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八姑娘觉得很受伤。
还说阿宁跟她姐妹情深呢。
这谁家的姐妹要嫁给丈夫,非要压过自己的妹妹?
这叫妹妹们的日子往后怎么过?
阿芝就觉得阿宁这定然是跟自己在作对了,只是看着阖府,上到老太太下到几个姐妹,都对阿宁这婚事十分满意,她一时竟不敢多说什么,唯恐惹怒了家中的长辈往后克扣自己的嫁妆。
只是就算是这样,八姑娘自认自己是个擅长隐忍的姑娘,也扛不住南川侯这么天天上门献殷勤了。且南川侯上门不仅讨好阿宁,连老太太到国公府里的丫鬟婆子,只要是跟阿宁沾边儿的,都讨好。
这样热情,一下子就显出锦乡侯府的冷淡了。
沈青仿佛是觉得下聘之后这姑娘就归了自己完成了任务似的,这些天都没有出现在国公府里。
哪怕看不上这门婚事,可是太夫人还是对沈青颇有微词。
毕竟,一个定亲之后竟然消失无踪的男人,也看不出他对着婚事有多少期待。既然不期待成亲,那又对自己的妻子有多少的喜欢呢?
虽然宁国公太夫人并不知道阿芝这门婚事到底是什么情况,至少家中没人儿敢跟太夫人提起阿芝这是一门心抢了阿宁的婚事,不过林家上下最近待阿芝都很冷淡,太夫人也看出这婚事的蹊跷。只是她如今也上了年纪,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得糊涂多活几年,因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格外喜欢卫山河。
早年,卫山河来家中吃饭的时候,宁国公太夫人就很喜欢这个沉默寡言,专门儿喜欢给宁国公府埋头干活儿却啥也不说不炫耀的青年。
她还想着若这是自己的孙女婿就好了。
只可惜后来卫山河就不大来了,如今想来,就是阿宁离京之后。
因此,她对卫山河竟爱慕阿宁还苦等了这么多年,简直就已经恨不能点头这婚事了。
“老太太,这事儿我和二哥哥都是大功一件呢!”阿妧最近围着太夫人转,一心要把不知怎么心情不大美妙的太夫人给哄回来。
她翘着胖尾巴趴在太夫人的膝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夫人垂头看这胖狐狸,目光落在她耳根后一抹刺目的红痕上一瞬之后,方才默念难得糊涂,慢吞吞地转移了目光缓缓地说道,“的确是要谢你。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你三姐姐人品出色,招人喜欢。”她最近很喜欢吹自家阿宁。
阿妧就哼哼了一声。
“你对你姐姐的心,一向是好的,祖母很高兴。”见她懒洋洋地趴在自己的膝上,太夫人就柔声说道。
她疼爱地看着自己膝上的小姑娘。
说起来,当年阿妧进了宁国公府,她本想对她冷淡些,表达自己的立场,也一向对她更苛刻些。
可是她也要承认,要不喜欢阿妧,真是很难。
她没什么出息,不及姐妹们出色,也或许不及姐妹们有更高贵的品格和出众的风采,就是一个寻常人家可见的软乎乎的小姑娘。又胆小又没用,还很娇气吃不了一点苦头。
可是太夫人却觉得自己真的一天比一天喜欢她。
真是奇怪。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这狐狸的小脑袋瓜儿。
“老太太高兴就好了。”阿妧的性子特别容易高兴,她急忙蹭了蹭太夫人的手,却听见身后就有丫鬟禀告说道,“老太太,卫侯爷又来了。”
卫山河最近是国公府的常客,若说南川侯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家还惊喜一下,如今连丫鬟们都不大紧张了。当然,丫鬟们还是很喜欢这位南川侯的,盖因侯爷出手阔绰,最喜欢打赏她们这些丫鬟,仿佛是希望她们能对阿宁跟恭顺些。
……也不知侯爷从哪儿看多了戏本子。
不能说这后宅的丫鬟们都是一些见钱眼开的,不给钱就不叫人好好儿生活的人不是?
“我去看看,三姐姐肯定已经迎人儿去了。”阿妧兴致勃勃地跳起来就要去偷听。
“我说你可别找揍。”太夫人觉得阿妧没准儿还真是长房的孩子,这爱听八卦得劲儿,简直跟她的长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这偷听别人也就算了,南川侯和阿宁都是军中出身,一个比一个能打,这要是发现这贼兮兮的小姑娘,混合双打那就是惨绝人寰了。只是太夫人阻拦不及,那狐狸已经甩着大尾巴吧嗒吧嗒走了,偷偷儿地走到了外头,就见门口儿,黑大哥就站在那儿。
依旧一身儿黑。
阿妧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儿,也叹了一口气。
宁国公父女在门口儿的角落里胜利会师了。
阿妧回头看了她爹一眼,宁国公急忙在自己身边十分隐蔽的角落给她挪了地方,小姑娘就急忙跟爹蹲在一块儿,两只一块儿扒着一处垂花拱门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去一些去偷听,却听见卫山河正十分讨好地对阿宁说道,“外头进贡来几匹十分漂亮的马匹,我记得你最喜骑马了,回头去我家里挑几匹带回来。”
见阿宁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黑大哥就咳了一声,黑黑的脸上也没法儿看出红润啥的,就小声儿说道,“要不,我给你养着就是。你想骑马了,就跟我说,我就给你牵来。”
“黑大哥的牙雪白雪白的。”阿妧就小声儿说道,“很有心机啊!”
去他家里挑马,这不是把她三姐姐给骗到他家里去了么?
还帮她三姐姐养着……这不是勾着她三姐姐的心?
“黑帅黑帅的。”宁国公就小小地嫉妒了一下。
“只是为什么这么喜欢穿黑衣裳?下回穿白的!”十姑娘就偷偷给出馊主意。
宁国公畅想了一下南川侯白衣如雪、衣冠胜雪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地说道,“那只怕娶不着你三姐姐了。”他觉得卫山河这一身儿黑衣还挺好看的,毕竟卫山河身姿挺拔为人磊落,气质出众极了,虽然人黑了点儿,但是人帅不是?
他又高大强壮,看起来也是一个很好的靠山人选么。
最近国公爷就尝到靠山多的好处了,这现在在外走动,国公爷在外头晃一圈儿,到处都是羡慕嫉妒恨和各种恭维他威严的人们。
他就看着卫山河很垂涎。
正垂涎呢,黑大哥的身后,就慢慢地走近了一个俊秀优雅,衣带翩翩的佳公子来。
“哟,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八卦父女两个同时亢奋了。
这不是锦乡侯府的沈青么?
阿妧用力地捏了捏爪子,兴奋了一下就偃旗息鼓,叫宁国公回去后院儿去叫林三老爷来,免得沈青这傻瓜闹出点儿什么给阿宁添堵,自己急忙从拱门后头滚出来,一头就滚到了阿宁的身边,对卫山河仰头一笑,之后就带着几分虚伪笑容地对沈青呵呵道,“大公子真是稀客呀,咱们多久没见啦?来来来,”见沈青的目光看向阿宁,她就笑呵呵地说道,“找八姐姐是吧?我带你去。”
看个屁!
看也不是你的!
“我最近来得少,实在是家中有脱不开身的缘故。阿芝那样温柔贴心,会明白我的。”沈青俊秀的脸就微微地红了,显然还有一点羞耻心知道自己不对。
可打从兰心知道他定亲宁国公府上的姑娘,就一直生活在畏惧与伤心之中,她伤心自己往后不能只属于他了,也畏惧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会看不起磋磨她这个卑贱的小丫鬟。
她默默流泪,夜晚的时候躲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沈青跟她同床共枕,哪里会察觉不到呢?这可叫大公子给心疼坏了,也更加提起十二分的心,最近一直在忙着开解兰心的心情。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不能说有了出身高贵的妻子,就将曾经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爱人给丢掉,是不是?
阿妧继续呵呵。
她本想带着沈青赶紧滚远,却见阿芝已经满脸带着得意的笑容出来迎接沈青了。
见了阿宁与卫山河,阿芝脸上的笑容一沉,含糊地对阿宁微微点头。
她只是脸上带着如花的笑靥,对卫山河露出了一个格外清丽柔弱的笑容来说道,“侯爷今日也来了?”
卫山河没有理她。
常常来宁国公府吃饭的好处,就是当年阿宁被继母厌恶,被异母妹妹挤兑,他偷偷儿塞点儿银子给国公府三房的那些丫鬟婆子的,就什么都知道了。
曾经对阿宁不好的人叫他对她很客气?这不是开玩笑的么?他就下意识地护在了阿宁的面前,看都不看生得娇花儿一般的阿芝,只看着沈青淡淡地吩咐道,“往后看好你的妻子。瞎眼了不成?亲姐姐就在眼前却视而不见,只看得见姐姐的爱慕者?”
他到底是宗室,沈青哪里能得罪,急忙讷讷地俯身应了。
见他在卫山河面前竟抬不起头,腰杆子都挺不起来,显然是不及卫山河的,阿芝的脸顿时就涨红了。
这明摆着自己挑的男人不及阿宁的。
“三姐姐,方才妹妹没有看见你,你别见怪。”阿芝就含着几滴清泪对阿宁说道。
见她这样温柔,沈青的眼里就多了几分心疼。
“三姐姐老大的人站在这儿,你还说你没看见?八姐姐,你是不是把人家都当成傻瓜?”阿妧就不客气地对阿芝说道,“快别哭了,不过是黑大哥的一句话你就哭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柔弱儿的人儿呢?”
阿芝那发起疯来简直就是个疯子,这还心灵脆弱上了不成?阿妧就在心底呸了一声,默默地决定这阿芝在敢勾引卫山河今天十姑娘非挠她个满脸开花儿不可,只是沈青已经在一旁不悦地说道,“十妹妹怎么能这么说话。”
“就是这么说话了怎么着?”阿妧就问道,“我的性子七公主殿下最知道了,大公子要不下回去七公主面前抱怨抱怨,讨个公道?”
锦乡侯大公子不吭声了。
这要是敢在七公主面前告阿妧的状,只怕回头就得叫七公主打断一条腿。
他虽然不敢跟阿妧这个多少有些嚣张的小姑娘计较,可是内心里却是想要心疼阿芝的。
却见阿芝此刻正含着蒙蒙的泪水摇摇欲坠地看着脸色平静的阿宁,上前就拉……三姑娘的袖子没拉着,她就怯生生地收回手伤心越绝地说道,“我知道三姐姐和十妹妹还在怪我,怪我因自己的心不能自持,因此夺了三姐姐的姻缘。三姐姐,我知道你也想嫁给大公子的,可是大公子喜欢的是我,求你往后不要……”
她后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被她震惊了一把的阿妧已经反应过来了,嗷地一声跳了起来,一把将阿芝给推倒在地,自己扑了上去挥开两只小爪子就揍。
“叫你胡说八道!”
卫山河很失落地看着自己抽空了的大黑手。
反应没有十姑娘敏捷,没打着。
阿宁都震惊了,她本不过是想看看阿芝能说出什么话,且她私心里,也想看一看卫山河是不是那种会被白莲花儿们三言两语就挑拨与自己生了嫌隙的人,谁知道这一眨眼的功夫阿妧就往阿芝的脸上去了。
这小姑娘嗷嗷叫着“不要脸!”就专门儿往人家的脸上挥着小拳头去揍,且阿宁是发现了,打从小儿,她在南边儿时听说阿妧跟魏阳侯府周玉打架的时候就听说了,小姑娘给人家周家七姑娘好几个封眼锤。
她仿佛不大喜欢挠人,就希望把人往死里打。
“快拉开,别叫十妹妹吃亏。”阿芝到底年长阿妧几岁,且一向是疯癫惯了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叫阿妧给打两下也就罢了,这反应过来,阿妧哪里是阿芝的对手。
阿宁脸色一冷,上前就抓住了阿芝已经要往阿妧脸上挠的手喝道,“住手!”
她伸手把阿妧扶起来,见阿芝哭哭啼啼地爬起,似乎又要发疯,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沈青在身边,只捂着脸哭道,“再没有脸了的,十妹妹,你怎么可以和三姐姐一块儿欺负人!”
她哭得伤心极了,沈青急忙在一旁安慰她,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气得小脸儿红扑扑的阿妧,却见阿芝扭开他的手,只上前哭着要去抓阿宁的衣襟哭着说道,“三姐姐到底和十妹妹说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样冷酷?你说啊,你说啊!”
她还想去抓阿宁的衣襟。
只是下一刻,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南川侯的黑脸上都是冰冷与厌恶,一把抓住阿芝的手臂,一用力,就将这柔弱无助的少女给甩了出去。
“你碰她一下试试!”他看着跌倒在地惊恐看来,仿佛不敢置信的柔弱少女,怒道,“我要你的命!”
英雄!
阿妧看着黑大哥那强势有力的背影,眼底星星眼儿了一会儿,又郁闷了。
那个什么……
黑大哥嘴里的她……
不是十姑娘是不?
她这是借了她姐姐的光?
躲在南川侯这老虎的身后,十姑娘纠结地,惆怅地翘了翘尾巴。
第222章
因此,靖王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小东西躲在黑大哥的身后神气活现的样子。
靖王殿下的心情很复杂。
他怒视黑大哥。
南川侯的心情十分茫然。
他正气势汹汹地防备着阿芝,又要护着自家的心上人阿宁,冷眼就看见靖王瞪着自己,就很无辜了。
“殿下!”直到身后扑出去一只眉开眼笑的小姑娘,黑大哥才恍然大悟。
只是他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阿妧啥时候躲在自己身后的了,转头就怒气冲冲地对阿芝说道,“你从前就欺负阿宁,如今还要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不成?阿宁顾忌你们姐妹之情,我可不会!下回再叫我知道你敢说阿宁的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他一双眼睛就冰冷地看着沈青说道,“自己的媳妇都拴住了!往后她再做耗,我弄死你锦乡侯府全家!”
沈青都惊呆了。
这还带连坐的咋地?
他正扶着颤巍巍的阿芝心疼得不得了,之后见南川侯竟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顿时失望透顶。
阿芝明明被阿宁和阿妧联手欺负,为什么南川侯竟然向着的是那两个心肠狠毒的女人?
他如今真的很庆幸自己没有迎娶阿宁。
看看他母亲的这眼光,阿宁这样的女子进门,只怕锦乡侯府都要生灵涂炭了。
阿宁就偏头,看着卫山河微笑起来。
她的眼里带着光,璀璨又明亮,阿妧在一旁看了,只觉得为姐姐高兴。
“很开心?”靖王就垂头问她。
“若这世间有这样一个男人,他从不对别人挑拨的话在意,也不在意那些更温柔更柔弱的女孩子,而是只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一心一意,不论他喜欢的是不是我家里的姐妹,我都觉得很高兴。”
阿妧就窝在靖王的怀里小小声儿地说道,“这世间的好女子,都应该得到这样的幸福,而不是美玉蒙尘,被那些坏男人给糟蹋了。”就比如沈青,在阿妧的眼里就是坏男人。
所谓的坏男人,并不是心肠坏这一样儿。
更有一种,心肠看不出什么,可是那糊涂劲儿,却委屈了那些好女子。
“殿下也是这样的人,我能得到陛下,这辈子都觉得没有白活了。”阿妧就小小声儿地说道,“我也庆幸,殿下喜欢的女孩子是我。”
她偷偷地笑起来,感到靖王灼热的手压在自己的背上,急忙把小身子往靖王的怀里钻了钻,当她整个人都和他在一块儿,才发出了满足的感慨,抱住了这男人有力的腰肢认真地说道,“往后我会更喜欢殿下的。殿下,你也要更喜欢我才好呀。”
要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她天真稚嫩的话,叫靖王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甜言蜜语。”别以为靖王殿下这就忘了这小姑娘方才跟南川侯身后翘尾巴了。
“最喜欢殿下啦。”小东西继续甜言蜜语。
靖王顿时就把南川侯给忘天边儿去了。
哪怕阿芝的哭声悲悲戚戚跟死了娘似的叫阿宁头疼,可是也受不了那不远处的二位了。
阿宁这回来之后也很少会见到靖王,因此竟不知阿妧与靖王之间竟然是这种画风,她都被肉麻得直哆嗦了,一心就想着回头给南边儿阿萝去信的时候好好儿说说这两个黏糊糊的样子。只是她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妹妹们,垂了垂眼睛,伸手双手握住了卫山河垂在身边的右手,仰头对他微微一笑。
黑大哥僵硬了。
“怎么了?”见他僵硬成了一根板子,阿宁就摇了摇他的手笑问道。
“不敢动。”卫山河从牙齿里憋出三个字来。
“为什么不敢动?”
“你放手了怎么办?”
这回哪怕卫山河再黑,阿妧也看出来这位一定是脸红了。
那都黑得突破天际,头上都冒烟儿了。
“我不放手。”阿宁就含着笑意对卫山河柔声说道,“往后你也不要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好好好!”南川侯此刻显然都已经听不清心上人在说点儿什么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若我想出嫁之后重新从军,你也愿意?”
“我都包了!”卫山河急忙表白道,“后宅的事儿,永远都不必你操心,这些年我一个人住在侯府里头,来来往往都有经验,都交给我!”见阿宁噙着美好的笑意看着自己,他就一叠声地说道,“还有家里的账,我管账,你发钱。往后我的库房都交给你。”显然黑大哥都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那个什么,虽然他憨憨的,可是三姑娘这一番话的意思若再不明白,一生孤不是梦啊!
“孩子生了我来带,你在前头做事,我一定不敢拉你的后腿。贤良淑德么,我都懂。”
显然南川侯基因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阿妧都从靖王的怀里震惊地探出小脑袋来看她黑大哥。
那啥,要不是男人不能生孩子,显然黑大哥是想连这活儿都给包了的。
“我既然要嫁给你,往后自然夫妻一体,一同承担,断然没有你牺牲那么多的道理。”阿宁听着就笑了,很公允地说道。
卫山河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捂住了鼻子。
一体……
咋一体啊?
别怪南川侯想得特别荡漾,这单身的日子过得久了,真的伤身伤心各种伤。
“好的,都听你的。”他握着阿宁的手闷闷地说道,见阿宁仰头笑了笑,牵着自己往院子里去,顿时脚下轻飘飘地就走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阿芝阿妧的。
阿妧倒是没啥,倒是阿芝,见阿宁竟然这样狐媚,勾引得卫山河竟神魂颠倒,只将肚子里的一句狐狸精给憋住了,这才倒在沈青的怀里哽咽地说道,“多亏大公子今日在,我才能这样简单地被放过。不然……”
“她们从前更加过分么?”沈青就怜惜阿芝几分。
原来阿芝也是个十分可怜,飘零无助的女孩子。
比起出身卑贱凄凉的兰心,虽然阿芝是国公府的贵女,可是却依旧如此可怜。
大公子的心也不知该往谁的方向去倾倒了。
阿妧简直懒得理睬这俩脑残,见林三老爷没来,也不爱跟阿芝与沈青厮混,仰着头哼了一声,就拉着靖王一块儿往太夫人的上房去了。
果然就见阿宁与卫山河都在太夫人的面前,别看黑大哥长得糙,可是论起耐心来连阿妧都比不上,就十分规矩地坐在太夫人的面前听她唠唠叨叨说话,还时不时地回应一句,简直不能更贴心。
阿妧就看着黑大哥这老年之友的做派感慨了一声。
“往后只怕我们都要失宠了。”
老人谁不喜欢有孩子听自己说话,还认真地听进心里去呢?太夫人虽然身份尊贵,可也不例外呢。
哪怕儿孙孝顺,都很听话,可是她还是更喜欢卫山河这种,还能跟自己说得上话儿,哪怕讲古,却依旧能言之有物而不是阿妧“这样呀”“好厉害”什么的。
从前太夫人有这种回应就满足了。
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黑大哥一下子就把十姑娘给比下去了。
“有他在,你不是可以多去玩儿?”
“他是谁?谁是他?”阿妧就贼兮兮地问道。
见她一脸坏笑,阿宁就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只拿一双温和的眼睛去看正绷着脸跟太夫人郑重说话的卫山河。她看着卫山河的眼睛里都是温柔的光,阿妧就觉得很开心,正见太夫人唠叨得心满意足,侧头喝茶,却见卫山河已经黑着一张脸凑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山河有一事想求太夫人。”
“是阿宁的婚事吧?”太夫人就笑问道。
南川侯顿时震惊了。
“您连这都知道么?”
“……”太夫人沉默地看着这格外憨厚的黑小子,抽了抽嘴角方才问道,“你若不是对我家三丫头图谋不轨,天天讨好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闲得慌?”
见卫山河垂头一副有罪的样子,她觉得又可爱又有趣,比自己前头的几个女婿都可爱,就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南川侯的大头,见他急忙又把头往自己的手上送了送,就忍不住笑着说道,“罢了,这门婚事我允了,你叫人下聘吧。”
“光下聘不行,您再等等,明儿,不,我今天就去宫里!”
黑大哥霍然起身,把太夫人都唬了一跳。
他恭敬地给太夫人施礼,又看了阿宁一眼,撒欢儿地跑了。
阿妧目送之。
“真是个行动力很强大的人呢。”卫山河这种心上人才点头就一头往宫里求赐婚的,显然叫阿妧刮目相看了。她感慨了一下,又见阿宁已经垂头笑了,就在太夫人震惊的目光里笑嘻嘻地说道,“恭喜老太太,往后得了一个好孙女婿。”只是往后要扎宁国公府小人儿的更不少了。
就卫山河这种类型的男子,人生得黑帅黑帅的,出身宗室,自己就是侯爵当家做主,还没有婆婆!
谁家不想叼回家做个女婿呢?
却自己就把自己送货上门了。
林家白捡这么一香喷喷的肉,汤都没给人留一碗呀。
“我的孙女婿自然都是好的。”太夫人就很矜持地说道。
靖王的心也被取悦了,微微颔首,觉得这才叫一句人话。
不然靖王殿下简直觉得自己失宠了。
他觉得卫山河这绝对是哗众取宠,因此默默记恨了一下说成亲就能成亲的南川侯也就算了。倒是过了几日,宫里赐婚的旨意到了宁国公府,阖府欢喜,都来祝贺阿宁,除了一门心嫉妒的阿芝之外,自然不会再有嫉妒或是不喜阿宁这门婚事的。
黑大哥打从赐婚之后就跟长在了林家似的,每天不请他滚蛋都绝不会主动就走的,只是他与阿宁的同胞兄长很亲近,然而对林三老爷却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阿妧也知道是什么缘故。
阿宁早些年在国公府里一直叫林三太太那样排斥压制,虽然林三老爷并不知情,可是叫卫山河为阿宁抱不平来说,这也是做父亲的失职。
他也对阿宁在南边历经风雨,可是阿芝却在林三老爷膝下娇生惯养颇有微词。
甚至阿芝这样的品性,对阿宁的恶意都在脸上,林三老爷竟然依旧在纵容,这虽然是做父亲的心都是如此,可是卫山河也觉得心里不痛快。
阿妧隐约看出来了一些,却没法儿说。
这事儿,卫山河这是心疼她堂姐,她高兴还来不及。
若有那等圣父一般的家伙,口口声声叫阿宁原谅什么的,那阿妧才要恶心死了。
更何况她见林三老爷一副无动于衷,仿佛对卫山河对自己的排斥不怎么在意,想想这三叔一向心理素质强大,因此也就不说什么的。虽然阿芝回头就叫林三老爷给关了,可是叫阿妧说,阿芝简直万死不能辞其咎,她都暗戳戳想要去锦乡侯夫人面前给阿芝上眼药了。
她也知道,林三老爷已经对阿芝失望,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很快就要嫁人去祸害锦乡侯府去了,可是她还是觉得阿芝就应该被吊起来往死里打,天天打顿顿打,她知道疼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畏惧,什么叫做闭嘴。
林三老爷不知道十姑娘心里想的是啥。
不过他多少看出来了几分。
因此,当阿妧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有一日走到他的面前把他给堵在书房里小声儿说,“三叔,我有话说。”的时候,林三老爷看着一脸纠结郁闷的小姑娘,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笑意一闪而过,他白皙的脸上一片平静地叫阿妧坐在自己的面前,看她扭着自己的手指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就问道,“你准备与谦侯何时去上香?”他的眼底沉了沉。
“不急,等黑大哥下聘之后我再去。”不然她不是冲撞了阿宁的喜事?
见她懂事,林三老爷就微微颔首。
“你倒是谨慎。”
阿妧点了点小脑袋,又急忙说道,“三叔,我有话说。”她今天不是讨论上香的事儿不是?
“你要问你八姐姐?”见小姑娘张大了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看着自己,仿佛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猜到,林三老爷挑了挑眉,垂目,平静地说道,“我已经给了她最大的惩罚。”
“哈?”
见眼前娇滴滴一脸单纯的阿妧露出十分茫然的样子,林三老爷一顿,脸上露出一抹令人心底发寒的冷色。
又带了几分不舍与伤感。
他真的已经给了阿芝最大的惩罚。
就是溺爱她。
将她纵容上了天,叫她不知天高地厚,叫她以为自己的那点道行,可以吃遍天下,叫她战无不胜。
她以为别人的家里,都是如宁国公府一般,都会对她百般妥协退让,甚至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是当她嫁人之后,碰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也或许一生都不会想明白,愿意纵容她的亲人,早就被她伤了心,不会再理睬她。
而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给的锦乡侯府,会给她上很生动的一课。
而他为了这个女儿,也会一世都不得安宁。
这也是对他辜负了发妻,令阿宁与林羽那么多年痛苦的惩罚。
第223章
阿芝这事儿,不仅林三老爷郁闷,恐怕锦乡侯府大公子也把宁国公府当成龙潭虎穴了。
大公子回到家中,迫切地跟亲娘说要迎娶八姑娘,万万要解救一下这可怜的姑娘。
毕竟,大公子的心中女孩子是多么值得珍惜的来的,人家也是英雄。
护花小英雄。
特别是撞见未来的妻子叫姐姐妹妹的给欺负,谁能忍呢?
锦乡侯夫人乐得叫儿子把从看在一个丫鬟身上的目光转移到真正的豪门贵女的身上,虽然这阿芝的品性也有些叫锦乡侯夫人犯嘀咕,只是比起那兰心,想必阿芝还是要强出千倍百倍的。
她见儿子一门心地要娶,就又一次上了林家,表达了想要将阿芝给娶过门儿的想法。宁国公夫人本心是很同情锦乡侯夫人,本想说说阿芝这孩子的性子,然而想到言多必失,没准儿吃力不讨好,因此也就罢了。
待阿芝知道自己就要成亲的时候,喜极而泣!
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吃什么正经的饭了,盖因被锁在小屋子里窗户都不给开,也真的叫她用不下饭。
她想到自己终于可以脱离宁国公府,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并且憧憬着未来。
南川侯卫山河有什么好的?
生得那么黑,又暴躁,远远不及温柔体贴的翩翩佳公子的沈青。
只论人品风流,沈青确实比卫山河要强出八条街去,哪怕她隐隐听之前给自己送饭的丫鬟来说过,前两天卫山河来给宁国公府下聘,都是宗室的礼仪,尊贵热闹非凡,给阿宁的聘礼不知有多少。
世人都说女子出嫁已然是十里红妆显显赫赫,可是南川侯给阿宁下聘也同样是十里红妆,那聘礼无数络绎不绝,令人交口称赞。叫宁国公夫人不得已又叫人开了一个院子专门儿来收这些嫁妆。
这是锦乡侯府比不了的。
不仅是因锦乡侯不及南川侯尊贵,也是因卫山河侯府之中只他一个,他说了算,爱给多少给多少,把侯府搬空了也无所谓。
可是锦乡侯府却不能够了
沈青虽然是锦乡侯夫人的独子,可是他上头还有亲爹,自然是做不得主的。不仅如此,亲爹还给自己添了无数的庶出的弟妹,那一府里嗷嗷待哺的,都等着成亲,哪里还能有更多的聘礼来下聘呢?
因此只这一点,阿芝就比不得阿宁了,她本想大闹一场,却没有想到林三老爷已经带着阿妧与霍宁香去给阮姨娘去上香。林家的祖坟是在京郊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却依山傍水,据说风景不错,风水也很不错。
林家在这清幽之处,还和另外几家的豪门大户在做邻居,都睡在这儿等着荫庇后人呢。
阿妧愚钝,是没看出来啥令后人会享福的风水,可是她多少却是相信这个的。
不过再好的祖坟,那也是坟地,等闲人也不敢来这块到处都埋了勋贵的地方来散个心,不然远远地叫人看见来一句居心叵测什么的,那绝对是要完的节奏。
她每年都来,给祖坟里的祖宗们磕了头,就和林三老爷与霍宁香一块儿到了阮姨娘的坟头儿上来。因阮姨娘不过是个妾室,因此占的地方也不大,小小的一个孤零零的地方,四周上位的地方据说是南阳侯夫妻往后要埋在这儿的。
阿妧探头看了看,就见南阳侯这一房划走的坟地竟然是最大的一块儿,想想他那几个给他生儿育女的妾室也要跟他埋在这儿,也是服气了。
祖坟都要占最大的一块儿,南阳侯真是个不让份儿的人呐。
“就是这里?”霍宁香今日的脸格外苍白,他明明裹着长长的狐裘,可是却依旧仿佛寒冷到了极点,垂头咳嗽了起来。
“是呀。”阿妧就很习惯去给阮姨娘的坟头儿上好好整理了一番,蹲下来给阮姨娘烧纸,之后,抿了抿嘴角。
她不大记得阮姨娘,可是却想,那样曾经爱惜她爱若性命的女子,她一定很温柔很善良,那样的女子,当真会心安理得地给南阳侯做妾室么?
阿妧就静静地将自己的额头压在那墓碑上一瞬,她其实还有许多的问题想要询问霍宁香,可是当年的那段往事太过痛苦,叫她舍不得再叫霍宁香回想到当年的恩恩怨怨。她更想知道,却无法问出口的是,在霍宁香的心里,阮姨娘有是什么样的地位?
他提起阮姨娘的时候目光那么温柔。
哪怕是说起平宁公主的时候,霍宁香也依旧会提起她的生母。
还有,为什么……阮姨娘当年会被赶出家门?为什么平宁公主叫霍宁香活下去,会用阮姨娘作为借口。
她为什么要好好儿地护着阮姨娘躲在安全的地方,叫霍宁香去找她?
可是当看到霍宁香苍白痛苦的脸的时候,阿妧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她宁愿自己做个糊涂的人,懵懵懂懂对当年的一切都不明白,也不想再叫人回想当初的痛苦。
“伯伯,你要跟姨娘说说话儿么?”阿妧转头怯生生地问道。
霍宁香俊美的脸苍白如纸,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随风而去了一样,单薄得可怜。
他一双眼睛落在那块墓碑上,许久,方才动了动嘴角,举步走到了阿妧的身边俯身,从手中的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里取出了几样儿十分漂亮精致的点心来,一个一个地放在碑前,笑了笑,轻声说道,“当年你最喜欢吃这个,馋嘴得很。”
他一滴眼泪落下来,仿佛再也不能说下去,闭上眼,眼前看见的就是当年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举着点心跟自己炫耀,还有被自己抢走了点心时跳脚的可爱。
可是她还是永远都不会缺少点心的。
因为他抢走了她手里的,自然还会有人将属于自己的点心默默地塞给她。
“阿萝和妧妧,我会照顾好。我明白你的心,不必担心,都有我。”霍宁香许久,方才温声说道。
只是他的嗓子是哑的,脸色也很苍白,脸上的笑容叫阿妧看着很难过。
“我也会孝顺伯伯的,姨娘也不要为伯伯担心。往后我可孝顺可孝顺了,姨娘,我往后要嫁给靖王殿下了,你知道的,殿下对我多好啊?。等以后,我生很多很多的小团子,天天陪着伯伯玩儿,跟伯伯一样儿漂亮。”
阿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傻话,她却觉得自己说的话,仿佛真的可以被阮姨娘听见一样。她把自己的小身子拱进霍宁香的怀里去,拿小爪子顺着他的心口小声儿说道,“伯伯,你别伤心,往后我和姐姐陪着你。”
她小小的怯怯的,霍宁香垂头,只觉得时光流转,看到的是当年的那个胆小又羞涩,却会抓着自己的衣摆摇摇摆摆走路的小表妹。
“好。”他修长的手就压在阿妧的手臂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林三老爷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许久,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愧疚。
哪怕霍宁香这做表哥的看起来对阮姨娘另眼相看,他也知道霍宁香为什么会对阮姨娘这样好,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忍心对阮姨娘墓碑前的这两个人阻拦什么。
许久,就看见霍宁香将篮子里的一小瓶桃花酒给倒在坟前,林三老爷才轻声说道,“其实你并无需如此。乱世之中女子的命运不由自主。若她没有遇见我二哥,或许生活得更加艰难也说不定。”他慢慢地走到那墓碑前,俯瞰阮姨娘的墓碑,许久,淡淡地说道,“二哥……对她很好。”
“才没有。”阿妧就小小声儿地反驳。
若当真南阳侯待阮姨娘很好,阮姨娘怎么会那么早就亡故,若他真的对阮姨娘好,又怎么会对她们姐妹不闻不问?
甚至当年阿妧重病,还是南阳侯夫人叫人请来的太医。
阿萝更还要在阿妤的面前卑躬屈膝,谨小慎微地活着。
“乐阳有的,她也有,难道还不够?”林三老爷就问道。
“锦衣玉食,就是善待么?”阿妧就缩在霍宁香的怀里不敢看她三叔的表情,小小声儿地说道,“三叔……并不是这样的。若一个男子真的对一个女子很好,他又怎么会将她置于一个不堪的地步,叫她的孩子们都永远低人一等?”
少说什么南阳侯会喜欢阮姨娘了,莫非南阳侯府里的南朝女子还少了不成?叫阿妧说,不过是南阳侯觉得阮姨娘生得不错,一时新鲜就纳进门,哪里又理会了阮姨娘的心意?若软姨娘当真只贪图安逸享乐,又怎么会死的那么早?
出身官门,与霍宁香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子,怎么会轻贱到愿意去给人做妾?
做妾不如人,妾生的庶出的孩子们也永远比不上嫡出。
就这样,林三老爷还要扯什么南阳侯对阮姨娘不错?
他将这个女子身上能践踏的尊严,统统都踩在了脚底下,打碎了她最后的坚持与骄傲。
阿妧的脸上就露出几分哀色。
林三老爷哑口无言,许久,看着伤心的小姑娘,动了动嘴角勉强地说道,“如今你也已经是国公府嫡女。”
“那是不一样的。”若可以,阿妧宁愿阮姨娘去嫁给一个会真正爱惜她的平凡的男子,然后再生下阿妧。
哪怕她不再是豪门贵女,不再有如今这些许许多多的荣光加身,哪怕也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烦恼,家长里短,或许会叫自己变得没有如今这样可爱,可是她就想,或许阮姨娘会更幸福一些也说不定。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似的,低声说道,“三叔,那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都明白。”
她三叔其实是最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只不过林三老爷更亲近南阳侯这个兄长,更要为南阳侯考虑罢了。
她的眼眶红了,林三老爷见她难过,就舍不得再与她说这些事,叹了一口气,垂头拿帕子给阿妧擦眼睛。
“三叔,我没哭。”
“闭嘴!”林三老爷就瞪了阿妧一眼。
霍宁香就静静地抱着阿妧的小身子,安静地看着她。
“真是……”真是很像她的母亲。
只是霍宁香却并不想说这个了,他看着阿妧默默地伤心了一回,苍白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温柔,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说道,“你说的对。你母亲,想必也不会喜欢南阳侯府。”
“闭嘴。”林三老爷觉得这俩都很坑。
只是看着谦侯抬头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缱绻的笑意,林三老爷不知怎么心中一凛,却不知这一股子寒意到底来自哪里。然而他心中已然生出几分警惕,就对阿妧与霍宁香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
林家的祖坟离京中还有一段距离,一路颠簸,路程也远,因此林三老爷就开始催促。他才要把哼哼了两声在霍宁香怀里不肯出来的阿妧给提起来,就见远远的山林间,一道高大有力的身影由远及近。
“殿下!”这回不必林三老爷抓了,阿妧顿时跳起来就往远处扑去。
靖王远远地张开手,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小姑娘。
高大英俊的青年,娇滴滴甜美可爱的小姑娘,霍宁香的目光流转,只觉得这一幕那么熟悉。
那小姑娘如同记忆里的一般,蹭了蹭心上人的脸,眼睛都欢喜得眯了起来。
“靖王……”他的喉咙仿佛哽住了,看着远处正手牵手,其实是阿妧握着靖王的大手,整个人都趴在青年的手臂上叫他扶着过来,就轻声问道,“对这里真是熟悉。”
“每年阿妧来烧纸探望阮氏,靖王也必定会跟来。”林三老爷就平直地说道,“这是今年太子处有事,你又来得急。不然,靖王必定是会来的。”
见霍宁香看着靖王微笑起来,他就缓缓地说道,“阿妧这门婚事,很不错。靖王是个能善待她的,你不必担心。”他犹豫了一下,方才对侧目看来的霍宁香说道,“阿萝如今在长公主麾下得力,正是前程似锦。谦侯,无论当年旧事如何,可是这份平静与幸福……”
“你早就对我说过。不然,你以为我会这样安稳?”霍宁香见林三老爷无言,就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二哥,不论他用什么话来粉饰太平,可是你看,他连阿妧这么个孩子都骗不过。”见林三老爷脸上微微变色,他就垂目说道,“所谓的喜欢,不过是想占了这个女人。他有没有顾忌到她和她的孩子?乱世之中女子生活艰难,不过是他一个借口罢了。”他就笑了笑。
“二哥总是对你有……”
“恩怨纠缠,谁能说得清呢?你说得对,如今,也很好。”霍宁香就看着阿妧眉开眼笑地走过来,看靖王一双眼都落在小姑娘的身上,轻声说道,“妧妧和阿萝幸福就好。”
他的笑容苍白,目光却慢慢地扫过了身后的墓碑。
之后,他垂了垂眼睛。
他把阿萝和阿妧留在了林家,可是想必,他的表妹,死了也绝不会愿意和南阳侯再埋在一块儿。
第224章
没良心说的就是十姑娘了。
方才还指天发誓说要给谦侯大人当贴心小棉袄儿呢。
一转眼,十姑娘开开心心地拉着靖王的手就走了,半点儿没有想起可怜的谦侯大人。
林三老爷都不忍心了,对霍宁香伸出了援手。
“没什么,感情好就好,往后趁着感情好多生几个团子,我来带。”霍宁香就笑眯眯地看着阿妧已经扑到靖王的背上去了。
她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往靖王殿下的背上扑腾,靖王很熟练地蹲下,把小姑娘背在他宽厚的背上旁若无人地走了。他觉得这样的感情令人很满足,微笑起来,又对林三老爷笑着说道,“更何况妧妧贴心,你大概不知道,她说日后多来陪我用饭,多来看看我。”
林三老爷默默地决定往后大家还是仇人。
在有个坑爹闺女的可怜他三叔面前这样炫耀,这是不是故意的?
最近宁国公府里闹得这样厉害,只怕就在隔壁的谦侯大人是没少听壁角。
听得一定开心是不?
“走吧。”他不同情霍宁香了,抬脚,声音平直地说道。
霍宁香又回头看了阮姨娘的墓碑一眼,这才施施然地走了。
他们一路回了宁国公府,霍宁香就回了自己的府中安歇,阿妧一心都在靖王的身上,与她伯伯告别之后就回了家去。
她就开开心心地趴在靖王宽大有力的背上,心满意足地抱着靖王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后劲上。靖王的嘴角勾了勾,就认命地背着她一路进了宁国公夫人的上房,就见今日南阳侯夫人又来了,正坐在宁国公夫人的对面。她的手边就是个很漂亮精致的匣子。
“我听说阿宁要成亲,因此来给她添妆。”
“这自然是你做伯娘的心了,一会儿我叫阿宁来,亲自谢你。”宁国公夫人就看那匣子打开,里头是十分漂亮的金玉首饰,样样儿用心,就满意地微微颔首笑道,“这首饰倒是极好看。”虽然南阳侯夫人是伯娘,林家也尚未分家,不过说起来南阳侯别府另居,其实也就是形式意义上的分家了。
因他功劳大,当初在南朝搜刮的家底儿丰厚,因此并未带走林家的多少家底儿。
太夫人因次子强势,多少偏心长子幼子,因此也没有非提起把国公府的账分一分。
虽宁国公与妻子都说好了,等太夫人百年之后将家产兄弟三人平分,只是如今看起来,倒是南阳侯吃亏了似的。
因此,就算南阳侯夫人不拿东西出来,宁国公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两件是阿姣与阿馨给她们妹妹的,嫂子你收好。”南阳侯夫人就笑着说道。
“她们怎么不亲自过来?都是一家子姐妹,平日里说说笑笑也是好的。”宁国公夫人见南阳侯夫人竟然带了两个出嫁女的添妆,不由有些诧异。
毕竟当年阿宁离京之前,阿姣与阿馨与堂妹的关系很好,说起来阿姣温柔,阿馨虽然快人快语,只是那个时候还在装淑女,在外头有人挤兑她们,都是阿宁在为姐姐们出头,这情分自然是不一样儿的。且阿宁回京之后,姐妹三个也书信往来,并不十分疏远。
“大丫头正在静养,因此过不来。阿馨正照顾她呢。”南阳侯夫人就急忙说道。
“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病了?”宁国府夫人听说阿姣静养,急忙关切地问道。
她一问这个问题,南阳侯夫人就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住了,笑容满面,十分满意地对宁国公夫人说道,“大丫头这是有了。嫂子,如今我这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阿姣多年不孕,这也是南阳侯的一块儿心病,如今她终于有孕了,哪怕是个闺女呢,也多少给人带来许多的指望不是?
见宁国公夫人露出惊喜的表情,南阳侯夫人的脸上越发露出笑容来。
她只觉得心满意足,又觉得满心的欢喜,只觉得人生圆满,如今死了也能闭眼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阿姣的事儿,也一直都在宁国公夫人的心上,知道阿姣如今终于有了身孕,她顿时惊喜莫名,就拉着南阳侯夫人的手温声说道,“既然阿姣能有孕,那就往后都会顺遂。你往后去看她,万万不要提及男女之事,随缘,也叫阿姣不要在心里为难。”
只要能生第一个,难道还怕生不出第二个?
宁国公夫人的脸上都带了光辉,就笑着说道,“回头我和阿妧去看看阿姣。”
“大姐姐怎么了?”阿妧进来的时候正听见这个,就从靖王的背上跳下来笑嘻嘻地蹭到了宁国公夫人的面前。
“回来了?”
“回来了,母亲。”阿妧依恋地拱进宁国公夫人温暖的怀里,拿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衣襟,这才仰头好奇地问道,“母亲在说什么?大姐姐怎么了?”
她的眼睛猫儿一样儿地瞪圆了。
“你大姐姐有孕了,开不开心?”宁国公夫人就笑问道。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儿,虽然阿妧变得聪明之后,阿姣没多久就出嫁了,不及她和堂姐阿宁住在一块儿感情好,可是姐妹们都在京中,她自然与阿姣还是很亲近的。
见宁国公夫人看着自己微笑,她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小声儿说道,“我还是不去了。母亲多帮我给大姐姐带个好儿吧。”她去了一趟祖坟,虽然自己没啥忌讳的,可是只怕别人忌讳。阿姣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又何必横生枝节呢?
“二婶,我今天去了祖坟给姨娘烧纸理坟,因此就不去看大姐姐了。等过些日子,我一定去看她。”她就客气地对身后的南阳侯夫人说道,免得南阳侯夫人觉得她对阿姣不上心。
听到她去了祖坟,南阳侯夫人微微一愣,之后淡淡地点头,不着痕迹地离阿妧远了些。
若只是她自己,她断然是不会忌讳的。
只是阿姣这一胎来得太艰难了,她实在不想沾染一点的晦气与意外。
“你真是想得多,莫非回了祖坟的往后都要闭门思过不成?那只怕来日大家伙儿祭祖,也是晦气了。”
宁国公夫人目光如炬,就看出南阳侯夫人的一点疏远,她想了想,倒是体谅南阳侯夫人这一番慈母心肠,就对她笑着说道,“最近府中的事儿倒是忙坏了我。待过几日,三丫头八丫头的婚事都预备得差不多,我缓口气儿,再去看大丫头。”
既然南阳侯夫人忌讳阿妧,想必也会忌讳她,因此宁国公夫人就不预备给人不自在。
“嫂子也不必如此的。”南阳侯夫人就说道。
“还是等我闲了的。”宁国公夫人就笑道。
见她如此,南阳侯夫人也不再劝,脸上却微微缓和了几分。
阿妧想到她曾经给自己寻来了大夫看病的旧事,虽然心里有些气闷,却总是愿意体谅她几分。
阿妧也觉得自己确实不大站理儿。
南阳侯夫人慈母心肠,这本也没有什么毛病。
靖王却看不过,冷冷地在一旁哼了一声。
南阳侯夫人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未察觉靖王对自己有十分的不悦,正探身与宁国公夫人问道,“阿宁赐婚的人家儿竟是南川侯?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亲事。嫂子,这大婚之事的筹备……”
阿宁的母亲死得早,南阳侯夫人自然是有心帮衬阿宁一些,唯恐国公府上会对阿宁这婚事不上心,因此她就对宁国公夫人说道,“到底是嫁入宗室,这规格就与寻常嫁娶不同,嫂子,咱们可别叫人看了笑话。”
“你放心就是。”宁国公夫人都给自己娶回来了个郡主媳妇儿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就笑着点头应了。
见她应了,南阳侯夫人心中安心,提也不提阿芝一句。
她一向心高气傲,眼里不揉沙子。她从前就不喜欢林三太太与阿芝,自然也懒得做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来给阿芝嫁妆。
因此,见宁国公夫人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匣子,阿妧也探头瞪圆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来看,她还是觉得阿妧在自己面前会叫自己身上沾染些晦气,就急忙起身,顾不得阿宁还没到,就匆匆地走了。
见她走了,宁国公夫人方才在嘴角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没说什么,见阿妧的脸上也没有异色,就含笑叫她滚到靖王的身边坐着了,自己将阿宁的添妆都收拾好。
既然阿宁是做姐姐的,自然时候该阿宁先大婚才是。
因此,南川侯在下聘不多日之后,喜闻自己就要娶媳妇儿了。
在这一刻,黑大哥突然特别感激小白脸子的锦乡侯府大公子。
都说小白脸子没好人,可是这小白脸儿却是个活雷锋啊!
不是沈青急着娶阿芝,闹到了锦乡侯夫人的面前,黑大哥能那么顺利速度地娶到阿芝她姐么?
他就几天没合眼,直到成亲的那一天,断然拒绝了几个长得白白净净把自己越发映衬成了黑炭头的好朋友的帮助,自己穿着一件十分精致的红色的衣裳就来迎亲了。
说起来阿妧探头看见了大红衣裳的黑大哥顿时一口气儿差点儿没上来,一下子就回头把盖头盖在她家三姐姐的头上唯恐她堂姐看见那红衣黑帅南川侯以后退个婚啥的。见阿宁最后叫卫山河小心翼翼地扶着走了,她就有些失落。
阿宁才回来,却又立刻就嫁人走了。
她给阿宁也添妆了,只是她知道阿宁是不缺金玉之物的,只往宫中去又搜刮了一圈儿的对女子有好处的滋补之物。
都拿去给阿宁补身子了。
大概是补得大补了,阿宁回门省亲的时候,红光满面的,特别漂亮水灵。
阿妧就觉得这都是自己的补药的好处,越发得意洋洋,只将自己的补药当成仙丹。
只是再仙丹也不能挽救十姑娘的好心情,当阿宁出嫁之后,阿芝又闹了一场,要求自己的规格和阿宁的一样儿,阿妧就恨不能阿芝明天就出嫁的。好不容易熬了月余,锦乡侯府上门迎娶,宁国公夫人没有半点儿磕绊地就将阿芝给送出了门子去。大抵是幸福的出嫁女完全不叫人担心,反而是阿芝,叫宁国公夫人很无奈。
她见阿妧没心没肺地躲在一旁自己玩儿,就喃喃地说道,“只盼你八姐姐能早点懂事。”她想到阿芝心心念念要嫁的是那么一个男人,哪怕一直很不喜欢阿芝,也不由在心中生出几分唏嘘来。
倒是阿芝满怀期待地到了锦乡侯府,第一夜,一揭开盖头,当看见温柔俊秀的青年含着几分温柔地看着自己,阿芝就觉得自己选择的这个男人也没有什么错。如阿宁那般利益熏心的,才会嫁给南川侯那样除了地位什么都没有的男人。
可是她阿芝嫁的人有才有貌,日后同样是勋贵之家,不比阿宁舒坦?
她目光潋滟顾盼多情,在红烛的烛光之下越发地娇艳可爱了。
沈青也觉得自己有福气,竟然能娶了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好妻子。
他握了握阿芝的指尖儿,就走了出去会客,却直到天亮都没有出现。
若说阿芝对自己的新婚之夜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娇羞,可是当沈青一直都没有出现,当他竟然在成亲第一天之后,当她苦苦等待,甚至都不敢轻易地睡过去免得叫沈青失望后,当她早上的时候强忍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忍耐力换了新妇的梳妆勉强给沈青找了一个借口之后,才坐在上房沉着脸歇息,就见沈青正拉着一个怯生生目光慌乱的漂亮丫鬟走了进来。
见到阿芝,沈青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抱歉。
“阿芝,对不住。”见阿芝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大公子觉得这仿佛有什么不对劲儿,这之前那个就算被伤害也依旧坚强温柔的姑娘呢?
不过这个时候他顾不上这些了,只叫那丫鬟上前跪在阿芝的面前,脸上露出几分诚恳与期待来,对在阿芝惊骇与绝望的目光里温柔地说道,“这是兰心,与我……她昨儿因我成亲太过伤心,竟晕厥过去,我没有法子放开她,叫她一个人承受这份不安与伤心。”
自然,大公子的新婚之夜,是跟兰心睡了的,也没吃亏。
不过阿芝的心却直直地掉进了冰窟里去。
她动了动嘴角,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她一门心抢走了的阿宁的男人?
“往后你们姐妹,我会一视同仁,阿芝,你一向温柔,兰心又十分可怜,你多照顾照顾她……”大公子正在畅想妻妾和睦,自己不必左右为难的幸福未来,却只听眼前婚前十分温柔懂事的善良姑娘,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她一巴掌先将那哭哭啼啼的兰心给抽得脸上流血,之后一脚就将震惊了的大公子给踹倒在地,扑上去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尖声叫道,“姐妹?你竟敢把这个贱人带到我的面前?!你,你怎敢辜负我,叫我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这世上还有成亲第一天夫妻不圆房,丈夫还带进门一个小妖精更打脸的事儿么?
一时之间,锦乡侯府血雨腥风。
第225章
“听说锦乡侯府里闹得厉害啊?”
阿妧今天进宫了,正跟七公主八卦。
打从她姐姐们出嫁,阿宁还好,和卫山河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特别无耻的是,卫侯爷显然不知道啥叫吃软饭……话说长得那么黑还致力于吃软饭的这种精神也是叫十姑娘震惊了。
总之卫山河与阿宁这对儿夫妻最爱干的就是饭点儿上门来蹭吃蹭喝,叫阿妧说,这成亲之后带着夫君一块儿来吃穷娘家的,她三姐姐也是很精明了。不过阿妧很开心家里人一块儿开开心心地吃饭。
一家子团聚,难得黑大哥……黑姐夫还愿意天天陪着妻子回娘家。
阿宁这夫妻俩感情好,阿妧就大大地放心了,当然,也要叫她忽略一下黑姐夫总是使出筷子绝技,总是跟她抢好吃的往阿宁的嘴里塞。
不过阿芝那一对儿就别提了。
三朝回门的时候,阿芝哭哭啼啼一个人回来了,容颜憔悴,脸上还带着几分暴怒之后的痕迹,张嘴就叫林三老爷去锦乡侯府给自己做主。
林三老爷拒绝之。
盖因他不过是个大理寺卿,怎敢在人家锦乡侯府里公然咆哮呢?且想当初沈青婚前有个通房丫头,阿芝是知道的,还不以为然地觉得那丫头毫无威胁,自己愿意嫁给沈青的。
这不能一看见那丫头不好惹,就又反悔了不是?更叫林三老爷公允地说一句,这年头儿,世家子弟里有个通房姬妾的,那还叫事儿啊?阿芝不是也没放在心上么?他没法儿为了女婿的一个通房就往锦乡侯府上去大闹一场。
阿芝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回林家,倒是据说锦乡侯府妻妾争锋正热闹极了。
阿妧就跟七公主八卦。
“可不是,不过你放心,舅母还撑得住。”七公主也没有想到锦乡侯夫人的心理素质还蛮不错的,从前因沈青非要和那丫鬟兰心在一块儿,还带着几分郁闷伤感,如今给家里又娶了一个搅家精,没想到锦乡侯夫人竟然还变得很平静了。
见阿妧呆呆地看着自己,七公主犹豫了一下,就将头靠过来对阿妧低声说道,“沈家那小子,”她都懒得管沈青叫表哥了,幸灾乐祸地说道,“据说成亲第一天就叫你那个姐姐独守空房,你姐姐恼了,大闹了一场,把沈家小子给吓坏了。”
这谁以为自己娶的是朵小白花儿,一转头这白花儿成了泼妇,也得吓坏了不是?
更何况是沈公子那样性情温柔脆弱的人儿呢。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阿芝竟然是这样狠辣的一个姑娘,那尖锐的叫骂,还有敢上手儿去打人骂狗的,实在叫锦乡侯府大公子失望坏了。
因此,他决定冷落妻子。
“舅母第三天就逼他们圆房了,如今天天把这两个关一块儿。她跟沈家那小子说了,什么时候和你堂姐有了儿子,什么时候就把他给放出来,往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不管了。不过从前我还真是小看了你那个堂姐。据说沈家小子要说圆房就扭扭捏捏的,是你堂姐摁住了那小子成了好事儿。”
见阿妧眼睛都瞪圆了,显然没想到锦乡侯夫和阿芝人还能这么干,七公主就摇头说道,“舅母把那兰心给关到柴房去了,跟沈家那小子说了,柴房苦寒,这马上就要入冬了,若他再不抓紧生个嫡子,冻死他的心上人,这可没账算。”
锦乡侯夫人这一回发现娶错了儿媳妇儿,竟然诡异地觉得还好。
发现阿芝不是个好姑娘,她心里沉甸甸的愧疚一下子就没了。
若非要娶个好姑娘,她早就死乞白赖赖上阿宁了。
于是她一点儿都不在乎沈青和自家妻妾一块儿打得血雨腥风了。
只要给她一个嫡出的孙子就行。
不过阿芝,倒是叫七公主刮目相看了一下。
“侯夫人这是……”阿妧就觉得这大概是阿芝最后的一段好日子了,这如今还能得到锦乡侯夫的几分维护,这要是等生了儿子,回头沈青奔向真爱了,只怕这锦乡侯府还得是一团乱。
她眨了眨眼睛,就喃喃地说道,“怨不得八姐姐最近都不回来了。”可见阿芝的心里,发现锦乡侯夫人对自己的维护,因此也想着趁着这个时候拉拢沈青的心。只是她都暴露了真面目了,能不能成功就真的不知道了。
虽然阿芝很坏,可是阿妧却还是……还是在她落入这个境地的时候,希望阿芝能把日子过好些。
不是圣母。
而是她本就希望每一个明媒正娶的女孩子,都可以幸福一点。
“她是个蠢的,就该长些教训。”七公主就不屑地说道。
若阿芝但凡聪明点儿,也能看出父亲林三老爷与姐姐对自己的诸多宽容忍让。她若是真的想把日子过好,就该和家人和解。
更何况她姐姐阿宁,又到底有什么亏欠她的地方呢?
如今非要闹得大家都不欢喜,姐妹生隙,家中长辈厌恶,就算是如今在锦乡侯府里过得不好,竟也无人张目。
说起来,阿芝嫁入锦乡侯府,这婚事本来应该说一句最好的婚事。
盖因不论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七公主就要下嫁林琰的面子上,宁国公府与锦乡侯府的姻亲已经十分紧密,锦乡侯夫人又不是个蠢人,自然是该善待阿芝的。可是到了如今,还善待个什么哟,只怕锦乡侯夫人都懒得管阿芝的死活,只想要个嫡孙了。
单看阿芝往后能不能想明白吧。
七公主小小地哼了一声,就见阿妧垂着小脑袋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觉得阿妧多日没来十分想念,就急忙说道,“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不要了,外头怪冷的。”虽然还没有到隆冬里头,可是阿妧却怕冷得很,裹着毛茸茸的披风缩成一颗球,只问道,“成妃娘娘最近可还好了些?”
“挺好的。母亲不过是心病,如今想开了,也就罢了。”锦乡侯大人在朝中钻营愈发努力了,之前没走通七公主的路叫皇后看自家那美貌庶女一眼,就暗搓搓地偷偷儿把自家庶女塞到了太子从东宫往前朝去的必经之路上。
只是锦乡侯大人大概忘记了,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这出行的时候,是要侍卫开路净街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小美人儿……这不是一见钟情的戏码,这是叫人一把摁在地上当成刺客的节奏。
锦乡侯差点儿都被拖去了天牢。
一想起锦乡侯干的这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七公主就觉得没意思,见阿妧偷偷儿地抿着嘴角乐了,显然是在幸灾乐祸,她伸出手来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来轻快地说道,“几个舅父都叫他赶紧别给沈家丢人了,因此他最近都在家里听着那庶女跟自己哭诉委屈呢。”还不委屈啊?说好了要给太子殿下当宠妃的呢?如今闹成这样儿,这庶女都要嫁不出去了。
“活该。”妄图跟太子妃抢太子的,都是坏人。
阿妧就哼哼了一声。
她转了转小脑袋,见自家二哥不在,这不大像是她二哥的作风,就急忙问道,“二哥哥呢?”
“叫太子喊去做事了。”太子坚定地不肯再溺爱自家林表弟了,因此天天将林琰给扣在东宫里不叫出来,每天见林琰的时间比去看望太子妃的时间都差不多了,七公主就跟阿妧抱怨道,“你说太子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与太子妃分房睡得久了,看你二哥都眉清目秀起来?”
她这句话的内涵太深刻了,可悲的是,阿妧竟然还听懂了,她呆呆地看着七公主,然后默默地看见正从一处花树之下转过来,听到这句话笑容越发英俊的林家二公子。
十姑娘急忙垂头哼哼道,“我,我有事儿……”
“你说,太子是不是对你二哥图谋不轨?不过,从前他对你大哥更好……”
七公主最近也不知看了什么书,总之特别有想法。
十姑娘抱头,把自己滚成一颗毛茸茸的球儿。
“那公主殿下呢?”七公主眼睛都冒绿光,正拿手指去戳那颗装死不肯动的毛球儿,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青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她一转头,就见林琰那张漂亮英俊到了极点的脸已经凑过来。
近在咫尺,彼此呼吸纠缠,他戏谑地舔了舔自己薄红的嘴唇问道,“公主也多日不见我,难道在公主眼里,我不眉清目秀,只是不过如此吗?”他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七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奋力就往林家二公子的身上扑。
“美人!”
“哎呀我的妈呀!”毛球正安安静静地扮演一颗毛球躲在椅子里,一转眼俩人儿就往椅子里压下来了,十姑娘被压得惨叫了一声,奋力从这纠缠在一块儿的俩人的身边爬出来,回头,眼睛里挂着大大的两滴眼泪含恨看去,却见这两个没羞没臊的又亲上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呢?
她就伤心地自己裹着披风自己往皇后的宫里去了,才走到一半儿,她就见不远处赵妃脸色阴郁地立在了一处亭子里。
她觉得赵妃的脸色很不好看,不愿去触霉头,转身就走了。
虽然她避开了,可是赵妃却看见阿妧的小身影了,眼底闪过一抹狠毒,却没有动作,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最近她已经叫太医为自己调养好了身子,万事俱备,只待承宠。
可是皇帝如今心满意足地带着个大皇孙睡在皇后的偏殿里,实在叫赵妃束手无策。
她已经与皇帝翻了脸,就算是摆出从前的那一副柔弱贴心的样子来,皇帝也不会再相信她了。
可是除了这样,又该怎么才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呢?
她眼睛里露出几分犹豫,仿佛想到了什么,反而目光落在掌心,突然又下定了决心,因此,当阿妧正开开心心地和皇帝皇后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就见赵妃哭哭啼啼地冲进了皇后的宫里来。
她整个人仿佛都被巨大的悲痛给击垮了,一张清丽的脸苍白如纸,单薄的身躯都在寒风里瑟缩,见了皇帝就哭着扑到了他的面前流泪道,“陛下,哪怕臣妾千错万错,都是臣妾该受的,陛下要冷落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可是求求陛下,爱惜七皇子吧!他也是陛下的骨肉啊!”
她哭着叫完,就伏在地上哭得整个人几乎要晕厥过去。
看起来真是一位好母亲。
阿妧看着这又冒出来了的赵妃娘娘,眨了眨眼睛,只急忙转身,把正红着脸跟自己做一块儿的大皇孙卫熠的耳朵给捂住,不叫他听见这么尖锐的女人的哭声。
谁知道她才把这小子的耳朵给捂好了,卫熠那张生得与太子有七八分相像的脸上竟然还红了红,扭着小身子避开了阿妧的手。阿妧见他躲开,顿时就惊讶道,“怎么,你还害臊啊?”卫熠才多大啊,当年胖团子纵横京中的时候,这小东西还在吃奶。
十姑娘自认也是卫熠的长辈。
“男子汉,不怕这个。”卫熠就红着脸要去摸阿妧的小爪子,小声儿说道,“我来保护姐姐。”
“叫婶子。”阿妧就偷偷儿教坏纯洁的小朋友。
小脸儿红扑扑很羞涩的大皇孙一呆,之后差点儿哭出来。
“婶子。”他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竟然被他王叔给截了胡。
看来,下一回要换个爱慕对象了。
他外祖家的小姨生得也很漂亮。
大皇孙决定回头暗恋他小姨,他小姨还没嫁人。
见这小家伙儿小小一团却努力挺着小胸脯儿坐在自己的身边,阿妧不知怎么就突然觉得,仿佛跟皇帝在宫中同住了一段时间,卫熠的确是和从前在太子面前那调皮捣蛋有些不一样儿了。虽然如今他看起来也蛮调皮的,可是却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威仪与气象。
这是一种气度,哪怕他小小的,却不能叫人忽视。阿妧正看着大皇孙惊奇,却没有想到赵妃都已经哭着爬到了皇帝的脚下。
“陛下,你去看七皇子一眼吧。”她哭得都哽咽了。
皇帝正今日厚着脸皮抱着大皇孙在这儿刷皇后,见了赵妃本心中不悦,然而听见她提及七皇子,不由急忙问道,“小七怎么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从小儿太子与靖王就都是流血不流泪的主儿,六皇子安静得跟透明人似的,只有七皇子一向多病需要人多照料,因此皇帝这么多年,已经在意七皇子成了习惯。他并不准备叫七皇子去继承自己的皇位,可是他还是疼爱他。
听见赵妃的哭泣,他就慌了。
七皇子的身子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想当年太医看过七皇子,都说年寿不永,皇帝就越发畏惧七皇子的病了。
每次七皇子大病,从鬼门关拉出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跟着死过一场似的。
“陛下那样冷落他,打从皇子出府,陛下可召见过七皇子?”赵妃的眼里闪过一道晦涩的流光,隐藏在了朦胧的泪眼之下,她就流着眼泪抬头对皇帝哭着央求道,“七皇子的心一向细腻,陛下冷落他,他最仰慕陛下这位父亲,怎么会不在心里难受?陛下,就算是为了七皇子的身子,你叫他入宫来。臣妾,臣妾宁愿不单独见他,免得有人又怀疑臣妾图谋不轨。就叫他在皇后娘娘的宫里见见陛下,臣妾远远儿地看他一眼,就足够了!”
“求求陛下了。”赵妃哭着说道。
阿妧看着这哭哭啼啼的赵妃,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丫有阴谋!
第226章
所以,阿妧就一门心地盯着哭哭啼啼的赵妃。
皇后就笑了笑。
她觉得赵妃在自己面前唱作俱佳,到底给自己带了些乐子。
只是叫七皇子来自己的面前晃,那就敬谢不敏了。
“七皇子到底是陛下爱子,难道出宫之后,这宫中就不能回来了不成?”她就对皇帝温和地说道,“且赵妃这样想念七皇子,陛下也该体谅她的慈母心肠。就叫七皇子回来小住几日,只是也不必在我这宫中。就叫七皇子去赵妃宫中母子团聚就是。”她笑得很温和,皇帝侧头看着一脸和气宽容的皇后,动了动嘴角,还是点头说道,“朕明白。朕也没说不叫七皇子回宫。”
只是他这些日子刻意冷淡七皇子也是真的。
并不是怕太子容不得七皇子,而是用冷待的态度叫太子明白,他可以宠爱七皇子,却不会给七皇子更多的东西了。
就比如皇位。
或是王爵。
他冷着七皇子,若七皇子聪明,自然会在太子面前恭顺安分,等来日他驾崩太子登基,看在他与世无争,新君总是会给他一个安稳的爵位。
这是皇帝的爱子之心。
盛大的宠爱,或许如今风光至极,可是等来日,只怕会令七皇子凄凉。
新君又不缺弟弟,为什么要容忍一个从前和自己相争的弟弟呢?
可是见皇后对七皇子并无芥蒂的样子,皇帝一面心中不知怎么不是滋味儿,一边又放了心,就对皇后忙讨好地说道,“皇后说得对。既然这样,就叫七皇子去见见赵妃就是。”他想到七皇子的身上不好,又见赵妃哭哭啼啼的,就提醒说道,“等小七的身子骨儿好些了的。你可不要急着命小七入宫,再叫小七的身上越发坏了。”他提醒了赵妃,顿了顿,就问道,“你还有别的话么?”
“娘娘这么不想见到七皇子么?为什么不召见七皇子,反倒叫他来臣妾的宫中?口口声声一视同仁,原来皇后娘娘也不过如此。”赵妃就仰头看着皇后说道。
反正在皇帝面前已经暴露了,她为何不能咄咄逼人?
“你这是什么话!?”见赵妃含恨看着皇后,皇帝就不悦地皱眉,他觉得赵妃如今愈发放肆了,就沉着脸说道,“皇后为你们母子考虑,不叫小七奔波辛苦,难道还错了不成?皇后一向一视同仁,想当初小七时时在生病,也是皇后命太医院时常诊脉,不吝啬最好的药材,怎么到了你的嘴里不知感恩,却说出这样的话?”皇帝对赵妃简直就不是失望这一句能形容的了。
因此,他就带着几分冷淡地看着赵妃。
赵妃心里一慌,迎着皇帝不喜的目光,急忙分辨道,“陛下,臣妾不过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你就能指摘皇后?那这宫中还有没有法度可言?从前朕当你安分守己,一直对你十分信任,可是如今看来,你竟然是这样刻薄,不知感恩。”
皇帝不想再看赵妃了,反正这美人他往后就叫她在宫中继续锦衣玉食,也不枉费她跟了自己一场也就算了。他偏头,避开了赵妃楚楚可怜的目光,摆手说道,“你冲撞了皇后,就会宫中好生思过。朕就罚你禁足三个月……小七,三个月之后,朕再叫他入宫。”
他有些心烦意乱,站起身就带着大皇孙卫熠走了。
“陛下,陛下!”赵妃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竟一句话说错,就被罚了三个月的禁足,她看着皇帝的背影不由心如刀割。
想当年她盛宠的时候,就算是做错了事又怎么样呢?
皇帝也舍不得对她这样冷酷的呀。
“赵妃,你可以走了。”皇后继续招呼阿妧用膳,见小姑娘乖乖地靠在自己的身边啃点心,就也不再在意赵妃幽怨的目光,拿手拍了阿妧的小爪子一下笑着说道,“正经吃饭,点心回头再吃。”
她将一碗碧粳米饭放在阿妧的面前,看她乖乖地端起来吃了,这才满意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儿笑道,“从前胖胖的多可爱,如今你越发地消瘦了,可见是不爱吃饭。”其实皇后最想念的还是阿妧想当初圆滚滚一团时的样子。
胖嘟嘟沉甸甸,油光水滑,叫皇后说,那简直就是阿妧颜值巅峰。
如今虽然生得美貌许多,可是摸起来却没啥手感了。
“我爱吃饭。只是生得美,怎么吃都不胖。”阿妧却觉得自己如今美极了,很得意地炫耀道。
她翘着尾巴就跟炫耀自己皮毛的狐狸似的,皇后就看着她笑了。
赵妃见皇后对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儿的在意,眼底不由露出几分怨恨,也不告退,转身就走了。
“娘娘小心她,我觉得她一定没安好心。”阿妧对赵妃充满了警惕,就格外对皇后殷殷地劝说道,“都说狗急跳墙呢。如今她光脚儿不怕穿鞋的,闹出什么来,只会叫娘娘吃亏。而且,我觉得从前她护着七皇子的时候,恨不能远远把七皇子跟娘娘隔开,唯恐您要害了七皇子似的。可是如今却非要叫七皇子来娘娘的面前。我觉得可怪了。她如今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么坏,您一定要盯紧她。”
“你啊,这时候又机灵上了。”阿妧一向呆呆的,竟还知道防备赵妃。
皇后就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笑道,“你放心,我防着她呢。”
她自然是防着赵妃生事的,只是阿妧还觉得有些不保险,又忍不住出了宫就往最聪明的霍宁香的府里去了,只是谁知道她才上了谦侯府的门,就见从前总是云淡风轻,宛若画卷一般闲坐的霍宁香霍美人,此刻正脸色带着几分冷峻地和林三老爷对持。
他的脸色铁青,那从前的优雅从容全都不见了,甚至多了几分恨色。阿妧见霍宁香这样恼怒,不知怎么心中就担心起来,急忙跑过去抱住了霍宁香的手臂。
“伯伯别生气,气大伤身。”霍宁香身子弱,一旦动怒,那定然会勾动虚弱大病一场。
霍宁香此刻的怒意,是阿妧从未见过的。
他几乎是在用仇人的目光看着对面的林三老爷。
更叫阿妧觉得奇怪的是,林三老爷的脸色带着几分失魂落魄,总之他一向在霍宁香面前很平等的,这一回却仿佛矮了霍宁香一头。
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不论你如何想我,我是真的不知情。”霍宁香在阿妧进门之后,就努力压抑住了怒意,甚至都不肯再说方才的那些话题,林三老爷俊秀的脸苍白极了,许久方才声音干涩地在霍宁香压抑的目光里艰难地说道,“我的确是……只是我从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话充满了令人疑惑的地方,阿妧歪了歪头,听不明白,可是却觉得霍宁香和林三老爷都这样不开心,就急忙劝道,“三叔和伯伯都不要急。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咱们慢慢儿来呀?”
“呵……”霍宁香就看着林三老爷冷笑了一声。
他闭了闭眼,许久,方才露出几分清冷。
“我会给你找回来,你放心。”林三老爷突然轻声说道。
见霍宁香一愣,他的目光之中又充满了严厉地说道,“只是我也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不是谁都能容忍你做的那些事。这回是林家理亏,因此我认了。可是下一次,霍宁香,你再敢做这种事,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他的目光落在霍宁香的手上,阿妧突然就嗅了嗅自己的小鼻子,就发现霍宁香那双养尊处优优美无比的双手上,虎口处却都各自都被磨出了一个十分刺目的血泡来。
“伯伯干重活儿了?”霍宁香是个很精致的人,一向优雅,莫非去种田了?
“的确是个重活。”林三老爷就冷冷地说道。
“不然,也不知你林家竟然是这等货色。”霍宁香就看了看自己的虎口,淡淡地说道。
林三老爷又郁闷地闭嘴了。
“到底是怎么了?”阿妧就觉得今天仿佛不大顺利,总是遇到各种隐瞒还有阴谋什么的。可是霍宁香虽然盛怒,却显然没有叫阿妧跟着烦心的意思,他只是无声地垂头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方才温和地说道,“这是伯伯和你三叔的秘密。”
他的眉宇之间都带着阴郁与压抑。阿妧从未见过这样的霍宁香,哪怕是在他提及与平宁公主的感情的时候也没有。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露出几分顺从。
长辈们不想叫她知道的事,她一向都不会想去知道。
“你可以走了。”霍宁香就对林三老爷下了逐客令。
林三老爷动了动嘴角,看了霍宁香几眼,仿佛不敢置信这世上还有霍宁香这样没脸皮的人。
难道先动了歪心眼儿的不是这谦侯大人?
不能说这因林家更理亏些,就把霍宁香干的缺德事儿给一笔勾销了不是?
只是林三老爷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气得眼前发黑,这才转身走了。等他走了,霍宁香方才疲惫地倒在了身后的竹椅里,见小姑娘怯生生地靠过来,就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带着几分温煦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莫不是又在宫中叫人给气着了?”他仿佛是因阿妧的陪伴,因此心情好了几分,阿妧恐他想起不开心的事儿,急忙将赵妃在宫里头干了什么给说了,这才扒着霍宁香的手臂问道,“伯伯,你说是不是她有阴谋?”
“还好。”霍宁香就温声说道。
“可是她到底有什么阴谋呢?”阿妧就觉得猜不透赵妃的心了。
霍宁香就笑了笑。
七皇子在赵妃的心里已经成了没用的废柴,那对于废柴最后的使用办法,不过是……
“叫皇后娘娘不必烦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必特意防备她。为了一个赵妃就叫自己胆战心惊,这日子还有什么趣味。”
见阿妧歪着小脑袋纠结地看着自己,霍宁香就和声说道,“不过是狠下心就好了。当年女主武氏,不掐死自己的小公主,也拉不下王皇后,又哪里会得到皇帝更多的怜惜与珍重呢?”他觉得赵妃这一招儿还是很有当年南朝皇族的风范的。
叫七皇子死在皇后的宫里头,然后借此求皇帝的怜惜和同情,想再生个健康漂亮的皇子?
再把皇后与太子踩下去?
办法挺好,也很有想法。
不过赵妃是不是忘了,她这么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死了七皇子,又再生不出个皇子来,就满盘皆输了啊。
霍宁香哪怕心情如今不悦,却依旧生出了几分兴味来。
“虎毒不食子,这不能够吧?”阿妧就觉得自己听懂了,简直要为赵妃这壮士断腕给吓坏了。
再如何,赵妃也看着一向温温柔柔的,谁知道竟然这么狠心,想要拿七皇子当踏脚石?
而且,若七皇子真的死在皇后的面前,那皇后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可怎么办啊?”阿妧可不知道赵美人对她亲姑母干了什么好事儿,只当赵妃这要是踩下去皇后再生个皇子,那还不上天了,急忙拉着霍宁香的手臂慌乱地说道,“可是,可是就算防的了这一回,下一回她换个招数再去陷害皇后娘娘,那咱们也措手不及呀。”她担心极了,想到皇后对自己一向都疼爱有加,就对霍宁香拱着小爪子央求道,“伯伯想个法子吧,不要叫娘娘被她陷害。”
霍宁香就挑了挑眉尖儿。
“叫人给七皇子传个话儿就好。”
阿妧一愣,急忙问道,“您的意思是要告诉七皇子赵妃要他的命?”
“这些不过是我们之间的妄加猜测,如何能当真?若当真将之前的那些怀疑防备都对七皇子去说,我们岂不是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谦侯大人一向是朵儿漂亮的白莲花,见阿妧茫然地看着自己,就和声说道,“只将赵妃娘娘的那一番慈母之言告知七皇子,叫七皇子心里也熨帖些,这才是咱们应该做的。”当然,七皇子那么聪明,会不会猜到赵妃想干什么,那就跟谦侯大人无关了。
他可是什么都没说过来的。
阿妧就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小脑袋,觉得她伯伯真的很善良。
善良到叫自己动容的地步,善良到连宁国公大人对谦侯大人也十分仰慕,知道闺女去了谦侯府,就决定也去找谦侯大人玩儿。
一脸怒色,白皙的脸都给气红了的林三老爷气势汹汹进门的时候,就见宁国公正眉开眼笑地要往谦侯府上去。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宁国公摇头摆尾的,林三老爷就很不顺眼了。他一向不动声色,可是也因霍宁香彻底破功。
这世上见了霍宁香不呕血的真是少见。
“我去跟宁香一块儿说说话儿,回头叫他来吃个饭。不然他一个人在侯府里多寂寞啊。”宁国公见林三老爷脸色怒意不同以往,就眨着眼睛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恼火?瞧着怎么跟叫人刨了祖坟似的。”
他觉得这句从前在阿妧嘴里听过的俏皮话儿很有趣儿,自己傻笑了一声,好不容易有了应景儿的时候,然而捂着嘴笑了两声,却见对面脸色恼怒的弟弟,突然沉默了下来。
“谦侯就这么干了。”林三老爷嘲讽道,“你真当他是个好人呢?”
第227章
弟弟的表情太可怕了,宁国公大人夹着尾巴就跑了。
他有些不明白林三老爷的话,就急忙去跟自己的保护神宁国公夫人抱怨。
宁国公夫人就皱了皱眉头。
“三弟是这么说的?”
“可不是,杀气腾腾的,吓坏我了。”国公爷就拼命往媳妇儿的怀里钻,钻着钻着就哼哼道,“本国公好害怕啊!”他就贼兮兮地伸出手来环住了宁国公夫人的腰,把自己的大头心满意足地埋进了媳妇儿的衣襟里去。
见他这样黏糊糊地赖着自己,都老夫老妻的了,宁国公夫人就笑着点了点他的头顶无奈地说道,“你真是不害臊。”只是她心里头却又生出几分欢喜来。
丈夫喜欢粘着自己,她觉得很欢喜。
年轻的时候,众人都不能明白,为什么她会下嫁宁国公。
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觉得,嫁给宁国公有什么不对。
不是心思百转地想到了各种的好处,觉得宁国公对于自己来说做丈夫的好处更多一些,她才会嫁给他。
而是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她喜欢他的心胸,哪怕面对弟弟们的优秀,也从不怨天尤人,也不嫉妒。
也喜欢他目光干净,与自己初见的时候用力张大了一双眼睛,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围着她讨好打转的样子。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好处,这么多年,心也从未改变过。
“你啊。”宁国公夫人就笑吟吟地把这很平庸的国公大人给护住了,想了想就柔和地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三弟一向为人精明,就算与谦侯之间有所不快,也不会伤及无辜。”
她笑着说起无辜二字的时候,宁国公大人的眼睛里就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宁国公夫人心里一软,之后就想到霍宁香的蹊跷,犹豫了一下就和声说道,“谦侯也不是会迁怒的人。他平日里一个人也寂寞,你多寻他去说话不是很好?”
“你也去。”宁国公就急忙讨好地说道。
宁国公夫人沉默了。
这国公爷很有自信啊。
真不担心她爬墙是吧?
“最近这么忙,我也歇歇,还是算了。只是三弟这话怪得很。难道谦侯当真是挖咱们家的祖坟了不成?”不过霍宁香挖林家的祖坟做什么?他再恨林家,也该去找南阳侯算账才对。然而宁国公夫人想到之前的旧事,想到阿妧之前说起的上坟,顿时心中一凛,压住了宁国公的肩膀脸色阴晴不定。
宁国公见媳妇儿的脸色变了,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探头探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宁国公夫人一顿,就和声说道,“我不过是随便猜想,若是想错了却告诉你,难免误导了你。我再问问三弟,也知道一些来龙去脉才是。”
“行。宁香为人好,三弟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他们做朋友多好,怎么总是互相看不顺眼呢?”宁国公也就将此事交给了妻子,自己没心没肺地一门心地窝在媳妇儿软乎乎的怀里。
他的心里倒是没有什么隐忧了,然而宁国公夫人却表情有些忧虑,她想了想,到底没有惊扰嘴巴比蚌壳还紧的林三老爷,只叫了靖王来,避开了阿妧方才忧心忡忡地说道,“恐阿妧担心,因此我不能当着她的面儿多问问她。那天上坟……谦侯可有什么不对劲儿?”
“他挖林家祖坟了?”靖王就挑眉问道。
要不要问得这么犀利啊?
宁国公夫人就无语地看着这格外聪明的靖王殿下。
“他是不是去翻阮姨娘的坟了?”若不是因为这个,霍宁香与林三老爷也不会翻了脸,只是宁国公夫人想了想就带着几分迷惑地说道,“若我是阮姨娘的表哥,只怕也不会愿意自己的表妹以妾室的身份葬在别人家的祖坟里。更何况你是知道的。当年二弟得了阮姨娘的手段,本就不那么干净。”
靖王命人专门儿去探听过南阳侯身边的事之前,宁国公夫人为了阿妧曾听说一二旧事府中的说法儿,都说阮姨娘竟然是叫南阳侯强抢回来的。
他在街上看见了美貌慌乱的姑娘,抢走了她,赶走了她的家人,却又不大喜欢她,在南边儿的时候甚至都不叫她留在自己的宅子里给她一个正经的名分。
直到阮姨娘在外头生了阿萝,才终于有资格进了南阳侯的后宅,不再是个低贱的外室的身份。
一想到当年南阳侯干的混账事儿,想到阿妧只差一点儿就做了外室之女,那比妾生的还低贱些,宁国公夫人就忍不住与靖王叹气道,“按理说,我是做嫂子的,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当年我也得二弟这事儿做得也太过分了。若不是十分喜欢阮姨娘,那何必强占了她?可若是喜欢她,又怎么会将她放在外室,那样薄待她?”
南阳侯那个时候在南边儿收了不少的妾室美人儿,光是生下了孩子的就好几个,如才出嫁的庶女四姑娘五姑娘,还有乐阳郡主生的七姑娘阿妤,都是那个时候生的。
可见那时,南阳侯也不缺女人。
又为什么一定要将阮姨娘给……
虽然南阳侯论起来才算是宁国公夫人的小叔子,至亲,可是宁国公夫人在这种事上,天然同情作为女子的阮姨娘。
更何况,她还知道了更多的事。
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之事,都豁然开朗。
如阮姨娘的身份,霍宁香的身份,还有阿萝的……
她就叹了一口气对靖王说道,“若说从前你什么都没有说破,大家懵懂,只当二弟那些说辞都是真的,不过是觉得二弟霸道了些,无辜害了阮姨娘的一生。可是你后头又打听出来……我如今,竟不知该同情谁了。”
她有些莫名的伤感,摆手说道,“只是叫我说,这里头只二弟并不无辜。他做的那些事,也得亏只是叫我知道了,也或许还有三弟。那样的事,无论用什么来妆点掩盖,也只有一个本质罢了。”
“不过都是披上了美好外表的伤害。二弟真是个混账。”
“别跟阿妧说这些。”从前的旧事那么难过,靖王不愿叫阿妧知道。
他喜欢看阿妧天天开开心心的,而不是伤心怨恨,或是生出更多的愧疚与难堪。
“我舍不得叫阿妧知道这些。”宁国公夫人就揉着眼角低声说道,“只是若霍宁香当真挖了阮姨娘的坟,他又在和三弟计较什么?这事儿林家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把阮姨娘一个妾室好好安葬在祖坟享受后人的烟火,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她总觉得这是个事儿,然而突然有一天就听到宫中传了话儿出来,说是皇后点头,叫七皇子与六皇子一块儿进宫来自己面前说话。她知道皇后竟然叫七皇子到自己面前,几乎惊得握不住手中的账本子,倒是阿妧听见了,就呆呆地小声儿说道,“母亲不是都跟娘娘说谦侯的猜测了么?怎么娘娘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皇后知道赵妃要拿七皇子来陷害自己,又为什么要叫七皇子入宫?
这不是给了赵妃机会么?
因此,当阿妧与宁国公匆匆进宫之后,又听到了一个天打雷劈的消息。
赵妃有孕了。
“不可能!”阿妧顿时就慌了。
虽然她很嫌弃皇帝,还觉得皇后不理睬皇帝很解气的样子,可是阿妧却更不愿意看到皇帝明明都在跟皇后在慢慢地和好,却一下子又去宠爱别的妃嫔了。
还宠爱的是赵妃。
“你啊,怎么你倒哭了?”见阿妧的眼眶红彤彤的,声音都嘶哑了,皇后就笑了笑。她抬手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见她一下子就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抽抽搭搭地为自己难过起来,不由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抱着阿妧的小身子就和声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早就习惯了。因此,我也不会觉得失望。”她明白阿妧为什么为自己伤心。
可是皇后却觉得,其实这样很好。
皇帝去宠爱别的妃嫔,她就和皇帝做一对儿举案齐眉的天家夫妻,平静安乐,守着儿子孙子,无悲无喜,不是更好?
男人会背叛,可是自己的孩子们却永远都不会。
“往后,往后我再也不喜欢陛下了。”不带说话不算数儿的。
阿妧就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皇帝深深地伤害了。她趴在皇后的怀里抽噎,赌咒发誓往后再也不理会皇帝了,然而比她更绝望的乃是皇帝。他才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儿,却听见皇后已经在这样平静地说着习惯了,往后再也不会失望的话。顿时慌了,急忙大步进来,几步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皇后你听朕解释。”他几乎语无伦次地说道。
“赵妃有孕,这是喜事,陛下又要解释什么?”皇后就抬眼笑问道。
她如今的地位这样稳固,且皇帝宠爱妃嫔天经地义,还解释个啥?
难懂皇帝每宠爱一个女人就要跟皇后报备?仿佛没有这个规矩啊。
“不是的,皇后,你听朕说。朕真的是……”皇帝看见皇后对自己温和地微笑,就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他急忙和皇后坐在一块儿,想要去抓皇后的手,却叫一只小姑娘红着眼睛狐胆包天地给拍开。
看那小姑娘张牙舞爪,眼睛都哭红了,皇帝就真的觉得很愧疚了,磕磕绊绊地说道,“朕真的没有。”他顿了顿,方才低声对皇后说道,“太医院跟朕说,她不知怎么伤了身子,往后都不能有孕了。”
见皇后诧异地看着自己,皇帝就继续垂着头说道,“还是前些时候,她说她难受,想吐,因此太医院就去给她诊脉,就发现她的身子伤了。她也没有怀孕。”
皇帝想到太医们战战兢兢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其实并无触动,不过是曾经谦侯在自己面前轻叹过一句话,叫皇帝觉得赵妃有些可怜,就对皇后说道,“小七的身子骨儿本就弱,可你也知道,小七是她……是她的命根子。朕就想着,不如给她个希望。往后从哪里给她寻个失父失母小姑娘来,就叫她当做自己的孩儿养,也叫她不要日日为小七伤心。”
“陛下的心真的是……”十分复杂和纠结,反正这里头的各种操作,皇后是没看明白。
她就笑了笑。
“朕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法子。”皇帝棋艺乃是世人未见的一绝,这出个馊主意,非要说一个生不了了的妃子有孕往后给她抱个女孩儿来养也是叫阿妧醉了。
她也没想明白皇帝这复杂的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她就是不哭了,就眨巴着眼睛看着皇帝小声儿说道,“可是赵妃娘娘怎么也相信自己有孕了呢?”不能说皇帝说你有孕就有孕了不是?这到底有没有承宠过,赵妃心里难道没个数儿啊?
“太医把日子往前推了推,因此她信了。”皇帝干巴巴地说道。
再把日子往前推,那时皇帝还没有为了皇后神魂颠倒呢。
他……就不说啥了,反正想必面前的几个女人都懂。
他就羞愧地垂了垂自己的大头。
“陛下想必还有别的缘故,是不是?”赵妃早就失宠了,皇帝也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为了宠妃往后不能生孩子,还心疼地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她。
那不成昏君了么?
那赵妃不是成了奸妃了么?
“皇后你真是明白朕啊。”皇帝就厚着脸皮往皇后的面前蹭了蹭。
皇后就笑了一笑。
“朕想把小七过在李嫔的名下。”见皇后一愣,皇帝就垂着眼睛低声说道,“只是只怕赵妃是绝不肯的,又要闹起来。小七担心他母亲,也大概是不愿意的。”
见皇后茫然地看着自己,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起了这个心思,皇帝就握紧了皇后的手轻声说道,“小七再病弱,再退让,可是也有野心家想拿小七的出身做文章。他是南朝公主之子,这血缘朕没法儿抹去。可是朕却想哪怕是名义上的,也叫小七再也跟南朝皇族无关。更何况六皇子一向照顾小七……李嫔又老实本分,他记在李嫔的名下,往后或许会更轻松。”
到时候,七皇子是不是就不必再背负那么多沉重的东西了?
赵妃这所谓的有孕,就叫众人将目光都从七皇子的身上转移开,重新生出对赵妃这一胎的期待,赵妃想必也是一样的。
她会珍重这个孩子,于是就不会再对七皇子那样握紧在手中不放。
七皇子知道母亲有孕,也不会再拒绝被过给李嫔,皆大欢喜。
且皇帝还想看看,借着这一系列的变故,谁会跳出来,叫他真正地看清楚。
南朝旧臣,当年归顺了他的麾下的太多,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一两个心怀不轨的?
谦侯说得对。
借着赵妃这次有孕,或许他能够看清楚很多的人,很多的事,贤良忠奸,他也能看的明白。
赶着他活着,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都彻底拔除。
留给太子一个干净的,安稳的天下。
他看着皇后沉静的眼睛,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用赵妃一个,来试试这天下。
赵妃只怕这一回,是做了皇后的挡箭牌。
可是他竟然完全没有后悔。
第228章
阿妧的小脑袋瓜儿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想明白皇帝的这波操作了。
她觉得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显然皇后也是这样觉得。
“陛下,孩子们长大了,就不该将他们放在平稳的地方。不经历风雨,如何成长为真正的储君?”皇后觉得皇帝这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甚至她都觉得,皇帝这突然心眼儿这么多,简直都叫她不认识了。
她揉了揉眉心,在皇帝期待的目光之中和声说道,“且何必横生枝节?如今的生活,我觉得很好,若赵妃当真没有怀孕,陛下也不要将这件事做得这样复杂。”她没有兴趣对赵妃使出这种手段来。
她顿了顿,就温声说道,“且陛下说的那种带个女婴入宫,这是混淆了皇家血脉,万万不必如此。”
“可是,朕想为太子多做一点事。”
“若太子当真不能服众,那哪怕是陛下再为他扫清障碍,日后也会闹出乱子来。我对太子有信心。”皇后就笑着说道。
“阿香说过的……”皇帝就小声儿哼哼。
阿妧觉得她家伯伯只怕又把马屁给拍到了皇后的马腿上。
她纠结得不得了,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
“这回你不会不理朕了?”见阿妧又对自己甜甜地笑了,皇帝就小声儿哼哼了一声。
只是见皇后仿佛并不赞同自己拿赵妃往外钓南朝的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他就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就对皇后试探地问道,“那明天,朕就叫赵妃小产?”既然皇后不喜欢他这样做,那皇帝就不这样做好了。比起霍宁香这可爱的人,皇帝更想听皇后的话。他点点头,就决定了赵妃的肚子。
阿妧就觉得赵妃的心里一定可郁闷了。
“那陛下明天一定要和赵妃娘娘说清楚。”可别叫赵妃把自己这狗屁小产赖在皇后的身上。
“行,你担心什么,朕都明白。”皇帝就痛快地应了。他应了这件事,可是赵妃却不知道。她这几日几乎是惊喜地摸着自己尚未有任何起伏的小腹,只觉得自己终于否极泰来了。
她已经多少想不起皇帝最后一次宠幸自己的时候,可是既然皇帝说是,那就一定是。这个孩子对于赵妃来说是一个护身符,甚至是她未来的希望。她白皙的手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露出一抹阴沉之色。
皇帝叫七皇子与六皇子明日入宫。
且皇帝昨儿就跟她说了,既然她又有了,只怕照顾不过来七皇子,那不如将七皇子过给李嫔,叫她安心养这一胎。
若她没有怀孕,哪怕七皇子令她十分不喜,可是赵妃也绝对不会放弃七皇子。可是如今她又有孕了,身体状况与当年有孕如出一辙,只怕还是个皇子,这就叫赵妃的心中生出几分野心来。她一时想到已经没用了的七皇子,一时想到了皇后。
只要七皇子死在皇后的手中,那谋害皇子,就算是皇后也绝不可能被宽待,太子与靖王都要被牵连,到时候皇子之中还剩下了谁?
与生母卑微的六皇子比起来,她肚子里这个,才是最尊贵的。
赵妃的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
她一夜好梦,第二日,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皇后的宫中,只是走到了半路,却见赵美人等着自己。
赵美人的目光有几分奇异,这种古怪的目光叫赵妃心里不痛快。她如今愈发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因此也不敢跟赵美人拌嘴,只叫人护着自己匆匆地去了皇后的宫中。一进了宫中,就只觉得殿中暖意如春,空气里弥散着的是淡淡的果子的香甜之气,令赵妃有些遗憾。
若换了是一些香料,她就要捂着自己的肚子喊一句皇后要陷害自己了。
皇帝和皇后都在上座,目光还带着几分闪烁。他们的下手,正坐着靖王阿妧,还有一个病怏怏的李嫔。李嫔衣裳简单素雅,并没有十分装饰,神色安然却有些疲倦。
对面,却是阿妧都许久不见的六皇子与七皇子。
“给陛下请安。”赵妃得意地抚着自己的小腹,上前柔柔地给皇帝与皇后福了福,带着几分柔顺地说道,“臣妾身子重,近日有失礼之处,请皇后娘娘宽恕。”
她最近仗着自己的肚子就敢不给皇后请安,皇后也随便她。见她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皇后就笑了笑,平淡地说道,“再失礼也都是宫中妃嫔,陛下面前不必如此。七皇子才病好了些,你是做母亲的,去看七皇子吧。”
只是赵妃怎么肯。
她高龄有孕,本就虚弱,七皇子七灾八难的,若是过了病气给她,难道还要她再生一个病秧子?
“七皇子虽是臣妾的孩子,却一向被娘娘疼爱长大,臣妾也不是十分担心娘娘怠慢了七皇子。”
赵妃转头对七皇子柔柔地一笑,见那俊美清逸的青年抬眼对自己露出一个苍白温煦的笑容,就垂了垂眼睛,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坐下,在皇后的身边十分恭顺地说道,“且妾身如今身子重,实在是顾不得七皇子了。娘娘不知道,这孩子来得娇气,才多大,就知道折腾人了。”
她隐隐露出一个炫耀的表情。
阿妧就觉得很牙疼了。
她觉得皇帝,阿不,应该是她家伯伯,这可真够坏的啊。
这叫赵妃唱这种独角戏,回头叫皇帝告诉了她真相,这真是好尴尬啊。
也太扎心。
不得要了赵妃的命啊?
“小七,你明白母亲的,是么?”赵妃还去问七皇子。
“母亲说的是。”七皇子今日穿了一件很干净的八成新的衣裳,脸色苍白如如纸,俊美白皙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
他看着赵妃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只是阿妧却不知怎么,就觉得七皇子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的表情里有一点黯然,又有几分释然,还是六皇子在一旁对七皇子和声说道,“皇弟,你该喝药了。”他面容清雅,一向温柔,可是阿妧却觉得六皇子心里没有怎么把七皇子放在心上。
六皇子清冷,他或许会愿意在皇帝的要求下照顾七皇子,可是大概却不会对七皇子有多么的真心。
阿妧就远远地对六皇子笑了一下。
六皇子就勾了勾嘴角。
“多谢皇兄。”七皇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带着清苦香气的药丸子来,纳入口中闭目养神。
“要不然,七皇子多喝点水吧。”赵妃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这会儿才看见一个宫人端着一杯茶颤巍巍地进门,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见七皇子将茶捧在手中,就笑着劝道,“多喝些水,身子也舒坦些。且外头冷,喝点儿茶水暖暖身子不好么?”她一番慈母的美意,关切地看着七皇子,七皇子压在这茶杯上的手顿了顿,在赵妃猛地屏住了呼吸里拿在手中把玩,放在嘴边片刻,就笑了笑说道,“太烫了些,儿臣一会儿再喝。”
“不烫的!”赵妃都急死了,眼瞅着七皇子手中的茶杯起起落落就是不喝,就忍不住催促道。
她已经买通了皇后宫中的侍婢,这杯茶只要七皇子喝下去,那皇后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是不必了。”七皇子就温声说道。
他安静地看了面露紧张失望,恨不能掰开自己的嘴把这茶水灌进自己嘴里的母亲。不知怎么,就生出几分无奈来。
太蠢了。
皇后的宫中一向严密得跟铁桶似的,赵妃怎么可能买通皇后的人,有机会给自己下毒?
这杯茶一定没毛病,可是他真是不忍心打碎赵妃的希望。
哪怕知道谦侯是在挑拨,因此才将那一日赵妃的许多话叫人原原本本地讲给自己听,可是七皇子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听进去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最需要防备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之前的那么多年,他为了赵妃竭尽全力出谋划策,仿佛成了一场笑话。哪怕是被赵妃这样轻轻松松,在她那所谓的有孕都不知是男是女就抛弃,可是七皇子却到底干不出将生母置于死地之事。
可是就算是对赵妃心存挂念,然而七皇子也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全赵妃。他一向惜命得很,若不是贪生怕死,他早就和太子死磕了,又怎么会在封太子之后安静得跟鹌鹑似的。
虽然他愿意叫赵妃得到她想要的,却没有想过要自己去奉献。
此刻看着赵妃越发变得明显的异色,七皇子就笑了笑。
他虽然已经长大成了一个男人,可是却难免在心中伤心失落。
他看赵妃的样子就知道,她并不吝啬将自己送给李嫔。
他本以为她是爱着自己这个儿子的,谁知道,他不过是她手中的工具。
不好用了,就撇开再也不要。
被生母抛弃背叛的痛苦与伤感,不是七皇子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开解了自己的。他的心如刀割,可是脸上却还是要摆出一副谦和的表情来,赵妃却不大喜欢看七皇子这副认命的样子,慢慢地在心中诅咒了一下,这才将目光从七皇子的身上转移。
她心中冷哼了一声,又对皇帝露出了一个混合着仰慕爱慕妩媚的笑容,见皇帝飞快地转移了目光,就在心中怨恨了一下。
在皇帝的心里,她莫非还成了草,一文不值了不成?
“今日叫你们进宫,是有一事。”皇帝给七皇子挑个所谓的养母也是煞费苦心。他是真的觉得赵妃如今的状态不好,这为了个太子之位简直就像是疯魔了似的。
皇帝可以冷落厌弃赵妃,可若七皇子一天是赵妃的儿子,就一天要听从于赵妃,与赵妃捆在一条船上。因此皇帝决定叫七皇子与赵妃彻底做一个分割。只是养母的人选叫他挑了很久,恐那些北朝贵女出身的妃嫔有了七皇子就如鱼得水,因此皇帝才将七皇子给了出身不高又安分守己,还对皇后十分忠诚的李嫔。
更何况李嫔还有六皇子,也不差七皇子这一个皇子。
“七皇子多病,朕瞧着很心疼,不过前些时候六皇子时常照顾他弟弟,朕就觉得六皇子有做兄长的样子。就想着不如把七皇子给了李嫔,往后六皇子也好继续照顾他。”
皇帝飞快地,干巴巴地说完了这些话,就侧头去问赵妃道,“赵妃觉得如何?你是做母亲的,若是舍不得,那朕也不逼你。”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关切,赵妃却早就不想要七皇子了,然而犹豫了一下,就含泪说道,“陛下,七皇子是臣妾十月怀胎而生,怎么能舍弃呢?他就是臣妾的命啊!”
她低低地哭了一声,这才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只是臣妾如今身子重,又无法出宫照顾七皇子,到底是六皇子更用心些。既然这样,那陛下若说过继,臣妾再舍不得,也是要点头的。只要对七皇子好,臣妾什么都愿意做。”她就在阿妧震惊的目光里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阿妧简直要被她的演技给惊呆了,然而下意识地看向七皇子,却觉得他那俊美的脸仿佛更加苍白了。
他明明是在微笑,可是却仿佛要落泪一般。
“既然这样,你可别反悔啊。”皇帝就急忙说道。
“臣妾不悔。日后七皇子就是李嫔的儿子!”赵妃恐皇帝又反悔,急忙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的声音刚落,就听见七皇子一声低低的叹息。
“母亲。”
赵妃当做没听见,又对一旁虚弱无力的李嫔含泪笑道,“日后,就请妹妹为七皇子多费心了。”
只是李嫔愿意接收七皇子,泰半原因不过是为了皇后与太子的地位稳固。不然她自然也没有兴趣叫儿子一直照顾病弱的七皇子。她就笑了笑,对赵妃声音十分虚弱单薄地说道,“娘娘日后不要后悔就好。”
虽然她不知道赵妃有孕是皇帝在搞鬼,可是叫李嫔说,一个真正的做娘的,哪怕儿子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哪怕将自己拖累到死,也决不能放开儿子的手。
这是做母亲的基本底线。
可是赵妃却这样轻易地就将儿子给抛弃了。
七皇子如今也大了,又一向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赵妃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自然也知道,母亲是抛弃了自己。
虽然七皇子此刻的模样十分可怜,可是李嫔却没有同情七皇子的意思,盖因她虽然为人良善,却并不是一个圣母,看谁可怜都同情谁。
哪怕是被生母抛弃,可是七皇子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坏了,还有什么好同情的。
她的眉目清冷了几分,见对面,阿妧咬着手指纠结地看着自己,就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只是,李嫔也从不会对六皇子说什么“你是哥哥,要好好儿照拂弟弟。”
照拂七公主与阿妧,是李嫔愿意,六皇子自己也愿意。可是七皇子……若不是皇帝开口,六皇子压根儿就不会往跟前去。只是李嫔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上手赵妃正满心欢喜激烈,明明要哭泣一声伤心儿子被送走,却最后只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哀哀的表情,之后就不咋关心七皇子了。
倒是皇帝,见七皇子咳嗽了一声倒在了身后的椅子里,不由咳了一声就对赵妃露出诚恳的表情。
“爱妃,朕跟你说个事儿。”
第229章
面对皇帝的一声“爱妃”,赵妃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打从被帝王冷落,她多久没有被皇帝这样深情地呼唤过了?
可见,还是有孕,能给皇帝生孩子才是真的好。
这不,这一有孕了,连皇帝的态度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也仿佛更看重她了。
他又重新爱她了。
“陛下。”赵妃一声柔弱的,含着深情的呼唤,对着皇帝就来了。
此刻赵妃娘娘是有身孕的人,自然也不会将什么皇后李嫔的放在眼中,她目中无人,只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去看皇帝,旁若无人的样子,仿佛别的女人都不是皇帝的女人了似的。阿妧就龇牙小小地哼了一声,却见上头的皇帝仿佛更纠结了,咳嗽着说道“你先听朕说完。”
他是真的不愿再叫赵妃拿那样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因此,他就对赵妃直白地说道,“你没有怀孕。”
赵妃的表情该定格在一个温柔与深情的表情上,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皇帝说了啥。
片刻,她才呆呆地看着皇帝。
“陛下?”什么叫没有怀孕?赵妃娘娘每个字都能听懂,可是混合在一块儿怎么叫她听不明白呢?
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巨大的恐惧,本带着几分欢喜的心,在皇帝歉意的目光里直直地落了下去,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心里猛地窜出来,叫她忍不住手足冰冷不能自已。
这是一种很可怕,甚至叫赵妃觉得,若是自己听明白皇帝的话之后,就会失去一切的恐惧。可是她想要装傻,皇帝却没有给她机会,许久方才看着她轻声说道,“朕骗了你。你并没有有孕。”
他说到最后,虽然脸上露出几分纠结,可是却并没有后悔。
当赵妃在方才急着将七皇子塞给李嫔的时候,皇帝就觉得赵妃在自己心目中最后的形象都彻底崩塌了。
这还是当年那个含泪握着病重的七皇子的手,和他一块儿守着七皇子的那个慈爱的母亲么?
原来都是做给皇帝看的?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地看清楚了眼前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
当最初的美好在赵妃方才的迫不及待之后寸寸地龟裂,皇帝突然就不觉得自己是害了赵妃了。
他觉得自己作对了一件很对的事情,因为他或许将七皇子从这样一个母亲的手中拯救出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此刻他用力摇了摇头,方才看着捂着自己的小腹开始哆嗦的赵妃十分诚实地坦白道,“朕不过是想看看,若你再有孕,会将小七置于何地。爱妃……”他口中说着爱妃,可是眼底却再也没有半分爱意。
“你真的叫朕很失望。”
将七皇子就那么给抛弃的时候,她竟然还在装模作样。
可是她这一次,却连皇帝都骗不过了。
“不,不是的。”赵妃见皇帝竟然承认骗了自己,却依旧不能相信,苍白着脸疯狂摇头,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怎么可以对臣妾说这样可怕的话?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她急忙扑上来,在皇帝诧异的目光里将皇帝的大手压在自己的小腹上流泪说道,“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臣妾受不了。陛下忘记了?太医是在陛下面前亲口说过的呀,说臣妾这一胎……”
是了。
她有了有孕的反应,太医都认证过了,可是皇帝回过头来却不认了?
“陛下是怕皇后娘娘不喜,因此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么?”赵妃就看着皇帝指责道,“因为皇后娘娘嫉妒了,陛下不愿叫娘娘伤心,因此就要放弃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来博取皇后一笑?”
她一双眼里充斥着泪水,转头就看着面无异色的皇后流泪道,“皇后娘娘,臣妾从未想与娘娘争夺过什么。如今太子已经册封,娘娘的地位稳固,谁都不能动摇。臣妾在娘娘眼中微不足道。可娘娘为什么容不得臣妾与臣妾的孩子?!难道娘娘就这样容不下我们母子?”
她的声音凄厉,伤心欲绝,几乎是在疯狂地质问。
当然,阿妧就觉得赵妃其实还是在给皇后下套。
这要是传出去,那皇后的名声不定得多坏。
看看这破皇帝干的破事儿。
“你自己承没承过宠,自己没数儿啊?”七公主不知从什么时候溜进来,正坐在六皇子的身边卡西,此刻就翻了一个白眼儿。
见皇帝嘴角抽搐地看向自己,七公主就不耐地说道,“父皇,这女人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怨天尤人,今日都敢指责皇后娘娘了。有孕没孕的,自己当真没数儿?我是个公主都知道,有的女子希望有孕心切,因此身体上也会有一些有孕的征兆,太医误判了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一会儿叫太医们都来……”
“皇后娘娘面前,谁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呢?”赵妃的意思就是太医们不敢说真话的。
“谁说叫太医们来诊脉了,”七公主就不耐地说道,“一会儿等太医来了,我踹你两脚。若是你小产,那就是有孕,到时候叫父皇给你赔罪。可是若你什么征兆都没有,也不流血啥的,赵妃娘娘,你也别把什么黑锅都往别人的头上扣。”
她顿了顿就嗤笑道,“你自己身子骨儿不争气,生不出皇子来,难道还要妄图指责皇后娘娘?若娘娘当真是善妒的女子,那之前你怎么能生下七皇兄呢?七皇兄平安到了如今,就足以证明皇后娘娘的仁慈。”
“父皇,您说是么?”她就去对皇帝问道。
皇帝还能说啥?
都是祖宗。
自然只有说好的份儿。
倒是阿妧,恐七公主若真的踹了赵妃一脚往后叫人诟病,这毕竟是她未来二嫂,是必须要维护地,就在一旁怯生生地小声儿说道,“一会儿叫太医们都来,叫赵妃娘娘藏到帘子后头去,再叫几个与娘娘年纪相仿的宫女嬷嬷来,混在一块儿诊脉。太医大人们也不会知道帘子后头的哪位是赵妃娘娘,这自然会秉公决断。这样的话,若诊断娘娘不是喜脉,是不是娘娘就无话可说了呢?”
“婠婠这主意好,”七公主就急忙对皇帝说道,“比我的周全些。”
赵妃惊慌地看着这些一门心地要叫自己重新诊脉的人。
她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只觉得满心的惶恐与不安。
因为七公主有一句话真的说对了。
她真的记不清之前皇帝最后宠幸自己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多么悲凉?作为一个宠妃,她都记不清皇帝何时宠过她。
“就这么做吧。”皇帝就微微颔首。
“不,我不诊脉!”赵妃仿佛是被巨大的打击给压垮了一般,她就伏在皇帝的面前流泪,紧紧地抓着皇帝的大手央求道,“陛下不要对臣妾这么残忍。当年陛下答应过臣妾的,好好儿待臣妾,可是为什么陛下如今变了,变得这样无情?”
她想到曾经自己的那些得宠与春风得意,想到曾经自己才是被皇帝维护的那个女人。那个时候皇帝维护她就如同维护如今的皇后,就是这个样子的。
因一心想对一个女人好,因此就格外显出了对其他女子的冷酷与残忍。
当年赵妃享受皇帝为了自己将所有的女子,包括皇后都踩在脚底下。
可是当她被皇帝这样踩下捧起皇后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真的受不了了。
她伏在地上低低地哭了起来,可怜楚楚。
可是皇帝却真的看出了更多的一切东西。
她恐惧的,不是自己这个孩子是假的,而是在恐慌这孩子若是假的,那她的荣华富贵的美梦,就都要化作泡影。
对抚养了多年的儿子都会那样无情,毫不在意地抛弃的女人,又怎么会在意肚子里那一块儿尚未成型的孩子?
对他们的孩子都不在意,那对皇帝陛下只怕就更有限了。
皇帝就闭了闭眼,到底去叫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过来,听了婠婠的话,又为了叫赵妃无话可说,甚至叫一个最近有孕的宗室女眷进宫,一块儿混迹其中叫太医给诊脉。
这些宫中的太医自然都是真材实料,一一诊脉之后,统一地挑出了那个有孕的女眷,赵妃就很绝望地发现,太医们都在诊断她的时候摇头,且还有更耿直一些的,就坦言她被狼虎之药强力地伤过身子,只怕日后都不会再有怀孕的希望。
赵妃听了顿时就厥过去了,自己又幽幽醒转,伏在地上大哭。
“陛下,为什么,为什么要哄骗臣妾?”她哭着问道。
“朕都说了,是为了看看你对小七的心。”皇帝见她绝望得不得了,就坦言说道,只是在听到七皇子的时候,赵妃的眼睛顿时就又亮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孕,那么七皇子就是她唯一的血脉。虽然说日后若是等宫中再有皇子降生抱养也是好的,可是那种隔着肚皮生出来的皇子,又怎么与贴心的七皇子一样儿?赵妃叫皇帝提醒了一下,急忙转头就哭着往七皇子的方向看去。
她后悔了。
七皇子却在这个时候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昏倒在了六皇子的怀里。
六皇子垂了垂眼睛,扶着七皇子就对皇帝说道,“皇弟又病了,父皇,儿臣先带皇帝出宫修养。”他招过两个侍卫,背起七皇子撒腿就跑,可是赵妃的动作比六皇子的还快,她一下子就扑到了六皇子的面前尖声见到,“谁敢动我的七皇子!”
七皇子最喜欢病遁,赵妃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含着几分伤心的目光看着在侍卫的背上伪装昏迷的七皇子问道,“小七,如今你都不愿看母亲一面了么?”
“娘娘,如今我已经记在李嫔娘娘名下,母亲这两个字,不要再提,免得令彼此尴尬为难。”七皇子许久方才睁眼,扶着侍卫落地站好,柔和地说道。
他俊美的脸是那么苍白,一双眼明明是在笑,却透着叫人恐惧的距离感。
赵妃只觉得心里拔凉。
七皇子在说些什么?他管自己叫什么?
“小七,母亲方才只不过是……”
“您不过是觉得我没有用了,因此不愿再我的身上继续耗费心血,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赵妃的选择并没有错,若是换了立场,一个病弱胆小不听话的儿子,与或许会很健康的从小儿可以重新教导的儿子比,会选择后者的才是大多数。
七皇子看着脸色惊慌,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赵妃,哪怕心里不愿意,却还是要承认,霍宁香这太狠了。他先给了赵妃希望,叫她抛弃七皇子。又算准了皇后不会同意这个提议,因此又叫皇帝亲口将这件事给揭开。
这简直就是双重打击。
丈夫在哄骗自己,而她亲手丢开了自己作为依靠的儿子。
霍宁香都不必再揭穿她想要在皇后宫中毒死自己的事。
甚至七皇子还要承认的是,哪怕他知道霍宁香是有意挑拨他与赵妃之间的母子之情,要断了赵妃最后的依靠,可是七皇子却心甘情愿跳了坑。
他绝不愿意再回到赵妃的身边。
因为他是真的怕死。
可是赵妃不仅是要抛弃他,甚至想要毒死他,来构陷皇后。
如今七皇子想一想都觉得满头的冷汗,他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十分光明正大的正义的人,因此对于和赵妃母子反目,也不需要什么伤心和抵触的情绪,而是很平静地就接受了。
见赵妃颤抖着想要摸自己的脸,七皇子淡淡地退后了一步,让开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触碰,只淡淡地说道,“娘娘好好将养身子。或许日后,娘娘会得偿所愿。”他更感激赵妃在今日与自己彻底做了个切割。
在皇后面前,他们之间从再也不能回转,七皇子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怕死。
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希望活着,没有尊严也无所谓。
只要叫皇后知道,自己已经下了赵妃这这艘船,那日后七皇子宁愿自己老老实实地地当个透明人,只求自己平平安安。
至于赵妃……
七皇子自己尚且管不了,又怎么有时间去管赵妃的闲事。
好好儿发梦,去再生个孩子好了。
他对赵妃笑了笑,这才在赵妃惨白且绝望的目光里微微颔首,带着几分药香与赵妃擦肩而过。
“别再找我了。娘娘。”他淡淡地说完,承认自己卑劣地说道,“我怕死得很,我也感谢娘娘将我过给李嫔,放我一条生路。”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太子显然是皇帝心坎儿里的人,赵妃却不知夹着尾巴做人,那就是往死路上走。七皇子就不奉陪了。他最后的这句话仿佛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妃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嘴里呕出大口地呕出血来。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出来,也不知是皇帝对自己的伤害更深,还是儿子给自己的伤害更深。
她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仿佛一夜天变,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就仿佛什么都失去了呢?
丈夫,儿子,荣宠,光辉,都失去了。
一无所有。
第230章
赵妃因此事大病了一场。
更叫赵妃绝望的是,在她生病,在她失宠又失去了七皇子因此落魄凄凉的时候,赵美人给了她致命一击。
看见赵妃半边头发都白了,虚弱地靠在床边期待地看着自己,赵美人突然笑了笑。
“阿暖,到底是你有心,还知道来看我。”赵妃既然已经失宠,失宠之前还闹出了那么多的事儿,这后宫嫔妃们幸灾乐祸之余,却不敢亲自来赵妃面前落井下石,唯恐沾染了赵妃的晦气。
因此赵美人此刻前来简直就跟雪中送炭似的,赵妃满心的欢喜,见赵美人笑吟吟地携着一缕香风而来,那香气还是自己熟悉的香气,她就顾不得这些了,感动地拉着赵美人的手含泪说道,“姑母这一次是跌落谷底,只怕陛下再也不会理睬我。阿暖,往后恭侯府,只有你来兴盛了。
“陛下如今冷落后宫,只讨好皇后一人,更何况当初我年轻都不能有孕,如今又能如何呢?”赵美人就婀娜地说道
她一双潋滟的美眸,就看着赵妃。
她就给她姑姑最后一次机会。
若她这个时候能回头,告诉她真相,叫她往后不要再熏香,她就原谅她。
反正她也已经害了她了,彼此伤害完,其实互相原谅一下也无所谓。
赵妃的脸上陡然僵硬了,许久,她的表情就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对赵美人柔声说道,“你还年轻,往后还有大把的机会。陛下如今对皇后是一头热,可花无百日红,皇后怎么可能会专宠呢?陛下也不是守身如玉的人,总是会找别人。如今我失宠了,可是你却得陛下的喜爱,陛下会去眷顾你的。待时日久了,你总是会有个孩子。”
她绝口不提熏香之事,不说提醒赵美人不要再熏香,甚至还鼓励地说道,“你多熏些香料,陛下最喜欢女子香了。”
赵美人看着竟然还对自己露出慈爱温柔表情的赵妃,只觉得心中恨意顿生。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立刻就挠花了赵妃那张虚情假意的脸!
她怎么还可以在对她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之后,在她不顾宫中冷落还来看望她雪中送炭之后,还对她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可是赵美人想到曾经自己是因柔顺可人因此才在皇帝的面前有了一席之地,也知道皇帝最放心的就是自己的单纯,因此也不急着跟赵妃厮打,就抚弄了一番自己乌云一般的青丝,怡然自得地说道,“姑母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到底年轻美貌,远远不是姑母这样年老色衰能比得上的。姑母失宠,自然是因你老了,红颜白发,陛下觉得不喜欢了。可我还年轻,陛下怎么会舍得丢开我呢?”
这些话,老扎心了。
想当初赵妃还曾经笑话人家成妃年老色衰,还因此宫门都叫七公主给踹破了,可是她如今听见赵美人竟然对自己做出这么个评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已经染上了霜白,只叫她满嘴的苦涩与伤心。
还有一点点被赵美人看不起的刺痛。
舍不舍得无所谓,赵美人也是满嘴胡说,然而看见赵妃被自己刺激得不轻的样子,她又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纤腰摆动,侧坐在了赵妃的身边,就对赵妃笑吟吟地说道,“姑母别担心,反正我才入宫的时候姑母不就是说过,我们姑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么?往后我在陛下面前有体面,就是姑母有体面。姑母哪怕再也不得陛下的爱惜,可是有我这个做侄女儿的,断然不会叫姑母日后晚景凄凉。”
她笑吟吟地说话的时候,赵妃已经快要厥过去了。
她觉得赵美人这不是看望自己安好的。
这是要送她上西天啊!
“你,你!”
“对了,只是我得告诉姑姑一件事儿。”她正恼怒的时候,肺腑之间都沾染了血气,却见赵美人甜甜蜜蜜地凑上来,美貌的脸上都是笑意与亲近,仿佛她与她本就是最亲密的一对儿姑侄,压在赵妃的耳边脸上带笑地说道,“我早就知道陛下是骗着姑母玩儿的。您怎么能有孕呢?我亲自给姑母灌下的绝育之药,恐姑母往后再调养好了身子骨儿,还专门儿用了狼虎之药,效果超群的。”
赵妃听见赵美人细细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她惊骇莫名,震惊地想要转头去看赵美人,却叫这侄女儿一把就抓住了手臂,声音里多了几分憎恨。
“您放心,那药跟姑姑给我的熏香一样儿,都是出自南朝后宫。姑母长在南朝后宫,应该知道,从宫里头出来的东西,一向都很厉害,从不会叫人失望啊。”
赵美人的手用力地抓着赵妃的手臂,她想要挣扎,却叫赵美人一下子轻飘飘地就摔在了床铺里,她奋力挣扎着抬头去看赵美人,却见这美貌的侄女儿脸上已经泫然欲滴,对赵妃含泪说道,“姑母的意思,我明白了。往后我定然会离姑母远远儿的,再也不来碍姑母的眼!”
她捂着脸哭了一声,之后转身就冲出了赵妃的宫殿。
就仿佛她好心来看望姑母,却被赵妃冷言冷语地挤兑走了一样。
她何时竟然有了这样的心机?
且……哪怕赵妃对赵美人至今心存不良,可是当赵美人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受到了触动与欢喜的。
她本以为夫君儿子都靠不住,娘家人尚且给力的时候,赵美人却最后在她本已经燃起的希望之上重重地踩了一脚,叫她再一次失望与绝望。她想到赵美人的话,哪里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事竟然被赵美人知道了呢?
再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恭侯夫人进宫的时候总是神色冷淡,赵妃的心一下子就彻底地冷了。
恭侯府知道了。
知道她对赵美人做了什么。
恭侯是赵美人的兄长,哪怕赵妃是亲姑母,可是做兄长的,谁能忍受亲妹妹被这样陷害,一生都会凄凉无子?
只怕日后,最恨她的就是恭侯府了。
娘家……也没了。
赵妃想着想着,直觉喉咙之中腥甜,一垂头,华美的被面儿上就绽放了点点的鲜艳的血花儿。
她这一次当真是有些不好了,阿妧在宫外知道赵妃重病的消息,虽然不知短短时间被连续打击的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吐了血,可是她不觉得同情,只觉得迷惑。
霍宁香一直都深恨南朝皇族,阿妧是知道的。
可是霍宁香这一次出手,太直接,一点儿都不委婉,叫阿妧觉得很干脆,又很直接。
这是一种迫不及待送赵妃去死的感觉。
可是霍宁香却笑眯眯地否认了阿妧的话。
“不,我是要叫她活着,好好儿地在宫中活着。”好好地活着,在丈夫儿子都背离她,在她的母家亲人都怨恨她,在她怀着自己再也不能有孕,再也不能翻身这样的绝望之下活下去。
就如同当年,这个女人在南朝皇帝面前笑吟吟地挑唆了两句,就叫那狗皇帝命人打断了平宁公主的腿,将她丢到破败的冷宫,众叛亲离,身边一个安慰的人都没有,还要置身在即将被皇家,被父亲舍弃的恐惧里。
赵妃当年那样伤害过平宁公主,于是霍宁香如今,将一切悉数奉还。
她也如当年的平宁公主一般,一无所有。
可是平宁公主有节烈的名声,可是赵妃,却连这一点点的名声都不会有。
就这么苟延残喘好了。
只是霍宁香多少是遗憾的。
他本想一口气连七皇子与恭侯府送去死,只是七皇子过于狡猾聪明,见事情不对立刻就夹了尾巴,令霍宁香找不着机会去收拾他。至于如今的恭侯……却是因太过蠢笨,竟一事无成,叫霍宁香没法儿找出毛病来。
哪怕恭侯有些野心也是好的,可是那么一个废物点心,文不成武不就,于是安心在家吃自己,这可怎么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谦侯大人就揽着小姑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只是就算赵妃活着,往后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往后不必见她总是在眼前晃,也挺好的。”
阿妧很擅长心满意足,就对霍宁香很满意地说道。
赵妃都这样儿了,皇帝和七皇子都不理睬她,那往后赵妃没法翻身了。
且这次重病,据太医说伤了赵妃的根基,她只怕要常年缠绵病榻了。
宫里少了一个赵妃,阿妧就觉得美滋滋的。
“没错儿。讨厌的人,就不该叫她还出现在咱们的面前。”谦侯也笑了。他看着笑嘻嘻地对着手指头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就觉得心里的烦心事儿全都给忘了,因此就满意地说道,“往后,伯伯就只管着你和你姐姐,再也不……”再也不在皇帝面前兴风作浪了。
只是霍宁香也知道自己这回又没有抱上皇后的腿,不过可喜可贺的是,谦侯如今抱着太子的腿。这抱得可比他家这小侄女儿要紧密多了。
至少太子殿下没说要给扒一下这美人的狐狸皮来的。
他看着欢欢喜喜的小姑娘,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哪怕心中尚且有一件锥心之事,不过霍宁香却觉得,林三老爷大概不会敢骗自己。
他说过,要替自己去搜索阮姨娘的尸骨。
没错,谦侯大人干了的事儿就敢承认,他的确是在那日去挖林家的祖坟了。
不过别人的坟头儿美男子没兴趣,也没体力去挖,他只挖了一个阮姨娘的就受不了了,不仅累得半死,连养尊处优的手都磨得全都是血泡,谁知道千辛万苦地挖了坟,里头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就叫谦侯大人很愤怒了,不仅自己活儿白干了,甚至她表妹的尸骨不翼而飞,更叫霍宁香感到愤怒。
他觉得林家……不,该是南阳侯,竟连阮姨娘的尸骨都不放过好生安葬,简直就是个畜生。
他抢走了阮姨娘的人,于是当她死了以后,连块安稳沉睡之地都吝啬地给予。
霍宁香只恐南阳侯对阮姨娘没有多么喜欢,将阮姨娘怠慢着,将尸身胡乱地给丢了。
这年头儿,勋贵之家对妾室们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往乱葬岗一扔。
他立逼着林三老爷去调查阮姨娘的尸骨到底叫南阳侯给扔哪儿了,林三老爷满口答应,只是这件事他竟然茫然不知,一查数年,询问他二哥南阳侯无数次,恨不能连笔都给写烂了,南阳侯却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忘了”。
仿佛一个早就已经不大得宠的妾室到底死去了哪儿,对于南阳侯来说也不大怎么在意。
只是林三老爷什么不知道?他气得半死,想不到南阳侯竟然连自己这个弟弟都要瞒着。
于是林三老爷决定不再将南阳侯当自己的好二哥。
然而这几年,他叫霍宁香逼得有苦难言。
谦侯大人的眼中,林三老爷就是那帮凶。
可是林三老爷这一回是当真冤枉,他真的对阮姨娘的尸骨去向不知情。只是林三老爷孑然一身,竟连个倾吐自己内心郁闷的人都没有。
这人一憋着,憋着憋着就容易变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来的,林三老爷不是个自取灭亡的性子,因此,他今日又在霍宁香面前碰壁之后,沉着脸回家,就见远远的一只柔媚多情的小美女看见了他,竟一缩脖子,抖着小身子就要跑。
“站住!”见阿妧要跑,林三老爷顿时冷哼了一声。
十姑娘就在当听不见与送上门挨抽的选择之中挣扎。
许久,她小小地哼了一声,转头对林三老爷露出了一个十分漂亮乖巧的笑容来。
“三叔。”她好不容易在自家伯伯与三叔这可怕的夹缝之中战战兢兢地长到十五岁,一见她三叔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又跟霍宁香掐起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几年霍宁香与林三老爷的争端是什么,可是目前看来,显然心虚的是她三叔。
林三老爷心情不好真是太可怕了。阿妧及笄之后越发娇美可人,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上挑露出几分与霍宁香仿佛的风情,林三老爷看见这表情就胃疼,竟看都不能再看这小美人一眼,摆了摆手,捂着嘴叫她可以走了。
十姑娘再次刷脸保平安。顿时就抱着自己的狐狸尾巴高高兴兴地走了。
今天她家大姐姐阿姣来了,还带着她家很可爱的小外甥。
不知是什么缘故,顺昌侯府三公子元英那样严肃刻板的性子,却生出了一颗胖嘟嘟很讨喜的团子儿子来。
白嫩嫩的,一笑俩酒窝儿,和阿妧特别投缘。
虽然靖王不知怎么转了性子,竟不知何时起不怎么喜欢这种胖嘟嘟软乎乎的团子了,可是阿妧却觉得自己发现了团子们的美。
她喜滋滋地就往太夫人的房中去了,却见门口儿一只圆滚滚的团子在滚来滚去,不远处,却是她家大姐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哀愁地看着儿子玩耍。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见阿姣看起来不大欢喜,阿妧急忙凑过去小声儿问道。
阿姣一顿,就轻叹了一声。
她要怎么说?
元英他大哥,顺昌侯府大公子,这一回又真爱了。
可是叫人疑惑的是,一贯对大公子的真爱看不顺眼,总是棒打鸳鸯的顺昌侯夫人,这一回不仅依旧把鸳鸯们给抽得鸡飞狗跳的,还突然往宫中去了。
她跟皇后说,长子无能轻信愚蠢,为免顺昌侯府衰落,她要换个侯府继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