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杜薇薇端着咖啡杯走到丽娜旁边坐下，扬了扬下巴，压低声音：“你知道了吧？霍信那小子，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变着法儿往谢导跟前凑。”
丽娜闻言露出促狭笑意：“那是自然。昨天还特意跑过来问我瑶瑶的口味，说是要投其所好。”
她摇摇头，颇为哭笑不得：“他那点心思，简直写在脸上。”
杜薇薇嗤笑一声：“何止是写在脸上，简直是公屏循环。前两天跑来问我，谢导对什么样的约会场景比较感兴趣。我真服了。”她说完，抿一口咖啡，感慨万千。
“年轻人嘛，热情似火，可以理解。不过他这样紧追不舍的，不知道瑶瑶会不会困扰。她最近忙着《无限轮回》的架构，压力不小。”
杜薇薇摆摆手，倒是并不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放心，谢导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她要是真觉得烦了，有一万种方法让那小子消停下来，而且保证不着痕迹。她现在没动作，说明至少不反感。”
丽娜想了想，点头附和：“这倒也是。谢导自有分寸。”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认真，“不过，万一霍信要是过了线，真打扰到瑶瑶的工作或生活了……”
她话没说完，杜薇薇已经干脆利落地打断，眼底闪过凶光：“那还用你说？要是真有那天，不等你出面，我第一个去把他摁熄火。保证让他老老实实，再不敢瞎蹦跶。”
丽娜看着杜薇薇的架势，忍不住笑了：“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被两个人讨论的霍信正在余志勇的办公室里，和他一起讨论霍信那部片子的设定。
作为目前对《无限轮回》基础构架最了解的人，余老爷子现在成了实际上的守门员，每个创作者都免不了到他这里走几趟
余志勇正说得兴起，却发现对面的霍信眼神有点发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一挑眉，停下话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眼角余光就瞥见对面的人迅速低下头，在个人终端上飞快地划了几下，嘴角还不自觉地翘了翘。
“咳，”他清了清嗓子，“霍小子，我老头子在这说得口干舌燥，你倒好，魂儿飞哪儿去了？”
霍信猛地回过神，脸上闪过慌乱，赶紧收起终端，耳根发红：“没，没有。余老您继续说。”
余志勇哼笑一声，也没戳穿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傻小子，八成是给谢瑶那丫头发信息呢。
又讨论了好一会儿，基础框架都定得差不多了，霍信才起身告辞，脚步都带着点轻快。
等他离开，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整理资料的助理忍不住笑着摇头：“余老，霍先生这也太明显了。”
余志勇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年轻人嘛，就是这样。心里头藏不住事，喜欢一个人，那点子热情和忐忑，全在脸上，遮都遮不住。”
“挺好，鲜活，有生气。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当年扭扭捏捏的样子强多了。”
助理也笑了：“是啊，看着他们，都觉得工作室里多了不少活力。”
“活力是活力，”余志勇收回目光，调侃道，“就是苦了谢瑶那丫头咯。被这么个活宝盯上，想清静会儿都难。”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被盯上的谢瑶此刻正处身于虚拟会议室中。
光屏上正流动着《无限轮回》新单元的核心剧情脉络。
谢瑶坐在主位，正在与编剧组成员讨论某段剧情的修改思路。
她的个人终端就放在旁边，屏幕时不时会因为新消息传入而短暂亮起，发出极其细微的震动声。
谢瑶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光屏的文本上，偶尔抬眼扫过在座的编剧，对于那些接连不断的信息提示，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震动根本不存在。
然而，长桌的另一端，几位相对年轻的编剧却没办法完全忽略这细微的动静。
他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借着低头记录笔记的掩护，在没有谢瑶的编剧组群中窃窃私语。
“第几次了？这频率绝对是霍导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听说最近追得可紧了。”
“真大胆啊，居然在工作时间这么骚扰谢导……”
“不过话说回来，谢导居然一次都没看？定力也太好了吧……”
他们固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但飞快滚动的组群发言依旧让某个资历更高的编剧皱皱眉，组群里轻咳一声，随后抬眼，目光严厉地扫过那几个年轻人。
组群里的动静立刻消失了，年轻编剧们赶紧正襟危坐，假装认真看向光屏。
会议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结束
“好，大体框架没问题了。细节修改意见我已经标注，各位按分工调整，明天这个时间再对一次。散会。”
虚拟身影陆续消失，会议室里只剩下谢瑶和最后离开的几位核心编剧。
谢瑶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一边整理文档，最后那几位编剧一边也终于放开了声音闲聊起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刚才的插曲上。
“刚才小赵他们嘀咕的，你也听到了吧？现在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霍信正在疯狂追求咱们谢导。”
“何止是听说。我昨天还撞见霍导抱着一大束花在谢导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呢。那花的花语是什么来着，赤诚的心？年轻人，花样真多。”
“说起来，你们觉得他俩有戏吗？”之前那个编剧八卦道，“霍导这人，才华是有的，家世也好，就是性子跳脱了点，跟咱们谢导这沉稳的作风……”
“我倒觉得未必不合适。”另一位说，“谢导是稳，但有时候也太静了。霍导那种活力和热情，说不定正好能带动一下她。而且你们发现没，霍导在正事上，其实很听谢导的。”
“带动？别添乱就不错了。谢导需要的是能并肩前行的伙伴，不是需要她分心去照顾的大型犬。我觉得霍信那小子，还是差点火候，配不上。”
“话不能这么说，”最开始的编剧道，“感情的事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关键看合不合适，处不处得来。再说了，谢导那样的人，需要的是配得上她的人吗？她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人。”
“就是，谢导自己就是参天大树，她不需要藤蔓来依附，也不需要另一棵树来比肩。她可能只需要……嗯，树底下吹过的一阵让人舒服的风？”
“哎哟，你还文艺上了……”
几人说笑着，氛围分外轻松。
没有下线只是短暂离开一下的谢瑶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零星声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本来想进去一趟的，现在还是算了吧。要不然，尴尬的都不知道是谁。
离开星网，谢瑶打开终端，将霍信刚刚发来的信息扫了一眼，毫不留情地选择了一键已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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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语。
做完这些，她犹豫着点开了霍信的头像，手指悬停在拉黑的选项上，迟迟没有落下。
有点怪，她想，自己为什么不拉黑了他，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了。
霍信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信息确实打扰到了她。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容忍了这么久，一次都没有真正屏蔽过他。
这种超出她一贯行事准则的放纵，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是因为他那份毫不掩饰的赤诚，虽然莽撞，却并不真的让人讨厌？
正当她试图厘清自己这丝矛盾心绪时，终端突然弹出丽娜推送的信息。
“万象宣告正式退市，不日将启动资产清算程序，彻底退出娱乐行业。”
谢瑶的注意力瞬间被全部吸引，关于霍信的那点烦扰立刻被抛到了脑后。
公告很简单，表明因财务问题，核心业务萎缩及未能达到联盟文娱总署最新合规要求等多重因素，万象董事会最终做出了这一艰难决定。
字里行间透着一家老牌巨头黯然离场的萧索。
几乎在公告发布的同时，星网各大娱乐版块和财经频道彻底炸开了锅。
热搜榜单瞬间被相关词条屠榜：
“万象退市！一个时代的终结？”
“老牌巨头万象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深度分析：万象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联盟文娱产业格局迎来巨变”
“万象退市，投资者血本无归？”
讨论区里，各种声音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
“我的天！万象真的没了？！那可是从我爷爷辈就存在的公司啊！”
“虽然早有预感，但看到官方公告还是觉得好震撼……”
“所以说之前的调查果然是致命一击啊？总署这次下手太狠了。”
“也不能全怪总署吧？万象自己内部问题一大堆，要不是这些问题，总署怎么调查都不会有事的。”
“唉，说起来有点唏嘘，小时候看的很多经典片子都是万象出品的。”
“经典是经典，但后来吃相太难看了。尤其是打压星火那会儿，真是败光路人缘。”
“星火这下算是少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了吧？”
“何止是少个对手？感觉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都要变了。”
“你们说，万象留下的市场空白，会被谁吃掉？星火？还是其他几家？”
“抢什么抢？别忘了还有总署盯着呢，以后想靠歪门邪道垄断可难了。”
“对消费者是好事，以后能有更多像星火这样靠作品说话的公司出头了。”
“这下好了，以后‘万象出品，必属精品’的梗可以进博物馆了。”
除了大众的感慨和行业分析，也有情绪更为强烈的控诉。
“完了，全完了！我半辈子的积蓄全都套在万象的股票里了。当初就是信了那些分析师说的‘老牌巨头，底蕴深厚，短期波动不影响长期价值’的鬼话，一直捂着没卖。谁能想到它会直接退市啊，这下彻底归零了。万象高层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这条帖子下面，跟满同样诉苦的回复。商业地震背后，是无数个体投资者血淋淋的创伤。
谢瑶关闭了光屏，靠在椅背上。但娱乐产业的版图，从今日起，已悄然改写，新一轮的竞争也即将拉开序幕。
一个旧时代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