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
是的, 就在锦欢跟婷婷说话的那会功夫,时迁成功敲定一份相对高薪的工作。
他心头雀跃,忍不住想跟锦欢分享好消息, 迫切想要看到锦欢为他高兴,为他骄傲, 甚至很幼稚地想听她夸赞他。
只是,时迁几次话到嘴边, 又咽了回去。
锦欢收好钱袋子之后, 见到时迁这模样, 她原本想问的话也问不出来了。
她其实有些发觉时迁最近有心事, 原本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这回堂姐说明年院试开考, 她猜到这上头,现在还能再问呢?
流光珠能量已经积攒得差不多了,所以她并不担心, 她想信誓旦旦跟时迁说一切都会好, 也没说出口。
此刻她哪怕说的再多, 时迁也只当是自己是在安慰他, 并不会真的相信。
所以, 锦欢没多说, 只当不知道。
出了书肆,她拉着时迁在街上东逛逛, 西看看的,以此来转移他注意力。
*
两人先在集市上买了时母交代的零碎物品,比如调味品这些东西,虽然不重,但是很凌乱。
而且其中大半都是时迁在拿。
没法子, 锦欢倒是想多拿一些,奈何时迁非常固执,不叫她多拎。
小姑娘那水葱一般的小手,又白又细,勒出红印子瞧着太刺眼,时迁怎么也不肯。
时迁疼她,她心里甜津津的,但是她也心疼自家相公,一路上就在四周打量,看有没有车什么的,若是能租上一辆也行。
锦欢环顾四周,没找到车,倒是瞧见不远处卖烧饼的地方有一个男子对着他们在疯狂地招手。
集市上人很多,很挤,锦欢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真的对自家这边招手的。她又不认识这人的,便拉了时迁胳膊一下,手指着那人方向,问时迁:
“相公,那边有个人一直在招手,好像是对着咱们这个方向的,你认识吗?”
时迁沿着锦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没说话,锦欢就见那人眼睛“噌”地一下亮了,手挥舞地更欢快了。
得了,这下不用时迁解释,锦欢也知道了。
时迁手里拿的东西,不方便牵着锦欢,便叫小姑娘扯好自己的衣襟,带着锦欢往烧饼铺子那边去了。
两人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对面也是夫妻两人,时迁给锦欢介绍,说这也是他从前读书时候认识的朋友许运,那位是他家眷,介绍了双方认识一下。
锦欢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她也跟人家不熟悉,正愁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许运她媳妇汪氏发飙了。
她抬了抬自己满手的东西,又扬着下巴示意他那蠢相公看对面。
时迁一手提着一摞书纸,一手拿着许多零碎东西,却是有些狼狈。但锦欢却是利利索索的。
比对自家,自己累死累活的,双手抱着一沓乱七八糟的东西,孙运却半点儿没眼色,她可不就恼了。
她伸出脚狠狠踩了一下许运,骂他:“你瞧瞧人家,亏你还跟人家是同窗,人家怎么就能这么体贴,你就这么对我?”
他两人常闹,孙运也没上心,反而笑嘻嘻地跟时迁说时迁,说他太风度,给了媳妇比较,不给人活路。
时迁知道同窗人没恶意,这位同窗素来没心没肺,说话不过脑子,但是人爽直。
打从时迁退学之后,两人再没见过,他们从前关系挺好,这回许运跟时迁就有许多话说。
说自从他退学之后,有几个同窗一直挺挂念他,还有先生很爱惜他才华,时常提起他。常拿他跟他们比较,说他们都不够时迁灵性……
时迁听着也有些怀念。
许运又问起明年的院试他是否真的不考虑,时迁笑着摇了摇头。
许运心里替他可惜,只说以后常联系也就散了。
*
跟许运夫妻散了之后,锦欢看时迁依旧一副浅笑温柔的模样,倒是一时也想不明白时迁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想不明白她索性就不难为自己不聪明的脑子了,刚好碰到有车,锦欢便租了车,将买的东西都放到车上。
这回时迁倒是没拦着,不然,怕是没法再往下逛。
瞧小姑娘兴冲冲的样子,怕是还没有逛够呢,头一回带她出来,怎么也得陪她玩个尽兴才好!
所以,哪怕时迁觉得逛街很无趣,不能理解媳妇逛得这么兴奋的原因,他还是舍命陪媳妇。
坚决将“媳妇开心就好”的原则贯彻到底。
*
难得出来一天,又有时迁陪着,锦欢干脆放开了玩儿,不知疲倦。
买完了婆婆交代的东西,她和时迁两人自由随意地在集市上还有两边的铺子里面闲逛。
锦欢倒也不是漫无目的、随意看看那种。
进门有段日子了,她对公婆的了解也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她娘说过,很多人家娶媳妇之后,会管儿媳要回聘礼,但是她公婆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话。
而且,也很少使唤自己,自己和小姑子这间有矛盾也没偏着小姑子……
总之,方方面面看来,她婆婆跟村里人闲话口角中说的那些坏婆婆一点儿都不一样。
公公话少,但对自己这个儿媳也很友善。
她公公婆婆目前看来很贴心。
所以,她也想着回报他们一二,想着这趟出来给他们买点儿什么。
娘说过,待人要真心真诚,所以人家对她好,她也会对比人好,有来有往地相处,方是长久之道。
其实,若是她会针线活的话,她就亲自给二老做身衣服了。毕竟,这样会显得更有诚意嘛。
不过,谁叫她偏偏不会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技能也是一样的道理,到需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会的挺多。
所以,她只能选择出来买了。
“唉!”锦欢叹了口气,下一秒,又满血复活地奔着家店铺去了。
时迁就看锦欢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摇了摇头,只得紧紧的牵着他的手,怕她再磕着碰着。
公公婆婆都很节省,锦欢也没想着买些好看不实惠的。
她决定干脆直接买布匹回去,让婆婆自己做,这样儿她大概就不会嫌弃太过破费了!而且布非常实惠,不用怕买了之后婆婆不用。
为此,她逛了许多家店铺,货比三家,终于找到一家价格质量都刚好合适的布庄。
也是巧了,店里刚好满一周年做活动,伙计说今儿买到就是赚到,只要买两匹就能便宜半两银子呢!
锦欢一听,就心动了,于是不差钱的小姑娘直接大手一挥,要了两匹颜色比较暗的适合公公婆婆的细棉布。
时迁精力没她那么旺盛,对逛铺子也没多少兴致,一到店里就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由着锦欢自己挑选。
听店家说搞活动,两匹布能便宜半两,他一听就觉得这怕是商家促进销售的手段。
他怕是积压下来卖不出手的布,刚想提醒锦欢,这家的布哪怕要想买这价格也是可以还的。
谁知他这边刚起身还没到媳妇身边,就见小姑娘就大手一挥,一下子买了两匹。
时迁:“……”嗯,不怪媳妇,怪他自己不该坐一边躲懒,怪商家太奸诈,手段太厉害。
他再看伙计抱着的布,布的质量倒是还行,不是隔年的那种程度,就是那颜色特别暗淡。
还行,不算很坑,他松了口气。
想着媳妇从前怕是没买过这种颜色的布,不知道这样的布向来不大好卖,比起同质量的其他颜色的本就要便宜些。
不过,都叫伙计的包起来了,再反悔也不好。
再看小姑娘脸上一脸占到便宜的喜悦,时迁沉默一瞬,决定还是继续沉默下去吧。
不过,下回他还得跟得紧点儿吧!
*
锦欢买完布,顺道又买了些棉花回去。
她跟时迁的棉衣都是新的,还很厚实,时夏的也这样。
倒是公公婆婆穿的还是往年的旧棉衣,只刚入冬时候晒了晒,略微翻新了下,但是肯定不如新做的暖和。
自己不买,婆婆省了也就省了,索性自己也一并买了。
买的时候,锦欢倒是没瞒着时迁,都一五一十地跟时迁说的。
媳妇愿意为爹娘花心思,时迁自然更高兴,回去路上他两带着一大堆的东西坐在车上,时迁握着媳妇的手简直满足的不行。
真心感觉这是上天在弥补自己,才会给他掉下来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
两人开开心心的回到家,还带着一大堆的东西,时母有些傻眼。
她指着东西一件件问:“怎么买这么多布?谁家买布是按匹买的?你们居然还买了两匹?还有那一堆棉花,这是要在家门口开商铺卖棉花啊?……”
“你们两个真是能耐了啊?”
锦欢&时迁:“……”两眼发懵。
好像不知不觉是买的多了点,也是他两都是平时都没在意过这些细节,没动手做过衣裳,哪里有多少概念?
“买这么多,花了多少银子?媳妇自己的私房吧?我给的银子可不够你们败活的!”
嗯嗯——,锦欢心里犹豫了下,等到说出口时,价格就少了一半。
时迁就偷偷瞄了媳妇一眼,然后,嗯,紧紧闭上嘴巴。
时母听了就不信,问时迁:“迁儿,是真的?”
眼瞅着媳妇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时迁能怎么办?
“是的娘,那家布庄办周年活动,比平日买要便宜许多,这才买了这么多来。”
听到便宜买的,时母脸色就好看许多了。
端看布的颜色她也知道是给他们老两口买的,儿子没那钱不会提,所以肯定是儿媳的孝心。
但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也得教训。
她没算计儿媳手里的钱也不是她多高尚,只是她想得明白。
她不管儿媳要钱,儿媳若是要主动给家里添置东西也可以,不添也没关系,左右她嫁进门来也不会便宜别人家,何苦算计来算计去的呢?
嘴上教训了两人,但是转身回屋,她忍不住跟时父炫耀起来,说起两人的好话。
只有时夏,发觉哥嫂两人回来,带了那么一大包东西,却真的没有一件是给自己买的,心里不大舒服。
却不知道人都是真心换真心。你不对别人好,别人又凭什么要对着你出心出力的呢?
*
成功躲过一劫的两人回了屋里,对视一眼,不由地“噗嗤”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锦欢还好,从前撒娇卖乖偶尔撒撒小谎也是有的,但是时迁可一向是个好孩子,在亲娘的眼皮子底下帮着媳妇撒谎,他真是头一次干。
回屋后,他脸上的红色就没下去过!
两人闹了一阵,这才好好坐下来说起私密话来……
52. 第五十二章 ……
之前, 在书肆的时候,锦欢有许多疑问不明,他当时没说。
这会儿, 两人闲下来,时迁主动跟锦欢坦白交代。
“媳妇, 咱们先说好,你不许急, 听我慢慢解释可好?”
想着自己这行为明显属于先斩后奏, 时迁不得不先小心翼翼地铺垫一下。
听他这样郑重, 锦欢心里咯噔一声, 但还是稳住了,示意他继续。
时迁就将自己的想法一气儿给锦欢说了个大概。
不管是花媳妇的钱还是爹娘的钱, 时迁有些过意不去。他既已成家,理应为家人担起责任。
养家糊口都是他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为此,他思考许久。
体力活自己做不来, 商贾之事他又不会, 自小到大他唯二长期熟悉的只有汤药和书本。
能用来谋生的也就只有书本一道。
时迁说到这儿时候, 他明显发现锦欢看他眼神有些不对, 他抿着嘴对着媳妇眨眨眼睛。
“媳妇我不是故意瞒她的。”
“操心这些事情本就他应当应分的, 不该劳烦媳妇陪他一起烦心。”
锦欢默默盯着他看, 不说话。
时迁叫媳妇看得心里有点儿慌,听锦欢叫他继续, 他只得更小心地往下说。
时迁说他以前他到书肆买书,见过几回有家贫学子跟书肆合作,抄书挣钱。便是他从前的同窗,也有几人如此,毕竟读书费钱。
所以, 今儿买书时候,他趁着锦欢不在,私下问掌柜的抄录书籍书肆能给出的价格。
掌柜的知道他有意抄书挣钱,没急着回答他,而是先看了他的字,看完他很是满意,这才跟时迁说起价钱。
书的价格影响因素很多,书的厚度、内容、质量不同,价格也会不同。中等厚度的书大概三四本这样能有一两银子……
说到价格,他眼中含着亮光,一脸兴奋地看着锦欢:
“距离过年还有两月,我勤勉一些,大概五六天可以抄写一本。这样一个月我刚好能能抄写五六本,到过年大概能有三两多。到时候给娘交二两,剩下的给媳妇你收着。”
时迁平时多是温润平和的,锦欢甚少见他这般兴奋,眼中的亮光甚是明亮,原本下意识脱口的话临到嘴边换了:
“所以你最近都在盘算这个事儿?”
锦欢隐约有感觉到时迁他心里藏了事儿。刚好在镇上听婷婷说到孙冀明年要参加院试,那会儿她把事情一联想,还以为时迁他是为不能考试心烦。
时迁点点头:“我想尽到自己为人子为人夫的责任,想叫爹娘和你都过好日子,自然要想法子。再说,万一有孩子总不能还叫爹娘供养?”
锦欢:“……”
锦欢木着一张脸,没说话。
时迁见她这模样,心里紧张模式瞬间提到十级。
他握着锦欢手,使出浑身解数说服锦欢:
“媳妇,你担心的我都清楚,所以我一定会注意身子,绝不累着自己。”
“再说,我写字速度很快的。”
“而且,抄书不仅可以挣钱,还能锤炼意志,学习知识,好处很多。”
“……”
眼看着时迁还想继续往下罗列抄书的种种效益,锦欢打住了他:
“一天不许超过三个时辰。”
锦欢其实没那么担心他身体,流光珠的能量马上就要蓄满,到时候时迁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
而且男人要养家,她不会反对的,相反,若是时迁没有什么上进心、责任感,自己反而要急。
之所以表现地这么不好说话的样子,是想着叫时迁有所顾忌,凡是过犹不及,抄书也是,就怕他为了挣钱整个人趴在书上。这才这么吓唬他一下。
时迁听锦欢说三个时辰还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锦欢这是答应了,并且提出了条件。
若锦欢前面没表现地那么不乐意,时迁对锦欢提的这条件的完成度许是要打折扣。
见识过之后,时迁高兴极了,觉得这机会着实不容易,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超过时间再叫锦欢反悔。
至于锦欢心里的疑问,有关于时迁对于科考的想法,锦欢最终也没问出口。
她决定还是顺其自然。运气好年前时迁的身体就能好,他若是有参加考试的心思,那么到时也不算晚。
*
时迁跟锦欢两人商量好之后,就去跟爹娘说了一声。
时迁爹娘听了也挺高兴。两个月能有三两的银钱确实不少了,相比较种地,累死累活还挣不到这么多,他们心里就替儿子高兴。
虽然,他们曾经是指着儿子能够走得更远,毕竟时迁的天赋和才学在书塾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自然对儿子期望很高。
可是,在发觉科考无望后,当爹娘的也放低了标准,觉得能挣钱那儿子那书就不算白读。
不过,时父还是交代了时迁,不要太过累着身体,旁的都由着他。
倒是时母问他一句,说抄书怎么挣钱,能不能介绍他两个兄长也去。
都是儿子,哪怕时母因为小儿子体弱偏他一些,但若是有机会,到底也想让另外两个儿子日子过得轻松些。
时迁一时没有说话,面上有些为难。
时父就朝着时母嚷嚷了一声:“老三不是个自私的,他既然没说,那肯定是不方便,或是他两兄弟不合适,你瞎问个什么劲儿?”
时母刚刚只是叫三两银子给激动地心头火热,话一下子就从嘴里蹦了出来。现在叫时父一说,也想明白了,就朝着儿子摆手:
“娘说话也没思考,要不行就当娘没说,迁儿你不用为难。”
时迁也不想叫家人误会,虽然为难到底是把原因说了出来:
“不是我不肯介绍提携两位兄长,实在是抄书这个也不是谁都能干的。哪怕是我,也是在掌柜的那儿写了字,得了掌柜的认可才行的。兄长的字我是熟悉的,可能不太合适……”
时迁这话其实说得极为客气,那两人的字岂止是不太合适,可以说是非常非常不合适了。
时迁的字是下了苦功夫的,俊秀美观。他两兄弟却不同,打小就对读书一道不开窍,真的就只是认识些字罢了。他们不爱念书,就更没心思练字了。
把时迁的字和两位兄长的字,放在一处对照,那差别之大,估计没人会说他们仨是亲兄弟。
话说到这儿,时母自然不会再强求。
*
再说时夏,她没能去成镇上,心里本就不爽,眼巴巴地等着她三哥回来能给她带礼物,结果也没有。
她先是难受,难受过后她回想自己是怎么把日子过到现在这样难受的?
想了许多,她发现问题还是出在她三嫂身上。如果她没有招惹三嫂,她哥不会这么对她,她娘也不会现在整天盯着她。
尤其是她三哥现在开始抄书挣钱了,手里头有钱,而且以后肯定能常去镇上。自己若是一直犟下去没什么好处,她终于还是妥协了。
时夏又找了一回锦欢给她道歉,甭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嘴上是非常有诚意。
先是对她从前所作不当之事认真跟锦欢说抱歉,悔过了一番,又保证再无下次,还想嫂子原谅她,再给她一个机会。
锦欢心里其实没多少气了。就像她之前想那样,左右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好与不好也不必太在意,反正她自己不会吃亏。
这回时夏来道歉,见她态度还行,她也就抬抬手放过去了。
倒不是锦欢多么宽宏大量,而是之前那几次确实是时夏做的不对,做的不好,她不高兴不搭理小姑子占在道理上,旁人也不会说她。
但是,小姑子都来认真道歉了,若是她还得理不饶人,在公婆甚至是外人的印象就不大好了。
没办法,小姑子这种特殊的身份就是这么麻烦。
于是,锦欢和时夏算是暂时达成了明面上的和解。
时迁不知是不是看出时夏心里头还有些怨言,之后他特地去找了妹妹一回,告诉她不用担心嫁妆,当初娘给锦欢是出了不少聘礼,但是也不会短了她的嫁妆。
哪怕他娘那儿没有了,他也会想办法,她现在还小,叫她不用操心太多。
时迁这是还记得之前跟时夏聊天的时候,时夏当时就不小心表现出了对她娘给锦欢出了很多聘礼的不满。
那会儿时迁他没找到抄书这个工作,全靠爹娘在养,他没有底气给妹妹做出什么保证。所以,他那会儿什么都没说。
现在,他有工作了,马上也能挣钱了,立马就来打消妹妹的顾虑了。
他终究希望,家里一切都好,妹妹也能放下对锦欢的芥蒂,真正打心底里接受这个嫂子……
时夏听了点点头,但是也没他三哥保证过什么,但仔细观察,其实还是能够发现,时夏对着锦欢的戾气少了很多!
至于两人什么时候真的能够真正地关系融洽,只能说人跟人之间的相处也是要靠缘分的,她俩有没有缘分,慢慢看吧……
*
之后,时迁就开始了正式的抄书日常。
锦欢每天也都在一旁监督着,给他磨墨,给炉子加炭火,不叫他长时间坐着,不叫他每天花太多功夫。
时迁在这过程中也会给锦欢讲一些书中故事,偶尔说起历史先贤又会带出些当今的一些名人,或者一些朝堂政策,有褒扬也有不赞成……
锦欢能感觉出他于朝堂政策民生一道总是很热切……
但是,谈论过后他脸上又偶有黯然不经意间一闪而过,快得叫人抓不住,仿佛看错一般……
锦欢鼓励他,许是很快就有机会了呢?
53. 第五十三章 ……
时迁笑笑, 停下来揉揉媳妇的头发,之后拿起笔来继续写字,只是, 明显下笔力度更重了些,笔锋比平日稍显凌厉了些。
锦欢便不再多言。
小夫妻两个日日这么相处, 默契也一日日增多……
*
当然,锦欢她生活也不全是这般闲适舒心。
总有那么几个讨厌的人看不得你过得太清闲。
锦欢没进时家门之前, 就听不少人说过, 时迁上头两个嫂子比较难缠, 不好相处。
那会儿她心里没多少概念, 不怎么上心,只觉得既然不好相处, 那就少打交道一些。
刚好,她进门之前,时家已经分家, 分家了, 那就是两家人了, 所以她觉得该没事儿了。
事实证明, 她想错了, 人要是脸皮厚一些, 哪怕是分了家,她照样能上门膈应你。
这两嫂子就是这样。
她们前头闹着要分家, 本来是怕时迁一病不起拖累他们,恨不能躲的远远的,生怕公婆想起她们,后来就安分很多。
眼见着时迁病了,后来情况没严重反而好转, 估摸着不用麻烦她们了,赵氏和孙氏两人又不消停了,开始往老宅这边走动。
主要目的就是偶尔沾点儿便宜,从婆婆这边顺点儿小菜啥的,外加看看戏。
谁叫婆婆一直嫌弃她两是搅家精呢!
婆媳本就是天敌,就不信还有婆媳能相处得融洽的?
这回没了她们两,这被嫌弃的也该风水轮流转,转到这个娇气的三弟妹身上了。
婆婆跟三弟妹两人,一个霸道、一个娇气,这配置该能打起来,万一能看见两人干架现场,岂不是美滋滋!
赵氏和孙氏就带着迫切的吃瓜心思,时不时上门来。
结果自然是惨遭打脸。
人家婆媳两个还真就是相处地特别和睦融洽,哪怕三弟妹整天跟老三腻歪在一起,不晓得多干些活,婆婆也不说。
别说干架了,寻常连大小声儿都听不见。
两人如意算盘落了空,自然心里不爽。
从前头几件事就能看出这两人心眼儿都不大,拿针尖比一点儿没夸张。同是儿媳妇,两人发现这差别待遇,没意见就怪了!
但是,婆婆的火爆脾气她们是不敢惹了,赵氏至今还记得婆婆前头扇的那重重的一巴掌呢!
婆婆惹不起,总不至于后进门的弟媳妇总还要她两退让?
想着这三弟妹但凡有点儿眼色的,刚进门还没孩子没站稳脚跟,当嫂子的训她,她就该老老实实地听着。
毕竟长嫂如母!
赵氏是真正的长嫂,她胆子大,又自觉站在道理上头,逮着锦欢就开始训。
说她不孝,不懂为人媳妇本分,不能为爹娘分忧……
赵氏胆大也就算了,这回连一贯躲在赵氏背后使坏的孙氏也冒了出来,大约想着二嫂也是嫂,四舍五入那也是半个长嫂。
那么,训个还没在家里的站稳的弟媳也不算大事。
再来,她就不信这弟媳跟婆婆关系真能处的那么好?相比起来,她更愿意相信婆婆是疼老三,怕折腾三弟妹老三闹脾气。
所以,孙氏这才长了胆子敢冒出头跟着一起来欺负锦欢,她就赌婆婆该也乐于看见这样的场景。
她两想得挺美,结果,锦欢还没反应,当婆婆的就先炸了。
时母指着赵氏鼻子骂:
“说老三媳妇不孝顺,难道还是你孝顺了?连基本的奉养老人都没做到,你有脸说这话?”
“你还有脸说为人媳妇的本分,她不懂你就懂了?你懂你能哄得我儿子忤逆长辈也要闹分家?”
……
时母冲着大儿媳赵氏稍微发泄了几句,眼角瞧着二儿媳要撤,立马转头怼上了二儿媳:
“还有你,别以为你心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就是懒得搭理你。”
孙氏缩了缩脖子,一副柔弱可怜模样。
这叫时母看得更来气,对着两个糟心儿媳吼了一句:
“想找事的,就给我赶紧滚蛋,老娘这儿不欢迎你。”
她两试探这一回,弟媳妇屁股坐得稳稳的,人一句话没说,她两却差点儿没叫婆婆给骂死。
心里那个憋屈别提了!
*
憋屈到这还不算,晚上他时家兄弟两从田里忙碌一天回来,听说自家媳妇又跟娘闹了起来,立马拎着媳妇来给娘赔礼。
他两也是怕了,当初凭着一股子冲动听媳妇的跟爹娘闹了分家,结果分家前中后那一长段时间,人都知道他两不占理,唾沫星子差点没把他俩给阉了,还被族里的叔公拿拐杖揍了几回。
到现在,出门在外头地里忙活,时不时地还会有人拿那事说道。
地里那么多人,回回叫人拿出来说,还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能不丢脸?
他两如今是怕了,生怕他娘在外头跟人说什么,又或是左邻右舍看着传,因此,听媳妇抱怨之后立马拽着媳妇过来跟娘道歉了。
这还不算,为了表示诚意,时宗跟他娘说,家里头的猪草叫她媳妇帮着打一个月,叫她长长记性。
有时宗在前头比着,时勇自然有样学样,说是叫她媳妇跟嫂子一起做,算是赔罪。
家里的活有人上赶着帮忙,时母自然不会拒绝。想着光骂她两确实不长记性,从前骂了很多,两儿媳至今还是这个德性,这惩罚挺多,欣然同意。
赵氏和孙氏心里头再不愿意,但家里当家的发话了,她们两没法子只能咬着牙应了。
*
两人天天送猪草过来,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发现时迁至今每天都在看书写字。
她两心气正不顺呢,以为时迁这是仍旧胸怀大志,就泼他冷水,笑话他心气高,没那命,看也白看。
说人命天注定,土疙瘩就是土疙瘩,再折腾也成不了贵人。
要说这冷嘲热讽真是半点儿不新鲜了,分家前就这么说,原本以为分家后能消停,结果这两嫂子分家后仍旧把这话挂在嘴上。
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没错一样。
时迁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连一丝一毫的眼光都没说给她们,只当她们是空气一般,无视地彻底。
相较于时迁的淡定,锦欢她修养没到家,听到这样难听的话,她反应很大坐不住。
两嫂子说她她还能保持淡定,权衡利弊,交给婆婆处理。可两嫂子这么咒时迁,话说的这么难听,她真真觉得这两嫂子讨厌了,特别特别讨厌。
讨厌到忍不住想撵她俩出门,想偷偷绊她们一跤,摔个一嘴泥才好。
这张嘴不说人话,就配吃脏兮兮的泥才对!
不过,哪怕她讨厌再多,到底还有理智在,没一时冲动闹起来。
却不妨时夏站了出来,对着讨人厌的两嫂子炫耀道:
“什么没用?你们知道啥呀?我三哥这是在抄书挣钱,挣钱懂不?”
时夏她向来讨厌这俩嫂子,知道她俩爱财,故意说出来让她俩眼红嫉妒的。
果然,她话一落地,两人眼神明显不对了,还能抄书挣钱呢?
她两都是乡下的,读书人都没见过几个,哪里听说过这种事儿?
既有些不信,又担心是真的。
要知道时宗时勇兄弟两还一直在地里头刨食呢,要真是超出能挣钱,相比较种地,那可轻松多了!
她俩眼神就亮了,一左一右挤在锦欢身边,一个劲儿地问时迁是不是真的。
“老三,你跟我们家那口子可是亲兄弟,要真有这好事儿,可不兴藏着掖着?”
“还有你二哥呢,他以前也没少照顾你,嫂子之前有做的不对的跟你道歉,但你二哥可没对不起你,你可不能把他给忘了?”
两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时迁看,等着时迁回答。
时迁看了一眼妹妹,一脸的无奈,他虽然没想着故意瞒着,但是还是盼着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
但既然知道了,该解释的还得解释。
他先承认了他确实是在抄书挣钱这个事实。
还没来得及再往下说,赵氏和孙氏眼里迸发出极大的惊喜,叫时迁帮忙给介绍。
时迁自然只能把跟他娘说过的话再跟嫂子们解释一回,这回,他解释的更详细些。
他倒是不在乎两嫂子信不信他,或者对他有什么看法,但是却在乎两个兄长,不希望他们误会了去。
两位兄长都不是爱读书写字的,大概率没关注过抄书这工作,哪怕知道了许是也不爱干这工作,但是甭管知道不知道,该说的他得说清楚。
说抄书这工作也是要挑人的,毕竟抄出的书是要卖出去的,所以要选的人必定得要字迹美观清晰,这是头一个条件,但显然他兄弟两个并不符合。
又说工作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一样辛苦,有时候写的不好还得重写,直到合格为止。两个兄长也没耐心干这个。
时迁也没说谎,他也是头一回做这个工作,早前以为容易,但其实并不这样。
刚抄写的时候,因为还不熟悉,偶尔会显得排版不是很美观,或者是部分字大小有点儿差异、写得不如他想象中的美观,他就会重写一页。
当然,这跟时迁性格也有一定的关系。
其实,很多虽然不完美,但是类似于字体大小的略微差异等等,这种失误是在可允许范围内的,是能用的,抄书的大部分人都不会放弃,依然会交到书肆,不会放弃不要。
毕竟能来抄书的大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人力物力都得考虑进去也是难免。
但是,时迁对自己要求很高,哪怕是工作也要有一份责任心,写得不好,哪怕并不需要放弃,他还是会选择撕掉重写。
所以,目前对他来说,抄书真没想象中那么轻松。
时迁他说了很多,但是明显两嫂子并没听进去,认定了是老三心里藏奸,见不得兄长好,不想帮着介绍……
时迁还有耐心解释,锦欢却忍不住了:
“既然不相信,那嫂子亲自去看不就成了,就镇上的书肆,你们亲自去问不比听我们这心里藏私的人说话强?”
见锦欢言之凿凿的样子,两人这会儿有些拿不准了。还想再说些什么,锦欢直接一嗓子喊婆婆了,赵氏和孙氏这才赶紧跑了……
至于她两回去之后怎么说什么做,她一点儿都不关心,经过这一回,锦欢对着两嫂子是彻底厌烦上了,恨不能永远不叫两人上门才好。
见着媳妇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生气,时迁偷笑之余,又来安慰她。
*
撇开这两烦人的不说,前头时父不是接了镇上的一个大单子嘛,他紧赶慢赶忙活了三个月,终于给做好了。
做好了,请人来拉走家具,他坐上车去交工,顺带也刚好去请大夫上门来给儿子看看身体……
54. 第五十四章 ……
知道时迁如今能靠抄书挣钱, 赵氏和孙氏心里生出许多想法。
羡慕、嫉妒都有,但更重要的是她两想叫自家那口子也跟着时迁干这个,哪怕挣的不如时迁多, 好歹也是个额外的进项嘛!
这个时候,她俩想起来时迁跟时宗和时勇是亲兄弟了, 叫时迁帮忙给介绍引荐。
时迁给解释了一大堆,可惜, 叫她两看来就四个字, 故意推辞。
时迁这边行不通, 她两也没放弃, 分别又去找自家那口子商量去了。
赵氏这边对着时宗先是狠狠黑了他兄弟时迁一波,说时迁对他压根没兄弟情分, 故意跟他藏着掖着。
“当家的,你前头还怪我闹得家里不和气,我那是早看出老三不是好东西, 现在遇上事儿了, 你瞧见了吧?”
时宗就看着她媳妇儿一张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同样头疼的还有时勇。
兄弟两个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不是拿块料, 怨不得兄弟不帮衬。
但是, 赵氏和孙氏显然就没这个认知!
她两当初费心嫁进时家,八分是奔着时家许是“破船还有三千钉”这样的想法来的, 二分也是奔着两兄弟读过书的名头。
现在,兄弟两摆手都说自己不成,说自己就不是拿书拿笔墨那块料,当媳妇的却不甘心。
人家都成,怎么你就不成了?不都是一家子兄弟吗, 能差到哪里去?
再说,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成呢?
兄弟两再说不行不愿意,赵氏就尖着嗓子闹,还带着儿子一起;孙氏更绝,她就自己哭,好似想躲起来偷着哭,偏又总能叫时勇“不小心”看见听见……
得说,时家兄弟还算不错的一点都挺疼媳妇。除了遇上爹娘那边事上会约束媳妇一二,旁的一般都舍不得叫媳妇难过。
赵氏和孙氏也正因为知道,才会也才敢这么折腾。
兄弟两互相对视一眼,到这样地步,能咋办?硬着头皮听媳妇安排呗!
妯娌两约着一起相互壮胆,带着自家男人去镇上书肆推销去。
去书肆这一趟,妯娌两人心愿成了一半。
怎么是一半呢?
前头赵氏和孙氏不是不约而同都说让时宗时勇两人怎么也要试试的嘛,这回,他两真就“被迫”去试了。不过,试是试了,就是果然不成。
不仅不成,还叫书肆里买书的书生学子给笑话了一通。
而且,完全怪不得别人,完全是咎由自取的那种。
到了书肆,赵氏就抢先找掌柜的,说想跟书肆合作,叫他家那口子给书肆抄书挣个糊口钱。
一边孙氏跟着帮腔,顺带把时勇也介绍给掌柜的。
为了今天能把自家男人成功推销出去,她前天晚上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给自家男人好好拾掇了一下。
这会儿孙氏把时勇往掌柜的面前一推,时勇跟穿着带补丁的时宗在站在一块,自身优势更明显。
赵氏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孙氏的小心机,气得心急火燎。
孙氏这会儿心下得意,也不管嫂子的恶狠狠的眼光,只眼巴巴地瞧着掌柜的。
然而,抄书可不是旁的,字写得不好你就是长成潘安卫玠那样也不管用。
字写得好才是王道!
老规矩,想抄书挣钱,先写几个字出来看看再说。
于是,在好几双眼睛直直盯着的情况下,时宗颤颤巍巍地拿起笔,颤颤巍巍地写了两个字——时宗
没法子,好几年没动过笔了,字许是还认得,但是乍然叫写,时宗真的忘了大半。
再加上心理又紧张,脑子里就只剩下自己名字了。
掌柜的看看白纸上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旁边不远处甚至还滴了一滴墨,他摇摇头,叫时勇来。
同样情况下,时勇听孙氏的,写个难点的字,再把字写得大一些,不容易写糊。
掌柜的低头一瞧:“茶蘼”两个大字居中,霸气醒目。
他脸色表情凝滞了一瞬,心里想着这伙人莫不是来找茬的吧?
到底是生意人,顾客至上嘛,掌柜的脸上又堆上和气的笑意,劝说:
“我瞧着二位的字都非常有个性,但是可能不大合适我们店里的工作,要不还是到书架那边挑两本书?”
原本妯娌两还在相互较劲,个个都觉得要是不合适的话一定是对方被嫌弃,现在听说两人都被否了,一下子就炸了。
“怎么就不合适了?明明写得这么好,哪里就不合适了?”
“就是,怎么人家都成,就我们家这个不成?莫不是掌柜的看我们乡下来的,看不起人,故意为难吧?”
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就“不合适”三字想把自己打发了,赵氏如何能甘心?
说话间她还瞥了眼刚在掌柜的那儿交了手抄本,拿了工钱的某个书生。
一旁的孙氏也一脸“绝壁有内幕”的表情对着掌柜的虎视眈眈。
掌柜的心想,这可真是越发像找茬的了!
没劳掌柜的出动,被按头有内幕的“人家”坐不住站了出来。
他没急着辩解,而是低头看了桌案上两张纸,想着好好找找问题。
结果,刚一低头看到两张纸上那四个字他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哪里用他费心挑刺?他都怀疑这几人是故意来给人逗乐子的。
真是绝了,一共四个字,时宗的那两个不妨说,笔都拿不稳,还撒了墨水上去,那字写得更不用说,跟“蚓”爬出来的一样……
再说旁边那两字,更厉害,“荼蘼”能写成“茶蘼”,拿出来显摆的字你都能写错,就这水平,你敢说要做抄书这工作?
谁给的勇气?
被按头内幕的“人家”底气足足的,一声吆喝,把店里看书的、写字的、挑书的全都吆喝了过来。
把事情一说,把桌上的字一亮,都不用他多说,店里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一句就把四人给喷地恨不得钻进墙角不出来……
*
锦欢可不知道讨人厌的两嫂子勇气那么大,真就去了镇上书肆找不自在去了。要知道,她只怕能笑出声来!
她这会儿在院子里帮婆婆择菜,婆媳两个正说着话呢,门口传来动静。
时母抬头看看天,心里想着该是老头子回来了吧。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正是归家的时父,还不只他一个,他旁边还跟着常给时迁看病的大夫。
锦欢愣了一下,就看婆婆。
时母是早跟时父商量好的,自然一点不意外,有条不紊地指挥她:
“三儿媳妇,快去给周大夫倒碗水来。”
锦欢怔楞着,听婆婆吩咐赶紧去灶上倒水。
周大夫跟着时父熟门熟路到屋里,时父在门口就高声喊着时迁别瞎忙活了,赶紧过来叫大夫瞧瞧。
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来了多少回!时迁无奈搁下笔,略微捋起袖子,露出细白手腕。
这个时候,锦欢也端水进来了,她将碗放在桌上,挨着婆婆围在一旁,屏气凝神。
她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时迁身体有改善但肯定是没全好,也不知道大夫把脉能把出多少内容来?
若是发觉时迁身体有异问起又该怎么说?
她没料到这会儿大夫会上门,一点儿准备没有,心里紧张、双手紧紧攥着。
周大夫三指紧贴时迁腕上,老神在在。
时迁这身体一向都是他看的,大概情况也都了解,所以,他表现地异常从容。
只下一刻,他脸上淡定忽然消失,紧皱着眉心,又重新动了动手指,明显更谨慎了些。
锦欢额上隐隐沁出汗珠。
便是时迁爹娘也屏住呼吸,静静候着。
时迁看着一个二个的都这么紧张,气氛紧绷,他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扬声笑说:
“爹娘你们真是厉害了,又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还能搞得这么严肃?”
“左右从小天注定,能过到现在已经是人家周大夫的功劳了,快别给人压力了,你们这样他待会要不敢说话了!”
时迁显然一样,没觉得这趟周大夫的诊脉跟往常比会有什么变化。
十年了,曾经他许是还怀有期望,不过,失望了十来年,心里的天真渴盼早枯萎了……
时迁这边安慰爹娘呢,抬眼就见周大夫直直盯着他,眼睛里透着热切、激动。
“你近来可是另寻了大夫换了药方?还是吃了什么好东西?”
时迁听着这话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呢?
不等时迁回答,旁边时母已急切问出声来:“可是我这三儿子身体好了?”
时母盼了好久,打从锦欢进门她就一直观察儿子,所以她最先发觉儿子变化。此刻听大夫话音,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大夫的言外之意。
周大夫先点点头,后又摇头。
时母都能叫他急死,再张口声音都不自觉快了许多:“那是什么意思?您倒是快说呀!”
时父对着大夫歉然一笑,却同样一双眼睛紧锁盯着他。
家属的心情嘛,大夫都清楚,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快。刚好他心里也有疑问呢,就一块儿说了:
“点头又摇头的意思是你家这小儿子他身体是有好转但没好全。我刚好也想知道他的身体是怎么转好的?可是有服用过什么特殊的药材补品之类的?”
周大夫会说这话也是因为他前头给时迁开的药方都只能拖着时迁这条命,叫他可以多活一日赚一日,并没有改善的作用。
这会儿时迁的身体却突然得到改善,他能不好奇?
但凡做大夫的,遇到他这一情况,就不可能不好奇。
问完他一双耳朵紧紧竖着,生怕听漏了什么内幕。
锦欢闻言就悄悄往后退了点儿。
好在大家这会儿情绪都挺激动,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这会儿时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大夫这轻飘飘出口的几句话却在剧烈地冲击着他思想中固有的认知。
十来年他的记忆中得到大夫的回复永远都是治不了、没有用、挨着、拖着、早做准备……
相比较起来,时迁他爹娘接受得要快许多。
毕竟他两早就有发觉,尤其是时母,至此她是彻底信服了儿媳是儿子的贵人,这会儿她看锦欢的眼光那慈爱简直无以言喻。
把儿媳供起来的心思都有了!
锦欢也看到了婆婆的眼神,心里莫名想到婆婆对着她早晚三炷香的场景,顿感头皮发麻,赶紧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清了……
周大夫还等着回话呢,眼瞧着一个个都靠不上的样子,时父只得出来解释。
说没换大夫,也没换药方,什么都跟以前一样。
想了想,时父又添了一句:“要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儿媳进门后,她每天都要带着儿子出去围着村子走一圈才回来。您看,跟这个是不是有关系?”
多散步肯定对身体好,这个没什么疑问,但针对时迁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怎么都不可能散散步人就变化这么多啊?
周大夫皱着眉头,沉思。
时母这个时候也赶着添补,说都是儿媳的功劳。
儿媳命好,旺她儿子,小夫妻感情好,心情愉悦,人一高兴,什么病就都没了……
周大夫:“……”好像也蛮有道理的样子。
周大夫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最后只能将之归咎于命理或者奇迹。
毕竟,他这么多年看过不少脉象,确实有些用常理解释不清,甚至医书典籍里面也有些记载,是多少前辈们都解答不了的。
人都忙着激动开心去了,只时父这时理智上来,又起顾虑:
“您刚说我儿子他身体有好转但没好全,那我儿子能完全好全不?”
周大夫沉吟一瞬。
后续时迁能否除根,他其实也说不准。不过,想要除根,完全好转,哪有那么容易呢?
他摇了摇头,心里的激动震惊去了一些。
不过,周大夫还是很明白家属心情的,没往人正激动的心上浇冰水。
他只说看情况,这都说不准,可能性还是有的……
当然,他这话安慰居多,心里其实还是不信的。
只是,没成想很快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猝不及防……
55. 第五十五章 ……
周大夫走了之后, 时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不是周大夫的话有多拗口难懂,而是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真的有希望能完全康健起来, 哪怕只是有希望也让他震撼!
他抬头看看爹娘,又看看身旁的媳妇, 嘴巴微微动了动,到底也没出声。
时母却很激动, 看着锦欢的眼神透着无限的欢喜:?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就说儿媳是个有福的。”
虽然只有这一句, 谁都明白时母的意思。
时父点点头, 虽没多言但观其神色显然也这么觉得。
锦欢转头看看公婆, 又偏头看看时迁,心里想着婆婆这话也不算说错, 这功劳她领的不亏心。
不过,在公婆面前她好歹还记得谦虚一把,拉着婆婆的手:
“是爹为相公操心的多, 及时请医延药, 也是娘对相公贴心, 照顾的好, 多亏爹娘才是。”
儿媳能领情, 婆婆自然也高兴。一时之间, 婆媳两个倒互相谦让起来。
过了半晌,还是时父咳嗽几声示意, 时母激动的心方平稳下来。
她这会儿已经认定儿媳妇就是他儿子的贵人,又想起当初还是三昧寺里给儿子解的签,批的命,便跟儿子商量,是不是趁着年前再去一趟寺里拜拜?
若是从前, 时迁铁定不乐意。但是这回,时母刚开口,时迁便点头应了。
时母是个急性子,这边时迁刚点头,她立刻就收拾东西,准备早点儿出门。
还是时迁劝住了她,说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也不急于一时。
又说他从前对佛之一道不诚心,这回心中有了实实在在的念想,想着在寺里住一宿,多拜拜。所有,要收拾一下呢!
儿子能有这觉悟,时母很乐意,等儿子儿媳两人都准备好了,她换了身素净衣裳,这才领着儿子儿媳还有闺女出了门。
*
四人分了两路,时母带着闺女直接往寺里去了,时迁则带着锦欢先去了书肆一趟。
盖因时迁上回从书肆拿的书已经抄完了,这趟刚好跟掌柜的结算银钱,顺便,再另外再接几个单子回去。
因着时迁对自己要求很高,期间废了许多纸,他想着去掉成本这回该挣不了多少,一路上对着锦欢就有些抱歉:
“这回该挣得不多,媳妇儿你多担待些。”
“我待会跟掌柜的多接几本书,趁着年前赶一赶,也能多挣点,到时候媳妇你想买啥都行,成不?”
锦欢见着时迁有些羞赧模样,只他心思,她没客气推辞,反而很认真地看着时迁说:
“嗯,我可是很会花费钱的,有很多东西想买,相公你多挣点!”
男人有心、疼你,应着他的话便是,可不能打击他自信心。
时迁听了,脸上情绪果然就高涨许多。
“不过,得量力而行,不能累着自己。”锦欢牵着他手,小声叮嘱。
……
很快,两人便到了书肆。相比较两个兄弟,时迁这一回就很顺利。
他把抄好的书交过去,掌柜的一检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字迹美观,排版合适,这比掌柜的心中预想的要好很多。
毕竟,时迁是头一回给书肆抄书,很不熟练,来书肆头回抄书挣钱的很少有像时迁一样能交出这样好的成果。
对抄书不熟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这年头纸笔比较贵,来抄书挣钱的有几个能浪费的起?
掌柜的也能理解,所以一般只要能看过得去的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相应的给的工钱也都不多就是了。
这回见着时迁交上来的这些,他很满意,连带最后结账时候还多给了两百文。
掌柜的还给他解释:“书抄的质量不一样,卖的价格也不一样,所以,这多出来的两百文是你应得的,只管拿着便是。”
时迁满以为这趟赚不了几个银钱,没成想,掌柜的给多添了两百文,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又跟掌柜的买了些纸,定好了几本书,暂时寄存在书肆,时迁这才牵着锦欢高高兴兴出门去,却不知道书肆里面的掌柜和伙计还在谈论他。
“以后,他再来我若不在你招待也经心些。”
“嗳!”伙计闻声一溜地应下了。他弯着腰整理书柜下层,嘴上也不闲着:
“看得出掌柜的您很欣赏他,说来倒是难得见您这么对一个人,可是他有什么长处?说出来也叫我学着些!”
掌柜的笑骂他一声:“你个猴精的——”
“人的性情品格从他做事上头就能窥得三分,端看他抄书,字迹是一分,人都说字如其人,是为一。他字能写得这么好,总不是天生如此?说他没费心力,你能信?是为二。”
“再看从前,许多人头次来咱们这儿抄书,你只拿他跟那些人比一比,不同在哪里?”
伙计想了想,好似有些明白,又说不清楚。
“人这一生的成就,三分天赋,七分态度,你且悟去吧!”
“总之,哪怕他走不得科举,这样的人成就也当不浅,且交好些就对了!”
……
时迁这边离了书肆,便直往三昧寺去。
他俩到时,见着时母和时夏兴致都不大高,尤其时夏,嘴巴噘得能挂油瓶子。
锦欢走到婆婆跟前:“娘,你们已经去正殿拜过菩萨了吗?”
时母点点头,说该拜的都已经拜过了,就是智远师傅不在,想找他给时夏解签也没办法了。
自打经过了时迁和锦欢这一遭,除了智远师傅,旁人解的签文,时母总有些信不过。
刚好时夏过了年也就十四,该相看人家了,时母自然也想找智远师傅给算算。
可惜,智远师傅又“躲”出去了……
锦欢安慰说:“许是缘分不到,等下次有机会再带妹妹来一回看看。”
时母叹口气,想着闺女运气不咋好,也只能这样了!
因着时迁和锦欢要在这住一晚,时母便带着时夏先回去了,只剩下时迁和锦欢两人。
*
送走婆婆和小姑子,锦欢便跟时迁一起去殿里拜菩萨去了。
锦欢陪他拜了一回,问时迁接下来做什么?
听时迁说要去听寺里师傅讲经,锦欢赶紧摆手,说她有些困了,想先去寮房睡了。
锦欢这趟来全是当出来放风的,哪里是真的来拜佛听经的?
时迁见她手摇得飞快,心下好笑,还故意逗她:
“听听经文可以舒心养性,还挺不错的,真不去?”
“不去不去。我怕我听一半就睡着了,到时候叫师傅下不来台,也叫相公你丢面儿。”
时迁:“……”
时迁从前不信佛,但这回他身体好转,他开始隐约有点儿期盼,至少跟锦欢比起来,时迁觉得他的心应该更诚些。
确定锦欢真不想去,时迁也不勉强她,叮嘱她别乱跑,时迁自行去了。
时迁一走,锦欢便溜了。
难得出来一趟,她可没想真就大白天就睡,东逛逛、西走走的,然而,再没遇到从前那条黄狗。
她心下可惜,只看过了石雕花卉,也没了趣味,便回去了。
只觉得果然一个儿没劲儿,出来玩还得两个人一起才行。
而时迁,在大殿整整听师傅讲了一个时辰经文,方罢。
散了场,时迁牵着锦欢用完斋饭,又在外头随意走走,不知不觉天已黑了。
屋里油灯早已点亮,还有股子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么一天下来,锦欢已是困倦,眼皮子上下打架,见时迁还在看书,她也只强撑着不睡。
“累了一天,你快些歇息吧!”
“没事儿,我再陪你一会。”
锦欢怕时迁看书忘了时辰,晚间总要等他一起才睡。
时迁无奈,只得搁下书,帮着要了水,简单洗漱过后,哄着她一道躺下。
佛门清净地,两人规矩的很。
时迁手轻拍着她后背,只几息功夫,锦欢被睡意湮没,沉沉睡了过去……
临睡前,锦欢总觉得今日困觉困得有些过分厉害了!
听着耳边沉沉的呼吸声,时迁这才停下手来。
他轻手轻脚起身,拿起衣裳下床,确保距离够远,这才窸窸窣窣地又穿好衣裳。
灭了点在角落的安神香。
开了房门,悄然而出。
转眼,到了殿里,他跪在蒲团上,诚心乞求
他是从娘胎带出来的弱症,越长大身子越衰败。
从前,他觉得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拖着残破的身体日日挣扎着多活一天好叫爹娘高兴。
活着叫爹娘高兴,死了便是叫爹娘解脱,横竖还有兄长照拂爹娘,他一日又一日只抱着这个想法过活。
然而,如今娇妻入怀,他只觉得生命有了更多的期盼。
他生平头一回贪心起来,他想活下去,长长久久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否则,小姑娘怎么办呢?
他若没了,爹娘有兄弟可以照拂,可是等待小姑娘的只怕只有无言的流言是非,他怎么舍得?
所以,他想活着。
为他的小姑娘撑起一片天,护她在羽翼,捧她在掌心,一辈子,幸福安康。
于是,从不信佛的人弯了膝盖,跪在佛前整整一夜,只求“向天再借几十年”。
不知跪了多久,时迁只感觉一双腿麻得不行时刻,本该熟睡的锦欢忽然出现在眼前。
时迁:“……”
锦欢:“……”
两人对视良久。
直到时迁率先受不住:“你怎么来了?”
锦欢走到他面前,没跪,只蹲在一旁守在他身边,眨了眨眼睛,巨认真:
“相公,你想求的,只管拜我就行了。”
“菩萨太忙了,每天那么多人求她,她不定能听到。我就不一样了,我就在你跟前,肯定能听你话,如你愿。”
时迁:“……”
完了,自家媳妇这是在说笑呢?还是因为自己偷跑出来故意吓唬自己呢?
时迁这会儿也猜不出自家娘子心思,秉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嗯,他闭嘴,没出声。
锦欢瞥他一眼,还怕不够惊吓,继续道:
“真的,不然你试试呗。大半夜丢下我跑出来拜菩萨都敢,拜我试试应该也没关系嘛?”
时迁被锦欢看得头皮发麻:媳妇你在正常点,我害怕!
锦欢其实也真不是唬他,她这会儿会醒实是因着眉心的流光珠在发烫把她惊醒。
她一睁眼便发觉珠子已经变成绿色了,能量已满,时迁的弱症自然不用再担心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觉时迁人不在屋里。
小夫妻成亲有段日子了,默契也有些,她一猜想时迁这趟来寺里的心思,找了过来,果然见他在这。
至于珠子怎么用?
锦欢上上下下打量时迁,直把时迁看得头皮发麻,她才哀叹一声,隐隐觉得全身酸痛!
*
眼瞅着也快要天亮了,锦欢干脆陪时迁继续待了会儿,凑足一夜,好叫他安心。
用完早膳,锦欢看着时迁略微歇了两个时辰,这才往回走。
路过书肆,取了书纸,一路上时迁小心翼翼哄着媳妇,总觉得媳妇哪里怪怪的。
直到了家里,迎来了最缠磨人的媳妇……
饶是时迁,也觉得有些头痛!
56. 第五十六章 ……
媳妇太缠磨人了怎么办?
时迁一手执笔, 另一只手忍不住不时揉一揉腰,最后坐不住还是起身出门走走。
鸡窝那边一阵“咯咯哒—咯咯哒—”
锦欢赶紧跑去鸡窝那边查看,一扒拉, 居然有两个蛋,不亏她用棉花专门给母鸡做了个暖和的窝。
天冷, 家家户户的鸡很少有再下蛋的,也就锦欢上次赶集棉花买多了, 这才叫有东西给她造。
还真就保住了时家每天都能有一两个蛋!
看着手里两颗圆润的蛋, 锦欢献宝似的举到时迁面前, 激动地说;
“今天做蒸鸡蛋, 给相公你好好补补。”
美滋滋!
正小心揉着腰时迁一听到“补”字,头皮一阵发麻:“不用不用, 还是攒着卖钱吧?”
时母薅了一把小葱进门,说时迁:“媳妇说得对,几个鸡蛋而已, 攒什么钱?留给你补补身子正好!”
要搁去年之前, 她肯定没有底气说这个话, 毕竟家里那会儿银钱是真紧, 儿子的医药费不说, 还得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现在, 儿子身体不需要经常找大夫了,反而还能挣钱, 前头还交给自己一两银子呢,再加上老头子挣的,几个鸡蛋补身子完全没问题。
当娘的觉得没什么问题,儿子问题大了。
只见时迁他一脸难为情,对着锦欢小声地旁敲侧击:“媳妇, 你最近没啥事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
见锦欢一脸茫然地看他,时迁哪里好意思把夫妻之间那点子事情拿出来说?
时迁头一转,看他娘:“我身体挺好,那鸡蛋就给爹和娘你两补补吧?”
“废什么话,你好好养身体,早点儿跟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要紧!”
锦欢脸一红,进屋里去了。
时迁:“……”头皮更麻了。
***
每天抄书、哄媳妇,日子过得极快,等时迁再去镇上的时候已经到腊月底了。
家里炸丸子,锦欢要给婆婆打下手,所以这回只有时迁一人过来。
到书肆领了银子,又去书塾看了一回小舅子,时迁拿着钱去找在镇上的同窗许运去了。
说来他这趟还是带着任务来的,来之前,媳妇偷偷拽着自己说了很久的私房话。总之,就一个意思,想着给家里买个牛车。
一来,时父是个做木匠,他接的生意大头还是镇上的,去镇上机会很多,给时父拉家具用正好。
二来,也是锦欢心疼时迁。
时迁如今抄书,也常需要去镇上,但是不是回回都能刚巧在路上等到车,碰不到的话就只能自己走一两个时辰。
为此,锦欢花了很大功夫跟时迁解释,生怕时迁不同意。
时迁前头也确实不同意。
买牛的好处他懂,但是买牛起码得十两银子左右,娘手里头肯定不方便,他又不愿意花媳妇的嫁妆钱。
他别别扭扭的不乐意,结果就被锦欢“凶”了一回:
“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我把钱放那边它又不会变多,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用它换东西,也是它的价值了。”
“相公你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是拿我当外人?”
这时迁肯定不能认:“不是,我就是——”
“不是就对了。我爹常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公公婆婆对我都挺好,我也想孝顺他们,出个钱买头牛怎么啦?”
“实话跟你说,当初我嫁你那会儿,我爹就想给我嫁妆里陪头牛来着,被我娘拦了,说没有哪家姑娘嫁妆还陪牛的,叫人看了笑话,我爹这才放弃的。”
时迁:“……”
“我爹就把钱补给我了,叫我过门之后直接把这钱给婆婆买牛也成,不过我嫁过来之后知道婆婆肯定不会要这才没提。”
“现在不是刚好嘛!也算是年前给公公婆婆的一个惊喜。”
时迁:“……”
讲真,时迁听说岳父打算给媳妇陪嫁头牛他确实有些懵。但是,很快他又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陪嫁一头牛听来好笑但是不得不说很实惠,媳妇自己出行方便了,又能帮媳妇讨好他爹娘。
想着岳父那人确实是不怎么讲“规矩”,行事经常别出心裁也能理解。
锦欢说了许多,最后,时迁也只得同意。
锦欢给了十两银子,时迁抄书挣的出去给他娘之外还有二两,凑了十二两出来。
不过,对于买牛时迁也不在行,想到同窗许运家里就在镇上,他爹开了个杂货铺,对镇上该比较熟悉,时迁便找他帮忙。
许运连带他爹都很热情,关了铺子,当时就带时迁去了,等时迁到家时候,手边便牵着一头牛。
***
刚进村子,托牛的福气,时迁着实受到了一波注视。
毕竟,村里可没几家买得起牛的。时家又是从镇上落魄回来的,平时过得跟他们左右四邻一样的苦日子。
时家日子不好过,没人怀疑。不然,也没有前头闹分家那回事了。
这才多久,居然还买了牛?
这可稀奇了!
等到了家门口,更是热闹,一人一嘴,嬉嬉闹闹的,赶着来看热闹。
外边动静那么大,人在灶屋炸丸子的锦欢婆媳两听到声,还以为出啥事了,赶紧跑出来看看。
卫父正忙着,见婆媳两出去,就没动弹。
时母到外头一眼就看到牛,周围人七嘴八舌问她:
“这牛得多少银子哦?”
“哎呦,老嫂子这是发达了?”
“也真亏得你家能舍得,还能有钱买了——”
……
时母一个没回,她比她们还懵呢!就问儿子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牛啊?
买都买到家了,时迁自然就不再瞒着了,说是媳妇体恤拿钱出来,再加上自己抄书挣的钱一块凑的,买来给爹拉家具,平时家里人去镇上也方便。
闻声出来的两嫂子正好听到时迁这话,再看那牛,顿时心疼大发了。
她两怕老三拖累闹分家后整日抠抠搜搜地过日子,老三居然日子还过好了,这都买上牛了!一头牛那得十多两银子吧!
这要不分家她两家不是也有份?
这可吃了大亏了!!
两嫂子站在自家门槛处,捂着胸口脸色黑的厉害。
时母本来还想说三儿子两句的,看到两儿媳的黑脸,猜到原因她心情反而舒畅起来。
笑得露出一口牙花,跟来瞧热闹的招呼起来:
“都是儿子媳妇孝顺!我这还不知道呢,牛就买回来了!”
……
“咱也不管那么多事,我家三儿子抄书挣钱呢,花了他再挣呗!”
……
也是这回,村里人这才知道时家老三他还能抄书挣钱。这可比他们整天在地里刨食强多了。
挣得多还轻松,这日子可真是太好过了!
再仔细观察时迁,真是吓一大跳,平时没注意,这仔细一瞧一想,时家老三这身体竟像是大好了?!!!
跟一般的小伙子比起来,哪怕不如他们粗壮,但是也绝不是从前那副病歪歪的样子了!
要早知道这样,当初时家看媳妇那会儿,她们怎么也得考虑一下时迁的啊!
人群中家里有跟时迁年龄适配的女儿人家的就有那后悔的。
当然,还有几个妇人说锦欢这媳妇傻,有那钱不自己攒着,还拿出来共享,也是个傻子!
但不得不说,若是作为公婆,遇上锦欢这样的媳妇,那不得不说是走大运了。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该羡慕时家娶了个好媳妇,还是该羡慕锦欢嫁了个好夫婿?
或者是羡慕时父时母儿子儿媳孝顺,要享福了……
***
时母也能猜到这些人的想法,打从分家之后的郁气总算是出了一口,她笑呵呵地跟人道个别,就让儿子牵着牛回了屋里。
之后,时父看到牛又是一阵稀罕。摸着牛背半天,嘴巴就没合起来过。
当即连手里的活都放下了,要赶着做一驾牛车。
时母高兴归高兴,但是从儿子嘴里问出这牛花了足足十两银子,就这十两还是因为有熟人给便宜了才拿下的,她不免觉得买牛太奢侈、太费钱。
刚想念叨儿子媳妇,锦欢一把抱住婆婆的胳膊:
“娘,你瞧爹多高兴啊。以后爹也不用再去费劲儿去找人家车来拉家具了,自己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那也不用——”
时母刚开了头,又被媳妇把话接了过去:“娘刚不是还说过几天要去镇上囤东西准备过年嘛,还担心一次买不全乎,这下好了,等爹把车打好就方便了,想买多少东西都成了。”
时母:“……”倒也是。
等时父打好车,果然时母就迫不及待带着儿媳买买买了。便是时父也专门歇了一天,驾着牛车出门试试手感、外加显摆去了……
锦欢隔壁那两嫂子眼红地不行,当然也是白白眼红了。
***
这个年,时家过得很是热闹喜庆!
父母在,过年三房自然是聚在一处。
好在,过年时宗时勇兄弟两都看着自家媳妇,没出什么幺蛾子,带着媳妇孩子还有家里准备的一些菜肉鸡蛋过来。
时父时母穿着儿媳给买的新棉布新棉花做出来的新棉袄,骄傲得不行!
两老对新一年充满了期望,时母带着儿媳屋前屋后忙个不停,脸上的笑却是真真的。
大家长时父饭桌上总结了一下这一年的收获,重点夸赞了锦欢这个好儿媳,同时也勉励大儿媳、二儿媳长点出息,少些闹腾,把自家日子过好。
一席话惹得锦欢两嫂子憋屈不已,碍着公公威严不敢出声。
紧接着,时父又表达了对明年的期许,希望闺女许个好人家,大儿子二儿子能赶紧攒够钱盖房子,不用挤在一块儿,三儿子身体痊愈,给自己添个大胖孙子……
有人满心期盼,有人满心愁绪,也有人头皮发麻!!!
锦欢“努力”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时迁身体到底咋样,感觉时迁目前体质该跟普通读书差不多,准备过完年就找周大夫来看看……
57. 第五十七章 ……
年初二, 时迁带着锦欢回娘家。
一路上遇见许多人,大多成双成对,或是一家三四口, 笑语盈盈,透着新年的喜气。
路上人多, 锦欢便不闹他,两人如一般小夫妻一般往前, 距离极近, 胳膊挨着胳膊, 一时无话。
锦欢偏头打量身边人。
身材挺拔, 清肃端方。
明明每天都看到,但锦欢莫名觉得, 过了个年,自家相公又好看许多。
平时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他不说话时,气质要清冷一些, 但还是好看。
锦欢这一打量一走神, 便微微落后了几步, 只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差了些什么呢?
她很快撵上时迁, 偷偷将手贴合在时迁掌心。
这就对了, 差了个她嘛!
锦欢的手软和温暖, 时迁的手总要偏寒凉些,叫锦欢这么一放, 时迁顿觉手也暖,心也热,耳朵尖儿冒了红珠。
外头有人,他心虚,手却下意识地攥紧。
他左右四顾, 见着没人注意,方略略放下心来。又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袖子,以做掩饰,轻咳一声,嘴角不自觉上扬。
及至门口,一声“阿姐”传来,声音清亮亢奋,就见魏旭飞奔而来,锦欢顺势松开握着时迁的手,一把搂住弟弟。
手中乍然失了温度,时迁心中怅然若失,瞥向魏旭的眼神已然变了味道。
魏旭全然不知,抱着锦欢胳膊“阿姐——阿姐——”一声声地撒着娇。
锦欢许久未见弟弟,也想得狠了,一时只顾着和魏旭说话,倒把时迁冷落在旁。
魏旭背着姐姐对着时迁很挑衅般地露出一抹得意。
那意思仿佛是说,我姐姐哪怕嫁到了你家,还是最疼我,最喜欢我!!!
时迁微微笑着,不言,四周温度骤降。
适时,魏三、米氏迎了出来,锦欢一时又倚娘亲身边去了,魏三招呼姑爷,时迁笑对岳父,顺手就把小舅子一块儿拉走了。
可怜魏旭原本还想跟姐姐说说话来着,就被无良姐夫给拉进了还不属于他的男人场合。
这还不算,进了屋里,时迁当即开始“关心”起了小舅子的学业。
魏旭:“……”
他功课不紧,年前腊月里放的假,自觉脱了苦海,回来后便整日疯玩。
一时疯玩一时爽,一直疯玩一直爽,哪还顾得上学习?
魏旭一阵心虚,原本高高昂起的头不知不觉又低了下去。
魏三没发现儿子小动作,只目光灼灼看向时迁。
他不识字,送儿子去读书自然也想知道儿子学得如何,于读书一道,还得是时迁比较在行:
“女婿你考他试试!我也在旁边听听看。”
时迁欣然领命:“既是岳父有命,我自当勉力一试。”
又转头对魏旭:“长辈有话,不敢弄虚作假,必是从严。”
听到最后“从严”二字,魏旭心里一个咯噔,偷偷给自家姐夫使眼色。
“端方”的姐夫仿佛并未瞧见魏旭眼中求救拜托的神色,一点儿没手下留情,问得内容颇多而杂,大冬天的把魏旭问得额头都出了汗,头都要低到地底下去了。
平时不学习,遇上考校干捉急!
放假回来后就没看过几回书的魏旭,叫姐夫时迁这么“轻轻”一问立时就显了原型!
魏三哪怕没读过书,也不识字,端看儿子这磕磕巴巴、脸冒虚汗的模样,哪里还看不出来?
个混小子,天天叫他看书,就说先生教过的他都会了,叫他写字,又说先生布置的课业他已经写完了。
都学会、都写完能是这个效果?
到这会儿了,魏三要是还不知道儿子平时是在忽悠自己他就不是魏旭的爹!
个熊孩子,长能耐了啊!居然敢忽悠家里头人了。
当爹的气急一把抄起鞋底子要揍他,魏旭承继了当爹的机灵劲儿,一眼瞧出不对,立马就躲。
父子两个你追我躲的,哪里还记得自己个儿之前分别要难为女婿、陪着阿姐的想法?
时迁面上一片“焦灼”,劝导岳父耐心,却劝得魏三对魏旭越发火大,骂声更响……
***
西屋里头,锦欢手捧着杯糖水,窝在娘亲身边,说着悄悄话。
闺女出嫁了,当娘的总怕闺女挨欺负,细细问她在婆家生活。
细致到每天吃什么饭?什么时候休息?
知道娘亲是心疼自己,母亲问的琐碎,她答的也很耐心,哪怕有很多话她从前说过,也还是跟她娘又说一遍。
听完闺女的生活汇报,哪怕是米氏,也说不出来时家亏待自家闺女。
其实端看她闺女这红润润的小脸蛋也瞧得出来,她日子过得该是顺心的!
但当娘的就是这样,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总会不由自主胡思乱想,担心闺女挨了欺负受苦受累还没人知道……
到现在她还惦记着锦欢回门那日说小姑子很不好相处之事,锦欢回门之后米氏日日都很挂心,这回就趁机问她:
“你跟你那小姑子如今相处可还好?”
“一般还行吧!”
“……啥叫一般还行吧?”
锦欢没瞒她娘,把跟小姑子闹的几回事情包括公婆相公的态度俱都说得明明白白。
说她如今跟小姑子也就面子情,小姑子吃了婆母相公教训,不敢再给她难受,她呢也就一般相处,情分没啥,就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处着。
米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觉得时家这个亲家还算够意思!
尤其锦欢她婆婆在闺女小姑子这事情上很拎得清。
要搁一般婆婆,肯定是护着自家姑娘,她婆婆就很开明,不一味偏袒她自家闺女,晓得时夏性子有问题,顺势给她掰掰性子。
听说两嫂子当中也搞事来着,不过都叫当婆婆的给按下去了,米氏更满意放心,一脸的笑意:
“虽说你公婆明事理,不过你也别大意了,该孝顺的还是要孝顺,把他们当亲爹亲娘来待,他们也有心,之后再碰着事自然还会护着你。”
“不过也别太实诚,婆媳相处是门学问,叫你把她当亲娘孝顺,不是叫你什么话都能跟婆婆说,还是时迁有啥不好的你可别当她面骂她儿子!”
锦欢:“……娘我又不傻,我知道。”
等一杯热乎乎的糖水下肚,锦欢把家里头值得说道的也交代的差不多了,包括时迁抄书挣钱,锦欢出钱给家里头买牛……
前头米氏高兴但也有限,只等听说女婿如今身体大好,也能挣钱了,米氏兴奋得直拍手:
“哎呦,这可是个好消息,大好消息!!!”
米氏压在心头许久的包袱终于卸了下来。
时迁那身体米氏早前不知愁了多少回,再说闺女手里虽不缺钱花,家里也有公婆帮衬,但是女婿没个谋生的手段着实愁人。
但时迁这身体素质成亲前自家就知道,怨不得旁人,米氏只能暗暗祈祷,指着命理、指着诸天神佛保佑,如今她可算松了一大口气。
大概闺女跟女婿真是天生一对,女婿也真是如那算命的所说福气在后,富贵在后呢!
本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知道这个好消息,米氏对这个女婿就更满意了,还交代锦欢:
“虽说女婿能干,但是也要注意分寸,别叫女婿太累着了。他身体毕竟要弱些,你可别钻钱眼里去,多顾着他身体些。”
锦欢:“……娘我才是你亲闺女!”
“再说,大夫说他能痊愈来着,娘你看他是不是跟一般人也差不多?指不定现在已经全好了,我打算过初五就找大夫再给他瞧瞧!”
见着闺女吃味,米氏点了点她额头,心里头好气又好笑:
“你这性子,真真是叫你爹惯坏了,我关心女婿还不是为着你?都成亲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锦欢一时也有些赧然,窝在娘亲肩头不吱声。
等听到灶上有动静,猜是爹在做饭,赶紧溜出门去给爹打下手去了……
***
魏旭挨了爹的揍,接下来的假期也被限制了自由,他气鼓鼓的,一肚子哀怨。
不敢找爹麻烦,便偷着去找姐姐告姐夫的状,顺道还想叫姐姐给求情。
结果,一直到吃饭时都没叫他找到机会,都怪他姐夫跟没长大的娃娃似的,一直粘在姐姐身边。
可把他气坏了,嚼着米饭时候脸上都是气狠狠的!
好在,他爹那脑子终于想起来女婿也不是个好东西,饭桌上对着他姐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为难他。
魏旭那个乐呵啊!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姐夫受难,他看戏了。
可惜,他才刚看了个头,就叫他娘给掐了。
魏旭觉得他姐夫心眼贼多,他爹为难他,他姐夫也不还嘴,由着他爹,转头却故意哄着他娘。
果然,等他爹再找姐夫麻烦,他娘就护犊子地护着姐夫,眼睛睁得老大地瞪他爹。
见他爹不收敛,等他爹出去盛饭时候,他娘紧跟着出去,再回来,爹就老实了。
魏旭就坐他爹旁边的位置,眼见他爹那耳朵红得厉害,跟每回他犯错后被娘拧耳朵后一样一样的。
啧啧啧!!!
魏旭头一低,没眼看,暗暗吐槽他爹的战斗力太低。
***
吃完饭,打了一肚子草稿,趁着姐夫不在的一小会,魏旭正准备认认真真向亲姐告状的时候,大堂姐、二堂姐带着两个堂姐夫过来了。
锦欢自然没功夫听他念叨,去招待堂姐去了。
魏旭:……还能不能叫人好好告个状了?
锦欢自不知道弟弟的腹诽,只将两个堂姐往屋里带。
去年见她们,两人生活都不大顺,总一肚子苦水。
锦欢这回再见两人,感觉很不一样,许是新年新气象,婷婷满脸兴奋不说,连向来柔弱面苦的大堂姐这回脸上也带了笑模样。
魏三和时迁翁胥两在院子里头招待两个堂姐夫,锦欢陪着两堂姐在屋里说话。
锦欢还记得去年初二,大姐夫可没陪着大堂姐回来,今年看大姐夫很紧张堂姐的模样,还想着是不是两人感情好了?
转头就听见说是大堂姐又怀孕了。
这就难怪了!
早前,锦欢婷婷凑一起时,提及这位大堂姐,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堂姐性子如此,也没法子,如今也只盼着她能生下儿子,这对大堂姐来说是最好的法子了!
魏枣红着脸,羞涩地笑,显然也很期盼这胎能得个儿子。
反倒是婷婷精神高亢,很有斗志,原来是孙冀这回在书院考试得了个第三的位置,若是接下来能保持住这成绩,今年的院试该有指望。
院子里的话题刚好也说到这。
孙冀难得挣了回前三的位置,哪怕是第三也很高兴,他又有些虚荣心,便说了出来,果然得到大家一致夸赞。
孙冀心里高兴,嘴上又说为时迁可惜,要是他在,前三肯定也没问题。
又说起今年秋天的院试,嘴里一边说着书院的老师讲他今年许是有些盼望,一边又为时迁可惜,顺嘴又问:
“你真不试试?”
时迁笑笑未答。
孙冀也是习惯性地一问,时迁没做声他也没在意,知道时迁身体撑不住嘛。
直到走了也没察觉什么。
***
却不知时迁心里实实在在有了变化。
若孙冀上心些该也能发觉,他从前同样问题问过时迁几回,那时时迁虽心中黯然,却也明明白白地说了“不”字。
这回,他却未答一字,显然是心中有了新的计较。
不可否认,时迁他意动了!
打从周大夫上门过后,他心中就有了波澜。
从前他没想科考,全是因着他身体不给力,不想给家里添麻烦,然而,现在他身体好了许多。
也许可以试试?
哪怕他到时可能会比一般人多受些罪,但是只要他硬撑着,也许可以呢?
时迁看着媳妇娇俏的面庞,思绪翻飞。
他从不怕受罪,只怕白白遭罪不说,还给家里添麻烦,从前他连硬撑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有了机会,他自然也想拼上一拼。
哪怕只能挣个秀才功名,好歹也叫自家爹娘、媳妇的面上好看些!
只是,如何说服媳妇和爹娘只怕还需费些功夫。
这是,时迁还不知道,他所担心的问题压根就不是问题,很快便可轻而易举解决。
*
送走了堂姐,锦欢和时迁也差不多要走了。
魏旭慌了,顾不得姐夫还在,赶紧拉住姐姐的手趁着最后的时间趴在姐姐耳边小声地告状诉苦。
在他的描述下,姐夫时迁自然成了黑心、不友善、心眼跟蜂窝般多的“小人”……
魏旭声小,时迁只恍惚听到几个字,但是他并没着急辩解,反而脸带微笑。
不知怎地,魏旭看着他的笑只觉得心里冷飕飕的,莫名觉得有些不好。
魏旭他心眼差些,还直觉还挺灵敏,可不就有不好,他告状诉苦没得到姐姐训姐夫,更没得到姐姐爱的关怀安慰求情,反挨了姐姐一顿教训。
说哪怕家里银钱趁手,也没的白白浪费的道理。
家里既然送他去读了,就该努力上进。放假想歇歇也可以,但没有直接一把子撂开手,撒开了不敢不顾的……
魏旭缩着脑袋想问他姐咋这么清楚的?没等张嘴他就想明白了。
他怎么给忘了,有种告状叫恶人先告状。
他这定是失了先机,叫他那黑心姐夫抢在前头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灶房里头时迁被岳父使唤的提溜转,就这他也能抓住空挡,在锦欢耳边把话说在前头。
告状也有技巧。好比若是魏旭他先说的,话里自然会描补,往他有利的方面说,多说他书塾里学习辛苦之类的话。
这样锦欢哪怕生气但更多还是心疼弟弟,免不了站弟弟那头,念叨时迁几句。
然而,时迁争了先,他没说谎,反而把话说得极为中肯,但就是叫锦欢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他那处偏了。
魏旭在书塾里头表现确实不错,但他回来后放松了也是事实。
时迁考校他时有三分故意为难小舅子在里头,但是更多的还是为魏旭打算。
偶尔贪玩可,但为了贪玩一时欺骗长辈不可,时迁怕魏旭往后因此养成坏习惯,这才点了出来。
二来,也是盼着魏旭此次后能多自律,魏旭论天分有几分机敏但并不突出,自律能成全很多人,哪怕他人天分并不高。
所以,相比魏旭的一边倒指责,时迁这三分为难七分真心自然更容易叫锦欢相信,为了弟弟好锦欢也只会教训魏旭,魏旭他输得不冤!
***
年初二回娘家,初三锦欢和时迁便在家里歇了一天,初四家里宴客,请时母娘家亲戚。
初五又请村里时父这一支比较近的亲戚上门来玩。
如此一来,锦欢原定请周大夫上门为时迁诊脉的打算便往后延了一天,只等初六才请了周大夫来……
58. 第五十八章 ……
镇上各家铺子基本都是年初五开始营业, 医馆也是一样。
不过,刚过完新年,每年这个时候不是急病的话很少人进医馆, 怕招了晦气,一年都不顺, 所以医馆里头比较冷清。
是故,周大夫来得很快。
时父匆匆忙忙请他上门, 他还当时迁的身体是又出了问题, 趁着路上就跟时父问起了症状。
时父摆摆手, 说他想错了, 时迁没出啥事,这趟请他是看看儿子身体是不是完全大好了?
周大夫:“……”
总觉得这人疯了?他上回是说过时迁那身体有可能痊愈, 但是那话他只是说来安慰家属心情的啊!
他真的就是安慰一下家属的,大夫都这样嘛,万事留一线, 话从不说死留两分余地, 别这么认真啊!
周大夫心里腹诽, 到底还是跟着来了。
进门后他连口水都没喝直接伸手给时迁把脉, 这一把脉, 他眉头跳了跳。
担心自己是进门时走得太急喘气不匀诊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手放平, 心放正,再诊—
时家一家子人全都围在屋里、不错眼地瞧着,但最紧张的还属时迁。
他紧盯着周大夫脸上的表情,心脏砰砰砰地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过了片刻,周大夫终于确定自己真没诊错, 结果还是一样:
“单从脉象上来看你家这小儿子竟是真与普通人无异了!”
……
***
时迁到晚上精神还是有些恍惚。
他这就好了?跟正常人一样了?
这是不是也太简单容易了些?
他高兴又惶恐,还有些不真实,生怕这是一场梦,第二天一睁眼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锦欢一面铺床,一边余光悄悄打量油灯下还在发呆的时迁,难得见他露出这般傻傻的表情,她心酸之余又忍不住笑他:
“相公,油灯烧你衣袖上了—”
时迁恍然一惊,慌忙后撤,险些被椅子绊了一跤。
再听锦欢“哈哈哈”的笑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袖子,时迁一脸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拥锦欢在怀时,她身子还在一颤一颤的,等她笑够了,时迁这才正色起来,跟锦欢说起自己想要继续读书科考的打算。
说完他看向锦欢,目光灼灼。
然而,锦欢反应着实在时迁意料之外,她脸上的笑意“唰”的一下没了,只低着头,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见状,时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方抬头问时迁,想要再继续读书科举是他今天刚起的心思吗?
那当然不是。
这心思时迁多早前就起了,不过是先前他身体没全好,想着说服家里只怕要费些功夫,一直憋在心里、自己发愁。
想到这儿,电光火石间,时迁隐约明白锦欢反常的原因了。
“可是因为我没提前跟你说所以不高兴了?”
时迁心思敏锐,意识到问题不难,锦欢点头:
“我已经嫁你,咱们该是最亲密的一家人,遇到什么问题都当共同面对。同样,相公你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说,你瞒着我我会焦虑也会难过。”
两人同床共枕,日日相对,只要有心哪里能瞒得住事呢?
时迁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一把她的乌发。
锦欢偏头一躲,满脸倔强,仿佛在说不回答就不给碰一样。
“知道了,我错了,先前想着不叫媳妇你烦心,却忘了夫妻一体,叫你难过,是我的错,日后再不会了!”
跟自己媳妇逞威风那不叫本事,是故时迁认错认得极为干脆果决。
锦欢:“……”
都不挣扎两下的吗?这叫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讨伐”他的话怎么继续往外倒?
锦欢撇着嘴,两颊鼓鼓。
时迁求生欲上线:“早前是真没想到身体这么容易就好,娘子素来可爱大方,这回便大发慈悲抬手放我一回可好?”
时迁耍宝逗她,其实心里挺感动锦欢心意,也就越发想为锦欢挣一份体面回来。
锦欢也不是真想跟他吵架,达成目的后见好就收。
就是有些可惜流光珠积攒的能量消耗完了,好在能换时迁身体全好,这波不亏。
***
时迁晚上跟锦欢商量之后,第二日便又去找爹娘说话了。
时迁本就是时父时母的骄傲,儿子身体好了,没有顾虑,所以时迁做什么决定他们自然都支持。
听时迁说要继续读书,时父还问是不是就把抄书的工作给辞了,安心读书,被时迁给拒了,说他会看着时间安排,酌情平衡。
毕竟读书费钱,他抄书也能帮家里减轻几分负担。
这一说定,时迁立马行动起来。
今年的院试到在十月中旬,他不想再往后拖,这次便想参加。
也是这个时候,锦欢才知道时迁他从前其实是考过县试府试,有童生的功名的,不过当年的院试他身体撑不住,没再去考。
这事没几人知道,盖因当初时家还在镇上,没回村里,再加上普遍人觉得中秀才才算是真正步入科举门槛,有功名在身。
锦欢被科普了一圈,这才明白院试也不是谁都能参加的,还得是童生身份才行。
这要不是家里有要考试的,真没什么人懂这些东西。锦欢后头又回了一趟娘家,说起这个她爹娘也震惊,又叫锦欢好好支持女婿念书,眼看时间也不多了。
又说相比那些天天在书院读书的考生,女婿他离了书院许久,这科只怕不容易中,叫他放平心态,只把这回当做练手,压力不要太大。
不单魏三米氏这么想,时父时母也如此,他们没想着今年能怎样,只盼着儿子读个几年之后能考中秀才便是大善了。
亲爹娘和岳父岳母都这么看得开,时迁他压力果然就小了很多。
他本身自然想这科就能考中,但是到底没什么把握,不在书院按部就班学习到底不一样,虽然他停学之后没放下过书,但正式的破题还得重新捡起来。
系统学习破题的方法、角度,训练答题思维、速度……
正月望后,时迁复学。
一旬修沐一天,回来之后换洗衣裳,陪爹娘说话,交代自己在书院学习生活状况,在家里歇息一晚,第二天鸡鸣时分时父套牛车再把他送回去。
得亏家里买了牛,不然的话时迁连住一晚都不成,当天就得回去。
锦欢也只有晚上的时间能跟时迁好好说话。
起初锦欢特别不习惯,原本日日同床共枕,乍一下没时迁在身边她心里空落落的,经常睁着眼睛到半夜身体撑不住了才睡着。
等过了一月,才算是适应下来。
***
这个时候,时家两个哥嫂才发现时迁他居然又去上学了。
两家去年闹了那么多事,年底又因为抄书挣钱的事情在镇上丢了个大脸,渐渐地也很少再过来了。
过年时候吃了顿团圆饭,两媳妇还被时父教训少生事端,两儿子又被要求早点儿盖房子,毕竟时宗时勇兄弟两家还挤在一块住呢。
现在还好,只一家一个孩子,孩子又还小,慢慢地孩子大了,压根就住不开,到时候咋整?
兄弟两听了汗颜,但房子也确实是个问题,于是年后趁着田里没什么事情两人相继出去打零工去了,两媳妇便干脆带着孩子回娘子住了段日子。
但是外头银子着实不好挣,兄弟两也不是什么能干有能力的人,在外头不会处世,处处受人排挤,混不下去这又回来了。
兄弟两回来后,先买了些东西上门去丈母娘家接了媳妇,过了四五天这才发现老三又读书去了。
这兄弟突然去读书了,身体不顾了?银子还凑手?
这里面都是事儿,两家赶紧过来找爹娘问来了。
然而,几人进门相继喊了声娘,时母却一扭头只当没听见,出门喂猪去了。
一点儿好脸色没给。
时母她心里正恼着呢!
两儿子外出打零工,回来不说赶紧过来给爹娘报个平安,反而转头买了一堆东西去了媳妇娘家。
时母还是听旁人说的,一小媳妇洗衣裳回来经过她家门口,特地跑家里问她,说看见他两个儿子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往外走,问她两儿子是不是发财了?
时母这才知道儿子回来,估计是接接媳妇去了。
她在外人面前给儿子留了面子,没说自己还不知道人回来,三言两句打发了那小媳妇,但之后她再做事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想着先去接媳妇回来也成,晚上过来就好。
这一等,就是四五日。
屋里头时父对两儿子也有些失望,没啥心思跟他们说话,几句话交代了一下便打发了几人。
两家这才知道时迁身体好了。
其实,兄弟两也不全是没良心,主要是在外面混得不好,怕爹娘问起,心里羞愧,这才逃避。
听爹说弟弟身体好了也挺高兴。
早年,没成家之前,三兄弟吃住都在一处,感情挺好,两个兄长没少操心弟弟往后如何把日子过起来。
甚至,还说起过要是老三日子过不下去将来一家补贴点儿也没问题。
当然,那都是年少时候的事情了,打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媳妇孩子,这话便再没人提了。
想着弟弟自己能把日子过顺也挺好,时宗这个长兄尤其高兴,好似放下一个担子,晚上回去这觉就睡得特别香甜。
相反,他媳妇赵氏翻来覆去睡不着。
见着旁边的时宗睡得跟猪一样香沉,心里不爽,愣是把时宗给搅合醒了。
任是谁睡得好好的,没人弄醒也没好脾气,时宗粗着嗓门:“不睡觉你干啥呢?”
“他爹,现在老三身体好了,就没额外的医药费,公公他挣钱这下可全归老三了。哎呦,咱们可亏大发了,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时宗裹着被子,半眯着眼睛,闻言嗓子一下子拔高了:
“咋地,那你还盼着老三一辈子病歪歪的不能好?”
赵氏身子瑟缩了一下,知道时宗身上有点儿爱揽责任的臭毛病,她可不敢当面咒他弟弟:
“那没有。我这不是想着老三这好了,银钱上咱吃亏了,刚好咱家钱不是不够起房子的嘛,要不找爹娘说说?”
别说,要是家里是正常的分家,分家后媳妇也没折腾那么多事,时宗肯定考虑。
现在,想想他娘今天的那个脸色,时宗掉下脸子吓唬赵氏:
“你得记着,咱两家已经分家了,爹娘是跟老三过的,他们的钱现在要供老三读书,你趁早消了这心思,否则娘她要再教训你你看我还管你?”
赵氏想想也是,婆婆可不是吃素的,心里有些憋屈,到底不敢再想,熄灯睡了。
另一边,时勇和孙氏两人也说着这事呢!
孙氏她心思深些,话说得要没那么露白,只说兄弟好了,那能不能从爹娘那边借点儿银子起房子?
儿子管爹娘借钱,什么时候还、甚至还不还这些可操作空间就多了。
不过,同样是叫时勇给拒了。
孙氏有些失望,没再纠正这个不放,半晌声音闷闷的问了一句;
“他爹,你说老三他这书真能念出门道来吗?”
因为时父时母觉得儿子中间停学许久,今年大概率考不上,就没跟他们说时迁今年就要参加考试。
所以,都以为时迁现在就是纯粹读书,过几年再下场。
孙氏这么问,是想着往后时迁这要是真念出门路来了,那她跟时勇不是成了笑话?
但是,又想人都说科举很难,应该没那么容易就叫时迁成了?
她刚这么安慰自己,就听旁边被子里传来时勇闷闷的回答:
“你不知道,老三他念书很有灵性的,要不是受身体拖累还真说不得现在怎样呢?”
“如今爹娘又供他读书,家里头没什么负累,这么由着老三再读个几年,没准他真能中秀才!”
时勇轻飘飘的几句话,却仿佛重锤一般,一下子砸到孙氏心头!
59. 第五十九章 ……
人在书院的时迁这会儿并不知道他亲嫂子心中隐晦的惶恐不安, 他如今没什么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一颗心全投入了学业当中。
不仅要跟同窗一起学习新的内容,之前差了的功课也得补上, 再得反复巩固旧的知识,偏时间又紧迫, 他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个人来用……
从前盼而不得的机会摆在面前,时迁他比一般人更懂得珍惜, 也更有拼劲。
为了自己的一腔抱负, 也为爹娘媳妇受过的那些闲言碎语……
不知不觉中, 暮春悄然而逝。
孟夏已至。
*
天气一天天变得暖了起来。
锦欢这两日做事总不安稳, 跟婆婆说话好几次说着说着就跑了神,时母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她眼前接连晃了好几下才把她叫醒:
“儿媳妇你怎么啦这是?跟丢了魂似的?”
锦欢跟婆婆早混熟了, 知道婆婆没恶意:
“娘,相公他上回带的衣服好似有些厚,今年天暖得有些快, 他衣服怕是有些不大合适。”
锦欢眉眼发愁, 声音充满担心。
时母一寻思, 儿子每天读书就够辛苦的了, 总不能还叫他生活上不舒坦, 吃穿不好人受罪不说, 还影响他读书,这可不成。
“儿媳要不你给他收拾几件送过去?”
锦欢她就是这么想的, 就等婆婆发话呢!
这边刚得了婆婆首肯,她立马颠颠地跑回屋收拾去了。好在,衣裳之前全都洗过晒过,她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轻薄舒适的衣裳出来,整齐叠好打包。
想了想, 又从嫁妆箱子里拿了五两银子出来。
第二日中午,时迁被人叫到书院大门,老远便看到了高举双手不停晃动、兴奋地朝着自己打招呼的媳妇。
许是太激动,她没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只乐呵呵地看着自己,那模样着实有些傻!
时迁突然感觉一身的疲乏瞬间去了。
他轻扬着嘴角,走到锦欢身边,从锦欢手里接过东西,边领着她往里走边问她怎么过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锦欢摇头说家里头一切都好,没啥事儿,就是来给他送几件衣服。
“还有吗?”时迁顿住脚步,低头看她。
锦欢难得见自家相公这么认真,想了想,回说:“难得来一回,总得请相公吃顿好的嘛!”
这是在交代她带过来的东西。
却见时迁仍旧停在当下,继续:“还有吗?”
还问?
锦欢双手绞在一起,周围不停有人路过,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说,为难极了!
只时迁执拗等她回答,锦欢一时就红了脸颊,小声地说了句:“嗯……还有我在家里头一直惦记相公你!”
“嗯,我知道了。”
时迁终于满意,这才继续往前走,嘴角微微勾起。
锦欢:“……???”
就只是知道?然后呢?
锦欢心下郁闷,忽听时迁比她更小声地三个字“我也是。”
锦欢顿时又高兴起来,围着时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锦欢陪着时迁待了半个时辰,
时迁用饭时候,锦欢在旁边双手托腮看时迁,只觉得他精神劲儿挺足,但明显瘦了。
锦欢心疼坏了,抿着嘴巴看他,等时迁吃得差不多了才悄声说他:“相公你别太拼,顾着些身体。”
“嗯。”
“叫别担心家里,爹娘有我看着呢!”
……
时迁静静听着锦欢一句一句叮嘱,等她闲下来,又跟锦欢交代他在书院的一切。
说讲课的先生极好,知道他功课欠缺,下了课还会私下给他开小灶弥补,同窗也都很热心……
锦欢听了果然就很高兴,夸赞时迁这群先生同窗人真不错,下次再来定要准备些礼物酬谢他们。
等到时间离开时,锦欢虽有些不舍,但心里一直悬着的心却放下了……
时迁目送她背影离开,眸中漾满温柔,果然一如既往地很好哄……
回去这一路,时迁脸上都挂着笑意,等到了地方,刚提笔,就有同窗找来,却是孙冀、许运、赵嗣、魏勉四位。
孙冀不说,他跟时迁两人现在算是连襟,关系自然亲密。
许运却是因着时迁复学之前有过几回碰面,现在时迁回了书院,日日相处,关系自然捡了起来。
另外两人却是跟时迁同寝。
孙冀和许运都认识锦欢,但是两外两位却没见过,这一过来就打趣时迁。
“哦—哦—哦——”
“竟不知时兄如此好福气,难怪平日读书如此刻苦!”
他们之前都听说时迁已经成过亲了,娶的是个农家女,原本他们还替时迁可惜。这回见过锦欢,却很惊艳。
锦欢那模样可真不像乡下人家能养出来的,赵嗣、魏勉两位还没成亲的已经开始羡慕时迁了。
便是许运这个成过亲的也免不了酸几句,谁叫他媳妇长得肥嘟嘟的不如人好看就罢了,对自己还很凶,哪有锦欢对时迁的三分温柔呢?
时迁自得,却又不想跟他们讨论自己媳妇,三言两句将几人打发了。
片刻,就又沉浸了书本里……
许运看他,一时心里充满敬意,难怪书院的先生这么赏识他,特地给他开了小灶。
人有天分不说,又肯努力,若他是先生,定也喜欢这样的学生。
一时歇了玩耍的心思,也跟着拿起了书。
连带着周围几人都是如此。
***
书院的先生从窗外路过,点了点头,打时迁来了,明显带动着学堂的氛围更好了。
近朱者赤便是这个道理!
他欣赏时迁,早前还想过把自己小闺女许配给他,偏生孩子她娘看不上时迁这个学生家在村里,担心闺女受苦。
而他也顾虑时迁的身体,因而孩子她娘不同意,他也没坚持。
谁又能知道现在时迁人身体完全好了不说,心性也磨砺地极为坚韧,只怕在这方书院也待不久了!
先生望着时迁,想到家里还在挑挑拣拣没个着落的闺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现在,他真心有些后悔了……
***
得亏锦欢不知道这先生的想法,不然她铁定要收好刚刚颁发给他的好人卡。
因着时间还早,她又去市集买了些轻薄透气的料子准备裁了给时迁做几身新衣裳,当然她也没亏待自己,给自己也裁了块石榴红的料子。
又买了一封茶叶,一盒擦手的香膏,辗转犹豫了会,到底又添了一小包栗枣糕。
***
回到家里,瞧着婆婆没什么事儿忙的时候,锦欢笑眯眯地抱着料子奔着婆婆去了。
她不会针线嘛,从前她的衣裳很少几件是她娘米氏做的,其余的大多数是裁了布直接在店里交给专门制衣的人做,给些手工费就可以。
还有些是直接买的成衣。
谁叫她娘手艺不好,她自己更是压根没学过,交给外头专业的手艺人做或者直接买成衣,既方便又好看。
这回她倒是也想直接在店里做,想也知道她真这么干,婆婆铁定心疼银子。家里的老人都这样,很少舍得在外头花钱。
这样,自己和相公的新衣裳只能劳动婆婆帮忙了。
找人帮忙嘴甜是第一要务,锦欢嘴跟抹了蜜似的,小嘴啪嗒啪嗒的好话跟不要钱似地往外倒,一个劲儿给婆婆灌迷魂汤:
“娘手艺真好!”
“我瞧着外面专业做衣服的好些都比不上娘的手艺呢!”
“针脚不如娘缝合的细密、上身效果也不如娘做的合身。”
时母手下不停对着料子比划着,脸上乐呵呵:“那是,我这手艺早前也是跟专业的师傅学过的!”
“那难怪了,娘学得真好,就是相公也常跟我说,他最爱穿娘做的衣裳了,好看又舒适,带着家的温暖!”
时母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没想到儿子瞧着挺淡然的,心里居然这么喜欢,她顿时就感觉到了被子女需要的那种美好。
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成功哄得婆婆开心,锦欢悄悄吐了吐舌头,美滋滋!
不单时母高兴,时父喝着锦欢给买的茶叶,心里也非常受用。
他就这点子爱好,小辈在外头能惦记着,这比什么都强。
只有时夏,吃了一个枣糕,也没察觉到多少滋味,心心念念惦记着她三嫂刚买的那块料子。
不过,她也就只心里惦记惦记,并不敢真的开口讨要。
要是锦欢刚成亲那会儿,她铁定不管不顾张口了,然而这几个月过来,她嫂子在家里地位早稳固了。
就不说她三哥多疼她三嫂了,便是爹娘看着她也是一脸的满意。
反而是自己,这几个月她没少叫她娘教导,学着为人处世,她敢使小性子她娘就给使唤她干活,再不惯着自己了。
人许是真的吃了亏才能长教训吧,从前她娘怎么跟她说她都听不进去的道理现在也能慢慢记在心里了。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真的意识到三嫂跟大嫂和二嫂不一样,而且人还特别大方。
可惜,她早早把人得罪了,少了还不知多少好东西!
一想到这个时夏就生气,懊恼当初一时昏了头,跟三嫂闹得不愉快,不然,凭她三嫂手松程度,买料子大概也不吝给自己稍一块。
不像现在,三嫂对着自己就是单纯的面子情,一包枣糕就把自己打发了。
时夏心里吃了教训,心痛不已。
尤其是今年她娘开始频繁带她相看人家。
姑娘家都爱美,何况是相看这个人生重要关头,她自然也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可她除了一盒硬缠着她娘买下的擦脸膏子,再没别的了。
为此,她眼红锦欢的大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香膏珠花耳坠……各式女儿家装扮之物许久。
不敢讨要,时夏暗示过锦欢几回,锦欢只当没听懂。时夏赌气,也不再开口了,老老实实跟着她娘走动。
***
时夏相亲,锦欢从不插手,就怕小姑子将来动不动跑娘家来抱怨她。
而且,她觉得依着小姑子的挑剔只怕一时半会定不下来。
没成想,时夏这亲事倒是出乎意料很快定了下来,等听婆婆说男方家里的条件锦欢也就不奇怪了。
男方是隔壁的胡家村人,名胡亮,家中独子,家里有十几亩地,家里刚盖上青砖瓦房,人长得也不错。
这条件放乡下人家真的不错了,胡亮是独子,那么家里房和地就都是他的,他父母也能继续帮衬。再加上青砖瓦房这条件,尤其叫人心动。
谁家里能盖上青砖瓦房绝对是非常有面子的一件事了,难怪时父时母满意,时夏动心。
时父时母也找人打听过男方家没旁的问题,既然如此,条件这么好,没道理往后拖。
六月中,便叫两人定了亲。
时迁作为长兄,自然得在场,于是特地跟书院请了一天假回来。
第二天,鸡鸣时分,又匆忙走了。
锦欢心里怅然若失,只盼着时迁能早些考过才好!
60. 第六十章 ……
七月下旬, 锦欢大堂姐魏枣生产,这回终于心想事成生了个儿子。
当然,时迁这回没有请假回来, 眼看考试日子临近,他顾不上这边, 故而只锦欢一个人去堂姐家看望。
当然,还得随份子。
魏枣给周家生了个大孙子, 她婆婆脸色就好看多了, 甚至为了大孙子的奶水, 这回魏枣坐月子她没再克扣魏枣的吃用, 也算好事一桩。
锦欢看她时候,发觉堂姐整个人的气色好了很多。不仅是吃得好的缘故, 更多的还是一种精气神上面的高涨。
魏枣从前被婆家欺负,被责骂的多了,只怕她心里渐渐的生出一些想法, 比如觉得没生男娃她确实有错, 没有底气。
如今生了男娃, 她腰杆子终于可以挺直了。
甚至, 锦欢去屋里看她时候, 她还以过来人的身份, 劝着锦欢赶紧怀个娃。
生个男娃就站稳脚跟了!
看得出她是真心这么想的,锦欢笑笑, 说她公婆人还行,没催。
魏枣还想再劝,锦欢却不想再听堂姐念叨这个,赶紧转了话题,夸赞堂姐刚生的儿子。
大概是奶水喂的好, 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特别喜人,锦欢手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脸颊,软软的,摸起来特别舒服。
这儿子可是魏枣现在的命根子呢!
锦欢一夸,果然,魏枣立马就被儿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忍不住跟锦欢分享儿子各种趣事,哪怕这孩子还刚出生了没多久。
当娘的疼宠,一直盯着,总能发现很多好玩的事情……
***
要说也是巧了,前脚锦欢刚被堂姐劝过,回来没几天,隔壁的二嫂怀孕了。
锦欢送了一篮子鸡蛋,一包红糖过去,孙氏乐呵呵地接过去,就见大嫂盯着自己手里的鸡蛋红糖,眼红不已。
孙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表情得意。
赵氏还想拖锦欢下水,一起挤兑孙氏,锦欢却没那个意思去掺和她两的针对,放下东西就走了。
结果才过五天,赵氏喜滋滋地亲自过来找锦欢报喜:
“弟妹,我也怀上了——”鸡蛋跟红糖是不是得准备起来?
锦欢:“……”
送子娘娘你今年这业务倒是跑得还挺勤啊?!
就是独独把自己给忘了?
锦欢心下不爽,只赶紧将东西收拾出来给了赵氏,好早点儿叫她出去,眼不见为净。
***
原本锦欢是没怎么担心没怀上这回事的,毕竟时迁不常在家,早前一旬回来一趟,最近两月时间改了,两旬才回来休息一天。
男人不常在家,也怪不得她吧?!
只眼见除了她一个个都有了,她一时就有些慌了,好在时迁这个时候修沐回来了。
这是他临考前回来的最后一次,之后的一个月他得在书院做最后的冲刺,到十月中旬便直接跟同窗一起去考试。
这种关键时候谁也不敢打扰他,拿家里头事情叫他烦心,影响他发挥。
所以,没人在他面前提。
然而,没人说不代表时迁不能自己发现。
家里突然多出个人,他大哥家的铁牛白天一直待在他家,全是他娘在带。
这委实不大寻常,时迁自然就问是咋回事,一问这才知道是嫂子怀孕了,说是害喜害得厉害,没办法看顾孩子,暂时请娘帮忙照顾她家铁牛。
这是亲孙子,时母对儿媳心能狠下来,对亲孙子总要多些疼惜,只得白天帮着照看,晚上送回去。
对此,锦欢心里难免有一二分不自在。
时迁心思敏锐,稍微一联系,多少能猜到媳妇心里的担心。
于是,他临走前还特地跑去跟他娘说,他没准备今年要孩子,想安心备考来着。
这话的潜台词时母一听就懂了,手忍不住当即就锤了他一下,等儿子再次走后,时母转头就去安慰锦欢:
“臭小子不懂事儿媳你别怪他。”
“我已经骂过他了,知道你受委屈了,等他考完回来娘铁定拿棍子揍他!”
锦欢:“???”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时迁已经进了考场。
家里头他爹娘媳妇也在挂念他,想他在考场如何?可还紧张?试题难易?答得是否顺畅?
想时迁今年才复学,进学堂也不过刚够十个月份,家里头人人悬心,不敢抱太大期望,却又忍不住升起一点儿渴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