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九十一章 ……
大殿上, 天子高坐龙椅之上,看着底下人,似笑非笑……
着急吧?心慌吧?
这就对了!
看着底下大臣一个个搔头捉急的模样, 天子心里真是太爽了!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往常大家都拿这话教育天子, 现在风水轮流转,大臣也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回其威力!
民心的力量, 朝臣们头一回知道的这么透彻、清晰, 这其中还有国丈和国舅的大半功劳。
毕竟, 声名赫赫、权势滔天的两家估摸着谁也没想到自己会倒在一场天雷的流言中!
所以, “天雷长眼劈人”这个人形大杀器是绝对不能留。
“臣启奏:请陛下派人去民间澄清流言,清明民心, 以保我朝朝政安稳太平!”
“臣附议——”
“臣附议——”
……
眼看着朝臣个个都想把悬在自个头上的利剑清理掉,天子微微一笑:
“澄清?为什么要澄清?难道天雷它劈过好人?”
朝臣们抓了把脑袋:“这……”
流言、虚言要澄清,不是流言, 好似……是用不上“澄清”二字。
天子脸上又冒出个十分欠揍的笑容:
“再说, 朕昨日做梦, 梦见祖宗, 说这天雷是他寻来辅佐朕, 帮朕惩治小人, 还我大盛一片政治清明、百姓赞颂的盛世的。”
呃呃呃……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从彼此脸上看到震撼:
皇上这脸皮真是绝了!
这么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真的好吗??
天子一脸得意:
有这等上好的利器,他不牢牢把它握在手里,难道还能由着它跑了?
他又不傻!
要是时迁在大殿上,天子可能还会微微红一下脸,但是时迁这官职不是不够嘛, 于是天子毫不羞愧地就把天雷的出处安到自己头上了!
但是,针对这种妨碍自己“发家致富”甚至可能攸关自己身家性命的大杀器,朝臣们也毫不相让、据理力争,说天雷这事也许就是巧合。
毕竟,本朝至今天雷劈人的事情也没发生几起。
数量太少,不具备代表性!
便是天子的梦,同样只能做参考,作猜测的依据,而不能当成铁证!
大臣们全都不肯退让,最后奋力一搏,仗着人多势众,哗啦啦跪了一地: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
搞“人多势众”这套,确实好用,天子要是想做一个明君,肯定要听称职的谏言。
天子: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一人退一步……
朕证明不了“天雷长眼”的真实性,毕竟劈人这种事哪怕是老天爷也不会随便动手,如此一来,数量必然稀少,也就是你们说的样本数量太少,不具备参考性。
真实性不可考,但是若它不是事实,是妄言,那么假以时日肯定能证明。
等你们证实它确实是假的,是妄言,那么朕必定如各位爱卿的心意,派人去民间澄清。
这样可好???
众大臣:好……好个屁!
皇上摆明在行拖字诀。
证明?怎么证明?就如皇上所说,劈人这种事多少年才有一例,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要它劈错人,时间更久。
退一万步,人无完人,人身上总会有点毛病,总会做错事,劈错人的标准又是什么?
这一桩桩的到时如何去掰扯?
朝臣们连着在朝上跟天子扯了三日,谁也没再从天子身上讨来便宜,天子咬死了就这个条件不松口。
你再仗着人多势众跪一片地闹,他就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拿祖宗、先皇说事,毕竟祖宗托梦,你敢不遵重先帝?先先帝?先先先帝?
我团结本朝历代先皇一起,谁的人更多?谁的势更重?
不言而喻。
天子摆明耍无赖,朝臣就是拿他没办法,只得认了下来,日日盼着那遥不可及的天雷能赏脸光顾哪个好人家里一回。
好早日把他们头顶的大杀器摘去。
倒也不怪他们这么想,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现在,在这一波天雷的冲击下,朝臣们只能暂时收敛己身,谁也不想做那个以身试道的“道友”。
***
不单单是朝臣,民间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之事都少了很多,以京城为甚,哄抬物价、气压百姓的无良商家都少了。
时母这几日打算搬家,挨个去跟她处的那些老姐妹闲话告别,就见那些小姐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说是近来不少商家搞活动,米粮成衣日用品啥的全都降价。
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一降价她们生活就好过很多,可不高兴嘛!
时母听得也高兴,跟老姐妹们吹吹牛,歌颂歌颂老天爷和天子之后,回来又把话给儿子、儿媳学了一通。
时迁跟锦欢听了都很高兴。
堪堪高兴没多久,就听时母跟着说道:
“如此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合该造个孩子出来。”
“知道你们疼阿九,疼她就给她早点儿生个弟弟,将来好给她撑腰,你两可都得给我加把劲儿!”
时迁&锦欢:“……”
***
催生这种事儿,急是急不来的。
锦欢按部就班生活,白天跟婆婆一起带小阿九,晚上时迁回来,跟时迁学一个时辰的字,夜里再努力个把钟头造人。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腰力且好着呢,时迁每日把锦欢滋润得跟朵娇花似的,明媚鲜妍。
小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家里气氛轻松愉悦,时迁公务上也顺畅很多。
许是因为之前糟了尚书大人一顿骂和敲打,叫人生了同情或是拉近了距离,反正时迁的人缘相比一开始倒是好了很多。
冷板凳还是照坐,但是偶尔忙的时候也会有人叫他帮忙,入了秋后,人要请他帮忙,顺带也会指点他一二。
总之,户部的那点儿事情他是渐渐上手了。
*
不但是户部,皇宫里,时迁也一样混得开。
天子感念时迁在扳倒国丈和国舅这事儿上的功劳,想升他官,但无奈时迁资历太浅。
于是,隔上五六日天子便宣他进宫说话,以示恩宠。
可怜状元和榜眼如今还在翰林院,偏生还不如时迁这个鸿胪发展的好,如今倒霉还是他们倒霉,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李朝历代翰林都是极好的去处,偏今朝惹了天子眼,被发配冷落,连带着状元跟榜眼都不受待见。
状元和榜眼心里能福气?
被个家世学问等等处处不如自己的人比了下去,状元跟榜眼心里简直气死,日日在心里给时迁扎小人、盼着时迁在御前失仪出错,被皇上苛责。
可惜,时迁并不叫他们如意。
许是出生的原因,时迁哪怕受再多恩宠,从不骄傲,不张扬,在天子跟户部的同事跟前都一如既往。
时间一长,时迁非但没出错失宠,反而越发受天子喜爱。
且天子尤其爱跟时迁唠嗑,谁叫天子寂寞又碎嘴,而时迁偏偏嘴紧又知分寸呢!
***
这不,因着近日朝臣总上书说“圣上无子,无继承人,恐朝廷不稳!”
这叫天子很有吐槽欲望,时迁刚进宫坐下,茶都没抿一口,天子就开启了群嘲技能:
“切,当朕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的就是看不惯朕,又干不掉朕,于是想让朕给他们生个好拿捏的儿子罢了。”
时迁:“……”
皇上给臣子生儿子……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怪呢?
“这其中数闵大将军蹦跶的最欢,当谁不知道他就是为她妹闵贵人上蹿下跳一样。”
“还有那韩老头,朕既没纳他家闺女,也没纳他妹,生不生子跟他有一文钱关系?要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
天子一张嘴巴拉巴拉,将朝中催生厉害的给吐槽了个遍。
跟天子相处久了,时迁渐渐发现皇上脾气还是挺好的,可能是忽然天子多了生出来的后遗症,反正如今他跟天子相处状态自然很多。
一问一答的,不再跟当初一般战战兢兢的,反倒是有些像普通朋友聊天一般说话。
天子说起朝臣催生,时迁在这方便跟天子非常有共鸣,说家里爹娘也催他再要个儿子。
“虽然微臣爹娘也疼微臣的闺女,但是还是想要个孙子好继承血脉家业,这是他们心里的寄托。陛下你要把催您生孩子的那群朝臣想象成爹娘为您家业继承着想,心里是不是就好过多了。”
天子心说有些道理,但是眉头还是忍不住微皱:
“那史书上可是有记载过一个境遇特别悲催的皇帝,也是被大臣逼着生孩子,最后为了生皇子……他油尽灯枯。”
时迁:“……”
时迁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半晌他来了一句:
“皇上,您是怕……担心……您……不行……吗?”
时迁他心中疑虑是不是皇上身体生了什么毛病?不然皇上怎么会说出来这话?
天子好半天叫时迁这话雷住,没回过神。
时迁心中疑虑更深,生怕天子是讳疾忌医,误了看诊的时机,又张嘴要劝。
天子这才反应过来,立时便跳脚,跟身上被点了火似的大声喊道:
“谁不行啊啊~啊?”
“有本事,咱两比比谁大?”
时迁:“……”
时迁道:“行就行吧,行是好事,圣上不必如此激动!”
天子:“什么叫行就行吧?”
“本来就行好嘛!”
时迁一脸无奈,好似在说: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却不知他这副敷衍的态度更加刺激了天子,直言要跟时迁比赛。
比什么呢?
这不是两人都正在被催生嘛,就比谁先.生出儿子?
天子一脸自信对时迁放狠话:
“爱卿竟然怀疑朕的能力?”
“朕一定叫你好好瞧瞧,朕到底能不能行!”
时迁:“……”
天子信誓旦旦跟时迁立下赌约,后二日,时迁再被天子宣召时候,也不说话,只不住抬眼看向天子,神情:……怪怪的!
92. 第九十二章 ……
时迁那神情, 怪的很,天子很难不注意到。
好半晌,时迁仍不说话, 天子却叫时迁看得头皮发麻,幽幽出声:
“时爱卿?”
“臣下在!”
“有事?”
时迁抿嘴, 控制了一下心中的欣喜和自得,这才道:
“陛下果然金口玉言。”
天子:“???”
时迁以手抵唇, 轻咳两声, 道:
“昨日下官下值回去, 刚巧, 臣的夫人被诊出有了身孕,臣怕是要领先陛下一步了。”
天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是这个赌约是他自己提的, 天子都要怀疑是时迁下套子给他钻的了。
哪有昨天才立下赌约,今儿就诊出有身孕的?
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过,天子肯定不会轻易认输, 嘴硬道:
“爱卿这话言之过早, 便是早早怀上了, 谁知道你这胎会不会……再生个闺女?”
时迁怨念脸:“陛下~”
虽然明知道时迁爹娘想抱孙子, 咒人家生闺女不厚道, 可是天子一想到头回打赌就要输给时迁、心里头便过不去, 只好缺德一回。
“不是朕说晦气话,毕竟你就一个媳妇, 生男生女五五开,指不定又是个毛丫头!”
时迁:“……”
天子再说话时,脸上隐隐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朕就不一样了——”
“朕可是有三宫六院的人,朕卖力些,多耕几块田, 到时总有一片田里能出个男娃,可比你只守着一块田保险多了。”
时迁:“…………”
***
等时迁从皇宫回来,便跟锦欢提起宫里这事。
他本意是想跟锦欢分享一下在皇宫的日常,让媳妇知道天子还是很平易近人、好说话的。
所以,平日他要进宫,不用太紧张。
谁知媳妇抓错重点,险些将自己坑进去。
只见锦欢蜷了蜷手指,目光淡淡:
“陛下坐拥后宫,享齐人之福,美丽的、大方的、温柔的、骄矜的、体贴的、明艳的……各色美人……”
“你就不羡慕?不想纳几个美人回来~过过瘾?”
时迁:“……”
他一拍脑袋:哎呦喂,他把这茬给忘了,男人跟男人之间口花花几句是常事,跟媳妇……还是不能太老实。
时迁求生欲爆棚,情话信手拈来:
“我才不羡慕,陛下纵使佳丽三千,在我心中也不及我媳妇一人。”
锦欢但笑不语。
时迁啄了下她眉心:
“真的,纵使陛下有整个后宫,可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喜欢陛下,跟陛下心贴心的呢?”
“——没有。要有这样的,她在后宫也活不下来。跟妃嫔的所有的亲密中都藏着利益纠葛,所以我不羡慕陛下。”
后宫历来如此,锦欢听了也有些怅然。
时迁顺势拢她在怀里:
“老天爷是公平的,大概我前生所苦,所以才等来媳妇你这一颗蜜糖,护佑我,让我的人生从此变甜、发亮,我有还有什么好羡慕的?”
时迁求生欲挺强,情话说的极为动听。
锦欢环着他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语气软糯:
“不知怎的,最近总不由自主想发脾气,相公你见谅些。”
时迁眼睛随着锦欢转悠,锦欢软了下来,时迁长吁一口气,说他前头问过大夫,女人怀上孩子情绪的确容易起伏不定,不怪她。
她是为他生儿育女,要怪也是怪他。
说着话呢,时迁放低身子,脸颊凑过去:“咬一下?出口气?”
锦欢真就抬头,好似咬苹果般,扑上去啃了一大口。
糊了时迁一脸的口水。
糟蹋了时迁一张俊脸后,锦欢高兴了,趴时迁怀里,把玩着他头发,随口问道:
“那我怀阿九那会儿,怎的没怎么生气,情绪大变?”
时迁:“……”
感情那会儿动不动嘤嘤哭的讨债媳妇人都忘了,就他印象深刻?
当然,这会儿小媳妇正娇嫩,需要悉心呵护,时迁就不翻后账了,反而费心替她想理由:
“那不是咱闺女乖巧听话,舍不得你受罪嘛,这回这么闹你,指不定就是个皮小子。”
“要真是小子,我跟圣上的赌约可就赢定了,媳妇你得是大功臣,到时战利品归你……”
从天子那赢得的战利品,这诱惑很大,锦欢很快就被时迁思路带跑偏了,一场家庭纠纷就此消弭于无形……
***
不过,想赢天子的确不大容易。
虽然天子后宫没有夸张到七十二妃,但是三四十总是有了。
平时,天子对女色不大上心,所以至今天子膝下只有两个小公主。
但是,因跟时迁这回打赌,天子想赢,终于对他的后宫上了心,加倍宠幸美人,勤奋耕耘,狂撒雨露。
不单如此,他还给妃嫔们画了块大饼,说是谁能诞下子嗣,便给她抬位份。
就不信他后宫这么多快地,在生儿子上,还能输了他时迁?
这旨意一下,后宫里跟过年似的,噼里啪啦热闹了起来。
要知道,当今天子在对待女人身上,着实是个小气鬼。
*
至今,宫里除了皇后,也就两妃子,余下一大片皆是美人、才人这等子不入流的位份。
难得天子大方一回,妃嫔还不趁机牟足了劲儿努力一回?
尤其皇后娘家才刚被贬,哪怕天子并没有要废后的意思,架不住皇后自己心虚、势颓,在后宫里立不起来,后宫佳丽还不逮住机会指望翻身?
一时后宫花样百出,使劲浑身解数压榨天子。
最难消受美人恩。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
前头还洋洋得意于自家地广的天子,经了月余,险些没哭出声来!
地广但奈何人稀啊!
天子只得把宠幸妃嫔当民间种地一般辛勤: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为了这赌约,他真是委屈大发了!
***
天子这边辛勤耕耘,盼着后来居上。
而锦欢在金桂飘香的中秋把出有身孕后,一家人高兴之余,搬家计划也暂时搁置下来。
因永乡县素来有孕妇不宜搬家的忌讳,哪怕搬来京城,时母也牢牢记着,生怕她大孙子或二孙女有什么不妥当。
一家子仍旧还住在租赁的院子里。
原本时母还担心说好的要退房搬家,现在不搬了,房主会趁机涨价。
结果,等她跟人商谈时,房主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您家这是要添个大孙子,大喜事,这房子您家照旧住着,价钱也跟之前一样。”
因着时迁成了官老爷,故而哪怕秦大人家臭名昭著离了京城,人房主也没涨价。
叫官老爷住过,往后他的房子定然升值,何必为了暂时那点蝇头小利凭白得罪人去?
要不说商人会算账呢!
时母想得很明白,这就是身份地位拔高带来的变化,要搁从前时迁没当官那会,哪有这等好事?
但叫她更高兴的还在后头。
九月初,时迁给他娘和媳妇请封的诰命下来了。
两人荣获天子钦赐的六品安人。
原本按照官家女眷获赠诰命的程序是没这么快的。
现在就能下来,全因时迁在扳倒了国舅和国丈两方势力上面的功劳,原本天子是想给他升官的,但是现在时迁才刚入职几个月,资历还不够。
天子准备再叫他熬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哪怕显眼,但是到底不出格。
现在的话,就先给个恩裳,知道时迁孝顺,疼媳妇,便如了他心意,颁旨赐封诰命,外加给了一份赏赐。
**
宫人带着天子的赏赐还有六品安人的诰命服饰去了时迁家中。
时母跟周围的街坊邻居处的都好,大家见她家来人也都跟着瞧热闹。
传旨的太监、端着赏赐物品的宫女,还有左右围过来的邻居,一大帮子人扎堆一处,那叫一个热闹。
时母领着儿媳跪着,听那传旨太监读那圣旨,用了很多词语卖力夸她和儿媳,总之就是她和儿媳哪哪都好,配得上安人这个诰命。
因着时迁没跟婆媳两通过风,是故,这个惊喜,真是十分惊喜!
锦欢还好,仙女她都做过,不过是个诰命,高兴归高兴,但还稳得住。
但是时母可就绷不住了,当场喜极而泣。
以前,看她三儿从秀才考到举人、进士、当上六品官,时母替儿子高兴,但总归不如实实在在的诰命加深来的震撼。
往后,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六品的安人,这种母凭子贵带来的身份上的转变、跳跃比什么都叫她开心。
从前,因供着时迁读书所遭受的那些质疑、委屈这一刻真真正正的成了过眼云烟。
时母接过圣旨,小心地护在怀里,语气哽咽:
“这都是我三儿带来的,我没白供他。”
周围的邻居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平日常跟时母打交道,如今见人家婆媳两个摇身一变,都成了诰命,那叫一个羡慕。
也都上前道喜,偶有一两句酸话,搁在平时,时母哪怕不骂人也得刺回去。
今儿她高兴,便不在意,家里的瓜子瓜子花生十分舍得拿出来给这些道喜的一人抓一把。
婆婆爱风光,难得有这等子叫她炫耀、开心的时刻,锦欢十分有眼色的往后撤,将主场让给婆婆。
直到了晚上,把人送走,将家里打扫干净,时母还是咧着笑脸。
“老头子,我觉得咱住这边挺好的,邻居多好、多热情啊!”
时父跟她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能不晓得她的想法?
不就是因着如今周围就她身份高,不管是乡下还是这边,她鸡头做惯了,若是去了繁华处,品级又低,还不得憋着呢!
时父笑她眼皮浅,时母也不反对,她就是不爱憋着过日子。
再说,看那些大家夫人、老太太规矩礼仪板板正正,还有说话藏三分露三分的,她就浑身不自在。
这儿挺好。
行吧,爱住就住着呗!
时母风光又高兴,暗暗可惜,老家还不知道,不然……她给通知一下,一起高兴高兴?
93. 093 ……
时母一脸跃跃欲试地跟时父商量:
“老头子, 你看咱们是不是给老家去封信,也说说咱们在京里的生活,好叫他们放心?”
时父:“……”
跟这人多少年的夫妻了, 时父哪里还不了解她?
让人放心是假,想在老家炫耀一番才是真吧!
时母也不否认。
“我儿子出息又孝顺, 我炫耀一番不应当?有能耐她们也炫耀啊,要没能耐就洗好耳朵听我说道——
看她们一个个脸上露出羡慕又嫉妒的表情, 我心里比吃了蜂蜜还要愉悦。”
时父:“……”
他家老婆子光是在这儿随口说说, 信都还没写、还没送呢, 就高兴得要飞起来, 时父能忍心拒绝?
而且他们一家来京城也有几个月了,对于乡下的两个儿子以及叔伯兄弟, 时父也是十分惦念的。
按道理说去封信也是应该。
时父袖手,迟疑地道:
“不然……写一封信过去说说?”
时母兴奋地点着头,时父话音一落, 她就急不可耐地去时迁书房, 把墨给儿子磨上。
这样她儿子回家立马就能动笔。
一点儿不耽搁时间, 完美!
这个心急的劲儿, 哎呦, 可叫人怎么说呢!
锦欢找过来时候, 看见婆婆那犹如“捣蒜”一般的磨墨手法,认真而卖力。
“咚~咚咚, 咚~咚咚~”
锦欢:“……”
锦欢眨了眨眼睛,然后面无异色地从婆婆手里接过墨条。
“娘,我正好闲着没事,这墨就交给我来磨吧,爹带着阿九去灶屋烧水了, 阿九调皮爱作乱,娘你去给爹帮把手吧?”
时母压根没发现媳妇是故意支开她的,还推辞呢,说老头子烧个水而已,哪里就用人帮忙了?
倒是媳妇你这边,怀了身子的人爱打盹儿,你不如去床上眯会儿?
锦欢:“……”婆婆太体贴了有时也难为人。
可书房的活,像是磨墨,它多有讲究,婆婆这捣蒜一般的手法……真心不合适啊!
而且,往砚台里倒的清水明显多了,磨出的墨汁色泽也不好。
哪怕瞧出不好,锦欢还是笑,一点儿没说婆婆做的不对不好,只推说她馋嘴了,想吃婆婆炒的豆芽。
这才将婆婆给支走。
怀着身子的儿媳嘴馋,时母非常能理解,然后兴冲冲就奔去杂物房洗豆子发豆芽去了。
锦欢摇摇头,手上按着时迁教过她的法子,细细地磨出墨汁。
为了相公的好墨不被糟蹋,她容易嘛她!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惊心动魄,更多还是细水漫流,家常过日子。
磕磕绊绊、做错事都是难免,但不能逮着错误就大声呵斥争吵,这样小事也变大了。
适当的看破不说破,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长辈也是要面子的嘛!
***
将豆子泡好,时迁还没回来。
眼看已经差不多到时迁下值时间,时母没忍住,牵着阿九便去院子外头迎他。
望眼欲穿。
好容易盼到人回来,时迁他东西还未及放下,就被他娘抓去书房,信纸都给他铺好,然后递了根毛笔过来:
“诺,笔给你,给老家写信,说说咱们在京里的情况。”
似是担心时迁说不到点子上,她赶紧又补了句:
“我说,你写。”
时迁:“……”
行吧,您请好嘞!
时母嘴巴一通扒拉,十分认真地将来京后的跌宕起伏描绘了一遍,包括时迁的官职、遇到的不靠谱的事,媳妇又有身孕了,当然重点还是……她跟媳妇已经是诰命夫人了。
品级比老家的县令还有高一级。
就问棒不棒?
余下的时光全看老太太一人手舞足蹈地发挥了。
只偶尔话太糙时,时迁会略微修饰一二,毕竟老家人都不识字,以防到时他兄嫂请人念信时太过尴尬。
既然要写信回老家,那肯定锦欢娘家那边也要交代一下。
只是,轮到锦欢时候,她对爹娘有一万种的担心想诉说,又想尽可能打消爹娘对她的忧虑。
话到嘴边,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迁握了握她的手。
锦欢冷静了一会儿,这才提笔,将她想说的话亲自诉诸笔下。
旁边时父时母都惊呆了!
两人是都知道儿媳一直有跟儿子读学习念书识字的,但是……这才多久,都能写信了??
?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老两口是不认识字,看不出媳妇写的好坏,但是看媳妇那拿笔姿态……跟老三是一模一样的。
下笔时候,手也稳。
面不改色的。
等媳妇写完,时迁接过信来看了一眼,就直接塞进了信封。
这就是没问题的意思了。
时母笑得又佩服又自豪。
果然,不愧是她家媳妇,就是比一般人能耐!!!
看时迁要将信封了,时母感觉补了一句:
“三儿你再给信里添一句解释一下,告诉她们这信是你媳妇自个儿写的,不是你代笔的。”
时迁:“……”
他想说不用补这句,画蛇添足,人只要眼睛不瘸,哪个能将这……这矮胖不匀的字认成他的笔记?
眼瞎啊?
只是,等时迁望了望媳妇被他娘夸的亮晶晶的眼睛,他就老实闭嘴了。
许是有人真……眼瞎呢?
***
信件写好之后,就在时母的催促下寄去了老家。
跟着信件一起的还有几个包裹,装了京城的一些特产。
还有封诰命时天子赏下的料子锦欢也匀了两匹给她娘。
时母心说就这个给亲家,最有面子了,她自己也匀了一匹给闺女,再多她就舍不得了。
至于两个儿媳那边,那是想都不想,寄点吃的喝的就不错了。
东西跟信件寄走之后两天,时母整天寻思,猜老家人收到信后是个什么反应?
晚上躺床上跟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的,自己不睡还搅和老头子一起陪她唠。
把个时父给烦的,眼睛还眯着呢,嘴里哼哼:
“老家离咱们这儿多远你不知道啊,谁知道啥时候能到?”
也是。
时母一个翻身,闭上眼就将事情丢到脑后,还早着呢,该干啥干啥去吧。
时母这边放下了,旁人更没心思惦念了。
时迁在户部当差,冷板凳终于热乎了,还不抓紧时间学习?
下值回来也有事,督促媳妇……练字!
之前他眼睁睁看媳妇写完亲笔信,他就意识到:
有些事儿……真的真的……不能再拖了!
平时媳妇学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练习,写的哪怕不端正,但是针对新学写字的人来说,也还行。
但是,当媳妇用他教过的字写信,将信堆一起时候,那效果……对时迁这样受过科考检验的人来说,那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练字,走起!
时迁当晚就将他当初用过的字帖从箱子里全给翻了出来,送了锦欢。
锦欢给他原地表演了个翻白眼。
时迁:“……”
哪怕媳妇翻白眼,时迁也顶住了,亲自看着锦欢哈哈拿起笔临摹。
媳妇要宠……字……也要练。
没的商量!
***
家里头,小夫妻打个嘴拌也是常事,日日仍旧蜜里调油地过。
工作上,时迁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前头好几个月他不是在坐冷板凳,就是跟着前辈屁.股后头打下手,帮忙。
总归忙也有限。
等进了十月,户部主事负责的那堆事情他终于混熟,刚好年景已过大半,顺势忙了起来。
平日时迁大多数负责管理土地相关的事务,要是有出差,他也会领着底下人去办理或者是别人领头,他跟着协助办理。
跟着十一月他又去了一趟京畿巡查,花了十来天的功夫,回来后人都瘦了一圈。
所幸,他经手的账册那都是十分细致,细致到对应的人口流通、土地税,以及是否有发生天灾人祸。
如此下来,他手底下的活那是又细致又精准,一点儿出入没有。
天子看过户部报过来奏折,他自己也翻了几回,心里十分满意。
这才几个月?
眼看着本届状元、榜眼、探花还老实猫在翰林院里混日子的时候,时迁在户部揽的这一摊子事已经做的有模有样!
真不愧是他挑中的人!
天子摸着下巴,模样贱兮兮的。
不过,时迁人再优秀,也丝毫不影响天子对两人立下的赌约(谁先生儿子)抱有必胜的信心……还有决心。
毕竟,天子他也是人,还是男人。
男人的尊严不能丢!
何况,他可是拥有三宫六院的男人,对比时迁这个老婆奴,耙耳朵,只耕一块田的人……稳住,他肯定能赢。
三宫六院必胜!
于是,等晚膳时候,敬事房的小太监端来膳牌,跪在天子面前让他挑拣,天子那是非常之用心。
他眼睛盯着大银盘里面的绿头牌,一边伸手挑拣,看牌子上的刻字,一边在脑子中回忆名字所对应的人……的身材。
这个……瓜子脸,小细腰……不要。
这个……桃花眼,瘦竹竿……不要。
这个……大脑门,丰.乳.肥.臀……妥了!
小太监:???
陛下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
可不是嘛!
陛下的心思也太难猜了些。
从前陛下不留连后宫,不热衷于房事,她们着急,逮着机会就往宫外的娘家送信,让好好劝劝陛下,为子嗣计,多去后宫转转。
现在呢,陛下肯进后宫了,还对房事十分热衷。
夜夜要召美人陪不说,十晚上起码要八天是要宠幸美人的。
但是,宫里的女人还是急!
甚至,比早前更着急。
只因陛下这选的人……它……
以往得陛下恩宠的都是非常经典的美人,柳叶眉、杨柳腰、容颜魅惑、身段妖娆。
或是妩媚动人,或是性感热辣,或是天女下凡,或是超然脱俗。
再不济也是性子讨喜,天真烂漫,温婉可人。
现在呢?
家世高低不一,容貌美丑不一,只有一点儿相通……屁.股丰满……这可叫人怎么办?
难道要叫她们努力去长屁.股?
一时之间,宫外各个大臣家里不约而同地收到宫里女儿的来信,说是近来皇上他喜欢臀部丰满的女人,叫家里想法子搜集一下非臀的古方或是偏方也行。
不然,她们在宫里就要旱死了!
众大臣:“…………”
大.胸细腰的美人她是不好看还是不好摸?
从来只听说丰胸瘦腰以邀宠的……丰臀……闻所未闻,真是好大一朵奇葩!
陛下这审美……绝了……
底下大臣嚼舌根子归嚼舌根子,非议几句之后还是十分上心地给女儿四处寻摸丰臀方子。
毕竟,如今陛下还没有皇长子,女儿要是得宠,生下皇子……皇长子……几辈子的富贵许就有了!
有那机灵的,还做两手准备。
一边给女儿找方子;另一边,也做好找不到方子或是女儿用方子没用后应对的法子,私底下悄悄寻找屁股丰满的女人,预先给养在府里。
就等下次宫里女儿传信来说她还是没宠之后,家里就把人给送进宫里,献给皇上。
宫外很多大臣派人找秘方,找那丰满美人,动静闹得很大,风都吹到了时迁耳朵里。
旁人许是都以为天子是嗜好特立独行,只时迁依着他对陛下的了解,心中猜到了始末。
想到天子为了一个赌约,不计美丑地宠幸美人,这么牺牲他自己,时迁不由哈哈笑出声来。
他不厚道地瞧天子笑话的时候,也有人刚好在惦记他一家。
***
原来,是先前她娘口述他代笔的那封信终于送到了老家。
时迁他作为他们村里几十年礼唯一的当官的,他的信引来了很多人瞧热闹。
时宗跟时勇被地里叫回来时候,他两家门口已经被……包圆了。
见他两到门口,人家还问两人咋才回来……墨迹死个人,他们都等他两老半天了。
两兄弟:“……”
94. 第九十四章 ……
兄弟写信回来, 人家比他们这个当事人还热情,这叫人怎么说理去?
时宗是老大哥,他领着时勇拨开人群, 走到最里头送信的旁边。
人家确定兄弟两都到了,这才将信取出。
一边的妯娌两没顾上信, 先将三房寄回来的包裹拆了,看看那边送了啥东西。
结果, 翻半天把包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一钱银子, 赵氏那脸色就不好看了。
孙氏脸上的失望也很明显。
她两这样, 旁边时母的几个堂妯娌就看不过眼了, 说得亏她们两婆婆不在,不然就凭她们两这眼里没人、只知道要东西的媳妇……叫她们婆婆知道了, 只怕当场就能将东西提走。
还给个屁啊!
女眷这边正叫嚷着呢,那边信也念上了。
时宗跟时勇兄弟两还在小声嘀咕,上次人老三在信里还是刚考中进士, 也不知现在他当上官了没有?
这个可以说是所有人最想知道了, 免得出去出去吹嘘说他兄弟/堂兄弟/一起光屁股蛋长大的兄弟/其他各路亲戚在外头当了大官, 却连个官职名都说不出来。
那多尴尬。
人都竖耳朵仔细听着, 便听送信的刚念了几句就提到了这个, 说是朝廷给的任命下来了——户部主事。
底下哄的一下就七嘴八舌问开了。
“户部主事是个什么官?”
“这官职管什么的?能断案嘛?”
“比咱们的县令怎么样?”
……
送信的也就是普通的商队上的人, 哪里晓得这户部主事具体管啥的,被问的一脑门子虚汗。
好在, 他眼神好使,偷着往下瞥了几眼,发现下面有写一点简单介绍,他长吁一口气。
“咳咳咳”他装模作样咳嗽几声把人稳住,这才继续给大家科普, 说这户部主事主要就是跟钱打交道。
朝廷收上去的各种税收不都要人管嘛,而有收钱必然还要有出钱的地方,户部就是总管这些的地方,时迁也是在这里头干活。
那既然跟钱打交道,那肯定跟断案没什么关系啦。
至于跟县令比?
县令当然比不上咱们的时大人啦,人家这户部主事可是六品。
“啧啧啧,六品官啊,那是厉害!”
有人砸吧着嘴叹呼。
他们本县的县里也才是七品官,这等于说时迁他比县令还大!
虽说官职不能这么比,哪怕是六品官,遇上本地的事情那肯定还是要听县令的,县令跟在户部任职那性质也不一样。
但是,跟乡里人掰扯那么开他们也弄不名白,单纯按品级来比确实没毛病,成吧,念信的给点了点头。
本来对时迁这官职没什么概念的众人一下子就惊叹起来。
乖乖,时迁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上回在家里这边时候,他还只是个举人老爷,如今人家已经是六品的大官了。
老时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啊!
时宗那眼里的光晶亮晶亮的。
站在这儿的时迁本家那头全都扬的高高的,十分骄傲的模样。
时勇站在他哥旁边,他哥眼睛带光,他学不来,就跟着咧着嘴笑。
然而,大嫂赵氏却黑着脸、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都当官了,还是管钱的官,都不舍得给家里兄嫂寄来一钱一厘?”
赵氏这么诘问,孙氏心里十分赞同,面上只作个委委屈屈不说话的样子。
“我呸,人家凭什么要给你们当兄嫂的寄钱啊?你给人家立下了什么功劳,人家要孝敬你?”
一个本家嫂子忍不住就呸了两人。
“就是,向来只听说过当儿子的孝敬父母,还没听说过做兄弟要孝敬兄嫂的。”
“再说人家时迁管的是公家的钱,想让人给你们怎么寄?贪赃枉法?查出来你是能顶罪还是能去坐牢啊?”
赵氏嘴唇翕动,想小声哔哔一句,却被旁边婶子气势给压倒过去。
“何况,就凭当初人时迁病的躺床上动不了,你们妯娌两却怕小叔子花钱闹分家这事,人家哪怕不认你们都是应该的,还委屈个什么劲儿?”
当初时迁病的那么重,谁不晓得?
兄嫂两家却在这当口分家,骂骂咧咧的,不许给他花钱请医问药,这跟害命都没两样了。
村里都当他这回可能要熬不过去了,结果人家命好捱过去了,这种情况,也就当兄弟的心胸宽广,又念着兄弟从前的情分,这才没结仇罢了。
这种情况下,还敢四六不分,得寸进尺地要东要西?
因着张口骂人的都是本家的婶子长辈,赵氏忍着不服,没跟着对骂。
孙氏红着脸、缩着脖子往后退。
念信的见没人吵嚷了,这才又接着往下。
听说时迁他媳妇又怀上了,大家倒是没多大感觉。
女人嘛,谁不会怀?
也就是跟着道一句喜罢了。
等听到说时母跟锦欢成六品的诰命夫人,哇,大家那反应可比方才听到时迁当上六品大官还要大。
“咕噜咕噜”的跟滚沸的水似的。
简直不敢相信,时迁那个炮仗性子大嗓门的娘还有他那个小媳妇就这么容易地当上诰命夫人了?
就是人家戏文里唱的一杯清茶能喝个把钟头,一个花园子还是能赏个把钟头,每天闲的就吃茶看花混日子的那种?
对比她们这些还在乡下地里刨食的女人,农忙时候那是直接能当男人使,农闲时候也得上下伺候一大家子。光伺候人还不算,还得精心伺候牲口。
人家那日子现在是掉进福窝窝里去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话委实不假!
往后时家三房要再回来,那人家身上都是香味,她们身上却是猪粪味。
这老天也忒不公平了!
这下,连刚才挺身而出的时母那些堂妯娌们心里都泛酸了。
怎么人家就这么命好呢?
想想时迁她娘从前也没比她们高强在哪里啊,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喂猪养鸡样样来。
认真讲起来,人家就是生养了一个好儿子。
好儿子啊……好儿子啊……这些女人抬头望望自家这边不成器的儿子。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好气哦!
*
羡慕时母的其实还是偏少,更多的还是羡慕锦欢。
时母好歹是乡下苦日子熬过来的,现在顶多算是苦尽甘来,锦欢呢,人家年纪轻轻就成了诰命夫人。
成了她们仰望的存在。
再想想她这一路,打小在娘家时候就十分得宠,宠的没边了,家里头连地都不舍不得使她扫一下。
每天只要负责漂亮、高兴就行。
嫁到婆家,人都想着亲爹娘宠她,婆家总不能再惯着她了吧?
结果人陪嫁多,腰杆子硬,婆家这边还真就供着。
这也就罢了。
然后呢,乡下婆娘还没当几天,一朝夫荣妻贵,成了她们羡慕的诰命夫人。
人家这命才真真是老天爷亲闺女,一点儿罪没受,好日子专门朝奔着她去的!
***
眼看着信念完了,后头都是分派东西。
赵氏和孙氏两人虽然嫌弃东西少,但是拿的时候那是一点儿不客气。
多是一些吃的,像是点心,蜜饯,干果之类。
时母寄回来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好叫两家平分,只有天子赏的一匹缎子是单单给她闺女时夏的,这个在信上时母还特地给写了。
好些媳妇大娘听说了之后,眼睛都变得十分热切,有几人伸手就要摸上一把稀罕稀罕。
孙氏想也没想嗖的一下就将那匹宫缎抱在怀里,不叫人碰。
笑话,这种好东西再叫人给摸脏了咋整?
人家媳妇大娘摸了个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也能理解,东西珍贵嘛!
但是里头有一个特别爱脸面、爱计较的,见孙氏这样觉得失了面子,她脸子就挂了下来,语气咄咄:
“时勇家的,咋的,咱没那命用这个,连摸一把过过瘾都不成?”
孙氏面色悻悻:
“瞧婶子说的,这要是咱自己的东西,您想咋摸就咋摸,我肯定不带多说一句废话的——
可这不是婆婆特地交代给我家小姑子的东西嘛,别给她弄坏了,回来再怨我们当嫂子的!”
赵氏难得聪明了一回,跟着帮腔弟媳妇。
旁边人也跟着劝了几句。
人家搭理都不搭理,冷哼一声走了。
孙氏撇了撇嘴,小声骂了句老虔婆,就将人丢在了脑后。
***
跟着热闹瞧完了,人也散了。
时宗跟时勇兄弟两被几个堂伯叫去祖坟烧纸,把好消息告知先人。
余下赵氏跟孙氏将京城寄来的东西分开。
两人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盯的死紧死紧,生怕不小心叫另一家占了便宜。
只是最后那匹宫缎,妯娌两人谁也舍不得送去给小姑子。
那可是皇上的赏赐,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更何况那料子本身质量也好,颜色亮堂,摸起来溜光水滑的。
要能有这么一件料子做的衣裳,那回娘家该多有面子啊!
便是能再裁一块回去给娘家侄女,那侄女的婚嫁都要好很多,嫂子还不得将她们供着?
妯娌两个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贪心,一合计,干脆就一分为二给裁了。
小姑子那都是出嫁的人了,凭什么还想占娘家的便宜?
反正只要她们不说,小姑子在隔壁村里也不晓得这事。
这么一想,赵氏跟孙氏索性一二做二不休,裁了一人一半直接给分走了。
兄弟两烧纸回来,问起那缎子,都说已经给妹妹送去了。
孙氏心眼多些,想到她小姑子在家里时候性子就霸道,万一要是从同村人嘴里听到有她的东西,过来闹咋整?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她就直接裁了一小块回娘家去了。
***
事实证明,孙氏她未雨绸缪得很及时。
时夏第二天中午就从村里人口中知晓她娘给她的料子。
就是那天想摸一摸缎子去叫孙氏撅了面子的大娘,人家第二天中午特地跑到邻村走亲戚,“顺带”从时夏婆家门口绕了一圈,说时夏她娘大老远给她送了好东西。
宫里皇上赏出来的缎子。
时夏听了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连带她婆婆都对时夏态度好了很多,当天都没喊她干活。
可是,在家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兄嫂把那宫缎送来,时夏心态就有点崩了。
大嫂跟二嫂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不会将她东西昧下去了吧?
不能吧?
应该……不能……吧?
心急的不独时夏一个。
时夏她婆婆也心心念念盼着见见人家皇帝赏的宫缎呢,等了三天她心痒的厉害,就拐弯抹角地打听,问她那两对兄嫂怎么回事?
怎么还没送过来呢?
时夏打起精神,笑着应付说他三哥寄过来信件,族里还有亲戚肯定都要上门问的,家里兄嫂这几天估计忙着呢吧!
时夏她婆婆“哦”了一声,没再说了。
到了第四天下半晌,还是没人过来。
时夏彻底捱不住了。
饭都没吃,她换了身新衣裳,想了想又装了几个果子放篮子里提着,跟着她对婆婆打了声招呼,说是娘家村里有人来说她哥嫂叫她回去拿东西。
跟着人就往娘家去了……
95. 第九十五章 ……
时夏突然回娘家, 打了大嫂子赵氏一个措手不及。
“小姑子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找你大哥有什么事吗?你看你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你大哥不知道你要过来,已经下地去了。”
大嫂脸上没个笑意, 嘴巴吧嗒吧嗒个不停。
时夏将篮子里的几个果子递给大嫂,说她就是听说她爹娘写信、寄东西回来, 来看看的。
赵氏心里一咯噔:
小姑子在隔壁村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哪个大嘴巴特地跟她说公婆寄东西回来的?小姑子应该……不知道婆婆给她的……绸缎……吧?
“大嫂,爹娘给拿什么回来了, 京城的东西那肯定都好, 叫我也开开眼呗?”
赵氏讪笑, 说没什么, 就寄了点吃食,几包糕点, 待会走时,我给小姑子你拿一包。
赵氏心虚,就想分一包糕点给时夏好安心。
也是搪塞她。
时夏心眼子多少啊?
一听大嫂这话音就知道, 她大嫂子是真想将她娘给她的东西私吞了吧……二嫂子既然也没说, 那肯定就是两家一起将她东西昧下了。
想明白关节以后, 时夏也不绕弯子了, 直接就张口问大嫂要:
“大嫂你不用瞒我, 我知道娘给我寄了缎子, 东西呢,你拿给我吧, 也省了我大哥再大老远跑一趟送去我们村?”
大嫂还想挣扎,死活不肯承认:
“什么缎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姑子你这态度对长嫂那可不对,等你大哥回来我可得好好说说!”
时夏冷哼一声,将谁谁谁去她们村里说的什么全给交代了出来。
“我婆婆也听着了,现在正等着我将东西拿回家呢, 嫂子你要还不承认,咱们就去找人对峙,要是我误会你了,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跟你道歉,要是没误会你……那你就是贪墨小姑子的东西,叫人知道了,不仅你没脸,就是我哥还有孩子的脸面也都叫你丢光了。”
小姑子要找人对峙?
大嫂她不敢。
前几天念信的可是一大堆人在,出去找人对峙,那一准露馅。
时夏将话说的这般清楚,连威胁也上了,大嫂知道她瞒不下去了,由不得她不承认。
大嫂索性将话摊开:
“婆婆她是说要把那宫缎给小姑子你,那又怎样?这东西既然寄到我们家,婆婆又不在,那自然是由我们当儿媳的分配,小姑子你一个出了门的闺女,凭什么占娘家的便宜?”
这话摆明就是占着嫂子的身份耍赖。
时夏跟她讲道理,大嫂死活不听,就认她自己的道理,小姑子就是不能占娘家的便宜,婆婆不在,那匹绸缎就得由她们当嫂子的分配。
不单这样,她还朝二房孙氏的屋子喊:
“二弟妹,小姑子来了,你躲屋里干啥?”
孙氏原本躲在屋里装睡,想避一避小姑子叫大嫂去得罪人的,现在被赵氏叫喊,也只得出来,当好人拉架调和,但是对于东西的归属权,那肯定一样帮着大嫂的话说。
谁叫东西已经被她们瓜分了呢!
眼看两个嫂子蛇鼠一窝,昧下她东西不肯还,时夏气坏了。
要只是一包点心,几封红糖什么的,时夏少不得就忍下了,可这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皇上赏的东西,那多珍贵?
时夏坚决不能让。
两个嫂子又也不肯将东西退给她。
***
时夏多泼辣啊,直接自己上嫂子屋里去翻去了。
大嫂扯着她胳膊不叫她动,时夏一把甩开,打开衣柜,将衣服往地上扔,一点一点往下扒拉,果然在衣柜的最底下找到了。
只有裁开的半匹。
果然是被两个嫂子瓜分了,时夏眼眶都红了。
她抱着那半匹绸缎就跑,一下子溜去了她二嫂那屋,同样一通翻腾。
先前看时夏翻腾大嫂那边孙氏还悠哉地看笑话,现在轮到自己身上,看着屋子里跟进了贼似的,孙氏脸上渐渐涌起怒气来。
她一把抓住时夏胳膊,手上用力掐着。
时夏不顾被掐被捏的痛,疯了一般在屋里扫荡。
衣柜里,被子底下,碗橱上面,吊篮里……最后在枕头罩子里面找到了比大嫂那边还有小的缎子。
时夏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被她二嫂给用了,心疼地跟什么似的。
孙氏要夺,时夏嗖地一下躲开,抱着两块缎子撒腿就往外跑,头发都叫两个嫂子给薅掉几撮。
等两个嫂子追到大门外,就见时夏指着她脸上的伤口叫大家伙评理呢!
乡下地方就是这样,有一点儿动静,左邻右舍的都能听见,赶着上来瞧热闹。
时夏抱着两块绸缎,在大家跟前诉苦,说嫂子多坏,昧下她娘给她的东西,她亲自上门来要,嫂子非但不给还打她……
人家看赵氏跟孙氏两个眼神就不对了,一个个的仿佛跟正义使者似的,逮着两人开始一通数落。
这个说当人嫂子要有嫂子的样,出门的姑子那就是客,可不兴这么欺负人的。
那个说抢人东西可不对,眼皮子不能太浅,丢你家爹娘的脸。
……
把个赵氏跟孙氏给臊的,恶狠狠地瞪着小姑子,又不敢出声。
将两嫂子面皮全给揭了开来往地下踩,时夏在人群中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可回了婆家,刚进屋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后悔了,当初没在娘家跟她三嫂子处好关系,婚后她可算是知道婆媳关系了,那大概真是前世的仇家,有空没空就想搅合她日子。
偏她爹娘跟三哥去京城了,留下的娘家哥嫂屁用不顶,她多少还是受了委屈的。
要这样她还没这么难受,叫她心里过不去的是,她三嫂给她娘家那边据说分了两匹宫缎。
可她作为她娘的亲闺女,却只有一匹。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在她娘的心里肯定是没三嫂重了。
时夏心酸不已。
却也明白,人心都是相处出来的。
到底她出嫁了,不能经常陪在她娘身边,而她嫂子却在跟前照顾着,只怕她嫂子如今在她娘跟前比她讨喜多了,往后情分比她这个闺女肯定要越来越好的。
要是当初她能跟三嫂好好相处,哪怕两家相隔距离再远,那肯定还有情分牵系,她自己就不说了,她的孩子以后肯定能沾他舅舅的光。
而不是现在这样,心里空落落的,除了她娘给她点东西,余外只言片语都无。
时夏哭得眼睛都有些肿了,就没出去。
外头她婆婆可还等着见一见、摸一摸皇上赏的缎子呢,见儿媳妇一直不出来,她干脆直接进门去,问时夏娘家那边怎么样?
亲家可是有什么交代?
时夏她婆婆一边问,眼睛一边在屋里四处瞥,找东西呢!
时夏擦了擦眼睛,对婆婆来意心知肚明,赶紧将缎子拿出来给婆婆看看,又说她娘很关心她,她两个兄嫂家里都没有,独她有。
极力表现她爹娘对她的重视。
时夏婆婆听了就很满意,频频点头。
儿媳妇爹娘重视好啊,她爹娘跟有出息的三房在一起住,她爹娘越重视她,她们家这门亲戚才越牢靠,将来她孙子也能借个助力。
时夏见婆婆摸着缎子不松手,忍着心疼,还是将从二嫂屋里搜出来的那一小半的缎子给了婆婆。
如今跟娘家大嫂二嫂那边算是彻底闹掰了,往后更是一点儿指靠都没有了,虽然道理上是大嫂跟二嫂理亏,她大哥跟二哥回来知道了肯定要数落嫂子几句。
可是男人嘛,她嫁人之后总算是了解了,只要女人哭上几句,说说家里的艰难,说也是为家里着想,他两哥哥肯定就顺着□□往下爬,事情就揭过去不提了。
所以,她现在可不能再得罪婆婆。
得说,一物降一物,当初任性骄纵的小姑娘嫁了人之后也终于学会了妥协,学会了讨好,学会了家务,学会了曾经她爹娘教她怎么也教不会的道理……
这就是生活。
***
当时家这边为了一匹宫缎闹得好大一通笑话时候,锦欢娘家那边气氛要温馨的多。
盖因收到亲闺女的信,听到了女儿一达通的贴心慰问,魏三跟米氏心情那叫一个美。
还有魏旭也是,他姐夫给他从京城寄了不少书过来,说要是学得好,等明年就写信推荐他去县学读书。
魏旭一时豪情万丈。
再有,知道闺女又有身孕,亲娘米氏可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了。
虽然她跟她男人不在乎闺女有没有儿子,但是架不住时下就是谁家都要儿子传宗接代,女人得生了儿子在婆家才算站稳脚跟。
余下女婿升官……哦,也还行。
等晓得闺女成了诰命夫人,魏三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哎呦呦,我闺女就是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魏三夫妻两个在这边吹上了女儿。
锦欢她弟魏旭瞧着父母这样吹嘘他姐有些看不过眼,好歹说了句实诚话,说她姐能当上诰命夫人那是他姐夫给力。
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都是人家姐夫考的,厉害也是姐夫厉害。
他姐能当上诰命夫人算起来那就是命好。
功劳大半是姐夫的,不兴这么欺负人家啊!
魏三白了儿子一眼,说他闺女命好那就是顶顶厉害的啊!
命好,旺家,又旺夫!
要不时迁只怕坟头都长草了呢!
魏旭:“…………”
*
自家欢喜完了,魏三就拿着信去村口那棵大榕树下找人吹嘘起来:
“我闺女现在都会写诗作画了……谁吹牛了,你看……这不就是我闺女亲手给咱写的心……想看诗和画啊……这可不行,我闺女如今是官家官太太,她的字画可不能留落外头……珍贵着呢……”
“那是,我闺女顶顶厉害,如今都是诰命夫人了……六品的……比县太爷还要高呢!”
“你们都要生儿子,还总说我偏袒闺女没用,现在咱们比比看,你们那儿子可有我闺女出息?”
“我闺女能给我挣面子,你们儿子除了会跟你们争房子、争田地,跟她媳妇一条心气你们以外,还有什么好的?”
……
魏三这嘚瑟的欠揍模样,可把一周人都给呕死了。
米氏那边也裁了一块宫缎去娘家显摆去了。
说起来,米氏真的是享了一辈子的福,从前是她亲爹娘给她操心,哥嫂在家都得让着她,后来又有魏三。
这辈子,说起操的心,也就是盼着她闺女能生个儿子这事了。
要知道当初米氏自己都没在乎过有没有儿子,没想到在闺女身上揪心了许久,还不知道啥时候她闺女能叫她放心。
锦欢她姥姥乐得拍手笑,说这是报应。
“当初我在你这讨债闺女身上担心了多少,偏你不当回事,还嫌弃我烦,现在可算是知道个中滋味了吧——
该!”
米氏:“……”
她娘如今动不动就挖苦她……果然,她再不是她娘的贴心小棉袄了。
锦欢外婆翻了个白眼,说棉袄上了年纪,不缓和了,咋贴心?
米氏当胸中了一箭。
总的来说,不算被她娘怼的话,这趟回娘家还是十分美好的体验。
两个嫂子对她十分殷勤周到。
谁叫她嫂子也有闺女,且还没许人家呢,这缎子一出手,那顶大用了!
就看在这份上,哪怕曾经锦欢两个舅妈对米氏这个懒散的小姑子有再多意见,现在也没了。
锦欢会想给她娘送宫缎,用意也就在这儿了:
她娘在娘家那可真是享了很多福,她舅妈哪怕心里有些不满,那也是人之常情,大面上两个舅妈做的那真是没的挑。
锦欢投桃报李,正对了两个舅妈的心意,一时间各人欢喜。
只除了魏家老宅那边,可是现在谁又在乎呢?
*
老家收到信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彼时,京城里逞强好胜的天子在经历了天天大鱼大肉,宠幸臀.部丰满的美人,苦巴巴委屈了自己几个月后,他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他后宫里的一个美人终于,有,身孕,了。
大喜啊……真是天大的喜事!
不枉费他辛辛苦苦努力、卖力了那么久。
他真是……太难了!
要不是碍于帝王威严,天子他恨不能……哭出声来。
后宫美人把出身孕的第一时间,天子就把时迁给宣进宫了。
“时爱卿啊,今儿朕后宫里的一个美人被太医诊出怀有身孕了……哦!”
天子摸着下巴,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时迁:“……”所以,陛下这是特地宣他来炫耀一下的?
时迁眨了眨眼睛。
身为臣子,为君分忧说他的职责所在,既然陛下不太自信,有被鼓励的需要,那他自然该……好好地……为君分忧!
96. 第九十六章 ……
身为臣子, 为君分忧是他的本分,既然陛下不太自信,有被鼓励的需要, 那他自然该……好生为君分忧。
时迁眨了眨眼睛,目中瞬间带上一股钦佩, 而后竖起一根大拇指,诚心地夸赞道:
“陛下~果然厉害!”
“也是, 陛下正值壮年, 年轻力盛, 身强体壮, 后宫娘娘育龙子是必然,是臣大惊小怪了。”
天子:……话说的没毛病, 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天子晃悠了一下脑子,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拂开,又跟时迁提及之前他们那个赌约。
“虽然朕这边晚了几个月, 但是朕一定会后来居上, 你等着吧!”
时迁:“哦!”
时迁跟天子一块混久了, 早没之前那份战战兢兢, 听天子这幼稚的逞强好胜之语, 时迁一脸平静地“哦”一声, 态度十分之……敷衍!
音调平的无一丝起伏。
天子:据说嘲讽的最高境界就是“凭你千言万语,我自岿然不动”, 看时迁这般平静的模样,他感觉……有被被冒犯到。
于是,天子嘴巴也开始毒起来:
“朕觉得爱卿你夫人这胎肯定又是个贴心小棉袄,你先做好准备。”
时迁:“……”
“时爱卿,别挣扎了, 你命里就该生女儿。”
来啊,互相伤害啊!
时迁:“……”
过分了啊,虽然他媳妇生儿子或闺女他都欢喜,但是还是希望这胎是个儿子……这样爹娘安心,媳妇安心,远在老家的岳母岳父也都能安心。
***
时迁今儿从宫里回来的时辰较之往常要……早的多。
锦欢就觉得不大正常,问他今儿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时迁摇头。
要生气也该是他生气才对。
“那怎么……那皇上今儿找你进宫做什么的?”
时迁:“宫里的一个美人有身孕了,陛下找我分享一下好消息。”
锦欢:“???”
美人有身孕第一时间找她相公做什么?
“又不是你的孩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做这事不怕引起你媳妇我误会啊?”
天子若不是天子,只是一般的兄弟朋友,且夫妻两个又没有很多信任的话,这肯定要惹人家里媳妇怀疑是不是男人在外头的私生子,严重点不得干架啊!
锦欢一瞬间对天子那感觉真是……无法言说,这要不是天子,换个人她都想问问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至于天子早前跟时迁那赌约早被锦欢忘到脑后了。
时迁看着媳妇,眼睛眨了又眨,表情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虽说皇上找他炫耀这种行为是不太高明,但是人家也没到媳妇想的那么脑子有毛病的地步吧?
再跟媳妇细致一说,晓得媳妇把先前陛下那赌约给忘了,时迁方恍然大悟。
对哦,媳妇近来记性是不咋好。
怀身子了嘛,也是……记性不好是常理。
时迁就打趣她,说家里他挣的私房钱全上交给她收着了,要不暂时先给他还回来叫他收一段时间,免得媳妇收着收着……将收钱的地儿也给忘脑后了。
锦欢抬头望着时迁,扯了扯嘴角:
“嘛意思,是不是想吐槽我一孕傻三年?我要不是给你生孩子,我能这样?时迁你没良心、负心汉……”
时迁:“……”
我去,我干啥了我就突然没良心了嘛?
时迁无比怀念以前那个乖乖等他回家,在他怀里扮娇弄憨的软小媳妇。
媳妇怀阿九那会儿他多忙啊,忙着准备乡试一个月就能回来两天,白天还要帮爹干活,跟娘说说话,能陪着媳妇的时间也就晚上,他媳妇就趴他怀里说些贴心话,偶尔使使小性子要他哄。
多乖啊!
哪像这个,整一个磨人精!
当然,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得好好哄,谁叫媳妇现在是在为他辛苦呢!
锦欢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时迁便小心地从身后伸出双手揽住媳妇,一只手揽着她腰,一只手握着锦欢的手够到他嘴边,拍打:
“是我嘴巴笨不会说话惹媳妇你生气了,就罚媳妇打‘它’消消气,可好?”
两人脸贴着脸,时迁说话时的热气一下下往锦欢鼻尖、脖子蹭去。
肌肤相贴,呼吸交缠。
锦欢的脸不自觉地升温,布满红霞,偏她不自知,还绷着脸故作无动于衷,时迁心里那叫一个稀罕,恨不得亲上几口。
……然后,他一低头,就亲上去了……
手也不大老实,上下摩挲揉捏,用那水磨功夫撩拨她,都是成亲好几年的男人了,当初那个青涩规矩的少年郎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光阴教出来的这个……忒磨人!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泛起……
锦欢闭着眼睛,呜呜咽咽的……犯……犯规……她还在生气呢!
一番气喘吁吁之后,炸毛的小媳妇又恢复了那个娇娇软软、眼底含情的人儿。
时迁抱她在膝上,用力夸她:
“我媳妇超好!人美心善,给我生儿育女辛苦操劳不说,照顾我跟爹娘闺女既周到又贴心,我有媳妇你在身边就觉得特别特别满足。”
锦欢趴在时迁胸前,感受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红着脸,心中暗暗欢喜。
跟着,她脸贴在自家相公胸膛上,双手圈住他脖子,小声呢喃:
“有相公在身边,我也特别~特别~欢喜啊!”
……
***
孕妇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且因时迁哄的好,伺候的小媳妇舒舒坦坦的,后面几天天天都是暖阳倾城,春风桃李!
锦欢看他时候,眼神总是水润润、亮闪闪的。
时迁心里那个美,看媳妇时候也是温柔小意,在书房里忙完了公务,再看会儿书,余下个把时辰不是给锦欢肚子里的孩子念书,就是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习字。
感受字在笔下的起承转合,笔锋浓淡。
小夫妻两个甜甜蜜蜜的,连亲闺女……都要插不进去了。
阿九如今能跑会跳,家里院子统共就那么点大的地儿,又没有同龄的小孩子跟她一起玩,家里便搁不下她了。
总跟爷爷一起出去溜门子。
她小人精一个,嘴巴又甜,见着谁都亲切地喊人,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
回来还想跟她娘炫耀一下她的能耐,结果,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回来就见总跟她一头的亲爹叛变了……
亲爹跟娘亲好上了,有点儿空就你瞧我,我望你。
从前大家都抢着抱她,现在呢……一个都想不起来她……
爹娘两个一起将她忘到了墙根外。
不对,还有弟弟。
爹、娘跟弟弟三个一起将她忘到了墙根外。
呜呜呜……她太可怜了……
小姑娘有危机感了,这两日爷爷再要出门去溜达,她就不再跟着了。
但是人家也不是用过就丢的主儿,天天还抽空陪她爷,等他爷吃过饭,饭碗一搁,她就迈着小短腿蹭蹭蹭地走到她爷身边,仰着头问:
“走啊?”
这边问那边就答:“对啊,阿九一起啊?”
小姑娘摇摇头,牵住她爷的手,“不去……爷去……阿九送你……”
真把她爷送到大门口。
然后晃悠着她的小肉手跟爷爷再见,还让她爷跟另外几个爷爷告恼,说她有事,暂时不陪他们了,叫他们别太想她。
时父乐得不行,指着她笑“小人精!”。
送走了她爷,阿九就跑去书房待着,跑亲爹腿上坐着,扒拉着时迁衣袖。
不动,也不说话,就安静坐着。
锦欢过来的时候,她眼巴巴望着,有点儿想叫娘抱,但是想到娘怀着弟弟,奶说不能碰娘,她瘪瘪嘴,就还委屈地坐在爹腿上。
一天两天的,时迁还当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也就由着她了。
谁知小姑娘耐性忒好,一连四五天都这样,天天搁书房里闷着,也不跟她爷出去放风了。
时迁就有点儿担心,是不是在外头让人给欺负了……也不对,有孩子她爷看着,不可能啊!
先问,孩子抿着唇还不说。
等当爹的问的急了,不说不行的时候,她耸了耸鼻子,小嘴叭叭地开始控诉爹娘。
“这可是你们叫我说的啊……那你两好好算算……你两多久没陪我了。”
阿九像她娘,小小年纪,心里一心的数,心里头堆了一本小账本,一页一页的记的清楚着呢!
就见她小手扒拉着亲爹嘴巴,将唇瓣往一起拧,语气凶巴巴的:
“你,以前,吃完饭……带我骑大马……牵我去看花……现在呢?你瞅瞅……你多久没哄我了?”
“一天到晚的……就晓得跟娘两个……挤眉毛、眨眼睛、摸手手的……”
锦欢:“……闺女,咱先松松手,放过你爹那嘴唇呗?”
阿九瞄了一眼狼狈的亲爹,发发善心,放过了亲爹的嘴唇,往他头上作怪去了。
时迁抿了抿嘴,说闺女不讲道理:
“……那不是你嫌家里闷,在家里待不住,自己想出去玩的嘛?”
“你人都不在家里,他上哪里去陪她玩哦?”
哼,你两就是眼里没人……有空没空地就知道自己腻歪,都不晓得把我这个宝贝姑娘搁在哪墙角凉快去了?
还是扔墙外了……
说弟弟也讨厌,有弟弟了娘都不抱她,也不叫她抱着娘了。
“娘上次抱我是什么时候……我都不记得了……”
阿九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清澈的眼睛里一片迷茫,好似真的在回想她娘上次抱她的情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前面小丫头小嘴叭叭地使劲儿说,跟小大人似的,锦欢听着还想笑,直到她眨巴着眼睛说最后那一句“想不起来”时,孩子那认真又迷茫的眼神一下子戳中了锦欢的心。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她说想不起来那就是真想不起来了。
97. 第九十七章 ……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她说想不起来那就是真想不起来了。
锦欢仔细想了想, 好像打从她怀上,为了稳妥起见,确实没怎么抱过闺女。
而且, 打从怀上,她婆婆怕阿九人小不知事, 不小心踢着她的肚子,也不她跟相公带阿九一起睡了, 晚上都是婆婆在带着睡。
白天也是。
不怎么叫阿九靠她身边, 总是用些好吃的好玩的将阿九的注意力往别处引。
婆婆也不是说就不疼闺女, 就是单纯小心谨慎, 怕小孩子不知事、没轻没重、不小心推到自己打到自己。
然后,这么算起来的话, 她们娘儿两个也有好几个月没怎么亲近了,阿九不过两岁多,几个月前的事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记得清?
难怪小丫头最近这么缠人。
缠人的小丫头一脸想要娘亲抱抱又不太敢靠近娘亲的表情, 锦欢心疼的呦, 一把搂着闺女在怀里, 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小丫头的背。
安抚闺女。
是她对闺女有所忽略, 叫孩子心里担心了, 这么一想, 锦欢心里头就愧疚上了。
虽然嘴上各种嫌弃闺女,但是不代表她真的不喜欢闺女啊, 相反,闺女是她跟时迁两人的头一个孩子,倾注的心力、感情那肯定是百分百的。
所以,看到闺女这个样子,锦欢眼眶就红了。
时迁听着阿九那句“不记得”也心疼, 将闺女从媳妇怀里抱过来,一把将她架在肩头,原地飞转几圈,又在屋里头绕了个圈,玩闹一阵子。
阿九果然高兴起来,嘴巴也不噘了,整个人兴奋地“哇哇哇”地大喊大叫。
时迁将人哄的高兴了,才有空想别的。
他垂着脑袋,看着闺女明亮清澈的眼眸,心中思索着闺女的变化。
明明之前他忙的时候,也不能常带她,那会儿她还是高兴,还常不常地跟她爷出去溜门子。
有几回,他去外头出差,那会儿他闺女就特别乖,他走时候还拉着他袖子保证,说是会好好听娘亲爷奶的话。
明明之前没这么粘人的。
现在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时迁垂着眼睛,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忽地他心头一动:
阿九先前可是不止控诉了他跟媳妇两个人,好像还有她……“弟弟”,所以,是不是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引起了闺女心里的不安了呢?
时迁跟锦欢两人小声了交流了一下,锦欢心里就信了三分。
这样就很说得通了。
说到底,还是多出来的一个孩子叫她心里起了危机感。
而且,肯定不是孩子一个人的胡思乱想,那必然是大人做的什么事情叫她感受到了不同,才叫她有这个反应。
锦欢想明白后,滋味莫名,还是拐着弯地跟闺女试探起来。
她坐在闺女旁边,先亲了亲她左右两边脸颊,而后问道:
“闺女,那你先回答娘一个问题,谁说娘肚子里的是弟弟的?”
“奶啊,奶说娘肚子里怀了弟弟,不能碰。”
“那你喜不喜欢弟弟啊?”
阿九这回回答地慢了,仔细在脑子里过了好几回,她常跟她爷出门溜,认识的小伙伴里,十个有八个要是有弟弟那都是要抱怨的。
说是有了弟弟后,家里就不疼她了。
不光是听,就是她自己在外头亲眼都见到过几回。
只要跟弟弟有争执,大人总是一溜烟的站到弟弟那头,这个说“弟弟还小,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那个说“弟弟是男娃,男娃就比女娃珍贵,不能跟弟弟抢”。
又或是说“等你出嫁,弟弟是要背你出门子的,等你成了人家的媳妇,还得要靠你弟弟给你撑腰,所以必须对弟弟好,不然你将来就没娘家靠了。”
听人抱怨的多了,弟弟这种生物……阿九她表示有些累觉不爱啊……
本质上说,阿九还是个实诚的小姑娘,她没昧着良心说喜欢,但是想到弟弟是娘亲辛辛苦苦怀的,她又说不出非常讨厌的话来。
所以,她就皱巴着脸不吱声。
这个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阿九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弟弟或者妹妹并不十分欢迎。
*
锦欢跟时迁相互对视一眼,有些头痛。
如果锦欢还没怀上,那么两人肯定要考虑闺女的想法,会先做好闺女的工作,等闺女对弟弟妹妹抱有期待,两人再要孩子。
可是现在锦欢肚子里已经怀上了。
这种情况下,两人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让阿九真心接受这个孩子。
这会儿,夫妻两个还是有些庆幸,发现的早,阿九这会儿只是听得多了,对弟妹的态度有些许介意,再加上夫妻两个有点儿忽略她,她的介意这才表现了出来。
要等她心里对弟妹的成见深了,孩子还没出生,她就先讨厌上了,往后对两个孩子那肯定都不好。
只是,怎么叫她更好地接受这个即将出生的弟弟妹妹,这是个问题。
怎么叫她更能接受这个还未出世的宝宝呢?
这么点儿的孩子,你跟她摆道理,那是怎么都说不通的,只能用孩子气一点的方式去打消她心里的顾虑。
她不是怕爹娘更疼弟弟不疼她嘛?
那就叫孩子觉得她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锦欢就跟阿九说,她只是怀孕了,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想生下他/她,也只是觉得家里只她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些,叫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来陪她的。
阿九坐在她爹腿上,歪着身子听她娘说话,听完了转过头来一脸迷惘地看她爹,眼睛雾蒙蒙的:“是这样吗?”
时迁态度特别诚恳,语气万分确定地回道:“对啊,就是这样。”
“你看家里就你一个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没有能一起玩的小伙伴,特别孤单?”
阿九眨巴眨巴眼睛:“是。”
“对嘛,因为家里只你一个孩子没有人陪着一起玩,所以你老是在家待不住想往外跑,我跟你娘就商量一下再生一个陪你,甭管是弟弟妹妹,只要能陪你一起就行——”
“再一个,等你长大了,爹娘老了,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爹娘也不能放心你啊,所以再生个弟弟或是妹妹,这样你还有个亲人相互帮衬着,我们才能放心你啊。”
阿九听说爹娘生弟妹的初衷还是为了她,她高兴地尖叫起来,“吧唧”“吧唧”地在她娘脸上亲了两口,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亲完之后,她还又跟爹娘反复确认了几遍。
“真的是这样嘛?要是弟弟或者妹妹、不听话……抢我娃娃,弄坏玩具……爹娘你们不会说我是姐姐,叫我让着弟弟?”
锦欢跟时迁两个挨个保证,绝对没这回事。
“要是弟妹不成器,调皮,弄坏你东西,就将她交给你管教,我们阿九是个懂事又能干的好姐姐,肯定能教好弟弟妹妹的对不对?”
“对、对”阿九一拍手掌,嘴里咯咯咯笑着,不知道多高兴。
有些时候,兄弟姐妹之间的事情,甭管爹娘怎么处置,那孩子总还是觉得偏了对方或是哪一个。
所以,这夫妻两这会儿就开始给闺女甩锅了,将孩子交给姐姐,孩子小时候那都是可可爱爱的,交给她管了就不信她能舍得打。
等孩子长到四五六岁猫嫌狗厌的时候了,那会儿他姐就算揍,那也是不怕了。
小丫头压根不知道爹娘这会儿就往她头上套套子,整个人处于正兴奋中,乐得手舞足蹈的。
锦欢跟时迁两个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搞好了!
……
***
经此一着,锦欢跟时迁两人平日里就很注意闺女的心理状态,生怕她又在哪听了闲言碎语或者是看见了什么心里再起波澜。
哪怕时迁白日忙着当值,锦欢怀了身子不方便,两人也不撒开手将孩子全交给爹娘带。
像是白天时迁在忙的时候,锦欢就捧着本《论语》读给阿九听,按着时迁给讲的意思讲给阿九听。
也不管孩子现在能听懂几句,又能记住几句,左右先教着……
等晚上时迁回来,有时候一家三口一块儿在书房里头读书、念书、听书、习字,有那么一两日锦欢偷懒,时迁跟闺女在书房两个人说起悄悄话。
当三个人的小团体中,有两个人说起悄悄话,那么悄悄话的主角差不多就是小团体中余下的那个了。
这父女两自然也不例外,围在一处吐槽她娘/他媳妇。
这个说她娘亲大部分时候温柔……有时候就好凶。
那个说他媳妇嗯还是挺好了……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就是有点儿……懒。
“你娘亲她仗肚行凶,今儿的字帖又没临摹……”
阿九:“……”
*
在闺女面前说这个也是时迁……不得已而为之,谁叫他媳妇写的一手……狗啃的字。
要是不好好练,他真瞧不过眼。
偏媳妇哪哪都好,就是不爱练字,之前有他看着还好,现在因着怀上了,叫她找着借口了,时不时就溜了。
你要勉强人家,人家那理由可充足啦:
什么我现在不是正替你怀孩子呢嘛,腰酸背痛不能久坐,对,今儿就算了吧,有事儿明儿再说。
明儿又有任务啊?这不行啊,那不是你儿子在我肚子里造反呢嘛,再往后推几天吧?
又要写字,你儿子今儿犯懒。
……
最后你要还硬是要勉强她,她嘴巴一扯,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骂道:
时迁你没良心——”
“我还在给你生儿育女呢,你就这么对我合适吗?”
时迁哪里顶得住?
一叠声地认错,我的错我的错,不合适不合适……
时迁着实是没法子了,他是没辙了,这不,就从闺女这边入手了。
媳妇是吃准了自己不忍心拿她怎样,但是,就不信她在闺女面前也好意思犯懒。
时迁就跟闺女商量,说要把娘哄好了叫她好好练字,那过几日就带她出去玩。
这诱惑……很可以,阿九果断接了任务。
然后,阿九带着几分同情与讨好的笑,把亲爹给买的小零食往她娘怀里递,给娘吃。
“娘乖,听话,好好写字,写好字阿九带你出去玩去!”
锦欢:“……”
时母乐得抱着阿九一顿猛亲:“哎哟,奶的乖孙女哎!”
***
进了腊月,离着年就很近了。
一到年底,那甭管是在哪个地方工作,都是忙得要命。
户部那边尤甚。
年底嘛,要清点库房,这些都是各司的主事领衔办理,时迁自是要忙活。
又因前面京畿巡查的时候,时迁做的比较细致,又被老尚书看重,跟着要忙各地收上来的税收汇总。
时迁这边忙的脚不沾地的,那边天子可就幸福多了。
人家忙的要死要活的,他作为天子,只要坐享其成,等人把东西做好汇总交给他看就成。
要么说天子这宝座,历朝历代吸引了那么多人不要命似的前仆后继地往上追呢,地位高不说,只要用人得当,你就可以特别轻松。
眼下天子就是这样,他年前打击了国丈跟国舅两脉,将朝臣的阵营彻底打乱,如今就没什么大威胁了。
眼下只要把朝中各项政务理清,等后面几年慢慢的他的一切想法都可以实施了。
因而,天子此刻还是很轻松的。
放松的方式就是多去后宫转转,因天子奋力耕耘,身体又没毛病,于是临近年关时候,宫里好消息相继传出。
接连几个后宫妃嫔怀上身孕,一时间天子得意非常,前朝后宫的气氛都要喜庆很多。
天子更是暗搓搓地等着赢过跟时迁的赌约。
毕竟,他这边可是有好几个有身子的女人,而时迁那边只有一个,怎么说都是他胜负更大些!
天子等啊等,等到了来年暮春……
98. 第九十八章 ……
天子等啊等, 等到了来年暮春……人家时迁家里的还没生呢,他的后宫就先热闹上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何况,是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的聚集地。
说起来, 也不奇怪,毕竟如今后宫还没有皇长子, 因而怀了身子的那四个都有机会,谁不想自己生的那个才是皇长子?
皇长子啊, 自古以来就有“立嫡立长”这样的说法, 所以将来立储皇长子就占有天生的优势。
这种优势, 不像帝王的爱宠或者拼命挣来的权势, 可能今日有,明日就没了。
皇长子的优势, 那是只要你活着,你就牢牢占据独特的地位,受到的注意跟关爱那比是非同寻常的。
尤其是现今皇后娘家失势, 人又没了斗志, 宫务都懒得管理, 跟天子情分也就一般般, 目前看来嫡子很大可能不会有, 便是有了, 那威胁也不大。
所以,皇长子的分量就更重了。
谁能不动心?
有欲望, 那就有斗争。
不单是有身孕的肖想,那没身孕的,尤其是没身孕还家世好的妃嫔心里更惦记这块大蛋糕。
哪怕她还没怀上,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她出手,把可能占据皇长子位置的人给清理掉, 把位置给她将来的儿子留着。
然后……后宫里的气氛忽然就紧张肃杀起来……
后宫啊……这一座埋葬多少女人青春岁月的城,从来都少不了争斗。
早前后宫因天子一视同仁,对哪个妃嫔都不甚搭理而风平浪静过一段时间。
大家姐姐妹妹的相处,你浇湖来我赏花,你赏花来我扑蝶,倒也和气的紧。
而现在,眼见天子对后宫热衷起来,且对有身子的三个妃嫔明显另眼相待,隔上一段时日就有赏赐下去。
而且才刚诊出身孕来,四个人就各提了一个品级,多惹人羡啊!
惹人羡啊……那就要搞事。
暗地里的算计一个接一个,你来我往的,那叫一个热闹。
皇后作壁上观,不知是心凉了不想折腾了,还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先下场的都是浮躁的、耐不住性子的,这些人闹出几回风波出来,但是都没能给四个有身孕的妃嫔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城府深的、身边有军师给支招的几个还隐藏在幕后,悄悄地在等、等更好的时机,一击即中……
***
后宫里头大家一起搞事,闹了几回,孩子虽然都没问题,但是天子还是生气。
下早朝之后,天子把后宫的妃嫔全都聚集起来,除了皇后,其余的全被他臭骂了一顿。
皇后之后宫之主,哪怕跟皇后没有多少情义,该给的脸天子还是给。
私下“教育”了皇后一顿,对普通妃嫔那就没什么顾忌了,该怎么骂怎么骂,怎么凶怎么骂。
骂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痛快了,天子才拂袖离去。
临了天子拂袖而去之前又告诫她们一回,要有人敢闹事就要狠狠惩罚她们,而且要实施株连,大家一起罚。
宫妃们面上都诚惶诚恐,跪在地上认错,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皇上是在恐吓他们。
要是有一个人搞事,就要连累大家一起罚,谁来伺候皇上呢?
皇上能乐意?
没人把皇上这个威胁放在心上,收手是不可能的,在宫里的女人,想不算计,怎么可能呢?
不宫斗的女人还能算是宫妃?
不过,皇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现在皇上才刚发过一回脾气,那肯定不能再顶风作案。
且再等等……
因而,后宫里就又“暂时”消停下来。
***
天子可不晓得他大发雷霆一回换来的结果只是宫妃们的几日敷衍,反正他教训了她们一回之后就丢开手了。
实在是顾不上理会这些女人家的争斗,他有更大更重要的事要愁呢!
因着今年开春,总共也没下过几场雨,京郊的百姓急的要哭,天子跟着着急上火。
他如今正一门心思地盼着谷雨时节快些到来。
春雨贵如油,此刻农田中的秧苗初插、作物新种,正是急需雨水滋润的时候。
“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这是经验。
眼看一天天的不下雨,天子整个人焦躁起来,朝上日日问,下了朝也找人进宫仔细问地里的情况。
又跟着一群人商议,若是迟迟不降雨,怎么处理妥善,减少地里的损失。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很叫人上火。
时迁算是皇上的心腹,这些事情他全都参与其中,作为从农家出来的孩子,他自然知晓庄稼对百姓的重要。
庄稼塌了,那百姓得将近大半年都得勒着裤腰带过活。
时迁心里也愁,饭桌上吃饭都显得胃口不大好,匆匆用了几口便搁下了碗。
面上带着愁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孩子一般是不浪费粮食的,很多会剩饭下来……时父顺手将儿子的碗端过去,用筷子将时迁碗里的米饭拨到自己碗里。
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没谁舍得浪费粮食,况且是自己亲儿子的,那就更没有嫌弃的道理了。
将碗里的米饭拨完了,时父才将碗放下,碗里的米冒尖了,他拿筷子将米饭往下压了压,嘴上问着:
“……怎么,外头的差事不顺心?还是被上司骂了?”
锦欢咽了咽饭菜,心说肯定不是叫上司骂了才这样,要是差事没做好挨骂他只会将晚上加班加点地努力,弥补不足,不会将愁容带家里来。
果然,时迁就摇头,说不是。
时迁行事会注意拿捏分寸,像是户部里头遇到的事情,他一般回来是不跟家里人提的,但是农事的事,跟家人说说倒是没妨碍。
反正,这也不是秘密。
时迁就说起今年开春以来没什么雨水,导致京郊春耕不利的事情。
“原是为这个,我跟你娘先前还说呢,今年这天看着可不大好,肯定影响庄稼。”
就是这个道理,田地可是农户的希望。
时父跟时母都是乡下出来的,哪里补晓得农户们遇到这种天气的心情。
时母点点头,“对啊,幸好咱家现在在京城这边没田,不然我跟你爹也要愁的睡不着觉了。”
时母这会儿全在庆幸家里还没买田,本来家里攒了些银子准备买的,但是因着京城的良田着实不好买,能简单买到的田都不太好。
本来她还犹豫是不是要买几亩,哪怕是差一点好歹算是资产,还是儿媳劝她说再等等看,这才将买田的计划搁置下来。
老太太拍拍儿媳的手,一脸庆幸,说多亏儿媳劝了那几句,否则她这会儿怕是头都愁大了。
“儿媳你往后心里要有什么想法可要全都说出来,不要怕我不高兴——
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知道我这人不说假话,你有什么想法都只管说,娘只有感谢你的,绝对不会生气。”
锦欢也没想到这么巧,听婆婆这么说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时母却不觉得是巧合,她坚持认为儿媳就是旺家,从儿媳嫁到家里来这么长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桩桩件件都验证了这个事情。
有些人她就是命好,运道好,时母深信不疑。
说着说着话题别扯远了,锦欢见时迁脸上还是愁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问问时迁怎么想的?
时迁说眼下能做的唯有两样,一个是看老天心意,还有一个便是做好引河水灌溉农田的准备。
若是过个几日、十几日仍旧不下雨,那么只能施行灌溉之法了。
锦欢便劝道:“既然这样,再跟皇上他们说起这事时候,相公你就把你的想法跟皇上讲清楚了也就是尽到你的能力心力了,余下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损失减少,相公你也别太难受了——
再一个,你们也别忘了注意安抚百姓情绪,现在这种情况大家肯定都十分焦躁,要是闹出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时迁一拍脑袋,还真给忘了,都在焦虑、想法子,倒是忘了没有具体对措之前防着百姓闹事。
这其实也有点男女思维的差异性在里头。
皇上跟时迁他们大家都忙着大事,忙着考虑解决事情办法,锦欢心细致些,会考虑到人的心情在里头。
***
锦欢这么一说,时迁进宫时候就跟皇上郑重而认真地说了一遍。
虽然时迁是天子的心腹,虽然时迁平日跟天子关系处的挺亲密,但是在处理政务上面,天子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所以,时迁的意见没得到天子多大的重视。
在天子看来,这事又不是发生了旱灾水灾地龙翻身等这样的大灾害,哪里就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时爱卿,朕知道你也在为这事上心,不过也不要太过紧张……”
不单是天子,被皇上召进宫问事的很多官员都对时迁的担心不以为然,甚至还借此打击时迁,说他一个户部的主事,对很多事压根就不了解,做什么插手工部还有其它部门的事情?
这却是因为大家先前商量若是老天迟迟不肯下雨,逼不得已灌溉农田的法子时候,时迁就提出建议工部那边对现有的灌溉工具进行修整、改良。
时迁这话一出,工部那边的人就不满了。
这不是说他们平时懒怠……给他们加重工作量了嘛!
工部不必户部、吏部跟兵部,权利大,分量重,工作也忙,因着不如人家几个部门那么受重视,当然他们自己对自己部门也不是很重视。
所以,他们平时确实很……清闲。
虽然大家都有这样的认识,但是心知肚明可以,明晃晃的当众说出来……那就不行。
几个工部的朝臣就将炮火对准时迁,逮着机会喷他。
还有平时心眼小、嫉妒时迁年纪轻轻在皇上跟前却很有脸面的人也穿插其中浑水摸鱼对着时迁一通数落。
时迁仍旧面不改色,只重复地向天子谏言,陈述他的意见。
“百姓那边的工作,不可不做……”
天子本来对时迁建议是不太重视,但是见到时迁的意见被他拂去之后,大家都跟逮着机会似的上来轮番喷时迁,他心里就不高兴了。
嘛意思?这是觉得人失了圣心就赶着上来踩一脚?
一个个的品行操守呢?什么玩意儿?
要说时迁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非常不可取,令人难以接受的,你们这么群起而攻之也就算了。
但是事实上人没有啊,人家就是说了个可行可不行的建议。
因着这遭,本来不太重视时迁意见的天子反倒认真考虑了起来。
本来嘛,时迁说的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顶多就是多麻烦一道工序,派底下人去普通农户百姓那边说说朝对他们的重视。
叫百姓知晓朝廷这边已经深入了解到他们的困难,正在想法子帮助他们,让他们安心,不闹事。
就是底下人麻烦了一点儿的事情。
反正没什么弊端,天子抬抬手,就应下了。
***
前头天子会考虑时迁的意见,多少还是带了些感情进去,没真正上心。
但是很快他就开始庆幸起来。
因着他吩咐去安抚百姓的人去过之后就报上来说农户那边确实发生了大事。
农户那边因春耕不顺之事心急火燎,掐架斗殴的事情发生了不少,但是这还是小事,更大的影响是京城有人在悄悄囤积米粮,导致米铺的价格越定越高。
因米价上涨,京中底层百姓悄悄的刮起了一股小道消息,说是今年是灾年,粮食肯定要减产,到时候要饿死人的,赶紧多买些米在家备用。
这却不是空穴来风,毕竟,老天迟迟不下雨这是实情,故而更多人听了消息都去抢米。
哪怕那米价较之平常要贵很多,还是很多人削尖脑袋去抢,其中甚至包括很多官员的家眷。
便是时母都动摇过,是不是也去抢些米在家备着?
跟时母常常一处说话的几个老姐妹急匆匆地来找她一起去“抢购”时候,时母连框子都带好了。
不过,等要出门时候,她迟疑了下。
另外几个老太太正着急呢,催她快些,时母就说要跟儿媳妇说一声。
“行吧,那快些啊!”
锦欢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实在笨重,这会儿她在屋里午睡呢,听婆婆说要去抢米,锦欢懵了一瞬。
“媳妇,我觉得抢些回来在家里放着安心,就是那价格贵得很了,你看能不能行?”
锦欢心知这就是她先前担心的事情了。
见婆婆还在等着她回话,锦欢暂时收回了思绪,回婆婆说最好还是不要,不划算。
怕婆婆坚持,锦欢还给婆婆分析了一下,说是看相公每天的状态就知道朝廷很重视这个事情,所以百姓们担心没米吃是不可能的事,朝廷肯定会管。
现在去高价抢米,不划算。
虽然时母很意动,还是她坚信儿媳的运道,所以最终还是没跟着去枪米。
她自己没去抢,还把儿媳的话跟那几个老姐妹复述了一遍,劝她们也最好不要去。
哪怕要去,也别买太好。
一起来的有五个老太太呢,肯信时母的就一个,还有三个是犹犹豫豫,一方面觉得人家家里有个官老爷,见识肯定比他们多,觉得时母的话该听。
另一方面,实在是抢购的人实在太多,人都抢她们不抢,心里难安。
最终那三个还是去抢了,还是没买的太夸张。
还有一个姓王的老太太,平时就爱跟时母比着来,当然是比不过了,这次可叫她逮着机会了。
她觉得时母是个没主见的,儿媳妇随随便便说一句就听人家的话,后头肯定要后悔的。
她就不啦,她娘家那边有个叔叔是开米粮铺子的,别人要排队抢,她有人情在,虽然价格不能优惠,但是好歹不用排队啊,这次算是显本事了。
把家里的钱全部都拿去囤米去了。
人家想的也好,反正米这么贵,到时要是需要用钱,再拿米跟人换就是了,白得人情不算,说不得到时米价更贵,转一遍手她还能赚上一笔。
然而,她高兴还没三天,晴天霹雳,米价掉了。
朝廷发现的早,立马就派人去管理了,限制米粮的价格,又派人在各处街道贴出告示,言及朝廷备用粮充足,此次粮价上涨纯属一些不良商家恶意囤货、散播摇言,抬高粮食价格赚黑心钱。
还有今次的春耕,朝廷也有相应的措施应对,让大家不要恐慌,不要大量囤货,以免造成损失。
朝廷一边发告示告知普通百姓,一边派专人去各处的粮食铺子管理,不许商家恶意抬高价格、暂时限量出售,免得有人再囤货。
这应对措施一出,大部分人安下心来,至于一些早前去抢货抢的厉害的那就是另一番反应了。
反正那个王老太太可是哭惨了。
她儿子也抱怨她,儿媳更气,贱价将米买了之后,换来的钱再不给王老太这个婆婆收着了。
*
像王老太家这样的有不少。
倒是时母其余的几个老姐妹,因为听了时母的话,一个人是完全没有损失,另外三个多少还是减了很多损失。
因而,几个老太太相继过来感谢了时母一番,还给小阿九送了鸡蛋、米糕吃。
时母笑眯眯地跟人说不客气,心里十分得意。
送走了人之后,时母就将老姐妹送来的鸡蛋煮了给儿媳跟孙女加餐,再一次在心里阿弥陀佛了一番,对锦欢这个儿媳妇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她儿媳这命、这运道、真真是好。
人又孝顺。
还旺他儿子,旺这个家。
当初坚持给儿子求娶儿媳妇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
再说天子经过了囤米这一遭,对春耕这个事情更加上心。
眼见着迟迟未有雨水下来,便严令工部在加紧赶制新的灌溉工具。
原本工部还因时迁的建议有意见,现在证明时迁的意见确实是有意义的,再加上天子的皇令,自不敢违,跟着加班赶制。
锦欢心说,等灌溉的农具做出来,那也晚了啊,只能造福以后,今年的肯定是迟了。
想到这儿,她诚心在心里祈祷,京里赶紧降下雨水。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反正先试试吧!
99. 第九十九章 ……
就在工部加班加点地赶制灌溉农具时, 京城里终于飘飘扬扬洒下一场大雨。
接连两天,京郊百姓一片欢乐。
跟着十来天,又飘了两场小雨, 甭管是朝廷还是百姓,可算是都不用愁了。
要说唯有一处有怨念的那就是工部了。
平时多清闲的一个部门啊, 就因春耕缺雨水,于是工部从上到下齐齐加班, 就连工部尚书都不例外。
要说底下的工匠可以进行手工机械制作, 那上司留下加班干嘛呢?
天子微微一笑, 留下两字:陪着。鼓舞士气。
工部尚书:“……”
光这样也就罢了, 结果整个工部忙忙碌碌这么些天,都赶制地差不多了, 突然说不用急了,有雨水了。
工部全体同僚:“……”
本来要是一直不下雨,他们工部这么努力, 皇上少不了要夸奖一下他们。
结果,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你努力了但是是无用功, 追究起来你还浪费材料了, 这叫人上哪说理去?
偏生哪怕心里有怨, 你还不能抱怨出来, 谁叫老天降下的是及时雨呢!
要抱怨出声那叫什么意思,希望百姓春耕不利, 吃不饱饭,过不了好日子?
因而,工部上下全体那叫一个憋屈。
工部的老尚书摆摆手:心力交瘁,累觉不爱……嗯,还是清闲的日子比较适合他们, 前段时间加班辛苦了,这两日还是别忙活了,做做面上功夫……随便去上个班,点个卯,当放假得了。
然而,不行。
时迁一本正经地当着之前那几个不计口水喷他瞎提意见的工部官员的面给皇上又提了个建议:
“臣以为,工部担子重大,除去土木、水利、机械器物制造工程外,农业用具同样需要重视。由此次春耕遇到的困难来讲,我们会如此慌手慌脚,说到底还是在灌溉用具这方面做的不够好——
不单是灌溉用的农具,其它的诸如翻田、耕种、脱谷等农具若是能够持续不断地优化升级,那对农业的发展必然是具有极其大的帮助。”
工部的两个左右侍郎就在时迁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时迁的嘴巴拉巴拉往外秃噜,没一会儿就又个给他们找了活干。
真的是……好气哦!
气急的两个工部侍郎在心里已经将时迁骂开了。
没看出来,这时迁长得相貌堂堂、翩翩公子的模样,实际上心眼居然这么小,不就喷了他几句嘛,谁叫他一个户部的主事插手他们工部的事情的。
他们不就是喷了他几句……十几句嘛,至于这么咬着不放?
才累死累活干了好一阵,就不能让他们好好歇几天吗?
两个左右侍郎望着时迁,眼神都要喷出火来。
时迁微笑,风度翩翩,然嘴巴继续“哒哒哒”陈述工部成立专门的农业用具组的意义,以及设置相应的任务,多少人对应具体的改进目标。
若是完成有对应奖赏,若是消极怠工,则有惩处,务必使其保有源源不断的创造力。
左右侍郎:“……”
过分了啊,连具体的操作方式都给列出来了,还给他们制定了奖惩措施,简直混蛋,这怎么推嘛?
左侍郎硬着头皮还是跟着否定时迁的建议,说起这个计划的种种不可行。
时迁微笑看向天子。
天子回之时迁一个默契的笑,而后当众答道:
“准奏。”
工部众臣:“……”
想,卒。
***
因为时迁的建议,工部立马就由原来的清闲地儿变身成了原先最忙碌的衙门,工部不少人见到时迁都忍不住哼哼他。
哼哼,人模人样,黑心黑肺。
不怕半夜鬼敲门嘛?
时迁全部报之以微笑。
然后,回到家里,媳妇孩子热被窝,睡得香着呢!
不少人都道时迁是故意夹私报复,但是锦欢知道他不是,或者说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夹私报复。
他是真觉得工部消极怠工很浪费资源,若是能够专门对农具坚持改进创造,那么对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善事。
时迁只怕这个想法在心里盘桓很久了。
这次也是刚巧借着这个巧宗给提了出来。
因着亲自感受过一回农具的重要,所以天子非常干脆利落的采纳了他的提议。
至于说故意夹私报复……嗯……
锦欢在晚间睡觉时候缠着时迁,刨根究底地问他,到底有没有过一丢丢这个想法?
时迁侧着身子给媳妇掖了掖被角,吹灯睡觉。
黑暗中,锦欢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嘴巴嘟嘟,哼了哼。
时迁背过身去,抿了抿嘴巴,好似梦呓般嘟哝道:“顶多……嗯……当着那两个侍郎的面跟陛下提这事,是有故意气他们的成分在。”
谁叫他两逮着机会喷他那会儿那么不客气的?
当他不要面子的嘛?
时迁嗯哼两声,接着很快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好似睡着一般。
锦欢却笑得床都“吱吱”地晃动,哎呦喂,她相公这么使性子,这么就这么可爱呢!
***
春雨绵绵,带给了农户生活的希望。
皇宫里的天子看着京里又恢复的秩序,听着底下人回复的地里庄稼一切顺遂的情况,心中也是高兴万分。
都说当皇帝的该爱民如子,话是这么说,但很少有皇帝能做到这样。
天子从前对这四个字很不理解,觉得正常来说这是不大可能的事,但此刻他终于有了新的感悟。
“爱民如子”,不一定就是说把所有百姓当成亲生孩子来疼,去爱。
或许可以换一种更普通的方式去理解,那就是当你身居高位,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责任时,当你能够为你责任中的臣民负责,当他们生活出现困难的时候,能够及时予以帮助。
看他们露出欢欣的笑颜,继续积极的生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养孩子带来的乐趣一般。
令人舒心、温暖。
***
天子憨憨地笑着。
但是,或许老天就是不疼憨人,天子才高兴没两天,他后宫里又出幺蛾子了。
前头说过因为皇上在后宫发了一顿脾气,宫妃们为了给皇上面子,暂时消停了下来。
眼看着该给的面子给了,接下来,自然还要继续,不然,难道任由那几个孩子生出来?
怎么可能呢?
一场场算计继续上演。
要说宫里怀孕的有四个,一窝打到没可能,盖因想把四人聚集到一起很难。
除了皇上跟皇后办宴,能把这四人齐聚,此外谁都不行。
但是皇上根本不会有那闲心,即便是有,哪个敢冒险当皇帝面作妖弄鬼?
至于皇后,那就更不可能了,如今谁都知道那四个就是移动的靶子,惹眼着呢,皇后一点儿办宴会的意思都没有。
不单如此,便是宫里原本按例定下的宴席也全被她解散了。
所以,如今想弄这四个,那只有逐个击破了。
甚至,这四个自己也不消停,相互算计。
如此一来,必然面临一个先后问题,先挑谁下手?
先挑的那一个一定是最重要的一个,一旦一个得手,后面肯定打草惊蛇,不再容易。
所以,挑谁下手,这是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如今,月份最大的是赵婕妤,大概六月中下旬就能生了。
余下的三个依次分别是:沈昭仪、王美人,安美人。
而这四个人中,要数沈昭仪位份最高,家世最好。
所以,最招人眼的当属赵婕妤、沈昭仪,一个最早生,一个位份最高。
然后,一场春雨过后,沈昭仪不甚踩滑,流掉了孩子。
天子收到消息,险些没气疯了去。
他好不容易委屈自己多久才种活了几颗苗,你说毁就给我毁了?
咋这么能耐呢你一个个的啊!
天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再一次把人召集过来,一声声地责问:
“你们当我是说笑的对吧?你们当我的话是耳屏耳旁风对吧?你们觉得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千金小姐,身后有家族护着,我不敢真的拿你们怎么样对吧?觉得我上次说的株连只是随便威胁一下的对吧?”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而尖锐,十分表现出天子他的愤怒心情。
底下妃嫔原本低着头老实挨训。
听天子这话,哪怕心里真的这么想,那也没人敢承认啊,呼啦啦的地上跪了一圈。
连那三个有身子的都跪了。
想跪啊,那就跪着听训吧,天子摆摆手,表示那都是小事,接着训:
“是是是,你们都是千金宝贝,身后都有家族护着,我是不能随便打,杀了你们,但是,后宫里还是朕说了算,你们都是这样的女人,只要不将你们全都打杀了去,那朕做什么事都没人管得着。”
听天子这话,众人心中莫名生出些不良的预感。
然后就见天子招招手,对着太监总管吩咐下来:
“都这么能搞事儿,说明还是吃的太饱太撑了,既然这样,那就甭吃饭了,全都三天不许吃饭,无论什么东西甭管是饭食点心水果还是什么一切能果腹的都不许吃——
省下的米粮,刚好捐给京城中的一些善堂,也是你们的功德了。”
众妃嫔:“………………………”
跟着就有人叫喊出声,天子就吩咐堵了嘴拉下去。
淑妃跟德妃两个的小厨房也被封了,菜和肉也被搬走了。
众妃嫔这才晓得,皇上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是非常真心实意地打算饿她们三天……三天……哪!
一个个的这才知道怕了。
就连剩下的三个有身子的天子也只是吩咐给一顿的饭食,用他的话说,若是她们自己不晓得珍惜肚子里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不出生倒也是幸事。
反正有的是人愿意进宫生下皇子皇女。
把人成功吓得蒙圈了,哪怕怀着身子,也不敢装晕装倒来逃过天子的惩罚。
当天,天子对妃嫔们的惩罚就开始了。
宫里的女人全都是富贵门里出来的千金,哪里受过这个罪?
第一天晚上淑妃就挨不住了,苍白着一张脸到皇上跟前求情。
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
眼看淑妃败退,其她人也就歇了心思。
第二天,妃嫔们连出门的心气都没了,全都宅在自己的院子里,节省力气。
第三天早上,大家实在挨不住了,跟太监总管问皇上是不是真的打算饿死他们?
太监总管姓苏,是皇上跟前的旧人,对皇上的心思不说猜个十分也能猜个六七分,闻声就道:
“陛下只是说不许娘娘们吃饭,又没说不许喝水,喝果汁,若能多喝些果汁,想来三撑过三天并不难。”
妃嫔:“……………………”
只因天子那句“甭管是饭食点心水果还是什么一切能果腹的都不许吃”便只当真的什么都不能用,连偷喝水跟不敢。
实际上,原来水还是例外的吗?
不早说,好气哦。
一个个的气得眼睛都红了,偏拿皇上的这个奴才没有办法,还得讨好的跟他道谢。
简直要气死。
等各宫的人走了,给太监总管拿浮尘的小太监喊了声:
“苏爷爷,您知道万岁爷的意思,为什么不早点跟娘娘们说?现在才说这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人吗?”
苏公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你既然说了我知道皇上的意思,那你还问我这个问题……”
小太监一脸懵懵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啊?皇上的意思……不该问……”
“哦,我知道了”小太监双手一拍,“苏爷爷您是说皇上是故意——”
“噤声”太监总管一巴掌拍上小太监的脑袋,呵斥道:“皇上的意思也是你我能猜的?”
太监总管一脸严肃,心中却暗暗吐槽:“哎呦,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哦……”
100. 第一百章 ……
日子一天天地过, 眼看着锦欢肚子都有九个月大了,说不准哪一天生,反正是随时都有可能吧。
因此, 家里头看得就紧要了些,反正是不能离人。
因着时迁白天要出门, 不在家里,时母现在都不敢再跟她那群老姐妹一起出门胡侃八卦, 只老实在屋里闲着, 厨房里要有缺的柴米油盐酱醋这些东西全都是吩咐老头子去买。
她自己则是在家里, 一边看着媳妇, 一边是将小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服、尿布、包被全都过水洗了一遍,又晾在太阳底下曝晒。
为锦欢的生产做准备。
至于小阿九这边, 锦欢跟时迁这对爹娘从上次之后就一直很注意她的情绪,不叫她胡思乱想,对她的关心有增无减, 叫她知晓哪怕有了别的孩子, 那她也是被偏爱的那个。
如此一来, 阿九小姑娘果然再没对她娘肚子里弟弟或是妹妹表现出什么不乐意来, 偶尔脸上还会露出纠结的神色, 小眉头一皱一皱的。
这种纠结在小姑娘家脸上显现, 便令人觉得十分可爱。
看得锦欢就觉得特别可乐,问她怎么了, 小丫头双手紧紧捂着嘴巴,表示这是秘密不能说。
哦,是秘密啊,行吧,那娘不问了还不成嘛。
这么点小姑娘就有秘密了, 锦欢虽然觉得好玩,但是还是很尊重小姑娘,说是秘密她真就不问了。
小姑娘见状,放心了,之后却跑去自己藏零食的地方,扒拉出一些出来,双手捧着拿到她娘面前,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十分不舍地移开视线,望着她娘,“给弟、妹吃”。
锦欢“哇”了一声,将东西接了过来,又摸了摸她的头道:
“咱们阿九真是个好姐姐,弟、妹还没出生就这么疼他。”
阿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小脸,说
“爹娘最疼我,他/她要知道了要难过的,我也疼疼他吧。”
这是觉得自己被爹娘偏爱,弟妹就有些可怜,她心里有点过不去了,偏又舍不得不要爹娘的偏爱,所以拿自己的零食弥补她弟、妹呢!
小姑娘这一套套的,只有她的道理在。
可把锦欢给感动的,一颗心热乎乎,暖融融的,仿佛踩在轻柔棉花上。
晚上时迁回来,锦欢又跟时迁把小姑娘白天的事情学了一遍,说起这事时候,心里还软着呢。
时迁听了当晚没多大反应,只是第二天下值回来特地从街上绕了一圈,跑了好几家吃食铺子,又将阿九的零食给补齐了,还多出了许多。
喜得小姑娘见牙不见眼的……
***
小姑娘大多数时候还是心宽,瞧着爹娘还是爱她的,而且是最爱她,她就不像原先那么缠磨人了。
本来她性子就爱热闹,家里老就搁不住她,先前为着没出世的弟妹吃了回醋才天天在家老实待着,现在发现爹娘那边没事之后,她又闲不住了。
于是,之前跟她爷吃过饭后准时准点出去溜门子的活儿又憋不住拣了起来。
长大一岁的小丫头腿脚更灵活,再加上过年时候吃的多了,她个子蹭蹭涨不说,那小手脖子、脚脖子也是胖了一圈。
锦欢拿手给她量了量,小姑娘脚脖子比她的手脖子还要圆一点。
锦欢捏着她姑娘的小肥脚,念叨她,提醒她又胖了多少多少,吃得太多了,往后零食也不许多吃……
然后,她姑娘的小手刷的一下过来伸出去,掌心贴着她娘的唇瓣,紧紧捂住,不爱人说她胖。
不叫她娘说话,她自己倒是小嘴巴拉巴拉的,“爹买的,可以吃……”
这小丫头,还学会拿她爹来压自己了,锦欢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时母听着也乐呵,说这小丫头涨了一岁更精怪了。
可不就是更精怪了。
从前出去溜门子,时不时都是她爷给背着走的,现在嘛,就不了,她爷要背她,她摆手不要,人家那嘴巴也甜,“爷累,阿九自己走,爷歇歇。”
哎呦,你说这个嘴巴呦,她爷爷高兴地露出牙花子来,美滋滋地牵着她的手就领她出门去了……
***
阿九这个年纪正是天真不知愁的时候,虽然她娘身子已经有九个多月了,她对这生产并没有多大感觉,出去玩时乐呵呵的。
她小孩家家的无忧无虑,但是她爹可就不一样了。
当初锦欢生阿九时候,时迁在外考试不在身边,如今怀第二个时迁就想着媳妇生产时候一定要好好陪着媳妇,也算是弥补。
因而,打进了五月,他心情格外焦虑,在户部当值也常揪心,也因此,他都没注意到近来户部这边气氛着实不大一样。
说来,这气氛不对其实跟时迁他也很有些关系。
原来,上一季的考评结束,户部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往上升了一级,然后就空出了一个名额,按照惯例,该从户部当任的主事里头挑一个升上去补上。
虽说官员考评是由吏部负责,但是实际上还是要先参考各部的意见。
毕竟,吏部那儿只有冰冷冷的文字资料,这人到底才干如何,品行如何,操守如何,其所在部门的上司更有发言权。
这官员的升迁考察的因素有好几个要素,个人才干是其一,月末和岁末的考评是其二,排资论辈是其三。余下诸如时运、气运、眼缘等不一而足。
综合这几天,户部这边推出来的热门人选,大约在三个人中择其一。
一个名叫陈留,他占了经验足,在主事这个位置上愣是足足待了五年;
一个名叫陆子昂,比时迁早一年进户部,他爹陆盛官拜大理寺寺卿,正三品,是个妥妥的官二代。
最后一个就是时迁。
当然,目前只是在初步商议中,一切还未定下,也就是这样,大家才有话题。
毕竟,这推荐只是上官的意见,户部的主事人其实不少,甭管有没有资格,升官的梦想谁都是有的,哪怕各方面条件一般,也架不住有些人还是存着侥幸心理。
另一方面,哪怕自己没有指望,能看看别人的热闹那也是好的。
毕竟,热门的那三个,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尤其陆子昂,他爹的面子还是很大的,而时迁又简在帝心,算起来身份上最不占优势的反而是陈留,但架不住人家“劳苦功高”啊!
再一个,陈留已然踏入不惑之年,对这机会着实看重,他自知自己在这三人中算起来最不占优势,免不得要想想法子,拼上一拼……
人心浮动,气氛紧张,不少人甚至自发“加起班来”,抢着最后走好在上官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而时迁浑然不觉。
每每到下值时间,他总是第一个收拾桌子走人的人。
这一日,他眉心突突的跳,心神不宁的,刚好他手头工作早早完成了,便跟上司请了个假,匆匆离去……
身后有人心头暗喜,巴不得他如此“不合适宜”;
也有人面露佩服,觉得这节骨眼儿,不加班便罢了,还早退,这定力……实非常人!
***
当然,旁人的想法对时迁来说毫无影响,他如今正快步往家里赶,心里慌的很。
一路疾行,心里不住在猜想,是不是家中媳妇生了?
人道有些亲人之间会有种奇特的反应叫做心灵感应,此刻,时迁这反应约莫就是,因锦欢确确实实发动了。
锦欢原本在庭院里散步呢,忽觉得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这反应打昨天晚上就有,不过后来又没了,锦欢就没放心上,也没跟婆婆说,这会儿她疼得更厉害了些,就怀疑该要生了。
结果,还没喊婆婆呢,阿九小姑娘回来了。
一回来就兴奋地跑她娘跟前去,告诉她娘,她有个新主意。
锦欢疼的直冒冷汗,但是怕吓着闺女,她还是咧着嘴,笑得跟往常一般无二,语气轻松地问:
“什么新主意?”
阿九就没发觉她娘有什么不对,扬着头对她娘倾吐她新的灵感:
“要不娘你给我生个哥哥吧,人家都有哥哥就我没有,我想要个哥哥——
弟、妹不省心,哥哥就不一样了,哥哥听娘话、疼阿九……娘你还是生个哥哥吧,生哥哥……”
小姑娘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力数生哥哥的好处,就想她娘给她生个哥哥出来。
锦欢:“…………………………”
闺女你这可真难倒我了,我可上哪去给你生个哥哥出来哦!
锦欢才想说两句将小姑娘打发走,肚子又是一抽,疼的实在受不住了,也顾不得旁的,赶紧喊婆婆,说是可能要生了。
“要生了?”
“快进屋快进屋,我去给锅里填把火烧水。”
“哎呦喂,老头子你快去喊稳婆。”
……
跟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时迁将将赶在稳婆进门时候回到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