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感谢配合,竹取君。”
森川浩介放下已经停止工作的录音笔,将签好字的数份文件放回了公文包中。
病床已经被重新放平,竹取无尘没有再看向对方,只是闭着眼,头陷进枕头里,分不清是睡着还是清醒着。
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善,男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结局已定的人,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转身走出了病房。
184
【汇报文件】
认罪程序:嫌疑人已于今日16时43分,在全程录音录像及医疗监护下,自愿签署全部认罪文件,其供述脉络清晰,与既定叙事完全吻合,承认所有行为系个人贪//腐与报复杀人,并明确排除了组织及其他同僚的涉案可能。
状态情况:嫌疑人情绪与生理表征出现预期内的崩溃,已呈现深度精神耗竭与躯体虚脱状态。为保障后续流程安全,已按预案为其注射镇静剂,并完成病房转移,目前生命体征平稳,自主意识与行动能力几近于无。
嫌疑人目前身心极度脆弱,存在因衰竭导致非预期生命终止的潜在风险。建议医疗团队后续以『维持基本生命体征』为首要目标。
鉴于主要目标已达成,且嫌疑人现状高度可控,建议在下一阶段,适时、逐步下调公开的医疗监护等级,为后续司法或行政程序的推进创造自然条件。
185
【监察室】
“签个字就行了,桐生警部补。”
对面坐着的调查官面无表情地把那份文件推在桐生晴面前。
警官的视线下意识落下,当看到那份文件的签名栏时,整个人猛地僵在了座椅上。
认罪书。
耳鸣像一根极细的针,一下子穿透耳膜,整个世界倏然只剩下了寂静和血液流淌的声音。
『嫌疑人竹取无尘(系原警视厅公安部公安警察)已对自身长期参与非法药品交易、滥用职权、为掩盖罪行蓄意谋杀高桥辉等全部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这都……这都是什么东西……
药品交易?滥用职权?蓄意谋杀?供认不讳?
每一个字眼都在她眼前扭曲着,扎进脑海里直让她想干呕。
是谁跑去拿出来的THK的解药,是谁解密的THK文件信息,是谁为了救高桥辉差点废了一条手臂?
又到底是谁在非法交易、谁在滥用职权、谁在蓄意谋杀?
供认不讳???
荒谬感再次浮现在身体里,目光机械性地往下移。
『经查,你(桐生晴警部补)在担任其联络人期间,未发现其违法犯罪活动,系因嫌疑人刻意隐瞒、伪造情报所致……』
刻意隐瞒?委婉情报?
那天竹取无尘捂着伤口,在车上对她说过的话骤然在脑海中闪回过。
——『是我需要你在外面帮我递消息。』
——『帮我一下。』
帮什么?
帮他把他的所有社会关系全部断掉,好让他一个人跑去认罪吗?
她怎么就真的天真地以为那是对组织的警惕,以为是他暴露了,所以要防止内鬼顺着他查出来诸伏景光,需要她去处理那些消息呢。
他就是想把她摘出去———或者说,想把和他有关的所有人都给摘出去。
甚至连这种东西都主动签下来了。
被骗了。
他早就知道了,知道回来面对的是什么,知道他们会拿出什么样的剧本。所以他用最后的气力,把她推到了『被蒙蔽的受害者』这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什么帮他———那分明是在给她说让她不要帮他。
恐慌的念头在脑海中加剧。
怎么办?
抗议?那就是让竹取无尘白白签下了这个东西,更是直接切断了所有最后一点翻盘的机会。报告上级?面前的东西就是上级的意思。
四周都是浓重的黑———再也没有路给她走。
那难道就看着竹取无尘真的就这样自己把自己送进监狱里吗??
谁去……救救他。
警视厅?警察厅?不,这股压力就是从这里面一层一层滋生的,甚至根本就找不到凶手,除非高桥家势力彻底倒台,否则根本就没有一点机会。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更不行。
他们两个本身就处于灰色地带,他们的档案里同样存在着不少无法言说的『必要的罪行』,想要给他们两个罗织罪名,就和给竹取无尘罗织罪名一样简单———现在贸然去让他们两个把竹取无尘救出来,就是在把他们两个往流沙里推。
他救了好多人。
这个事情在此刻直讽刺得让人心绞痛。
他所救的,从来不是具体的、可以回望并对他报以感激的个体。
那些遏制住了多少阴谋的解药,那些被抓出来的交易方,那些已然破解出的、已经在着手准备捣毁的实验基地,那些在危险降临前就已经被他通知转移走的受害者家属。
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他做的?
他甚至不需要被知道。
但是最起码不应该是这样。
这个名字、这个样貌————竟然是以这种身份被知晓的。
赤裸裸的侮辱。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甚至连她———她桐生晴———都只能在这里坐着,给这份莫名其妙的罪行背书。
为什么…没有人能救他啊。
这句诘问没有人能回答———除非……
——『我是需要你帮我在外面递消息。』
她还尚且知道一点真相,虽然不知道竹取无尘到底查出来高桥辉做了什么『生意』,但是她得把这件事情递出去。
还有最后一点机会,机会就在她的面前。
“我知道了。”
桐生晴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不甘和绝望尽数埋下,眼中只剩下了一片平静。
她拿起笔,不再有丝毫颤抖,在指定位置,平稳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搁笔,推回文件。
“后续的交接,我会配合。”她补充道,语气中只有平淡。
她现在只用扮演一个听话的、出现了工作失误的前联络人。
然后出去,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可以用来翻盘的机会。
186
【车内】
“怎么突然对那个警察先生感兴趣了?”
贝尔摩德摘下墨镜,饶有兴趣地斜睨着车座椅旁边的金发青年。
“我和他有过任务合作,Vermouth。”波本同样着看向一边的女人,嘴角勾起一弧度,“那个人可同时见过我们两个的脸。”
“而且宾加还把他放跑了,不是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那天还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他有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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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什么而已。”
“啊啦,”贝尔摩德手肘轻靠在车窗,微微撑着头,“如果你是担心他泄露什么……那你大可以放心。”
女人的指尖轻轻点着方向盘。
波本脸上那层惯有的、带着试探笑意的面具几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
他侧过头,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略微放慢,每个字都清晰:“噢?为什么这么说?”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似乎是在讨论什么有趣的趣闻,语气却依旧冰凉:
“因为那位……正义的警察先生,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他现在……自身难保。”
女人刻意顿了一下,又带着慵懒的笑意接着道:“带着希望回去,结果发现自己踏入的,是比组织还不讲规矩的绞肉机。”
“是不是很讽刺,Bourbon。”
波本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但是笑意并未达眼底,反而让那双灰紫色的瞳孔更加幽深。
“是吗?”他带着玩味反问,手指却在对面看不见的阴影中极轻地蜷缩了一下,“听起来是我们已经处理好那个人了?”
“不是我们,”她依旧斜睨着波本,“而是———”
女人故意拖长了语调,像在揭露一个荒诞的戏剧终幕,语气里尽是冰凉的嘲弄。
“而是他们自己。”
“一位刚刚回归、本该被鲜花和慰问包围的卧底先生,在踏回警视厅大门的那一刻,等待他的不是庆功宴,而是组织犯罪对策部的手铐。涉嫌的罪名是严重职务犯罪和蓄意谋杀。”
贝尔摩德看着对方,笑意渐深。
“这个故事…是不是足够精彩?”
降谷零脸上那副属于波本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精准地维持在刚才的位置。
但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双灰紫色的瞳孔里骤然沉了下去。
竹取无尘被批捕了?
因为…他…成功…回去了?
这是试探?还是计划?还是最简单的事实?
他需要立马去查。
187
【深夜 监护病房】
监护病房的灯光是恒久的苍白。
竹取无尘依旧被单手铐在一侧,镇静剂拖着人陷入昏沉而不可抗的睡眠中,微弱的呼吸起伏带着左手上的手铐偶尔与床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意识在伤口的疼痛里粘稠。
“咔哒。”
厚重的防爆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模糊的人影缓缓进入。
来人的脚步声被刻意放轻,一步一步走向了病床。
身侧所有的检测仪器早已经全部被断联开。
那人停在了床边,身影挡住了灯光,阴影笼罩着病床上的人,一只带着无菌手套的手,悬停在了视野上方———如果竹取无尘能看见的话。
那手中握着一只已经排尽空气的注射器。针筒内的液体无色透明,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着些许的光亮。
用作保护针尖的保护壳被取下,发出极轻的“咔哒”声。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全然陷进了被药物强制给予的一片混沌之中。
那微颤的针尖已经离他极近。
死亡是再一次如此具体而寂静的触手可及。
直到针尖刺破颈侧的皮肤,药液被平稳地推入血管。
推尽。
———『知道得太多,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