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日暮葵回到自家神社门口时, 正好碰见她妈妈推着自行车从另一头道上走来。
“小葵,”妈妈叫住她, 将车篓里的几盒药膏递给她, “这是治疗过敏的外敷药, 你帮我去给无惨送去, 看着他涂好——我看他好像有点过敏了。”
鬼舞辻无惨之所以会过敏完全是因为日暮葵对他做出了过分的举动, 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向她妈妈告状。
日暮葵接过药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盒的边角,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鬼舞辻和我说了,他……是有阳光过敏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病啊?”
“嘘……!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生病的事情哦?”妈妈日暮瞳严肃地告诫道,“他从小就身体不好, 即使这样还坚持在完成学业——明明是正青春的时候却连阳光都不能享受, 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戳别人痛脚,知道了吗?”
日暮葵想起之前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样子, 自己的行为大概早就伤害到了他——但是, 她又该怎么对待这个可以站在阳光下的「鬼舞辻无惨」呢?
如果她目前生活的平成世界是不同于那个大正世界的全新时空, 那么,那个罪孽深重的恶鬼「鬼舞辻无惨」的罪过又该不该加之到他的身上?她又真的能够大度到心无芥蒂地和他在同一片屋檐下生活吗?
……
日暮葵拿着药膏敲响了鬼舞辻无惨的房门;她并没有指望对方能够来应门,正准备隔着门提醒他自己将药膏放在门口了——但事实上,鬼舞辻无惨很快为她打开了门。
他脱下了浅茶色的西服外套,解散了领结, 只穿着素白的衬衫;原本扣至喉结的领扣同样解开了几颗,露出他惨白色的脖颈皮肤,以及其上密布的过敏性红点。
“……!”他的症状吓了日暮葵一跳, 皮肤越白,就越衬地那些微微凸起的红点斑驳又可怖。
鬼舞辻无惨侧过身去,避开日暮葵落在自己喉颈的视线;他摊开手举至日暮葵眼前,示意她把药膏呈上,同时,他又轻描淡写地提起了别的事情:“如果你今天的数学作业不会做的话可以来问我。”
对方表现出的大度和友善让日暮葵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低声回答:“谢谢……还有,之前的事情不好意思。”
“没事。”他轻而易举地选择原谅了日暮葵做的错事,玫红色的眸子甚至漾起一丝温和的意味来。
这样的反应让日暮葵不可避免地起了疑心,但是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她冒犯了,她立刻掩下心里的异常,再次道歉后走出了鬼舞辻的房间。
房门关闭。
鬼舞辻无惨冷淡地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擦过疼痒难忍的脖子。
他出生于产屋敷家族,自小体弱多病,连普通的日光也接触不了;很多人眼里寻常的事物,例如清晨的朝阳、午后在操场上的奔跑,都是他永远触及不到又弥足珍贵的渴望。
迄今为止,为了抓住重获健康的那些渺茫的希望,鬼舞辻无惨已经做出了许许多多的努力。这次孤身一人来到东京,寄人篱下住进日暮神社,也是听从了家里长辈提出的古方——与侍奉神明的巫女家族「结缘」,说不定可以消除他生来的殒损命格,以此作为尝试。
日暮神社继承人的独生女对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有所戒备,用无聊的手段检验他是不是在装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家老一派的长辈在和日暮家商量此事时也有刻意将话题往联姻的方向上靠。但事实上,鬼舞辻无惨本人对此事延伸出去的一概好处,如日暮名下的财产什么的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所关注的也只是那个古方是否能够真实生效。
冰凉、带着古怪气味的药膏沾上他的指腹,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给自己的脖子、脸颊上药,触及伤口时的刺痛感没有让他哪怕皱一下的眉头。
为了健康地活下去,他可以付出一切。
就像恶鬼为了逃脱猎鬼人的追捕,化为普通人的模样藏匿人群之中;他为了能够在这里长久居住,也愿意伪装出一副和善温顺的模样打消这个家庭里所有人不必要的戒心。
……
夜晚来临,日暮葵本应该尽快回到大正去和等在那里的产屋敷大人和蝴蝶忍他们报个平安,但是,她内心还存有一丝的不确定。
夜晚是属于恶鬼的时间;鬼舞辻无惨该不会在此时摇身一变,长出獠牙来吧?
她在门口兜兜转转产生的动静很快引起鬼舞辻无惨出来开门,他已经换上了睡衣,大概是刚洗漱完毕,蜷曲的鬓发沾湿了耷在脸侧,脸上带着些许潮气。
他很有耐心地看着日暮葵:“有什么事情吗?——你带着这些行李,是要去……?”
日暮葵将包裹以及日轮刀往背后藏了藏,镇定地回答道:“有些事情要连夜出门,明后几天大概也不会去学校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希望这个理由不要太牵强——日暮葵心里恶寒。
好在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做出什么煞风景的反应,他只是轻轻地、意有所指地“哦”了一声,玫红色的眼睛盯着日暮葵,似乎在等她开始她的道别。
“咳……”日暮葵把自己尴尬到了,不过她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实在不放心,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低声问道,“鬼舞辻同学,其实在告别前我有一个非常好奇的事情想要知道——请问你有小虎牙吗?就……就是那种长在两边的那种,能让我看一眼吗,一眼就好……!”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反复提醒了几遍自己不能忘记人设后,他咬着牙掀起了自己的嘴唇。
提出这种稀奇古怪要求的日暮葵似乎并没有作弄他的意思,她真的是急迫又仔细地观察了他的牙齿,然后舒了口气,颇为开心地冲他挥了挥手。
“那我就放心地走啦,再见,晚安!”
“……晚安。”鬼舞辻无惨看着她奔奔跳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真是个麻烦又好骗的家伙。
*
日暮葵穿越过古井。
此时是大正的夜晚;日暮葵一边爬上古井,一边内心还有些惴惴不安——此前她从未在夜晚时分赶过路,万一运气不佳碰到鬼就有些麻烦了,毕竟她也不是很确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能不能斩下鬼的头颅。
不过,等日暮葵一出木屋,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了。
木屋外,终年繁盛的紫藤花树下站着一位黑发青年,他的半张脸被绷带一圈圈缠绕着、因而看不出神色,但那双橙绿异色的瞳孔流露出的冷淡和不耐烦让日暮葵心头一跳——他大概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很久了。
好在蛇柱伊黑小芭内先生并没有过多纠结此事,他向日暮葵的方向走了一步,冷声传达道:“主公大人请你前去他的宅邸进行报告,接下来我会带你过去。你要跟上,走丢了的话我不会管你。”
他说话时,缠绕在他颈间的小白蛇却异常友好地冲日暮葵吐了吐舌头;伊黑先生面无表情地压住小白蛇的脑袋把它按了回去。
此后就是一段疯狂的疾速赶路。
日暮葵不敢揣测伊黑先生说的“不会管她”是真还是假,只好咬着牙努力追着他都快到模糊的背影一路狂飞;要不是她的花之呼吸有所长进,肯定早就被对方甩到了千里之后。
末了,他们站在重山包围间的产屋敷宅邸前,大气不喘一下的伊黑小芭内上前敲了门;由一位打着灯笼的短发女孩将他们带向正厅。
通往正厅的飞石道旁有一处水榭,有成群的乌鸦正栖息在屋檐上;它们很安静,黑夜中黝黑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这个方向。
突然,其中有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直直向日暮葵冲来。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饶是在蝶屋这种鎹鸦往来特别多的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日暮葵也没有分清它们之间的区别;但她看着这只飞扑来的乌鸦样子的乌鸦,却莫名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小宝……?”日暮葵不确定地叫道,“你是小宝吗?”
大概入夜后有乌鸦宵静,小宝只是疯狂地点着头,然后飞到日暮葵的肩膀上啄了啄她的耳朵。
“我还以为你和雷行先生一起……”日暮葵感慨万分,刚到宇髓先生府邸那会儿,她还拜托府上的乌鸦找过它的消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她顺着小宝的羽毛摸了摸它温热的脑袋,它还活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伊黑先生和引路的小女孩都沉默地往前走,并不注意日暮葵这边的动静;于是日暮葵压低了声音和小宝说道:“等我以后成为鬼杀队的成员,可以分配鎹鸦之后,你就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保证,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小宝湿润黝黑的豆豆眼眨了眨,突然在日暮葵的肩上一个借力往来时的方向飞走了;再度回来时,它将嘴巴叼着的一个细长的东西放到了日暮葵的掌心。
在朦胧的月光下,日暮葵认出了这支黏上斑驳划痕的太阳纹簪子——
这是她曾经抵押给雷行先生、作为她一定会回来的承诺。
“……谢谢你告诉我,小宝。”日暮葵微笑起来。
……
产屋敷大人正等在正厅。
厅内点上了烛火,又为了使桌案边更加明亮,因而围上了绘着紫藤花和神鸟的屏风。
“主公大人,人我已经带到了。”蛇柱先生简单地报告道。
厅内除了他这一位柱,还有水柱富冈义勇先生;日暮葵曾经听蝶屋的女孩子闲谈的时候提起过,每位柱先生都会有亲自管理的辖区,而水柱和花柱的辖区就是最贴近于主公大人居所的,因此相应的也会有更多由主公直接下达的特急任务。
烛火的暖光将产屋敷大人的五官加深几分,这样看上去的确和鬼舞辻无惨有几分惊人的相似;他看向日暮葵,嘴角微微扬起:“葵小姐,我很高兴你平安地回来了,蝶屋那边我已经派鎹鸦送出了消息,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收到了——那么,接下来就请你详细讲一讲你所得到的新情报吧。”
日暮葵的陈述围绕着两个话题展开。
一是她的同班同学,名叫鬼舞辻无惨的男生从目前的检验来看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可以照射到阳光而不死,也没有鬼族的獠牙,并且根据日暮葵的观察,他的确是需要喝水进食的。
二就是鬼灭学园里的师生构成。老师们顶着鬼杀队的柱大人们的脸、名字、声音等等,但好像并没有大正时代的记忆;而学生中则有日暮葵认识的我妻善逸这样的鬼杀队预备役,也有鬼舞辻无惨这样的鬼的存在。而且,日暮葵并没有认全鬼杀队的成员,因此在这方面也不能完全作下定论。
她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灯油溅起的噼啦声。
日暮葵倒也不担心他们怀疑自己所说话的真实性,毕竟她能够从一口井里随意穿梭两个世界这样玄妙的事情都被大家良好地接受了;她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将这一切理顺。
片刻后,尚在思索中的产屋敷大人追问道:“你能够仔细描述一下你目前在那个世界遇到的几位柱分别有什么样的细节、特征吗?”
“唔,”日暮葵回忆了一下,挑着重点回答道,“富冈先生是我们班的体育老师——就是教我们运动,踢足球、跑步那一类的,我之前也说了‘他’的长相声音就和水柱富冈先生一模一样,讲课就是完全念教材,超级无聊,而且很凶,因为我没有穿校服而狠狠骂了我,让我出去罚站……!”
日暮葵说着说着还带上了点控诉,对着一旁茫然而无辜的水柱先生皱了皱鼻子。
然后她又谈到炼狱先生的大嗓门,最后以伊黑先生的情感经历作为收尾;她说:“……蛇柱先生在学园里是物理老师——物理就是一门神秘深奥的学科——他疑似在和我们班的班主任甘露寺小姐谈恋爱,因为甘露寺小姐之前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去吃甜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用‘你这个电灯泡赶紧给我拒绝’的眼神看我!”
呼!当着正主还有主公的面吐槽而且他们还不能反驳,真的是双倍的快乐!
等日暮葵在心里偷偷地笑完,她发现除了伊黑先生是一副想要劈个地缝钻进去的状态外,产屋敷大人和富冈先生的表情都严肃了几分。
“甘露寺小姐……全名难道是甘露寺蜜璃吗?”产屋敷大人得到日暮葵不明所以的肯定回应后,有些困扰地叹了口气,“那么事情就显得更加难办了——葵小姐应该不知道,毕竟这是还没有透露到外部去的消息,甘露寺蜜璃就是新上任的恋柱。”
日暮葵“啊”了一声:“那我们的化学老师珠世小姐难道也是鬼杀队的成员吗?”
“珠世……?”产屋敷耀哉似乎是震惊似的怔了几秒,他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起来的黛紫色眼眸直直地看向日暮葵,“她……并不能算是鬼杀队的一员,但某种意味上,她与我们站在同一阵营。”
“「正」是学园的教师,而「反」存在于学生中吗?”产屋敷大人摩挲起下巴,“甘露寺还有珠世的存在……也就意味着光是这个学园里师生的名单都能够传递给我们巨大的信息——如果将这些信息为我们所用,说不定能够找到那些只凭鬼杀队目前情报网所搜集不到的至关重要的情报。”
“比如能够为鬼杀队所用的新的助力,又比如鬼舞辻无惨还有他麾下那些十二鬼月的容貌、特征。”
日暮葵听懂了产屋敷大人的意思,他这是要将疑似影射了鬼杀队和恶鬼全员的鬼灭学园作为情报网,反推出对鬼杀队有利的信息。
“日暮葵,”产屋敷大人终于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柔和下来的笑容,“我们似乎推理出了紫藤冢将你送来我们这个世界的真正原因了。”
“你愿不愿意,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作为使者将那个世界的信息传递给我们呢?”
其实,在此之前,日暮葵也深刻地思考过她被井选中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生在元旦,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胎记是象征着光明的五芒星,但是在大正长达几个月的训练经历让日暮葵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呼吸法上,她是完全没有天赋的。
被神明选中的巫女理应有异于常人的特质,也理应对这个恶鬼横行的世界有所帮助。
或许产屋敷大人所言才是她真正该努力的方向。
日暮葵自然不会拒绝。
……
夜深后,日暮葵才从主公大人的宅邸出来;依旧是伊黑小芭内先生送她去蝶屋。
此前鎹鸦有传信,他们隔着一大片药田就看见蝶屋门口挂起了两盏通明的灯笼;几个裹着羽织的女孩子们正挤在门口等待着。
日暮葵知道自己的突然离开让大家担心了,她挨个把软乎乎、脸上混杂着担忧和喜悦的女孩子们抱了个遍,连叉着腰、脸色还不是很好的忍也没有放过。
神崎葵比忍不心狠那么一点点,敲了敲日暮葵的脑袋说道:“手这么冰凉也不知道穿多一点!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在厨房里煮了小豆年糕汤,大家赶紧一起去喝吧——还有蛇柱先生!”她当然也不忘招呼上沉默地站在一边的伊黑小芭内。
但伊黑先生摇了摇头,只是叫住了日暮葵,他的异色瞳孔在夜光下像蛇一样反射着幽幽绿光,但由于他是柱先生,这一切显得又不是那么可怕;他在日暮葵回望过来的视线中难得地露出了有些纠结的神色,最后也只是意有所指地命令道:“日暮葵,不许把关于我的事情说出去。”
关于他和甘露寺蜜璃小姐的事情。
蛇柱大人大概也有自己的考量;日暮葵会意,冲他点点头。
*
厨房里咕嘟咕嘟地熬着大锅的小豆年糕汤。
神崎葵说着“难得一次夜宵就不要在意体重啦”,一块块地往汤里加着冰糖;最后端出来冒着热气的年糕汤果真喝一口就一直甜到了腮帮子。
大家围坐在一起,日暮葵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自己和主公的对话;但是比起鬼杀队情报网这类的事情,女孩子们明显更对「鬼灭学园」本身更感兴趣。
“那也就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小小葵的世界里生活着咯,而且还是校友什么的——以后你回学校去可一定要把我们每个人认识全了啊!”
“那当然!”日暮葵不假思索地应道,“到时候我还把大家都组织起来拍一张学院风大合照带回来给你们看。”
“啊,如果是那个世界的话,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蝶屋大合照吧。”
围坐在一起的女孩们听懂了这句话——
这还是入春以来,蝶屋的女孩子们第一次聚在一起谈论起那些因鬼而故去的继子们的事情;只不过,在满腔悲伤的豁口处,有一块纱布将眼泪层层裹住,它是不断涌携向前的时间,也是因「那些孩子们也在一个没有恶鬼、没有厮杀的世界里生活着」的些许慰藉。
*
日暮葵在蝶屋的第四天凌晨,产屋敷大人派鎹鸦送来了近几批次鬼杀队甲级及以上成员的名单,还有记录着被柱大人们斩杀的十二鬼月下弦鬼们信息的卷轴。
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高级机密,日暮葵就放心地将它们揣在身上,一路赶回了现代。
她蹑手蹑脚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瞳早就起床在厨房里准备着给孩子们带去学校的便当了;看到日暮葵打着哈欠扶墙进来,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帮忙沏了杯浓咖啡:“你这个样子去学校怎么办啊,还听不听课的?看你这次月考能考多少分!”
日暮葵捧着咖啡还没喝,但已经被她妈妈的话吓得精神了不少,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我现在还刚过开学第一周吧?!怎么你就开始畅想我的月考成绩了?”
“机会是留给早做准备的人的!”她妈妈语重心长,一边把盛了煎蛋培根的托盘推到日暮葵面前,“你知道无惨学习有多用功吗?每天晚上都看书到大半夜,周末的时候还特意去买了许多辅导书——你学习上有了不会的地方要认真向他请教,千万不能……”
鬼舞辻无惨居然在认真学习,还秀到了她妈妈面前!
日暮葵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谦虚而老实地直点头;她良好的态度让妈妈稍微满意了些,这才消停了唠叨,转而把粉蓝黄三个便当盒叠到了日暮葵面前的桌子上:“这三盒便当你拿两盒放到书包里去,其中一盒给狛治带去,再叫他晚上来家里一起吃饭。他妈妈这几天回老家、他爸爸又不是会做饭的——我看他肯定没好好吃饭,随随便便就应付过去了。”
日暮葵“哦”了一声,她也不是很好奇妈妈是从哪知道狛治和自己一个学校这个消息的,三两下把最后一口培根划到嘴里后就起身回卧室收拾书包、换校服了。
鬼灭学园的春季校服内搭是白衬衫配茶色百褶裙,外穿同样茶色的西服外套,的确算是周边街区里好看又醒目的校服款式;日暮葵拎着书包慢吞吞地跟在打着黑伞的鬼舞辻无惨身后,一路上也有许多穿着同款校服的少男少女与他们擦肩而过。
已经处在花季末期的樱花树仍固执地在鬼舞辻的黑伞上黏上了几朵粉色;对方一无所察,日暮葵也就坏心眼地假装没有看见。
今天是周一,上午除了复刻上周的国文和化学理论外还多了一节由不死川实弥老师教授的数学课。
日暮葵本来是有些昏昏欲睡的,但在顶着风柱脸、也拥有着同款暴躁脾气的数学老师时不时噔噔噔狂拿手掌砸黑板的声响下也渐渐找回了意识——她探头到鬼舞辻无惨摊开的教材前看看现在是讲到了第几页;周围的同学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被这个坏脾气,一回答不上问题就吹伤疤瞪眼睛的数学老师深深地震慑到了。
下课铃响,恢复冷静的不死川实弥还颇礼貌地和学生们鞠了躬,才离开教室;大家俱是松了口气。
“日暮同学你之前一直没来上课还不知道吧……”鬼舞辻无惨的前桌,一个染着金毛的男生半侧过身来,胳膊肘就大咧咧地撑在鬼舞辻无惨的课桌上,压折了他的教材页边——鬼舞辻无惨收拾笔袋的动作危险地一滞,男生还无知无觉地冲着日暮葵神秘地傻笑,“班级里都传遍啦,不死川那个暴躁老头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你好奇嘛,我可以告诉你!”
“……”日暮葵觉得这男孩子的胆子还是挺大的,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她伸手示意人家把胳膊肘往后退退开,顺手帮鬼舞辻无惨抚平书页的折痕后,她才回答道,“你得小心不死川先生听到你这么叫他哦,至于其他我倒是不很感兴趣。”
日暮葵早就从蝶屋的女孩子们那里打听来的风柱先生满身疤痕的来历——他是人类中罕见的「稀血」,血液的气息会吸引来鬼,他就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提高猎鬼的效率。
知道了这种事情,即便这位现代的不死川先生或许没有那么悲伤的过去,日暮葵也是绝对做不到以轻松的口气谈论起他的伤疤的,她对男孩子有礼又克制地笑了下:“抱歉。”
“不不……应该道歉的是我!你不是这种……总之抱歉!”金发男生立刻局促又有些羞赧地摆了摆手,转回身去了。
冷眼旁观了这一切的鬼舞辻无惨沉默地将教材合上塞进桌洞,他也察觉到日暮葵几乎是黏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于是微侧过头回望过去。
“你生气了吗……?”日暮葵小心翼翼地品味着他脸上的冷静——这可是鬼王的复刻品啊,虽然是人类的身份,但是难道不应该也多多少少展示出些坏人的睚眦必报来吗?
鬼舞辻无惨没有想到日暮葵此时在意的竟然是他的心情,他有些古怪地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低声回答:“……没有。”
虽然没有生气,但他必然是在心里给前桌这个蠢货记了一笔,等待心情不好时报复回来的——不过这样事情,他才不会告诉日暮葵。
*
课间时,日暮葵任劳任怨地跑下一楼,给E组的狛治同学送便当盒。
E组是特长生混合的班级,教室后排的储物柜顶零散地堆着画材、乐器和体育用品;教室内几乎是掀翻屋顶的吵,日暮葵一眼就看到那个粉色的脑袋被周围一圈的男生围住、正专心致志地埋头按压着手里的游戏机。
怪不得刚才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日暮葵敲了敲教室的门,虽然这动静比起教室里的热闹并不算什么,不过还是引起了几个站在教室的后门一边闲谈一边对着粉饼镜补妆的女生们的注目。
“不好意思,”日暮葵抿起一个友善的笑容,“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狛治同学吗?”
为首的女孩稍显好奇地上下看了眼她,然后回过头拉长了声音、用着熟稔的口气喊道:“狛治——!狛治——”
沉迷游戏的狛治同学这才抬起头来,他有些不耐烦地揉乱了头发,应道:“有事快点说!”
女孩有些被驳了面子,语气淡下来:“又不是我有事,你有人找!”
“什么有人找……”狛治皱起眉头,在重新投身回游戏的前一秒,他朝教室后门投去不经意的一瞥——日暮葵正站在那里,冲他威胁似的扬了扬眉毛。
“……!”狛治立刻将手上的游戏机如同炸.药.包一样甩到了另一个眼巴巴站在一边的男生手上,对方如获至宝。
“啊,你怎么突然来了……”狛治心虚地别开视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向日暮葵走来。
“因为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复。”日暮葵把手上那盒和他头发很搭配的粉色便当盒递给他,她装作没有察觉到之前那群女生们探究的眼神,只是镇静地通知道,“我妈妈让我带给你的,还让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
狛治看着这个粉嫩、上面还印着小兔子的便当盒有些迟疑,但在日暮葵的视线下还是屈辱地接了过去;他微微俯下身子,另一只手扶着后颈道谢:“瞳阿姨费心了,但是我晚上……有点事情,抱歉。”他含糊地拒绝了。
“喔,”日暮葵也能猜到他的课外生活大概是丰富多彩的,“那我和我妈妈说一下——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吃饭的,也不能到处打架。”
狛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胡乱应了之后,转而问道:“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上星期有好几天我来你家门口等你一起去上学,你妈妈都说你有事不去学校了——而且你家里住的那个每天撑着黑伞走来走去的男的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家亲戚?”
日暮葵正想作答;但此时,她背后突然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让开,别挡在教室门口!”
‘挡在教室门口’这个说法着实有些冤枉人,日暮葵和狛治交谈时特意选择了离后门有几步之遥的走廊侧;她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狯岳。
那个桃山上前鸣柱先生的弟子之一,我妻善逸的师兄。
不过在这个世界,他显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穿着松松垮垮的制服,将领结和狛治一样胡乱扯开,露出锁骨一处的皮肤。
日暮葵看着他就想起了大正版狯岳此前讨人厌的强弱发言,但还不等她有所回应,一旁的狛治就先不乐意了,他淡蓝色的眼睛一眯,上前几步彻底将走廊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一手手臂随意地勾搭上日暮葵的肩膀。
他说:“就挡着你了,怎么了?”
“你……!”狯岳大概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招来了班上出了名难缠的狛治的注意,但碍于得罪他实在是不明智,狯岳也只能憋气。
狛治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距离地近了就愈发被这种他独有的气息所包围。
有人撑腰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日暮葵心情好转,于是还是大度地给狯岳这个‘熟人’打了圆场,她往前一步脱开狛治的手臂,然后摆了摆手:“算了,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回教室吧——狛治你的便当可别忘了吃!”
狛治脸上的表情稍微软和下来,他冲日暮葵的方向点点头;在女孩子转过走廊尽头后,他才收起那副温和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勾过了狯岳的脖子。
这是和他刚刚对日暮葵做的差不多的动作,但狯岳却被他的力量拖地一踉跄——
“下次就没那么简单放过你了。”狛治慢腾腾地宣判道。
第二十五章
午休时, 日暮葵向班长要了一张社团申请表带回座位填写。
为了尽快在鬼灭学园搜集到鬼杀队需要的资料,最近的一段时间她都会花更多的时间待在现代这个世界;但是鬼杀队半年一次的藤袭山选拔已经迫在眉睫, 日常的剑术训练也不能中断。
在家里挥舞着日轮刀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日暮葵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申请加入学校里的剑道部社团;大家都说剑道部是学校的王牌部门, 拿全国冠军拿到手软的那种——日暮葵其实也挺好奇那对继国兄弟的真实剑术水平到底厉害到哪种程度, 比起修习了呼吸法的她来说又是怎么样的——如果真有传言中那么厉害的话, 向他们讨教一下倒也是件好事。
“你要申请社团?”日暮葵将便当盒推在一边、埋头填写表格的动作引起了鬼舞辻无惨的侧目。
“嗯。”日暮葵原本只是草草应了一声的,但是她又想起来自己得多多和鬼舞辻套个近乎,方便从对方身上获取情报;于是她立刻停笔,很是认真地和他胡扯道,“我对剑术啊, 拳击啊, 相扑啊这类还是挺感兴趣的,所以自己也想要试着学学看。”
“……”鬼舞辻无惨对她的小爱好不置可否,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自己的蓝色便当盒, 但是当他看到里面的菜色后, 他的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难得看到鬼舞辻有这样外露的情绪变化,日暮葵暗含激动地凑过去看:便当盒里就是日暮葵吃了十几年的极其普通的妈妈风格菜系,猪肝、章鱼香肠、西兰花还有炒鸡蛋。
她妈妈给三人准备的便当一式三份,日暮葵在鬼舞辻的便当盒里看到自己一贯讨厌的西兰花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等等,这种相似的表情——日暮葵好像懂了, 她看向鬼舞辻无惨:“你也不喜欢吃西兰花吗?”
“是猪、肝。”鬼舞辻无惨几乎是嫌恶地将便当盒推地远了些,“为什么每天都有猪肝?更加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人类要去吃这种东西?”
另一个世界的你还生吃人呢……日暮葵咽下不合时宜的吐槽, 她想着要不要把鬼舞辻无惨讨厌吃猪肝这件事记录到《鬼舞辻观察手册》里,一边和他提议道:“正好,你不吃猪肝,我不吃西兰花,我们交换一下吧。”
“可以。”鬼舞辻无惨赞同,拉过了日暮葵黄色的便当盒。
……
日暮葵递交申请表时已经错过了新生正常入社的时间,帮助评判新生剑术水准的一对一对抗赛也已经在上周五产生了最终结果。
“按照我们的惯例,因个人原因错过对抗赛的默认进入三军。或者你需要和新生里二军的第一名对剑,胜利之后才有可能升上二军。”剑道部三年级的部长告诉日暮葵。
日暮葵来参加这个社团的目的自然不是想成为一军出战全国大赛,因此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她追问道:“部长,那么三军平时的训练是什么样的呢?可以正常使用体育馆吗?”
“体育馆这么大,你自己安排的话当然是可以的。”部长回答,“三军并不会强制训练,只会由二军来教你们一些基础的入门训练,指导老师的教授重心肯定是放在一二军那边的。”
可以使用场馆、训练时间自由,简直完美契合了日暮葵的需求;她笑起来,冲部长鞠躬道谢。
“没……没事!”剑道部部长摸了摸后脑勺,对着这个本批新生中唯一的女生嘱咐道,“我们社团基本都是男生,你来训练的时候记得换上统一的训练服,如果有人缠着你的话就赶紧来告诉我。”
日暮葵点头,然后在部长的指示下去到综合楼的学生会办公厅给自己的报名表录入。
她走进学生会所在的楼道时,正巧碰见蝴蝶忍抱着一摞资料风风火火地推门出来,她甚至没有分给日暮葵一丝一毫的注意,就这样擦肩而过了——日暮葵受到了伤害,她还是比较想念蝶屋那位嘴硬心软的家伙。
日暮葵敲门后走进了学生会室;进门拐角处的沙发组上对坐着一男一女,他们之间的茶几上堆满了厚厚的资料——日暮葵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位刘海长到盖住眼睛的女生她并没有见过,但男生却是有些脸熟的,正是之前她和蛇柱先生去产屋敷宅邸时前来为他们带路的黑发‘女孩’,主公的孩子产屋敷辉利哉。
日暮葵好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她面色自若地和他们问好,心里默默把这个情报记住,然后愈发慎重地走向内侧办公桌后的学生会会长。
她在想,在这个「柱」为教师、「鬼」为学生的学园里,这个学生会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能够役使产屋敷大人的孩子为他工作,这位学生会会长到底会是何方奇才呢?
“打扰了,会长……”日暮葵将申请表放上他的办公桌,“我是来找你录入社团申请的。”
中分头的男生这才从繁重的文件中缓慢地抬起头来。
是一张眼下垂着浓重黑眼圈、两腮凹陷,疲惫到吐黑气的脸。
日暮葵:?
“请……稍……等……”会长努力地从办公桌上支撑起来,颤巍巍地接过他新的工作。
日暮葵趁机扫了眼他胸前别着的名牌,「高二B组-村田路」。
她记下了这个名字。
在回家后,日暮葵仔细翻找了鬼杀队的名单——还真的给她找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但是资料显示此人目前只是癸级队员,也不知道他是大器晚成还是有所隐藏;这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比鬼舞辻无惨爱吃什么有价值多了。
日暮葵兴奋不已;同时她也意识到,如果能够拿到全校学生的名单的话,那么就更容易排查出有价值的信息。
但要说学生的名单……恐怕只有学生会的内部系统,还有相应的任课老师手上才会有吧;看来她不光要刷鬼舞辻无惨的亲密度,还要好好地拉近与老师们之间的距离。
不过这一切都不急,她有自信能够将这繁密复杂的情报网剥茧抽丝成一个个能够对鬼杀队有利的情报。
*
此后的几日,日暮葵很好的贯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一有空的时候就跑去和鬼舞辻无惨聊天套话。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尴尬,但是尴尬的次数多了之后日暮葵也就得到了脸皮厚度的升华;而且她还发现,鬼舞辻无惨似乎并不会明确拒绝她的‘骚扰’,任何时候都是憋着一股气对她有问必答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绅士风度吗?
总之,《鬼舞辻无惨观察手册》里的内容越记越多;日暮葵已经知道了他在食物、服饰、生活用品、家庭居所、兴趣爱好等多方面的喜好,定向的问题差不多靠聊天弄清楚了之后,她又开始装作严肃认真的样子和对方讨论起“如果你是XXX,你会怎么样”的假设性话题。
大概是日暮葵探寻情报的欲.望太过露.骨,又大概是某天她陪妈妈一起去超市时,极其自然地往购物车里加入了许多鬼舞辻无惨会喜欢的东西;她妈妈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又一天的晚上,日暮葵习惯性地赖在鬼舞辻无惨的卧室里,晃着脚看他在课桌前校对两人的作业本答案;她的妈妈哗地一下推门进来,虽然手上端着份切好的水果拼盘、理由充分,但她锐利的视线却探究性地扫过他们两个的神情、身体距离的位置、还有课桌上摊着的东西。
在那样的眼神下,鬼舞辻无惨似乎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倒是日暮葵坦荡地多,她接过水果拼盘,嘴上埋怨道:“你干嘛不敲门就进来啊,吓死人了。”
“我来看看你们做什么啊,”她妈妈仿佛理直气壮,在看清桌上摊的是两人的作业本后又习惯性地唠叨道,“日暮葵,你有题目不会不可以直接抄无惨的,要问清楚再自己做,知道了吗?”
“知道啦!”日暮葵直做鬼脸,“而且鬼舞辻也有作业不会做是问我的嘛,他英语可烂地不得了——对吧?”她冲他挑衅一笑。
鬼舞辻无惨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看自家女儿还一直对鬼舞辻无惨傻笑,她妈妈先沉不住气了,咳嗽一声道:“葵,你下来帮我一起榨果汁。”
“果汁?不是已经有水果拼盘了嘛……”日暮葵不明所以,被鬼舞辻无惨不动声色地踢了一下椅子腿之后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今天晚上,爸爸草太也难得回了家,客厅里正响着电视的声音;她妈妈沉默地把日暮葵带进了厨房,指挥她又是冲榨汁机,又是切水果。
“妈妈,”低头给苹果削皮的日暮葵头也不回地和她妈妈说,“鬼舞辻他可不喜欢吃黄瓜诶,要不就别放进去榨汁了——我也觉得果汁里有黄瓜的味道怪怪的。”其实真正不喜欢吃黄瓜的是她,但是如果她说是自己不喜欢的话,妈妈肯定会以营养要均衡的理由拒绝——嫁祸给鬼舞辻无惨,反正妈妈也逐渐知道了对方是个挑食怪,简直是计划通!
然而妈妈半天还没有回应,等日暮葵回过头去时,只看见妈妈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似乎是不忍心打击她似的点了点头。
“算了,这种事情也不该阻止你们的。”她说,“你能感到开心就好了,葵。”
日暮葵:……?不就是不吃个黄瓜嘛,至于上升到这种高度吗?
没有添加黄瓜的水果汁呈现出一种甜滋滋的暖橙色,日暮葵心满意足地端着两杯果汁上楼;在迈上三层台阶时,她抬头发现鬼舞辻无惨正站在楼道拐角处。
他微微皱着眉头,玫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日暮葵,带着这样的神色站在高处,仿佛有着一种上位者的傲慢和漠然;日暮葵好像能够想象与这人长着同一张脸的鬼王在百鬼代表大会上是怎么样一种表情了。
日暮葵打了个哈欠,将其中一杯果汁递向他:“内含苹果香蕉和橙子,都是你会吃的成分,还有,没加黄瓜——你讨厌吃黄瓜吗?我就不是很喜欢它的味道。”
似乎是在等待着日暮葵说些其他事情的鬼舞辻无惨抿唇,他确认了日暮葵此时的状态并不像强颜欢笑,这才接过了杯身带着凉意的果汁。
“我和你一样。”他轻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如果有一队人要来杀你,你倾向于躲在什么地方?/如果上帝要赋予你一种绝技,你希望是什么/你做过什么真实又离奇的梦吗?/吧啦吧啦吧啦
好惨内心:草这人是真的烦,问的什么鬼问题,我不想回答,你给我走开啦
好惨现实:e一个问题的话,我认为…….
目前无惨的内心os:这女的整天问东问西,好像喜欢我诶。啊她被她妈骂了,大概要哭着和我说不能喜欢我了吧。什么她被骂了还坚定地喜欢我!
第二十六章
在周末时, 日暮葵回到了大正。
这日刚好是蝴蝶忍的生日,她手拎着大尺寸的生日蛋糕赶到蝶屋门口时, 正巧碰上了提着一袋花球金鱼的花柱蝴蝶香奈惠;她们两彼此神秘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花柱小姐回来蝶屋前刚去过主公的宅邸, 因此也知道了日暮葵在她的世界的新发现;在往后院走的路上, 蝴蝶香奈惠笑眯眯地问道:“我还是有些好奇的——我在那个世界也是老师吗?教什么呢?”
“是生物老师, 而且还是我们学校花道社的指导老师。”日暮葵回答, 这些情报她都已经一一记录下来,等会儿准备通过乌鸦给主公大人送去,“花道社的社员都是蝶屋里的孩子们,香奈乎在,忍也在。”
“啊……生物和花道, 这些都是美好又和平的事物啊。”蝴蝶香奈惠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透明袋的底部, 头顶着红粉双色花球的金鱼们在水中流畅地游动,她轻声说道,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恶鬼的存在的话, 也许……”
她渐低的话语被途径训练场时传来的舞剑破风声掩没;一划一劈一砍, 再循环,枯燥无味的挥刀练习被做的规整流畅——日暮葵也是从新手期过来的,听到这样的动静也大致能估摸出挥刀者的水平,这大概是蝶屋某个病员在做康复训练吧。
她们到后院和神神秘秘的神崎葵还有其他早起的蝶屋女孩们汇合,忍的生日惊喜聚会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置;花柱小姐带来的花球金鱼也已经放进了洗净了的方型鱼缸, 小清她们看到了这样漂亮的小生命就挪不开脚步,一个个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表面,看着它们优雅从容地抖动着尾巴。
忍的生日会还邀请了村庄里的孩子们, 时间差不多之后,日暮葵就被神崎葵指挥着去大门那里接人。村庄的孩子们都不是第一次来蝶屋,但也十分活泼可爱地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但在日暮葵提醒他们这么大动静说不定会被还宅在前屋书房里的忍听到之后,他们就憋着明媚的笑意,将嘴巴紧紧抿上。
经过训练场时,里面训练的动静还在继续;日暮葵让孩子们先在门口等一下,独自走了进去。
“队员先生,”她提高了声音,“今天是蝴蝶忍小姐的生日,不如一起来参加聚会……吧?”
日暮葵有些讶异地止住了话,因为在偌大空旷的训练场中央手持木刀的并不是什么穿着鬼杀队队服的病员,而是不久前还躺在床上、身负重伤的时透无一郎;训练场一侧的柱子旁靠着蝶屋难得一见的客人,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他的右手手臂缠绕着重重绷带,又被系在脖子上的麻绳托起——这样不得动弹的治疗姿势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蝶屋。
不死川实弥注意到了日暮葵,冲她点了点头算做问候;日暮葵也就顺势走到他的身边。
“不死川先生,你是手臂骨折了吗?”
“没有……!即使是骨折也不必包扎成这幅奇怪的样子!”不死川实弥反应激烈,显然是对这心有怨言已久,“手臂不能动,别说是出去杀鬼了,连给那小孩做示范都别扭极了——搞得现在的训练拖拖拉拉的。”
风柱先生居然在教导这样小的少年剑技和呼吸法吗?
“但是,他的力速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吧……?”日暮葵迟疑地看向仍不知疲倦地一下一下挥刀的时透无一郎,他此时的完成度已经和她刚开始学习花之呼吸那会儿差不多了;如果风柱先生认为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能达到这种程度算是拖拖拉拉的话……应该说是幸好他当时没有收日暮葵当弟子,要不然迟早得气死了。
不死川实弥回答:“对于初学者来说当然是如此——这家伙是个罕见的天才,我们这些柱能达到现在的实力也基本上是靠实战积累的斩鬼经验,而他此时就能在挥刀持力时达到的精准把握大概只是凭借了脑内的类似于直觉的东西。”
“有这样的能力当然很好,但是,”他皱起了眉头,“他要参加最近这次的藤袭山选拔。”
“……诶?”日暮葵震惊,“和我同一批吗?!那不就是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没错。”不死川实弥微颔首,确认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暂且看看吧,有些事情毕竟是急不来的。”
天才的事情,日暮葵也不是很懂;训练场上湖绿色长发随着动作流畅地散开的少年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在这样的年龄背负起与恶鬼之间的血仇,却又被赋予了如此高度的天赋——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大概是日暮葵在训练场停留地有些久了,等在外面的孩子们都不耐寂寞地探头进来,仰着好奇的小脸。
“他也已经训练这么久了,就一起来参加生日会稍微放松一下吧?”日暮葵问不死川实弥。
风柱先生正要回答些什么;此时训练场门口挤着的小萝卜头中的一个突然欢呼一声,踏着小步子冲向了他。
“实弥哥哥!”这个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小女孩甜甜地粘到了明明长着一张凶巴巴的坏蛋脸的风柱先生身边;被小女孩一声一声甜腻腻喊着哥哥的风柱神情古怪,但一只手被固定着没法大幅度动作,另一只手又顾及什么似的卡在半空中,最终也只能混身僵硬地站在那里。
“实弥哥哥你怎么都不来村里看弥生呀,”小女孩软软地笑着,“爸爸妈妈都说要给你做饭吃好好谢谢你救了弥生呢。”
“咳……因为我很忙,每天都要……”不死川实弥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番,在看到小女孩露出了稍微有些遗憾的神色,他又改口无奈道,“好啦,有空的时候会去的,真的会去的,你别抓我衣服,去和你朋友们一起啊……”
没想到风柱先生居然吃这一套。日暮葵憋着笑,顺势让他叫停了时透无一郎的训练。
“一起去给忍庆祝生日吧!”
他们一路向庭院热热闹闹走去时,却碰到了往反方向走来的花柱蝴蝶香奈惠。
她蹲下来挨个摸过小孩子们毛茸茸的脑袋,也用温热柔软的手把日暮葵鬓角的发丝抿到耳后,然后她看向风柱,一向微微扬起的嘴角少了几分弧度,她说:“主公传来了紧急任务,我现在就要赶过去。”
“在我的辖区内?那……”
“似乎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花柱打断了他的话,“主公传我去,就是我的任务了。你们要开开心心地给小忍继续过生日呀。”她转向日暮葵的方向。
“香奈惠姐姐……”日暮葵不知为什么内心有些发紧。
“你要好好陪着小忍那家伙,万一偷偷生我的气就不好了。”蝴蝶香奈惠的笑容让大家无法再作劝阻——这毕竟是身为柱的职责。
她依旧穿着那身淡色的羽织,衣袂纷飞,像一只蝴蝶翩然而去。
蝶屋内,蝴蝶忍的生日会还在继续。
*
从大正回来后,日暮葵总有些心神不宁。
坐在教室里边抠着手指听课时,被妈妈赶去帮忙做神社的各种杂活时,晚上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睡觉时,总会时不时感到心底发紧。
她把这一系列的情绪归结为藤袭山选拔综合症;但日暮葵从来都是对自己在大正的情况报喜不报忧的,她的家人根本无从得知她即将要面临着几乎是生死抉择的选拔——她只能将那些负面的心情压抑在日常的平静中,又通过每天下午在体育馆的剑术训练倾泻出来。
日暮葵是这一批新生中、但却不是三军中唯一的女生;但是和她不同的是,那些女生们加入剑道部的理由似乎只是为了追逐一军当中的帅哥还有那个同样迷人的指导老师锖兔先生。
她们从来不穿比起校服来说更加朴素暗雅的训练服,总是翘着短裙下裸.露的腿坐在体育馆的长椅上;比起三军里一些对她们嗤之以鼻的男生,日暮葵和女孩们的关系倒是还不错,因为她们的视线虽然时时刻刻粘着体育馆另一头的一军队伍,但从不发出打扰人的声音来,看到日暮葵训练告一段落,还会笑着送上水和温热的毛巾来。
“日暮学妹,那我们先走咯?”在一军训练结束后,女孩子们就会自觉地离开,她们也对日暮葵留下来加练这种事情已经见惯不怪了;不过她们还是会友善地提醒,“学妹你不要太辛苦啦,过几个月还会有二三军轮换赛的,以你的实力,打败二军那些家伙肯定没问题的!加油加油!”
其实她们对剑术一窍不通,盯着一军训练也是为了看帅气的青春期少年挥洒汗水而已;日暮葵这阶段的埋头苦练似乎完全被她们解读为了被划分进三军的不甘心——她冲女孩子们笑笑,并不多做解释。
在这个世界,挥刀时由呼吸法凝聚产生的彩色剑气似乎并不能被普通人看见;而日暮葵本人自然是能够注意到自己随着训练程度的加深,变得越来越朝荧紫色发展的剑气的。
花之呼吸因为使用的剑技轨迹状似花瓣而得名,而真正将呼吸法运用到极致时也会自然生花;花柱蝴蝶香奈惠每一击时落下的花为浅色的樱花,而她也曾说,将呼吸法真正的使用因人而异,日暮葵和她的体质、特长俱不相同,发展出花之呼吸的变式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到达区区改变颜色程度,并不能说是创造了新的呼吸法;不过,变色极有可能是落花的前奏,一想到突破之后就能够像香奈惠姐姐那样一舞就飘飘然而下芬芳扑鼻的花瓣来,她就更加努力地训练。
可惜,此岸与彼岸之间似乎被一层迷雾隔断开来;日暮葵不知道如何冲破,只能日复一日地纠结着剑技的完成度。
又是一下午的训练后,时候已经不早了,正在日暮葵准备把今天的加练内容一鼓作气完成掉时,体育馆另一头通明着的长管灯突然暗了下来;虽然日暮葵顶头的灯光并不受影响,但视野一下子变暗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安装着场内灯按钮的墙壁一侧,已经换上校服的继国岩胜正站在那里;他似乎就是存心让日暮葵注意到自己这个方向,捕捉到她的视线后,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隔着偌大无人的体育馆响起:“今天就训练到这个时候吧。屋外天色不好,大概马上就要下雨了。”
“啊……”日暮葵回应,但话音脱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这个音量,距离那么远的岩胜学长大概是听不见的,于是她又放大声音,“抱歉!我知道了,前辈!”
下雨的话就惨了,她可没有带伞。日暮葵决定把今天没有完成的训练留到明天补足。
她拿起休息长椅上放的毛巾和矿泉水,正准备从距离她最近的体育馆门出去,但是她晃了下门把,发现这个门已经被锁住了。
继国岩胜仍然站在原地,沉默地等待日暮葵走向他的方向。
日暮葵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关掉自己一侧的长管灯,然后在骤然暗下来的体育馆中快步走到了继国岩胜的身边。
“抱歉前辈……难道是你负责关灯锁门的吗?”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她训练完都会好好关灯,但是体育馆的落锁事宜她一直以为是校内保安统一完成的——所以学长他每天都这样一声不吭地陪自己到这么晚吗?!
继国岩胜低头将体育馆最后的一扇门锁严实,他并没有回答日暮葵的问题,而是偏了偏头示意她赶紧去女更衣室换好衣服。
这时日暮葵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走廊已经关上了灯,那头的男更衣室已经落锁;日暮葵更加不好意思,冲学长鞠了一躬后,快步向女更衣室走去。
她训练时出了些汗,平时她都会在更衣室里的浴室冲一下澡;但今天情况特殊,日暮葵大致擦了擦汗就换上了自己的校服。
出来时,岩胜学长果然还等在门口。
他对日暮葵的高效率不置可否,一板一眼地落锁,关灯。
天色果真已经越来越暗,乌云团聚。
日暮葵心下愧疚,小步跟着继国岩胜往体育馆正出口走时,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前辈,每次都耽误你到这么晚,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这样了——要不然以后你把体育馆的钥匙交给我,由我来关门关灯,我一定会……”
说到此处,本来目视前方、高冷到不行的继国岩胜突然停了脚步,他看向日暮葵,眼神中带有不自觉的压迫感:“我不会将自己的责任推脱给别人。至于你,如果认为自己在做有益的事情时就不要因为无聊的事情作出让步。”
“可是……”
“我以后会和你一起加练。”继国岩胜打断了她的话,他继续大步往前走去,只留下看似轻飘飘的承诺来,“一个三军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我也可以。”
第二十七章
继国岩胜果真说到做到, 此后每天的下午都会留下来加训。
等天色渐暗,偌大的体育馆里就只剩他们两人一人占据了体育馆的一头;训练用的钝剑劈过空气时呼裂声偶尔重合, 套着足带的脚板蹬地时也能感受到地面在嗡鸣, 休息时看到另一方还在训练, 视线便会不自觉偏移过去。
身为剑道部王牌选手的继国岩胜, 他的剑技的确是好地没话说。
不论是大正还是现代的剑术训练方式, 都理应「先从分解动作开始,再由单击动作做到连击动作,逐渐进入连锁式的练习,最终转入密集型的冲击训练」。
以日暮葵目前的水平,配合上提升力速的呼吸法, 每次训练时也仍需要从连击动作往上练起, 循序渐进,而继国岩胜却可以做到每一持剑就对着定点甩出密匝到看不清回数的冲击道, 足以见得他在力速上的建设。
有着这样的一位厉害的前辈在一旁,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是那种会善意指导后辈的类型, 但日暮葵还是凑了上去,眼巴巴地麻烦他指出自己的缺漏之处。
起先,继国岩胜学长还是远远地隔着半个体育馆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批评,后来,他终于气不过日暮葵的笨脑子, 拎着钝剑几步走到了日暮葵的跟前。
他的剑锋一挑,轻易地将日暮葵震地接连倒退——继国岩胜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稍显倨傲地移到日暮葵的脸上,他说:“既然理论进不了你的脑子, 那么,就用我的剑技让你看看什么叫漏洞百出吧。”
……
又是一日的魔鬼训练结束,日暮葵精疲力竭地挪动脚步回高一组教学楼底下的鞋柜处更换室外鞋。
就在她慢腾腾地换着鞋子的过程中,日暮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似乎是某种活物发出的吱吱声,就从她隔壁鬼舞辻无惨的鞋柜里发出。
学生的鞋柜并不允许放贵重的物品,因而也不会上锁;日暮葵轻松地扯开了他的鞋柜门,正准备一探究竟时,突然一只黑灰色的影子吱地声撞进了她的视野;还没等日暮葵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它就垂直掉落,摔在了地上,发出肉疼的“啪叽”一下。
被摔懵头的老鼠在原地连着划拉了几下地面,才惊叫着朝一处飞驰走了。
“!!!”日暮葵寒毛直竖、目瞪口呆,还拉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玩意?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头看向鬼舞辻无惨的鞋柜——幸好里面并没有放他的室内鞋,只堆了些看上去就脏兮兮的纸团;日暮葵翘着手指扯开来看,都是用彩笔写上的些戳人痛处的话。
日暮葵咽了咽口水。
这是谁这么不要命啊,居然欺负鬼舞辻无惨?!
等日暮葵回家,她小心翼翼地探头进鬼舞辻的房间探寻他目前的心理状况;对方似乎正一如往常地在书桌前写着作业,认真到不死川老师看到都会欣慰的程度,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写的居然是他一向最讨厌的英文……!
这家伙是已经气到咬牙切齿,明天就要去手刃小伙伴的程度了吧?
日暮葵正准备去安抚一下他的情绪,然而她刚踏进房间一步,鬼舞辻无惨就警觉地侧过了脸,他难得有些抗拒地往后挪了挪,一手挥着示意日暮葵赶紧跪安——他最近一段时间似乎都是这样冷落日暮葵的,追问起来,他就超级过分地说她身上很臭。
这样明显的嫌弃让日暮葵又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她明明每次训练后都有好好的冲澡,要说有汗臭……难道是因为头发没洗?
日暮葵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之前岩胜学长每次都执着于和她隔空喊话,也是因为她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
*
第二天,日暮葵刻意留了心眼。
她昨天就已经清理了鬼舞辻无惨的鞋柜,但并没有将此事大肆宣扬;等今早她和鬼舞辻无惨来到鞋柜前,她不动声色地记住刻意停顿在原地、但发现无事发生后显得有些讶异的几位同学的脸——这些人也是A班的,其中就有鬼舞辻的前桌,那位小金毛。
之后的上下午课间,那些人倒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那金毛男同学还十分友爱地频频转过身来和鬼舞辻还有日暮葵聊天——虽然他大部分话头都是在往日暮葵身上牵引的。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日暮葵还是很佩服这些活跃在反抗鬼舞辻无惨第一线上的人们的勇气的——说不定拿他们的名字和鬼杀队的成员一对照,还能发现他们在大正时也是些优秀的猎鬼人呢……但是同学们,好好活着难道不快乐吗?
这个世界的鬼舞辻无惨目前来看并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欺负’他也并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事情,而且作为鬼王的同质体,惹到他了,他难道会客客气气地说没关系吗?——虽然日暮葵此前作死过一次,并且还得到了这人的原谅啦,但是经过她后期的琢磨,总感觉他的原谅成分并没有那么简单。
总之,为着同班同学的生命安全着想,日暮葵在下午的社团时间时去而复返——果然看到还坐在原地收拾着书包的鬼舞辻无惨被那些家伙得意洋洋地包围住。
“鬼舞辻,你真可以啊?让你离她远一点还装作听不见,是不是真以为我们不敢动手了?”
为首的前桌金毛将胳膊肘故意抵在鬼舞辻的课桌上,极其欠揍地碾弯了他平整的书页;另外几个大高个走到鬼舞辻身后,罪恶的手就要触碰到他的肩膀。
金毛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看看你这脸色,我看你就快……”
日暮葵友善地打断了他的话——也拯救了他的生命,她捏起金毛的胳膊无限往上提,另一只手.狗腿地抚平了鬼舞辻书页上的折痕;金毛原本翘腿坐着的姿势因为日暮葵向上的力道而不安地改变,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被日暮葵撞破恶行的惊慌,也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这个女孩的力道的窘迫。
日暮葵松手,金毛男生又落回了原位,头发耷拉着,显得狼狈不堪;她转过身子看向鬼舞辻无惨身后的那几个高个男生,她笑了笑:“就这样结束吧,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鬼舞辻也是,”日暮葵低下头,对上他骤缩的玫红色瞳孔,眨了眨眼睛,“不要生气了,气坏了对身体不好,赶紧回家去吧。”
高个男生中还有人想再说些什么,但其中有人压低了嗓音提醒了声“狛治……”,他们又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
自觉维护了世界和平的日暮葵拉着沉默的鬼舞辻无惨出了教室。
……
之后的几天,本以为靠‘英雄救美’强刷了一波好感度的日暮葵却发现鬼舞辻无惨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还不如从前了!
以前他有多百依百顺,就显得他现在有多小心眼——有时候晚上日暮葵她妈妈和奶奶都没空、日暮葵帮忙做饭时,但凡是放进了一点鬼舞辻无惨不爱吃的东西,他就生气、挑食;遇到什么问题了,但凡不顺应他的心意,指挥他干这干那时,如果不说些好话,他就更加生气,白眼能翻出天际来。
更过分的是,某天晚上偷偷把狛治他妈妈送来的鲷鱼烧全都吃完后,对着气着直跺脚的日暮葵甩下一句:“你就不能当作这些鲷鱼烧被龙卷风刮走了吗?”
从此,日暮葵记录的《鬼舞辻无惨观察手册》里就再也没有关于他的好话。
不过,即使这样,该套的情报还是要继续套。
此前日暮葵传递回去的消息已经被主公大人充分地应用了起来,听说鬼杀队已经派人首先从繁华的都市里找寻鬼舞辻无惨的踪迹——正好对应了现代这位相关的回答。
这次日暮葵从蝶屋回来,又被主公大人赋予了有指向性的任务——带回能够记录鬼舞辻无惨真容的照片。
然而,大正的鬼舞辻无惨会不会保持着他自己的真容倒也是个未知数;但是多一个情报源总是有利的。
于是,在多次试图偷拍鬼舞辻无惨未果且被惩治后,日暮葵在下午的一节由现代版宇髓天元先生授课的美术课时借着他们俩面前并行着的画板的遮挡,凑到了鬼舞辻无惨身边。
“鬼舞辻,请你成为我这次素描的模特吧!”日暮葵真挚地请求道。
“不要。”鬼舞辻无惨冷酷地拒绝了;但在日暮葵异常可怜兮兮的目光下,他又有些无奈地看向她,“宇髓先生是让我们对着课本上的人像画吧?”
“可是,他说的是没、有、模、特的话!”日暮葵强调,她双手合十,“拜托啦让我画你吧,你是我艺术和灵感的源泉,你是我的缪斯女神啊鬼舞辻!我现在睁眼闭眼都是你,不让我画你的话我就枯竭了,整个世界在我眼前都失去了色彩……”
“素描本来就是没有色彩的。”鬼舞辻无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冲她略显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恩准日暮葵描摹他高贵的容颜了。
有时候鬼舞辻无惨某些举动流露出来的感觉还挺像是平安京时期坐在层层屏风后、用繁华的衣袖挡住半张脸的小少爷/姬君似的。
日暮葵眯眼笑起来,顺势掏出了她准备已久的手机:“好的,接下来就让我拍你一张正脸和侧脸照,方便我长时间描摹——啊呀,别挡,这么帅,360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好看的!”日暮葵知道鬼舞辻无惨喜欢听傻兮兮的吹捧他的话,于是一股脑地吹着彩虹。
“你最近怎么老是……”果然,鬼舞辻无惨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嘴巴不自然地抿起,低垂下的长睫毛颤了颤,但好在没像以前那几次被拍那样一定要拿回日暮葵的手机删掉照片。
顺利得到他的真容照的日暮葵计划通。
任务完成的她连带看鬼舞辻无惨都顺眼了很多,接下来的课上就果真老老实实地在纸上描摹起了他。
不过,日暮葵小时候并没有正统学过画画,此前宇髓先生在华丽地传授着素描技巧的时间也全被她用来缠着鬼舞辻无惨了,于是,画作十分惨不忍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本对日暮葵初始好感度超级高的宇髓先生几乎憋了又憋才忍住了他对这幅画的评判,只是饱含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他走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身后。
“嗯,不错。”华丽怪宇髓先生竟然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细节需要再雕琢,但是神韵已经在了。”
课本上那个老妪有什么神韵吗?
日暮葵好奇地探头过去——
素白的画布上由浅铅色流畅的线条勾画出了一个少女,她以手支颐,纤长的睫毛下清浅的眼眸正定定望着窗外,柔软的发丝垂下,似乎被敞开窗户外的微风吹得轻轻扬起;她的脑后束着一只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的蝴蝶。
“我画地比你好多了。”鬼舞辻无惨轻飘飘的声音从日暮葵头顶上方传来,他的视线擦过她燎红的耳垂。
迅速回神的日暮葵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将自己那个失败的画作翻了个面——“我……再练习练习就会好了!”日暮葵强撑着镇定回嘴道。
鬼舞辻无惨轻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上薄薄的画页,似乎是随手将它飘到了日暮葵的面前。
“送你了。”他说。
第二十八章
五月初学校里将会举办一个校园美化大赛, 这个比赛原本和日暮葵没有什么关系,但班级抽签选定负责人时, 运气迷之有些差劲的鬼舞辻无惨中奖了——以他的体质, 自然不能参加这种要搬着花盆跑来跑去装饰包干区的活动;于是日暮葵就很自觉地顶替了他的位置。
她本人其实还挺乐意的, 因为美化大赛是由学校的花道部全权负责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通过这次的活动加深与花道部里那些蝶屋小姐妹还有蝶奈惠姐姐之间的交流了。
因为班级分布不同, 日暮葵此前能和她们搭上话的机会并不多,平时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也往往只有擦肩而过的份——特别是香奈乎和忍,少了蝶屋这一层羁绊之后,她们简直是王者级别的难搭讪。
这种事情想起来还是有些小小的悲伤。不过, 在日暮葵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下,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看来达成蝶屋现代大合影这一目标也是指日可待了!
又是一天,花了小半个中午摆弄花花草草的日暮葵掐着点冲进化学实验室。
这节课是化学理论的实验课次, 也是他们第一次在实验室上课;教室最前方的珠世小姐正在详尽地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和今天的教学计划。
挨着学号的日暮葵自然而然地和鬼舞辻无惨组成了实验小组, 虽然珠世小姐强调了在讲解结束前暂时不可以触碰桌上的药剂和瓶瓶罐罐, 但鬼舞辻无惨才不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听别人指挥的家伙,他一边慢悠悠地晃着试管内的不明液体,一边问日暮葵:“天台那边的绿化完成地怎么样?很困难吗,你每次中午都会去很久。”
那是因为要花时间和蝶屋小姐妹酱酱酿酿啊——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日暮葵才不会把自己也从这个任务中感到了愉快这种事情说出来, 要不然鬼舞辻无惨就不会心怀愧疚,每晚勤勉地帮她检查数学作业了!
“咳咳,”日暮葵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 深沉道,“还好吧,场地清扫好了,构想图也上交了,今天下午再去花道部把剩下那些花卉植株搬上去就好了。”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几秒,在往试管内随意滴入了几滴绛紫色的液体的同时,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来帮你搬。”
“不用了……”日暮葵想都没想就表示了拒绝,以她现在这种能一口气扛罐煤气罐爬东京塔还气不喘一下的体能,鬼舞辻无惨这小少爷来帮忙只会降低她的效率;但是话说出口,她又怕这人小心眼,于是好言好语地劝道,“花道部的大家会一起帮忙的,我一个人就够啦。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不如早点回家——今天晚上神社里不是要办「神酒仪式」吗?妈妈和奶奶肯定都会很忙,你帮我先回去分担一下吧。”
日暮神社常年大大小小活动不断,月初的各种祭祀仪式也是必须的;「神酒仪式」虽然并没有邀请大家观礼,但诸多流程走下来的确要花一番功夫。
鬼舞辻无惨勉强同意了日暮葵的请求,他扬了扬下巴,将自己的试管往她方向微微一倾,示意日暮葵把她手边的棕瓶试剂呈上来;日暮葵忍辱负重,狗腿地捏了试剂的软塞,红综色的液体充溢满了滴管一头。
“要靠试管壁……”鬼舞辻无惨嫌弃地啧了声,异常冰凉的手指压向日暮葵的手腕。
可是,就在感觉到鬼舞辻无惨触碰的凉意的瞬间,一种古怪的感觉透过他的指尖就像是电流一样刺入了日暮葵的皮肤,顺着血管冲上了她的大脑;在短暂眩晕的同时,她看见了——
四方、掩遮着窗帘的房间里,一个穿着衬衫、西装裤的七八岁男孩正站在一个木桌前,他面前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试剂。
突然,男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双瘆人的玫红色竖瞳。
日暮葵触电般地弹开了鬼舞辻无惨的手指,她惊慌间对上他的眼睛,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着毛闪避开——她连挪几步,到了实验桌的另一端,抖了几下才把手上捏着的滴管插回药剂瓶内;而将这种画面传递给她的鬼舞辻无惨本人却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察,轻哼了声后回身独自做起了实验。
日暮葵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逐渐冷却下来的大脑再度回想起之前那副画面——可是此时,她已经不能再次体验到刚才那样仿佛置身在同一场景时的真实与清晰。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意识到了:
那个男孩是鬼舞辻无惨。
是鬼王,鬼舞辻无惨。
为什么这种场景会通过触碰传达到她的脑海里?!此前日暮葵也和鬼舞辻无惨产生过肢体的接触,但唯有这次产生了异样,难道这种画面的触发需要在类似的环境下才能产生?
那双怨祟的鬼眸到现在还让日暮葵背后发凉;以至于后面的时间里,她都无法直视鬼舞辻无惨——下课后,她就匆匆离开了实验室,直奔花道部。
……
花道部部活教室里只有少数社员,其他女孩子应该早就聚集到天台上去给其他绿化活动的负责人提供帮助和建议了。
日暮葵仰倒在沙发上,接过一旁栗花落香奈乎默默递过来的矿泉水后,她发现自己现在的手都还是在抖着的;她拼命给自己灌了几口水,这才使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香奈乎就安静地坐在她身旁注视着窗外,天空和云彩倒映在她的眼眸中,泛起好看的紫色;日暮葵将自己的手搭上她的时,很快被对方回握,柔软的触感让日暮葵升起了一个想法。
如果鬼舞辻无惨能够在某个场景触发大正时期的「回忆」并且传递给她的话,是不是香奈乎、蝶屋的其他女孩子们还有柱先生们也都可以做到呢?
日暮葵捏了捏香奈乎的手,请求道:“香奈乎,我们一起去外面转转看吧!”
栗花落香奈乎在现代时也是差不多的性子,如果是被别人请求了的话,她并不会拒绝;于是日暮葵拉着她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转了个遍。
要说学园里有什么能和蝶屋的场景差不多的,那应该就是花卉、蝴蝶这些东西,可惜她们一无所获。
栗花落香奈乎乖巧地被日暮葵牵着手,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地滑过一边光秃秃的樱花枝干;连在她最喜欢的樱花树下也没有触发「回忆」,日暮葵开始对自己之前的猜测失去信心了——难道这种奇妙的技能仅限于在鬼舞辻无惨、或者「鬼」的身上吗?
“算了香奈乎,我们回……”
就在此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呀,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是香奈惠姐姐;日暮葵侧过身正要回应,就在此时,似曾相识的电流感从她与香奈乎交握着的手传来。
披着白色羽织的栗花落香奈乎正侧对着她,一如过去在蝶屋时那样站在樱花树下;只不过在这幅画面中,樱花已经绚烂地绽放开来,淡色温柔的花瓣慢腾腾地吻过香奈乎的双眼,最后落下,和发丝交缠在一起。
这本该是一个美好至极的画面;可是看到她最喜欢的樱花盛开的香奈乎却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仿佛是痛苦无法通过泪水宣泄而出,仿佛是张皇失措于失去了一切,她颤抖地攥紧自己的手掌,抬眸间,额角的汗水簌地滑了下来。
画面消退。
光秃秃的樱花树枝,笑吟吟的蝴蝶香奈惠,还有神色正常的栗花落香奈乎——日暮葵咬住了下嘴唇,生理上的刺痛让她恍然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无端的幻象而已,和幼童模样的鬼舞辻无惨一样,那只是……大正时期的「回忆」。
属于栗花落香奈乎的、关于樱花树和香奈惠姐姐的「回忆」。
“日暮同学?你的脸色……”蝴蝶香奈惠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上前几步探向日暮葵的额头,“是哪里有不舒服吗?”
香奈惠的触碰并没有带来异样的画面,但温软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樱花气息拂过她的脸庞时,日暮葵却蓦地后退了。
“抱歉……”日暮葵哑声回应表情疑虑的香奈惠和香奈乎。
她们此时关切的表情仿佛隔着一层蒙蒙的雾,不切实际,是虚假的真实。
日暮葵此时已经记不清蝶屋里的樱花树在自己离开大正时是什么样的状态了——应该还没开花吧?还没盛开吧?
香奈惠姐姐说回来了要采樱花瓣做樱饼吃的啊。
怎么会呢?
香奈乎不该露出那种表情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吧?
日暮葵奔跑起来。
……
夕阳在她前方缓缓落下,当日暮葵登上日暮神社鸟居前的台阶时,灿金色的光芒早已被黑暗吞噬殆尽。
鬼舞辻无惨被日暮葵的妈妈安排来点灯;他掰下神社主殿背后电箱的闸口,刹那间,由灯丝迸开的暖融色火花从一座座石灯笼中心绽开,像是满天星河流淌而下,照亮了长长的参道。
鬼舞辻无惨转过身,看到日暮葵从参道尽头跑来,飞扬起的发丝遮不住她那双像是剔透的宝石般的眼睛里盈满的光亮。
但是日暮葵没有看灯,也没有看他,笔直地冲进道旁一个平凡古朴的木屋中去了。
日暮神社有百年历史,大大小小的仓库里堆满了古物和御神器具,这个木屋即使立在道旁,也从未引起过鬼舞辻无惨的注意;但他还是走向它。
“喂日暮葵,咳咳……”鬼舞辻无惨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善,屋内扑面而来的灰尘气还让他不禁掩面接连咳嗽了几声,等咳嗽平息后,他再看向那个昏暗的木屋,“你在浪费什么时……”
背后的暖光投进屋内,在古拙的木台阶上倒影下他的背影;台阶之下沉沉地卧着一口看上去年岁已久的古井。
鬼舞辻无惨将视线掠过屋内每一寸角落,又忍耐着用袖口掩鼻走近井口、往下探看——
在短暂的愣怔后,鬼舞辻无惨意识到,日暮葵好像在这个木屋里消失了。
*
蝶屋的门虚掩着。
没有灯笼,也没有烛火,惨白的新月垂在天际,为蝶屋投下些许光亮来。
日暮葵将一路上警惕地握在手上的日轮刀缓慢地插回刀鞘,她绕过寂静无声的前院,绕过正在花期的樱花树们;庭院是空旷的,正对着它本用做食堂的大广间里亮着黑夜中唯一的一支烛火。
日暮葵突然觉得难过,她来晚了。
原本飘飘浮浮快从她嗓子眼里跳出来的什么东西突然冰冷地永远地坠落了下去。
她向光源走去。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阻挡在了日暮葵的面前,没有点灯的庭院里他的五官被黑暗磨得昏暗模糊,只有背后那标志性的庞大双刀才让日暮葵认出了他来。
是宇髓先生。原来这样优秀闪耀的柱先生在夜晚时也是暗淡无光的。
他俯下身子,双手撑着日暮葵的肩膀,与她对视。
“花柱……她是什么时候……?”日暮葵状似冷静地回望着宇髓先生的眼睛。
“昨天天亮,”宇髓天元迟疑了几秒,但还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周旋到了天亮,她……”
她尽到了她身为柱应尽的职责。
似乎是可笑的场景重现。直到这个时候,日暮葵才意识到那些好像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其实永远都不会被时间冲淡,它只是换了一种更加刻骨铭心的方式烙在了你的生命里。
也许宇髓天元迢迢千里赶来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拥抱;日暮葵将头枕在他的肩颈,嗅着他护甲冰冷的气息,那一瞬间,她很想将双手掐向自己的脖颈,或许窒息的痛苦可以掩过她此时的悲伤和屈辱,她要掐灭自己过去的一个又一个的笑容,掐走每一个安睡的夜晚。
她想到,扑火者前赴后继、引火自焚,而恶鬼之焰却吞噬足了燃料,将热浪冲上新的高度。
它们是痛苦离散的源头,它们是洗不净的罪恶种子;它们食人杀人却还在黑夜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自鸣得意。
此时,离藤袭山选拔还有二十天。
还有二十天,她就要亲手将一颗颗恶鬼的头颅尽数斩下。
第二十九章
花柱去世后, 蝶屋却依然正常营运着。
毕竟是鬼杀队最为核心的医馆,她们不该因为悲伤就任性地停下脚步,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于是就像过去一样对某些事情闭口不谈。
可是, 日暮葵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蝴蝶忍了。
除了端到前屋的三餐会被她吃掉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餐盘送回来外, 她就像在蝶屋蒸发了一样;神崎葵说着“忍如果想要躲起来的话, 我们是永远找不到她的”这样的话,让日暮葵不要再白费心思在蝴蝶忍身上了。
“她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至于你,赶紧去和时透一起训练!”她很凶,将晾衣杆敲在日暮葵脚前的地面上, “如果在选拔的时候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别说忍了,我第一个来处理你!”
日暮葵举手投降, 无奈地退回训练场继续和时透无一郎对练。
天才级别的时透少年进步迅速, 在风柱先生伤愈离开前就已经把风之呼吸学地七七八八;不过日暮葵好歹有这么多月勤勉训练的底子在, 又被继国岩胜学长开了一段时间的小灶,在对招之间也丝毫不落下风,有些时候被对方逼得狠了,还能甩出几道缠着花瓣的剑技来。
她的花是紫藤,莹紫色渐变的花瓣在边缘打着卷儿, 明明是一副柔软的样子却锋利地要命,可以切下来时透少年一撮湖绿色的头发,但花在剑技收招后就又会消散在空气中——总之是一个又漂亮又厉害的衍生招式。
但是训练场里从白天到晚上都只有日暮葵和时透无一郎两个人, 当日暮葵使出这个招式要求对方赞美时,这个疑似有些天然的少年说来说去也只会回答一个“还行”。
他浅色的眼睛就像是湖水,柔顺地倒映着天空的云、树枝上的鸟、提着剑的日暮葵,但却不会有任何的波动;似乎开始学习剑技,决定加入鬼杀队后,时透无一郎就彻底做到了宇髓先生曾经所说的那样将仇恨从脑子冷却下来,唯有挥剑时的从剑锋源源涌起的青白色剑气在鸣叫着滔天的锐意——他的情绪影响到了日暮葵,她已经学会照常在蝶屋的大家面前露出笑容了。
在最终选拔的前几天,日暮葵回了一趟家。
她从井中缓慢爬出来时,木屋外正下着瓢泼大雨;乌云密布的天空将白日的光线隔断,透出病态的阴青色来。
井的旁边靠了柄黑伞;日暮葵将它撑过头顶,顶着雨幕好好地在日暮神社转了一圈,再度回到温暖的室内时,她的肩膀、脚踝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
妈妈日暮瞳难得休息,在客厅里和奶奶还有爸爸打着桥牌;爸爸在前些时候从球队退休,转而当上了家附近一所足球俱乐部的教练,这样他就能多出许多的时间来陪伴家人。
日暮葵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被催着回房间换衣服了。她套上柔软的家居服后在自己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密码箱,这原本是被用来存放一些贵重用品的,后来还放了产屋敷大人给她的名单和卷轴,她的太阳纹簪子,以及遗书。
日暮葵把那封遗书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了书桌下的第一个柜子里。
*
五月末的最终选拔终于来临。
日暮葵和时透无一郎在正午时分启程,到达位于道中的藤袭山山脉时已近傍晚。
在黑夜中散发着莹紫色浅光的紫藤树横绵不绝,绕着山底形成一个周正的环形;入口处,主公大人两个孩子正打着灯笼迎接着这些鬼杀队的预备役们。
他们说,最终选拔通过的唯一条件就是在藤袭山上存活满七天——这是历届铁打不动的规定,日暮葵他们在来参加选拔前就已经知道了大致情况。
藤袭山上有许多被鬼杀队队员们活捉来的恶鬼,它们终年被囚禁在这个由紫藤花构筑的牢笼里;这七天的夜晚,参加选拔的人们需要和这些饥饿的恶鬼对抗,利用一切的力量存活下去、证明自己。
人群上山后就逐渐分散开来,日暮葵也没有选择和时透无一郎同行,独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夜晚的山林是安静的,只有树叶、草丛窸窸窣窣地在夜风中颤抖着,她捏着闪着银光的日轮刀,侧耳注意周围的动静。
偶尔会有鸟雀突然从林间窜起,或是和另外几个握着日轮刀的选拔者打了面照;几番有惊无险的体验下来,日暮葵已经不像刚上山时那样神经紧绷了。
时间已过午夜,日暮葵觉得有些饿,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包饼干边走边吃;保持着这样放松的姿态还没有多久,她就突然感觉自己身侧后方袭来一阵凉风。
日暮葵反手握剑,转身之间鬼的头颅就旋转着被平切了出去,落下一个令人满意的弧度。
因为和她的距离过近,被斩首后的鬼的躯干在惯性下就要朝日暮葵倒下;日暮葵毫不犹豫地抬脚往它的胸口一踹,收脚时再慢悠悠地把手上剩余的饼干塞进了嘴里,嚼碎。
头身分离的鬼悲鸣着化为一团血雾,日暮葵看着它眼里破碎的光芒渐渐淡去,心里却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阵快意。
她变强了。
……
七天的时间很漫长,但在鬼与人的相互追逐、厮杀之间平静地流淌而过。
终于,在黎明之时,日暮葵疲惫不堪地走下藤袭山;金灿灿的朝阳从远处的山峦顶端缓缓升起,将这个世界再一次照得美好又灿烂。
日暮葵走到时透无一郎的身边站着,两个人对视了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使出。
产屋敷家的两位孩子恭喜了在场总共四五个人通过鬼杀队本次的选拔,简单讲解了一下鬼杀队的纪律后,就邀请他们上前自行选择用于制作日轮刀的钢石。
在选材期间,每个正式队员人手一只的鎹鸦也接二连三地跳上了他们的肩膀。
日暮葵选定了一块泛着银光、偏轻的钢石,空闲的那只手轻柔地抚过她久违的朋友鎹鸦小宝的羽毛——这是全新的开始。
*
日暮葵的日轮刀泛着淡淡的紫色,为了适应她的臂展和力量,刀身纤长轻盈,但在缠绕着呼吸法引出的剑气时又可以轻轻松松地斩断恶鬼的脖颈。
和日暮葵与时透无一郎的刀一起被送来蝶屋的,竟然还有蝴蝶忍的日轮刀;带着面具的刀匠先生独自将刀送到了前院。
没有人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
拿到日轮刀、换上鬼杀队队服的第二天,小宝就带回了杀鬼的任务;鬼杀队的队员并不会像柱大人们一样有明确的辖区之分,通常是根据情报的距离就近分配任务。
如果运气不佳的话,任务和任务之间并不会留下休息的时间,连着好几天通宵赶路、找鬼、砍鬼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毕竟事态紧急,稍微有些耽搁,说不定就会和一条生命擦肩而过。
日暮葵的实力并不弱,又或者是因为她目前为止都没有遇上什么有着强大血鬼术的恶鬼,不过即使这样,负伤也逐渐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以至于后来,回蝶屋被神崎葵揪着耳朵大声批评这种事情也渐渐成了家常便饭——看着可爱的神崎葵叉着腰、怒瞪双眼、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日暮葵也终于体会到了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的心理阴影。
终于有一天,日暮葵带着个横贯过自己背部的爪伤回到蝶屋时,恐惧再度升级。
蝴蝶忍,走到了龇牙咧嘴趴在病床上的日暮葵身旁。
日暮葵听到动静侧过脑袋,看到也感觉到久违的蝴蝶忍抬起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日暮葵刺痛着的肩胛骨;日暮葵看不到自己的背部的伤口有多严重,但是也大致可以从已经往生于她剑下的那只鬼的利爪还有蝶屋的女孩子煞白的脸色中猜测出一二。
日暮葵其实是希望蝴蝶忍能够生气的,就像神崎葵那样红着眼眶不停不停地批评她不注意身体,而不是现在这样,沉默、颤抖。
日暮葵探起手触碰到她削尖的下巴,因竭力控制情绪而紧抿起的嘴唇,还有像是蒙了一层浓厚雾霭的黛紫色眼睛。
蝴蝶忍后退一步,避开了日暮葵的手,再度开口时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葵,你这样的伤口恐怕近期都不能再剧烈运动了。”她的声音从容镇定,嘴角尽力上挑的弧度似乎将一切割裂开来,她说,“我已经帮你向主公请了病假,等伤口止血后的恢复期,你就回家去吧。”
“……”日暮葵沉默了一瞬,她有些不忍地将视线从蝴蝶忍的脸上错开,闷闷地趴回床上,“忍,你想要做的事情也是我在为之努力的,虽然我现在还远没有到达那种程度,会这样狼狈地受伤,但是……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蝴蝶忍回应,“所以我做的一切并不是将你推开——而是,我希望你能够从另外的一条捷径给予我们帮助。”
“……你是指?”
“姐姐在临终前和我说了,那个害死她的鬼的模样。”
她就像是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那些话一样,不带一丝波澜和停顿地告诉日暮葵:
“那是一只有着一双七彩瞳孔的鬼,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面相和蔼,语气温柔。”
“那只鬼使用的武器,是锋利的成对铁扇。”
就是这只鬼杀死了花柱蝴蝶香奈惠,将一切推进了深渊。
日暮葵明白了蝴蝶忍的意思,一股震颤的寒意从她的心房一路攀升上喉哽。
能够杀死柱的,只有十二鬼月里的上弦。而几百年来,鬼杀队的柱们从未斩下过上弦鬼的头颅,因为上弦鬼惊人的恢复力、血鬼术和阴沟里的老鼠那般的‘低调’,也因为在猎鬼途中遇到它们的柱们有去无回,自然也无法传递任何有利的信息——可是,如果得到了它们更加详细的情报,有计划地去围剿,会不会就可以让这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
她要回到现代的世界,在养伤的同时找到那个人的下落。
*
伤口在两天后止血,日暮葵麻烦陪护她的小菜穗将自己的背部用绷带仔细缠好,这样再套上鬼杀队的队服和羽织,除了行动有些被拘束外倒也看不出来受了什么伤。
回到现代后,正好赶上了鬼灭学园第二月末的月考;日暮葵连肝三天通宵,靠着鬼舞辻无惨的全科笔记和准确率极高的押题才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此后,就是学生们期待已久的体育大会和学园祭。
因为运动社团的学生们不允许参加同社团的项目,于是日暮葵就在班长发放的体育大会报名表上勾选了弓箭一栏。
一旁在将棋和弃权中游移不定的鬼舞辻无惨偏过头来:“体育会和学园祭期间连着十天都不会上课,你难道不请假到那边去吗?”
鬼舞辻无惨不知什么时候撞破了她的小秘密,日暮葵的妈妈就顺势将情况透露了部分给他;日暮葵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闻言只是神色自若地回答:“不会。”
在伤口结痂的期间她都会留在现代,此时举办全校师生参与的体育大会和学园祭正好方便了她打听到更多的情报。
虽然局势有些乱,不过日暮葵还是在心中列下了自己需要去努力的方向。
首先是找到那个害死了花柱香奈惠姐姐的同质鬼。
照理说,他有标志性特征「七彩瞳孔」,日暮葵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的具体信息;但是可惜,她特意询问了班级里比较会交际的女孩子,也问过剑道部的高年级学长,得到的回应一律是没有听过学校里有这一号人物。
“你说的是带彩色美瞳那种吗?这样的话学园祭那几天学校里肯定冒出来好几个。”被日暮葵询问的女孩还这样回答。
难道是因为他的特异于寻常色彩的眼睛是血鬼术那一类的……?日暮葵想起自己曾经所见的男童形态的鬼舞辻无惨——这肯定是一种可以拟态的血鬼术。
失去了「彩色瞳孔」这个条件,要在几千号人的学校里找一个「时常挂着无忧无虑笑容」的笑面虎类型学生可真就是海底捞针了。
日暮葵在这个方面暂时一头雾水。
除此之外,还有鬼舞辻无惨。
鬼王是鬼杀队最终极要斩杀的目标,日暮葵自然不能放松对他的观察;可惜大概是她这段时间在大正杀鬼杀多了,有些时候不小心擦过对方冰凉的手,或是对上他血色的眼睛时,那种突然从日暮葵心里升起的颤抖怪异的感觉总是让她觉得别扭——那个时候,她就要拼命抑制住自己扇自己两巴掌或是提刀往他脖子砍的冲动。
不过,既然通过身体接触再经过相似场景可以触发大正时期的「回忆」的话,日暮葵就没什么必要从套话这类七扭八歪的角度寻求情报了,她就顺从自己的内心开始减少和鬼舞辻说话的频率和字数,反正对方似乎并不排斥和她接触。
可是,即便这样,要想拉着有阳光过敏症的鬼舞辻无惨逛遍校园实在是太难了,除非在阴天,或是晚上——夜晚,黑灯瞎火,她牵着鬼舞辻无惨的冰冷的手走在无人的校园里。
啧,那画面简直是玛丽苏邪.典。
……
日暮葵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她能够在她的家人面前装地一切正常,但是在她回到这个世界的一整天中和她接触最多的鬼舞辻无惨很早就发现了这个事情。
不过他也懒于主动去询问,那样会显得他多嘴又无聊;只不过在对方眼巴巴求着他陪她去一些地方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会抱着施舍的心态勉强点头同意。
同意了一次之后就会有第二次,很快鬼舞辻无惨就发现自己很多时候都是在漫无目的地陪日暮葵逛着校园。
阳光猛烈时,他们就穿梭在教学楼和走廊之内,日暮葵似乎热衷于拉他去一些类似于生物/化学实验室、图书馆的书架后等偏僻避人的地方;天光渐暗时,他们就撑伞去看校园里的花草湖泊。
答应日暮葵暗示性的邀约其实是鬼舞辻无惨对她某种程度上的纵容,他想起自己家里长辈曾经提过的“结缘”的好处,也确确实实发现自己在住入日暮神社之后身体条件在各方面都有了好转——所以,两人在略显暧昧的独处中,鬼舞辻无惨发现这个蠢女孩似乎总是在蓄力、绞尽脑汁地想要和自己牵上手时,他也是以上位者的姿态默许了这种小小的接触。
不过鬼舞辻无惨也不总是被动的一方,在最近一次他们逛到保健室,鬼舞辻难得存了捉弄的心思,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安分地将手垂在日暮葵一擦即到的位置;他享受日暮葵那种完全将目光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在逗够了这家伙之后,他像是捕捉到老鼠的猫一样掐住日暮葵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骤然惊慌睁大的眼睛,黝黑的瞳孔里完全倒映出他的脸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范围,但由于保健老师就在一墙之隔的值班室里,被鬼舞辻无惨抵到墙边的日暮葵只能将急促的惊呼梗在了嘴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交汇了一会儿呼吸后,鬼舞辻无惨还是仁慈地松开了日暮葵,转而牵着她的手离开了保健室。
穿过教学楼间庭院内为学园祭做着准备、体育馆田径场上为体育大会努力训练的学生们,也绕开庭院内搭建的临时摊位、条幅彩带,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看起来就是趁着学校举办盛会偷闲的情侣。
*
日暮葵觉得鬼舞辻无惨最近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过对方能够在自己尝试着在特定场景稍微擦一下他的手背来检验有没有「回忆」触发时很友好地将自己的手定格在日暮葵手边,这样明晃晃表示他并不介意的行为大大减轻了日暮葵内心的负罪感。
这几天的尝试下来,日暮葵总共新触发了两个新「回忆」。
一个是穿着深色狩衣的长发无惨坐在未拉起遮挡竹帘的屋内的阴暗处,将苍白修长的手掌摊开在阳光下,很快被炙烤殆尽的画面。
一个则是刚刚在保健室触发的,「鬼舞辻无惨穿着白色单衣,嘴唇无色、额角浮汗,他的下首位置跪拜着一个古时代医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骤然间,看上去体虚无比的鬼舞辻无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抽出一旁侍从腰间佩戴的长剑挥手间就把医生的脑袋给砍了下来,视野一片血红」。
日暮葵被这个场景还有回神间近在咫尺的、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另一个鬼舞辻无惨正掐着自己的下巴这种事情彻底吓懵了。
生命垂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等鬼舞辻无惨放开她,就像平常那样不咸不淡地问她明天就是体育大会了,为什么还不去练习弓箭时,日暮葵先是缓了缓神才勉强镇定地回答他:“我弓箭挺厉害的。”
“哦?”鬼舞辻无惨似乎产生了一点点的兴趣,“你不是剑道部的吗?弓箭也练习过?”
“对,从小时候就学过。”日暮葵想着反正他们两人还没去过体育馆区,于是回答道,“你提醒了我,比赛前还是练习练习比较保险——你下午没其他事情的话,就陪我一起去吧!”
鬼舞辻无惨又露出了奇怪的眼神,不过还是微颔首;两个人牵着手向体育馆走去——
等等!牵着手?!
意识到自己竟然握着鬼舞辻无惨冰块一样的手的日暮葵立刻甩开了他,在日暮葵震惊、复杂的表情下,鬼舞辻无惨将单手插回衣兜里,没有任何的表示。
所以这是误会吧……日暮葵觉得背后发凉。
……
鬼灭学园有三个室内体育馆。
日暮葵带着鬼舞辻无惨熟练地绕到三馆内的弓道部练习区,弓道部部长是三年级的矢琶羽学长,他和日暮葵一样也是从小学习弓箭,他们以前还在一个俱乐部呆过。
“日暮葵,”坐在裁判席懒洋洋地给练习者数者靶数的矢琶羽注意到她进来,眯着眼睛和她打招呼、顺带挑衅,“看来你终于想起你的弓箭才能了,今天还来练习,难道是明天想要拿全校第一吗?”
日暮葵对他的语气听惯不怪,毕竟开学那会儿她还无情地拒绝了矢琶羽让她加入弓道部的邀请,说是太忙不参加社团,然后转身加入了剑道部——大概相互争夺经费和荣誉称号的社团们都看学园的长胜王牌剑道部有略微的不爽吧。
“啊,”日暮葵从墙一侧靠放的竹弓中选了一把眼缘比较好的,然后走回鬼舞辻无惨旁边站着,她冲看着自己这个方向的矢琶羽挑眉一笑,“既然参加了就要做到最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哼,口气未免太大了点。”矢琶羽冲他面前空着的位置点点下巴,“来吧,让我看看你比小学时那会儿进步了多少。”
早有一箭轰墙战绩的日暮葵丝毫不慌,她在在场其他训练者或多或少窥视下走上前在起始位上站定,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后,姿态从容优雅地弯弓引箭,微眯眼调整好准头,然后迅速松手;羽白色的箭矢咻地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坚定笔直的射线,然后正中红心。
箭矢尾端的羽毛还在微微颤抖,被一击正中的木靶同样震颤着,大家沉默地见证了这场精妙的表演秀。
日暮葵发现自己在射箭时不自觉地泄出了点呼吸法,以至于属于她的紫色剑气竟然缠绕上了箭矢的尾端。
有了这个新奇发现的日暮葵挥停了矢琶羽慢悠悠的“正——中——”的宣判声,她在大家愈发好奇的目光下再次取箭、弯弓,在箭矢射出的同时呼气、吸气,瞬间,暴涨了几倍的耀眼紫光带着片片紫藤花瓣卷袭着箭矢攻向木靶——木靶不堪重负地一晃,由红心向外布出裂纹来,须臾之间列为了几片,散落一地。
体育馆内鸦雀无声。
日暮葵一无所察,她想着如果再加一些力道的话,是不是可以把木靶击地粉碎呢?
正当她准备再拾起支箭矢再试试看时,矢琶羽半个人探过裁判桌死死地按住了日暮葵的手,他惨兮兮地求饶道:“好好好我错了,你最厉害了!这是我们社的公共财产啊!弄坏了就没了啊!”
“唔,”日暮葵意识到自己过头了,还是以后回大正的时候找时间练习吧,于是她立刻摆了摆手道,“抱歉抱歉,那这个我来赔偿吧?是多少钱呢?”
“不用不用……你只要保证明天别再破坏靶子就好了……明天比赛用的才是贵的……!”
“好吧……”日暮葵讪笑一声,这才察觉到半个体育馆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方向,她把弓箭还给矢琶羽,然后低调地走向了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正紧紧盯着她。
日暮葵不免又想起了「回忆」中那个残暴阴鸷的鬼王,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消受不了鬼舞辻无惨这般看她的,于是日暮葵率先露出了一个软和的笑容:“怎么样,我说过我弓箭很厉害的吧?”
鬼舞辻无惨侧过脸,纤长的睫毛垂下:“还算不错。那么你的剑道怎么样呢?”
“不算好。”日暮葵诚实地回答,比起那些柱先生们她可是个遇见普通鬼都会受伤的菜鸡一个,“在努力训练中,不够天赋阻挡了我继续前进。”
“是吗。”此时,他们已经通过体育馆侧门的通道往出口走去,鬼舞辻无惨突然曲指抵住了日暮葵的后背——后背还在负伤状态的日暮葵一个激灵,痛呼出声。
她白着脸转过身,正想愤怒地瞪着他;结果又一下子被鬼舞辻无惨冰凉的手指掐住了下巴,她被迫和他的距离贴近,再一次到了呼吸交织的程度。
鬼舞辻无惨鼻下满是他厌恶的、却是日暮葵吐息之间,从她嫣红的唇瓣勾出的紫藤花气味,他这次没有避开,只是垂眸看着她,陈述道:“其实你受伤了吧?每次从井回来都会带来一股令人讨厌的血腥味,这次也是,浓重地让人想吐——怎么,你和你妈妈说的普通治疗屋生活可以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吗?”
日暮葵咬起了下唇,她刚才在第二次拉弓时确实是因为加重力道而有些拉扯到了自己背后的伤,没想到这么小的停顿也被这家伙捕捉到了吗?还将以前早就注意到的疑点串连起来,在这个时候揭盘,抓住证据一举把她打得溃不成军——应该说这人不愧是鬼王的同质体吗?!
日暮葵被捏着的下巴有点疼了,她半真半假地吸了下鼻子,可怜巴巴地冲鬼舞辻无惨眨眼:“你也知道我妈妈,如果跟她说的话,她又会想东想西的,而且奶奶他们……我也不想大家为我担心嘛。毕竟也不是什么真的很危险的情况,只是我在治疗屋的时候请求了一个会剑术的前辈教我,然后因为我太菜了,在石头上狠狠地磕了一下才这样的——你千万别和我家里人说哦,你会为我保密的对吗鬼舞辻?”
“……”鬼舞辻无惨看到她的眼眶都开始泛红,于是有些心烦意乱地草草放开她,“不关我的事情。”他冷淡地回答。
“谢谢你!”日暮葵立刻感谢地蹭蹭他。
鬼舞辻无惨扭过头,翘起手指把日暮葵推地远一点。
“你身上太臭了。”他冷酷无情地嫌弃道。
“……!”日暮葵震惊,正想凑过去逼问他刚才到底是谁先捏着人家的下巴不放的,她还没计较呢!
这时,走廊拐弯角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是继国兄弟。
“前辈们好!”既然迎面对上了,日暮葵就大方地上去和他们打了招呼;又因为她和岩胜学长的交流更多一些,于是她又看向对方礼貌地寒暄了句,“你们也是要去进行什么项目的练习吗?”
继国岩胜看向日暮葵,也将余光漫不经意地滑过她身边男生的脸,他的话不多,只是简略地指了指他和弟弟缘一回答道:“我们都选了弓箭。”
“啊,”日暮葵了然,在心里偷偷斗志昂然了起来——她倒要看看在剑术上赫赫有名的王牌选手继国兄弟能不能在弓箭这一领域打败得了她,“那你们加油!”
他们再次和日暮葵点头算作道别;这对面容相似的兄弟直直地往日暮葵他们的反方向去了。
日暮葵回过身走到鬼舞辻无惨的身边,接下来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他们就一起回家去好了——
“鬼舞辻,走啦!”她招呼道。
鬼舞辻无惨这才将视线从那对并肩而行的兄弟身上挪开,慢吞吞地跟上了日暮葵的脚步。
第三十章
第二天, 体育大会正式开赛。
日暮葵凭借她自己精妙的弓箭技术成功入围了第三日下午举办的总决赛;她小幅度放松着自己有些酸涩的胳膊,然后回教室吃午餐便当。
弓箭比赛结束地比较早, 她到教室时, 参加其他比赛的运动员们都还没回来;留在教室里的同学们, 其中还混杂了不少隔壁B班的同学们, 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热热闹闹地讨论着学园祭的事情。
学园祭为期三天,在体育大会结束之后正式开始,有一年级负责的汇报演出,也有二年级和三年级负责的模拟摊位和班级文化展示。
日暮葵他们班似乎要和B班一起演一个舞台剧,具体的情况日暮葵也不是很清楚;但学校有规定, 学生们必须在体育大会和学园祭中选择至少一个项目参加, 于是日暮葵在回到座位后随口问安静坐着翻书的鬼舞辻无惨道:“你不是没参加体育大会吗?那你在学园祭里负责什么啊?”
这普通的一个问题不知为什么引来了鬼舞辻无惨的愤怒——为了表达他自己有被冒犯到,他甚至多此一举地扭过头瞪了日暮葵一眼, 然后继续无聊地翻书。
“……”日暮葵无语, 她猜这难相处又病怏怏的家伙估计被班里参加表演的其他人合伙陶片放逐了。
然而, 事情的真相比日暮葵猜想的要精彩地多得多。
第三天下午,日暮葵结束总决赛,在回教室拿书包的途中碰上了隔壁班的班长灶门炭治郎同学。
他似乎就是在A班门口守着专门等她的,在看到日暮葵慢腾腾地拐进走廊,他就目光发亮地走到她的面前, 自我介绍道:“你好,日暮葵同学!我是隔壁班的灶门炭治郎,请问现在能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啊我认识你……”日暮葵不明所以地点头。
于是红发少年继续说道:“情况是这样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两班要在学园祭舞台上合演《斩龙骑士和他的公主殿下》这个舞台剧,目前我们的排练出了点问题——我们原定饰演主角龙骑士的孩子在排练‘斩龙’这一幕时受了些伤无法参加正常演出了,目前找人再重新排练武戏部分的话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所以我们想着……能不能麻烦有剑术基础的日暮同学你来参与演出呢?你是我们学校剑道部的成员吧?”
结束了体育大会的日暮葵的确没有别的事情赶着要做,她原本打算利用这个空余出来的时间去全校范围内转转、搜集些情报的,但灶门同学这样合理的请求实在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好吧,我可以来参加。”日暮葵回答,在看到灶门同学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后,她又紧巴巴地补充道,“不过离表演只有这么点时间了,你别给我安排很多台词啊,我记不住的!”
“我们知道的,日暮同学!所以把你很多的台词都移给了其他角色,你只要完成斩龙那一幕的武戏和最后救下公主的结局部分就可以了!”
日暮葵看到灶门同学的正经又温暖的笑容当时也没有多想——但是等她到了班级训练的舞台上时,日暮葵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
“你你……你没和我说……”日暮葵抖着手指着舞台正中央那个正被另外两个叉着腰的‘女孩’拉扯着头发排练「被欺负」戏的【公主】鬼舞辻无惨,声音因为诡异的兴奋颤抖起来,“所以这是反串戏?骑士是女的,公主是男的??!”
听到日暮葵拔高声音的公主殿下僵硬地转过脸来,他戴了波浪卷的浓黑假发,打着卷儿的刘海遮掩住了眉毛,只露出他显得女气的长睫毛还有其下漂亮地像红宝石一样的瞳孔,挺俏的鼻子,白皙的皮肤,因为尴尬和羞耻绯红一片的脸颊——日暮葵实在忍不住了,扭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半晌,她才抑制住自己全身的抖动,揩去眼角冒出的泪花,在灶门同学的安排下去一边看剧本了。
《斩龙骑士和他的公主殿下》就是一个老套又大家喜闻乐见的童话故事,骑士从恶龙的手下救下公主后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因为骑士的台词删减,剧本的前面按照流程讲述了公主怎么怎么美弱惨之后就着重叙述了恶龙是如何将沿途一对对情侣拆散,女的抢为老婆,男的收作小弟,并最终掳走了公主的。
最后,骑士登场,以横扫千军之势砍倒了若干小弟们,并且一击砍下恶龙的脑袋后,抱着公主深情告白——故事结束。
日暮葵沉默。
其实这个剧情在武戏这方面她还是挺感兴趣的,但是一想到她挥刀砍下龙脑袋后要救的却是鬼舞辻无惨,日暮葵就有种神秘的、似乎感觉自己叛变了的违和感。
不过既然答应了,日暮葵也不好再反悔——其实鬼舞辻无惨的公主扮相还是很可爱的,日暮葵心想。
台上的排练进行到了恶龙出场,为了显示龙的高大、也为了方便后期被砍脑袋,他们班的学生专门定做了一批半实心的绿恐龙人偶服,龙小弟的服装正常身高的男生穿进去,刚好到龙的肚子位置,而龙boss更加高大,由两个男生钻进去,合力托起。
邪恶的BGM开始响起,由B班的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共同扮演的龙boss登场,强势拉扯开情侣群演后,从闷闷的玩偶服内时而传来“放开那个女孩,都是我的,是我的!”的高音,时而传来“哈哈哈哈你太弱了,做我小弟吧!”的呐喊。
将一只单身恶龙的精神分裂、嫉情侣如仇演得惟妙惟肖。
随后,被收作小弟的男角色们都换上了龙小弟的服装,一批绿龙张牙舞爪地向无助的公主冲去——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被簇拥下台。
“鬼舞辻……!有表情点,表情!你是被迫的!”导演灶门炭治郎纠结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随后,他又赶紧示意日暮葵去舞台左侧等候。
等换场的森林背影场景片悠然降下,腰间悬挂钝剑的日暮葵上台,舞台灯一下从头顶打下,她另一手捏着剧本念着台词,一边在灶门同学的指导下踩上舞台中心的定点。
她的对面,挟持着公主的龙boss上场,由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依次发表了反派宣言后,聚光灯打上鬼舞辻无惨的脸。
公主咬着牙憋出:“奥利赛啊,我亲爱的恋人,这个国家真正的骑士,为我而战吧。”
接着,热血的BGM响起。
龙小弟们接二连三地上场,阻挡在了骑士的面前。
「骑士大喊一声‘受死吧,杂修’然后挥刀和小弟们搏斗,开始因为寡不敌众而节节败退,但在公主的鼓励下重振勇气,终于挥刀砍死众龙。」
日暮葵抽出长剑,西洋剑和日轮刀的刀型、手感都有些微的不同,不过总归都是长型冷兵器,她做了一个起手式,然后在灶门同学的指挥下假模假样地挥刀砍向人偶的手臂、尾巴。
如此费了一般劲后,公主按照流程懒洋洋地说出“加油啊奥利赛”后,灶门同学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非常好,接下来我们就来排怎么把龙的脑袋砍下来——”
日暮葵在动作间早就发现了人偶顶部的恐龙头有一层双面粘连的痕迹,她自信地冲灶门同学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一跃而起,行动间已成自然的吐息化为缠绕在剑锋的紫气,日暮葵流畅地挥剑,在瞬时之间,阻挡在她面前的几只大型玩偶龙头落地,人偶服下还直愣愣地立在那里的群演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日暮葵高高地越过他们的头顶,笔直地冲向最后关卡的龙boss。
一股熟悉的紫藤花气息扑面而来,束在脑后的发尾散开、橙黄的蝴蝶发饰震颤,在一击之间,恶龙的脑袋随着剑光的弧度重重地被甩在了幕布上。
日暮葵脚尖着地,轻盈地落下,然后优雅地将长剑收回了刀鞘内。
全场寂静。
日暮葵冲面前的公主眯眼得意一笑,然后看向台下目瞪口呆的灶门同学。
“导演,接下来是不是就是要抱着公主离开啊?我抱得动的。”
日暮葵正这么说,突然感觉自己腰下的软肉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日暮葵吃痛,只听阴鸷又屈辱的公主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敢、!”
最后一幕,在鬼舞辻的强烈抗议和灶门同学的妥协下,改为骑士和公主牵着手走到舞台正中央,许下永世甜蜜的诺言。
怀恨在心的日暮葵终于有机会狠狠地掐住鬼舞辻无惨的下巴尖,逼迫他弯下腰来——她亮闪闪的眼睛里全是反抗暴.权成功的自得快意。
被这样对待的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挣脱开她的禁锢,只是从鼻子出气,极轻地哼了一声。
……
排练结束后,日暮葵被负责的导演灶门炭治郎拉到一边去温习调度;期间一个金黄色的脑袋直直地挤到了他们的中间——我妻善逸一手粗暴地推开灶门炭治郎,一手握起了日暮葵的手摩挲道:“日暮同学,之前我都给你联系方式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啦——我可是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的名字的!我超努力的!所以我们赶紧去约会吧!来吧!”
还没等日暮葵回答,一旁的灶门炭治郎就略显无奈地说道:“不行,善逸,你可是风纪委员哦,今天放学后要去学生会录入本周加减分的吧?而且你老是对见了一面的女孩这样,她会……”
炭治郎同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的日暮葵眼神发亮地回握住了我妻善逸的手,她深情地注视着他,追问道:“去学生会录入加减分指的是可以看到全校学生名单的那种吗?!!”
被女孩子软软的手包裹着的我妻善逸嘤了一声,晕乎乎地直点头。
“好!我跟你去约会!我们一起去学生会室约会吧!”日暮葵果断地决定。
“……?”炭治郎同学欲言又止。
鬼灭学园学生会下设的各个部门中也包含了风纪委员部,我妻善逸同学正是高一组的新任风纪委员之一,本周是他执勤。
“我们就会把那些违纪了的同学的名字摘录在笔记本里,然后在周五时去学生会室登上内部网络给相应学生扣分。”我妻善逸向日暮葵解释道,他金灿灿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觉得能和女孩子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十分美好的事情了;他还说道,“这份工作可是很辛苦的哦,执勤周每天都要早起站在校门口,记录迟到、还要检查他们的仪容仪表——得罪人不说,还会被经过的富冈老师批评我[身为风纪委员还染头发]!呜呜我头发这个颜色明明是天生的嘛……”
日暮葵安慰了他,其实她也挺害怕这位富冈老师的;这家伙在大正世界的性格明明是闷闷的、不爱说话,但是在这个世界却很爱严肃地指出学生们某些不符合《中学生行为准则》的行为——而且他似乎和剑道部的指导老师锖兔先生私交颇好,日暮葵经常在剑道部的体育馆外看到他们并肩经过。
学生会会长村田同学还在学生会室内独自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各种文件,在看到我妻善逸和日暮葵并排进来,脸色比上次还疲惫衰败几分的他松了一口气,将办公桌让给他们——
“你们先用吧,我去上个厕所,”他像个幽灵一样恍惚地往外飘,“再去吃个中饭,再去吃个早饭——”
“他很忙很忙的。”我妻善逸看着他的背影告诉日暮葵,神情有了几分同情,“我听上届学长说,他们这届没有人愿意接学生会会长这个摊子,最后还是抽签决定是谁上的呢。”
“……”日暮葵还是决定把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情报先给记住;她转而和已经熟练地输密码打开电脑、登入内部系统的我妻善逸坦白道,“其实我跟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我妻善逸用他那双澄明的眼睛看向日暮葵,脸上的表情已经显露出了他早就知道这种事情,不过他又有些忐忑为难地告诉日暮葵:“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如果是那种不太好的,我可能也不……”
“应该也不算是不太好的吧?”日暮葵抿了抿唇,她葱白的手指指向电脑屏幕,“我想要知道我们全校学生的名单,只是名单,后面的联系方式啊,家庭住址什么的我都不需要——这样应该也不算是太过分的泄露隐私吧……?”
“唔,”我妻善逸考虑了一下,“你是要在学校里找什么人吗?给你看一下学生名单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你要拍照,或者导出数据什么的话,是禁止的。”
日暮葵想到自己的手机里也拍了主公提供名单卷轴的照片,这次就先对应一下已知名单,下次有需要再麻烦善逸同学来查看好了——于是日暮葵点了点头,感谢我妻善逸的帮忙。
接下来的时间,在我妻善逸缓慢地整理着本周风纪加减分记录的同时,日暮葵仔细对照了两边的名单,并利用了内部的搜索工具,学生会的内部系统记录的信息很全,不光有历届学生的名单还有全校教职工的就任信息,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绝大多数的鬼杀队成员名字都能在系统内找到。
而那些被斩杀了的下弦鬼则有些特殊,他们成为鬼后的名字似乎是化名,并不能很好对应到。
如此一来,也算是彻底确认了这个「鬼灭学园」的成分。
几小时过去,日暮葵和我妻善逸终于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期间鬼舞辻无惨还难得给日暮葵发了条邮件询问她人跑到哪里去了——日暮葵告诉他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也拜托他帮她和妈妈请一个假后,她和我妻善逸并排走出了暮色迟迟的校园。
“我请你吃饭吧,”日暮葵友善地笑起来,“感谢你的帮忙!”
……
日暮葵请我妻善逸吃了顿寿喜烧,就在附近街区,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就餐地点。
暖融融的热气从冒着小泡的锅炉里冒出,在对坐着的两人面前氤氲起一片雾气;日暮葵单手托腮,在回应着善逸同学的话题的同时,另一只手随意夹起一片软和的肉片放到搅着生鸡蛋的蘸料碟里蘸了蘸。
她卷翘的睫毛在灯光投下一小圈蝶翼般的阴影,托着下巴将饱满地滚着蛋液的食物塞进嘴巴里,两腮鼓鼓地咀嚼时又显得很可爱——我妻善逸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继续明媚活泼地上扬了起来。
真好啊,他想着。
如果没有撞见她对着另外一个男生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的样子就好了。
*
吃完饭从店里出来,日暮葵十分坚定地拒绝了我妻善逸要送她回家的请求。
“你之前排练的时候应该也有看到吧,我很厉害的!”日暮葵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如果有谁敢欺负我的话,我就狠狠地揍他哦。”
这的确不假。
我妻善逸考虑了一下以日暮葵展示出的和她那张温顺的脸截然不同的武力值,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估计也是自己躲在她身后的份——于是他摆了摆手和她道别:“回去了要用Line什么的联系我啊!”
日暮葵点头,想起了在大正时候他躲在他的师父身后看她远去的表情,于是这次,日暮葵是站在原地等他一步几回头地走远了才离开的。
餐厅离日暮神社有一段距离,日暮葵慢悠悠地步行回去;长期训练和前段时间猎鬼的经验让她即使在一个相对放松的环境里也会放几分注意力警惕周围的动静——当自己背后某处传来可疑脚步声,而她转头后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时,日暮葵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被跟踪了。
但她一路上沿着马路前行,偶尔会拐进街道,但也不是偏僻无人的地方,在这种地方一路跟着她实属没必要;日暮葵心下好奇,存了点猫捉老鼠的心思绕了些路,故意向昏暗的小巷角落走去。
身后的人果然上钩,脚步加急了几分,跟着日暮葵绕进巷角——
但还没等日暮葵走到合适的深度转身把人瓮中捉鳖,这位可疑人士就三两步追上了日暮葵的脚步,直直地向她的手腕探去。
日暮葵想要挣脱,但在回身看到可疑人士十分可疑的粉红头发后硬生生制止住了自己的暴力举动——她的卡壳让狛治顺利抓住了她的手腕,将日暮葵往自己方向一带。
男生有些埋怨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你这家伙!知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往偏僻的地方走!要不是我刚好看见,你什么时候被怪物捉走了也不知道!”
“……”日暮葵被梗住,她没好气地心想要不是你这个随随便便跟踪女生的可疑人物在,她也不会刻意往这种方向走嘛——不过她并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毕竟这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手段说出来肯定又会被这家伙批评一通。
她轻松地挣脱开狛治的手,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狛治被日暮葵问地一愣,粉色的短发在远处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偏橘的色彩。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狛治还是叹了口气,摸摸了自己的粉毛,坦诚道:“我不是看到你和个男的出餐厅,结果那人还没送你回去才跟上来的嘛——”
说着,他又很自觉地以放松的姿态将手搭上了日暮葵的肩膀,吊儿郎当地带着她往明亮的街区外走,他拉长了声音劝诫日暮葵道:“这种男生不可行——看着就不可靠,我一拳能打一串的那种。”
“选男朋友可不是选保镖。”日暮葵没好气地杠他,“你别倚着我!重死了!”
狛治假装没听到她后半段的话,继续在她耳边灌输道:“那也得有起码的男子气概,像个男人!这种小萝卜头,还有那种病怏怏的,都——不可以!”
“……知道啦!”日暮葵弯腰逃出他的禁锢,顺便送他一个白眼,“那我就找一个像你这样抽烟喝酒烫头的好男孩呗。”
狛治沉默了一瞬,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慢腾腾地跟在日暮葵身后:“我这样的也不行。我理想中的妹夫至少也得是文质彬彬那一款的,成绩好,对你也好的那种——我眼光可是很毒辣的,以后有情况交给我把关,我保证帮你把那男的祖上三代的优缺点都给你□□。”
“谢谢你了!”日暮葵不带任何谢意的呛声。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日暮神社的台阶下。
“你最近没惹什么坏事吧?”日暮葵还在逼问他,“我妈都邀请你好几次来我们家吃饭了——你的夜晚活动未免也太多了些,那个什么独色帮……”
眼看日暮葵还有继续唠叨下去的意思,狛治无奈地举手投降:“好啦好啦,告诉你!我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段时间都在老老实实地打工,打工!”
“你?打工?”日暮葵不敢置信。
“缺钱了就打工呗。应聘的时候把纹身遮一遮就好了。”狛治显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他挠了挠头,将视线转向神社台阶两边白底黑字的御神旗后又转回来看着日暮葵。
他突然用一个小的多的声音问道:“我能提早先预约暑假的烟火大会吗?”
“什么?”日暮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烟火大会?那不是八月的事情吗?你现在预约?预约什么?”
狛治被日暮葵一连串的疑问气得倒抽了口气,他的单脚脚尖在石板的地面上摩擦了几下,然后破罐破摔地超级大声地和她说:“预约你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烟火大会!”
他淡蓝色的眼睛里流转着街灯星星一点的暖光,落向日暮葵,又很快擦着她的脸而过。
日暮葵被他难得的害羞反应逗笑了,她促狭地用胳膊肘抵了抵狛治的腰间:“提早两个月来约我,看来真正需要找个靠谱女朋友的人是你嘛。”
“……”狛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烦躁地把头发揉乱,然后用指尖指向日暮葵的鼻子,“反正我肯定比那什么萝卜头,黑伞男都早约你,你不许放我鸽子!”
“知道啦。”日暮葵懒洋洋地回他,“喜欢看烟花的少男心我会帮你珍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