等他们夫妻到了自己的宫室,太子妃急忙上前请安,之后带着几个小皇孙避让出去,楚王便看着躺在床上正哼哼唧唧的长乐与长生对燕宁问道,“长乐是不是胖了?”


    长乐胖了。


    可是长生却还是弱弱小小一团,瞧着跟吃不饱似的。


    其实燕宁冤枉。


    来了宫里,长生能吃能睡的,倒是长乐有些恹恹的,因此吃得少了些。


    可是吃得少的女儿胖了,吃得比从前还多的儿子瘦了。


    燕宁觉得自己太难了,她决定告状,对楚王说道,“他们在宫里都不服管了。天天生事,还欺负皇孙。四皇孙都被欺负哭了。”四皇孙年纪最小,且因是幼弟自幼娇气,瞧着很好欺负,因此就真的被欺负了。


    燕宁也说不好到底是这两个小家伙儿谁干的,反正四皇孙看了他们一会儿就嚎啕大哭,委屈得不得了。她义愤填膺地和楚王告状,楚王看着她和自己的孩子,忍不住心里生出几分柔软,只觉得朝中的纷乱带来的烦躁都慢慢地褪去了。


    见他勾了勾嘴角,燕宁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亲手帮他脱下外衫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不知道,今天冯家的人也进宫,对贵妃娘娘说了好些不知所谓的话。如今冯家都给下狱了。”


    她把今天冯族长说的那些话说给楚王,楚王突然眯着眼睛说道,“冯家的人在后宫挑拨,前朝又有人进谗言于太子。这件事蹊跷得很。如果不是有人授意,怎么会有人做这样的事。”


    难道这群人不担心皇帝昏迷着昏迷着就醒过来,朝臣们却簇拥着太子登基,骑虎难下了不成?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如果皇帝醒来,怎么面对登基的新君?


    或者,这江山交给谁……


    楚王突然脸色凝重起来。


    他揽着软软靠着自己的燕宁缓缓地说道,“这件事蹊跷得很。”


    “什么蹊跷啊?”燕宁好奇地问道。


    “这几个奏请太子登基的朝臣,到底是想要投机,还是想陷害太子,在陛下面前陷太子于不义?如果太子当真登基,而陛下醒来,那他们的父子之情就全完了。”楚王脸色沉沉地说道,“太子守得住本心,因此没有受到引诱。不过……如太子这般能不受皇位诱惑,没有顺势答应登基的太子,也不多。”


    古往今来,做太子的能有不想做皇帝的么?


    如此刻这般震怒,约束朝臣的太子当真是不多了。


    都说天下无父子兄弟,多少朝的皇族为了皇位没有了骨肉亲情,太子如此难能可贵,可也只怕是那些唆使太子之人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们没想到太子会拒绝。


    因此,他们当时本以为太子会答应登基,顺势取代昏迷了的皇帝的。


    如果是这样,不仅太子的名声毁于一旦,而且与皇帝之间再也不会回到从前父子情深。


    除非那些朝臣笃定皇帝必然驾崩。


    可是他们怎么会怎么笃定?


    楚王想到这里,扬声命人进来,想了想才对进了宫门的何泽缓缓地说道,“不必理会那些朝臣。去审问冯家的人。冯家的人,软骨头罢了。拉去慎刑司好好叫他们开开眼,再审问他们,想必他们什么都愿意交待。”


    他沉思半晌,眼底露出几分冰冷地对何泽说道,“叫他们交待清楚,到底是谁唆使他进宫,妄图影响太子,唆使太子登基。”那些朝臣或许还有几个硬骨头,可是冯家那种窝囊废,打几鞭子下去,叫他们知道厉害就什么都会说了。


    楚王吩咐下来,何泽便低声答应了一声,直接去审问冯族长还有冯家的子弟。


    楚王便弹了弹手指,慢慢地说道,“其实我倒是能猜出一点。”


    “是不是九皇子?可是他为什么要撺掇太子登基?这有什么好处不成?”燕宁不由茫然地问道。


    “这就是他的毒辣之处。陛下这次昏迷和他绝对脱不了关系。”楚王脸色冷淡,似乎在想着什么,不过燕宁见他似乎在思考严肃的问题,便没有打搅他,而是专心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


    等这一晚上过去,清早上上朝的时候,何泽回到楚王的面前,将许多的供词拿给楚王轻声说道,“姓冯的招了,说是九皇子对他说,叫他去影响太子殿下登基的。说是好歹这也算是拥立之功。之前太子与冯家离心,而且冯家又之前因九皇子的缘故说了太子许多不好的话,因此这时候正是修补舅甥感情的大好机会。如果太子登基,一定会感激冯家的仗义执言,说不得冯家的承恩公的爵位就回来了!因此,冯家的人才会进宫,想要劝说太子即刻登基。”


    他觉得审问冯家的人真是一件很没有成就感的事。


    烧红的烙铁还没有伸过来,冯家的人就什么都招了。


    何泽不由十分可惜。


    楚王面容不变,拿了这些供词看了两眼,眼里露出几分厌恶,对何泽说道,“我先去上朝,你去大理寺把九皇子提出来,我回头审问他。”他面容冰冷,显然已经对九皇子动了杀机,何泽急忙答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楚王转头摸了摸燕宁的脸颊,温存了片刻,见燕宁把长乐长生都抱起来凑过来,他俯身艰难又僵硬地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小脑门儿,这才低声说道,“不必担心。九皇子既然敢唆使冯家做这样的事,就是罪无可赦。”


    不管九皇子在打算什么,他都死定了。


    这一次,不必楚王再寻什么罪名。


    一个叛逆之罪,九皇子绝对跑不了。


    “好呀,我等你回来。”燕宁乖乖地答应了一声,见楚王点了点头,便送他上朝去了。只是她见太子妃尚且还没有来,便没有撇下两个孩子去皇帝的寝殿。


    然而左等太子妃不来,右等太子妃不来的……她觉得太子妃仿佛今天耽搁到很晚的样子,正想叫跟着两个孩子进宫了的拂冬去瞧瞧,别是太子妃有了什么意外,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侍卫们聚集,还有兵器震动的声音。这声音叫燕宁一呆,急忙问道,“怎么了?”


    “我去瞧瞧。”拂冬急忙出去,等过了一会儿,脸色惨白地回来了。


    “王妃,不好了。说是前殿闹起来了。长平县君今天早上进了宫,见贵妃娘娘给陛下喂粥水,就硬说那粥水有毒,说贵妃娘娘想要谋害陛下。之后,之后……”拂冬满头是汗,十分慌张地说道,“她拉着贵妃娘娘去偏殿理论,说是不许打搅到陛下。可是谁知道……”她支支吾吾的,燕宁听到这里,想到刚刚宫中禁卫们那大动干戈的模样,不由紧张起来问道,“难道她伤人了不成?”


    “长平县君带着侍从进宫的,谁都没想到,其中一个侍从是九皇子假扮的!九皇子趁着长平县君纠缠贵妃娘娘的时候,潜入内殿妄图谋害陛下,对陛下下毒,被陛下抓了个正着。”


    拂冬说完,燕宁不由瞪圆了眼睛,觉得这话充满了荒谬。


    “你说九皇子下毒被谁抓了个正着?”她不是听错了吧?


    九皇子对皇帝下毒,被皇帝抓了个正着,这正常来说没毛病。


    可是,可是皇帝是人事不知的呀!


    他怎么抓九皇子?


    “陛下醒了。”见燕宁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在看怪物似的,拂冬艰难,也觉得匪夷所思地说道,“陛下醒过来了,正好撞到九皇子要给他下毒,因此,九皇子被人赃并获了!”


    她也觉得这真是太叫人震惊了,令太医院束手无策,令进宫的名医们都觉得古怪得不得了,怎么医治都没有清醒的皇帝,竟然就这么突兀地醒过来了,这叫太医院还有那些名医情何以堪啊!


    拂冬呆呆地看着发呆的燕宁,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要不要去陛下的寝殿。”


    “去,怎么不去?陛下好不容易康复,咱们不去说得过去么?带着长乐和长生吧。”燕宁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晕乎乎的。


    她一向是不够聪明的,索性也不想了,反正皇帝醒来就好。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冲击太大,等燕宁终于明白过来以后,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帝到底平安无事,这真的太好了。


    她有的时候气皇帝做坏事,可是她却总是希望他好好儿的,然后,然后被大家欺负着委委屈屈地做那个色厉内荏的皇帝。


    这么一想,燕宁的眼泪不由吧嗒吧嗒落下来。


    她哭着进了皇帝的寝殿,见到皇帝宫中此刻的气氛肃杀,皇帝沉着脸披了一件外衫,正带着几分杀机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长平县君与九皇子。


    见到燕宁哭唧唧地抱着两个小家伙儿进来,皇帝满脸的杀机突然僵硬了一下,之后咳嗽了一声,不知怎么十分尴尬,急忙对燕宁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叫王婶为朕伤心了。”


    他显然也知道燕宁是喜极而泣,不过看见告状精哭得这么委屈地进来,皇帝想到楚王,再想想自己知道“康复”后楚王的反应,莫名觉得后背一凉,急忙对燕宁越发和颜悦色地说道,“朕知道王婶是挂心朕因此喜极而泣,王婶有心了。啊!朕的长生怎么瘦了!”


    小小的堂弟竟然也因为牵挂自己因此瘦了,皇帝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又更加心虚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贵妃。


    见李贵妃垂着头没有看自己,皇帝觉得坐不住了,然而看见跪在自己面前被五花大绑的长平县君与九皇子,他便露出几分冷笑,叫燕宁把两个孩子放在自己的龙榻上,看见燕宁抽噎着坐在一旁,抽了抽嘴角这才看着长平县君低声说道,“真是朕的好妹妹。朕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要谋害朕的竟然是朕爱惜多年的皇妹!长平,朕对你仁至义尽,可是你竟然伙同九皇子想要弑君,嫁祸太子?”


    他这话厉害了,长平县君被吓得瑟瑟发抖,抬头见皇帝用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自己,她用力摇头,尖声叫道,“我没有!皇兄,我没有害你!你是我的皇兄啊,我怎么会谋害你?!我不知道九皇子要害你!是九皇子的侍妾来和我说,说你被困宫中,被贵妃与太子谋害,太子要谋朝纂位,因此我才把九皇子从大理寺偷出来,进宫救你啊!”


    她流着眼泪看着皇帝,哽咽地说道,“皇兄,我虽然做错许多事,可是我没有那么愚蠢,去伤害皇兄。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确做了很多坏事,可是这一次,却真的只是被九皇子哄骗。


    可是她不知皇帝是不是相信她。


    因为把九皇子从大理寺暗度陈仓带出来,直接进了宫,差点令皇帝被九皇子谋害的正是她。


    看见她哭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燕宁愣愣的,之后忍不住去看九皇子。


    皇帝看都不想看如今沉默不语,斯文的面容不见了踪影,被揭破一切却带着几分笑意的九皇子。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和我说,太子的同党已经在朝中造势要篡位了。事不宜迟,我要带他即刻进宫揭露太子的罪行。”长平县君呜咽着说道。


    “那你难道不知道太子已经拒绝了朝臣的提议么?”皇帝冷冷地问道。


    “可是,九皇子说那是故作姿态……”长平县君哭着说道。


    她没有想到九皇子说的都是骗她的话。


    皇帝看着这个愚蠢的妹妹,眼底露出几分厌恶与失望,冷冷地问道,“你儿子那么聪明,难道也相信了他的鬼话?”他不相信沈言卿会看不出九皇子这样的鬼话,然而提到沈言卿,长平县君却悔恨哭道,“阿卿,阿卿不知道九皇子命人来找我。他为皇兄去东阳寻一位名医去了。”


    如果沈言卿在家,她绝不可能被九皇子轻易骗得团团转的。


    她越发痛哭起来,皇帝冷笑了一声,声音仿佛带着冰雪,冷冷地说道,“好一个无辜的长平县君。你被九皇子几句话就说动了心,就敢带着他进宫,胆子也未必不大。”他把面前的一个纸包摔在地上,纸包碎裂,雪白的粉末撒了满地。


    长平县君惊恐地看着那些粉末,转头去看九皇子。


    “你真的对皇兄下毒?”她尖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她的声音凄厉,对九皇子尖叫道,“我对你那么好,对你那么慈爱,那么看重,把你当做阿卿一般看待,你却要这样害我,为什么?!”


    “因为你蠢,蠢笨如猪,活该你倒霉。”九皇子淡淡地说道。


    事到如今,他似乎也不再伪装,露出刻薄的一面嗤笑了起来。


    长平县君被这个回答惊呆了。


    然而皇帝正眯着眼睛带着凛冽看着这两个互相撕咬时,却因燕宁的一句话也惊呆了。


    “陛下怎么突然醒来了?陛下中的毒解开了么?”


    皇帝窒息片刻,艰难地转动脖子看了看面容冰冷的李贵妃,再看看门口面无表情不知何时赶回的楚王和太子,僵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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