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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漂泊有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31.  第三十一章   ……


    樊媒婆连连摆手, 说不成。


    她虽然是有些嫌弃时母这边麻烦,但是也不能因为麻烦就随意给人凑对,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嘛!


    钱媒婆就说:“那你就知道他两不合适?你把那人给的八字念我听听, 许是就正合适了呢!”


    樊媒婆没当真,哪有那么巧合, 但也还是说给她听了。


    谁知钱媒婆听了自己说的生辰八字之后,她两手一拍:“哎呦, 这还真是巧了嘛!年份月份居然都对上了。”


    这叫两人都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还真是巧了。


    不过, 这边的姑娘家具体出生在哪一日哪个时辰钱媒婆就不知道了。


    所以, 这八字是不是一样其实还是不能确定,甚至, 百分之九十都不是。


    这个也没关系,她跟樊媒婆说是可以帮着去问问看。


    万一就一样了呢!


    说是去问问,但是其实两人谁都没报什么希望。


    撞了年份月份其实不算啥, 农家出生的孩子多, 别说同年同月出生的, 就同日出生的也总有那么几个。可是还要是同时, 这个就难了。


    *


    才说难呢, 结果第二日钱媒婆就上门找上门了。


    咋回事呢?


    原来, 昨儿两人散了之后钱媒婆就找上那闺女家去问了,这一问就发现居然真的对上了, 生辰八字居然一模一样。


    这个就很神奇了。


    谁也没想过,这从镇上落魄回来的时家、魏家村有名的魏三家、这两家没成想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缘分!


    这不,钱媒婆刚吃了早饭就等不及来找她这个犯难的老姐妹来说道说道了。


    樊媒婆真的是一脸的惊喜:“居然有这么巧,我自己都没抱啥希望、居然真叫你问出来了,真一模一样, 这两家许是真的缘分天定?!


    对了,那你去问女方那边的时候有跟她家说我这边男方的事情吗?”


    钱媒婆摇了摇头:“没呢,主要是你们这边都没跟我说好,我也不好提啊!反正我那边就是魏家那小姑娘太挑了些,大不了我再替她多跑几趟,多相看几个人,顶多就是麻烦了些。


    但是我要是把这边情况说了,到时候若是时家这边再有旁的说头,那叫什么事啊!”


    “也是。”


    “那事情既然已经给你说了,到时候你这边要有意向就再找我,我上门去帮着说和去。”


    “中。”


    两人算是初步达成一致。


    樊媒婆接着就赶紧带着好消息去找时母去了。


    *


    听说人找到了,时母脸上的笑意简直藏都藏不住。


    再听说人是沂河对面魏家村的,是魏三的闺女名叫魏锦欢,时母就觉得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这个锦欢她曾经去三昧寺上香的时候遇见过。


    当时瞧着小姑娘笑容清甜,肤色极白,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长相了。


    要说时母至今还能记得她还是因着当初两家一起摇签又一起解签的,结果自己家这边没一支算是吉利的,倒是这姑娘她娘替她求的——上上签。


    两家这对比太明显,人家有多幸运,她这边就有多不幸,当时她心里还酸了一阵子。


    没成想,两家还有这缘分呢!


    早知道,她当时还酸什么呢?她儿媳有这命格她当半夜做梦都能笑醒才对。


    这儿媳时母满意了。


    不拘是她长相、对她初次印象、或是她的命理,时母都极满意。


    她进屋拣了七八个鸡蛋装好后递给樊媒婆:“不满老姐姐说,这姑娘我曾见过的,我对她满意的很,劳烦老姐姐后面再替我家三小子跑几趟。”


    那急切的模样,好似恨不得第二日就能将这个媳妇娶进门才好。


    樊媒婆一听就乐了,做媒婆的还就喜欢这态度,爽快。


    *


    钱媒婆这边当晚收到消息,第二日就欢欢喜喜地又来了魏家。


    这钱媒婆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见她上门,米氏热情的很,从柜子里端出瓜果来招待她。


    没法子,这时候姑娘能不能嫁出去、嫁个好人家,美人更新


    打从大房的红枣嫁出去后,她就开始盘算自家闺女的亲事了。


    她前前后后光找媒人给介绍就有二十来个,还有自己让娘家那边介绍的,拢共加起来得有三十多了,哪里知道自家这个小祖宗哦,一个也瞧不上。


    米氏都能给她愁死。


    “钱嫂子,可是又有什么好的对象要给我家锦欢介绍?”


    钱媒婆手里握着青瓜,脆生生地咬了一口,话也不耽搁:“还真是,你家锦欢人好受欢迎,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这不,又有人托我上门帮着说和了。”


    怪到说媒人的嘴,骗人的鬼呢!


    媒婆这话说得叫人心里舒坦,米氏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两分。


    但是,锦欢在村里的行情其实真不咋的。


    实在是她平时被魏三和米氏娇惯地厉害,没下过地不说,姑娘家的针线活还有灶上的手艺她统统也没有。


    乡下人家务实,娶回来的媳妇的媳妇不会干活这能行?


    稍微挑一些的人家都不乐意娶锦欢这样的“娇小姐”回家供着。


    再有,就是锦欢家在村里是数得上的有钱人,村里的小伙子要娶她囊中羞涩多半要被拒,为了脸面着想,也不考虑她。


    最后就是也有人就专门冲着锦欢家里的钱来的。这种人他不怕跌面,也不怕娶回“娇小姐”供着,但这样的人魏三两口子又看不上。


    所以说锦欢这亲事真不如想象中顺利。


    米氏就问:“那费嫂子这回给介绍的是谁家的啊?”


    “你也认识的,就是从镇上搬回来的那个时家三小子——时迁”


    时迁?


    米氏先还一脸的期待来着,听到这名儿她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时家那个打小就身子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把药当饭吃的时迁?


    哪怕她再愁闺女嫁不出去,砸手里了,她也没考虑过退而求其次、找个身子不健康的呀!


    “他情况我知道一些,身体太弱了,我闺女又一向娇气,他两凑一起怕是家里撑不起来……”


    她话说得委婉,但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这个时迁我看不上、他不合适。


    但钱媒婆还是不愿意放弃,时家那丫头挑剔着呢,她先前介绍的那些吹了起码得有五分之四是败在脸上、败在外在。她好些日子没再给介绍也有这原因,实在是在农家里头找好看的小伙子太难了。


    她手里没那长得特别好看的资源了。这回难得碰上时迁这么个特别好看的,再错过,她可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碰见长成时迁这样好看的。


    钱媒婆决定替时迁好好吹上一吹:“我晓得你意思,但你也听我一句。时迁他身子是差了些,但是他也不是生了什么绝症,就是身体弱了些。以后未必不能治好。而且时家兄弟几个分了家,你家锦欢若嫁进去就可以不用担心妯娌相处了。


    再说担心小两口撑不起家里来啊、也没这个必要,人家时迁爹娘都是跟着时迁过的,什么都有他们老两口帮衬着……”


    钱媒婆巴拉巴拉了一大堆,说的口干舌燥,可米氏最后一句“不合适”拒绝了时家。


    *


    可怜钱媒婆兴冲冲而来,垂着头,失望而回。


    她走了之后锦欢就过来了。


    她手里端着碗魏三刚煮好的甜汤,瞧着不热了,先送到她娘嘴边。


    米氏没接,让她自己喝,但她心里比喝了甜汤还要甜,还要温暖熨帖。


    小碗里的甜汤不多,晾凉了,锦欢几口就喝完了。


    她放下碗,然后挨着她娘旁边坐着,抬起豆腐般嫩白的小脸,问她娘:“娘,那个媒婆怎的又来了?”


    米氏原本不想告诉锦欢媒婆今儿来过的事情的,可锦欢自己看到了,米氏就也不瞒着了。


    “能有啥事,还不是上门来给你说人家的。”


    要是一般的姑娘家,听说媒婆上门给她说亲,这会儿早羞得满脸通红,躲回房间去了。


    锦欢不这样,她不仅不羞涩,还很认真地问她娘:“这回她又给介绍了谁?是我认识的吗?要不认识的话咱两还是偷偷去看看吗?”


    米氏忍不住扶额:“闺女,咱能稍微矜持些不?”


    “这有什么好矜持的?女儿家到了年纪不是都要嫁人的吗?我能一次说清楚的事情干啥还要你再三催四请地问了才说。再说了,我们先把情况打听清楚了也省得到时候不合适、你和爹再心疼我。”


    锦欢也不是就嘴上说说,每回媒婆给介绍了人,她都要跟她娘一起挑挑拣拣的,不然也不能涮了二三十个人。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说啥呢?


    锦欢又问了一遍,问这回媒婆给介绍的是谁。


    米氏拖不过去,便照实说了:“时家时迁。就那个身体不好,前段日子还闹分家的那个时家。”


    锦欢也惊讶了一瞬,又很奇怪地问她娘:“娘你咋不直接说、是那个前段日子救了我还被我拖累掉下水的那个时迁呢?”


    米氏:……能为啥,就不想你记得他,对他上心呗!


    早前她闺女太挑,介绍的人被她嫌弃了个没边,不是说人脸太黑像炭,就是说人个子太矮,看着靠不住,好容易给她换个高的、又说人过高了站他旁边身高差太大不好看、换个脸白的又说人家五官不端正……


    总之,光外表她就能给人全排了。


    她整日烧香拜佛盼着闺女眼光不要太高,先降下来挑上一个看看,否则好人家都要叫别人给抢走了。


    但是,这次她难得反了一回,希望闺女的标准使劲儿拔高,千万别把时迁看进眼里。


    大概是人越怕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米氏等了半天,就听闺女很认真地说:“要是他的话,好像还成。”


    “他哪里成了?身体不好,家财没有,听说干不了啥活现在还是靠父母养着呢,哪点成了?”


    哪里成呢?锦欢说她说不上来。


    她只知道她见媒人介绍的旁的那些人总是下意识地去挑选,这一挑总能挑出毛病出来。


    但是她娘说起时迁,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挑剔,浮现在她脑海的是初次在河边相遇时候,那个身子单薄、背脊挺直、眉目如画、气质清朗的少年。


    而后是三昧寺里回眸时、笑意盈盈的俊秀公子。


    最后就是不久前那次叫人尴尬又别扭的两人一起被野狗追、落水的经历了,他那时的窘迫、以及偶尔露出来的清寒她都印象深刻。


    所以,她说还成。真的就是还成。


    非要说个原因的话,那就是他长得赏心悦目、感觉对了,大约就是那种磁场契合把!


    锦欢把话这么跟米氏一说,米氏直觉大事不好。


    她闺女这是突然有些开窍了?


    但是选谁不好,非选时迁,她能接受女婿许多毛病,没钱、穷苦、甚至长得不那么好看,但是时迁这种长期身体不好的不成。


    成亲是两口子过日子,旁的问题都能一点点解决,但是身体有毛病,养不了家肯定不成。甚至说得再难听一点,他要是短命,娶了闺女没几年就去了,那她闺女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嘛!


    小姑娘家年轻、没经过事,不懂这些,但自己可不能由着她。


    米氏拉过闺女的手,酝酿了一番,说了一句:“闺女,这个时迁哪怕你这会儿觉得成,现在也不成了。”


    “为什么?”


    “因为,你出来之前娘已经跟钱媒婆拒绝了。”


    锦欢:……


    *


    再说钱媒婆将话捎给了樊媒婆,樊媒婆又往时家跑了一趟。


    这回,事情没说成,樊媒婆也没好意思进门,就在外头喊了一声时母。


    时母跟着就出去了。


    院子里,只有两个儿媳在摘菜。


    她两家菜园子刚开,菜籽刚撒下没多久,所以赵氏和孙氏两人这些日子菜都是在时母这边摘的。


    听婆婆被樊媒婆喊出门去了,她两聊天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自从分家闹了一回之后,两家在村里的风评就差了很多。


    家里头男人心情不好,她两也不高兴,不高兴就要迁怒旁人。


    所以,她两碰到一起十次有八次都说的时迁的不好。


    这会也是,她两见婆婆被媒婆喊了出去,就在那说风凉话。


    赵氏就说:“就咱们家这个小叔子整天病恹恹的身子,哪里有人肯嫁过来?又不是傻了!”


    “就是就是,要我说,若有人肯嫁过来,娘才应该担心呢,只怕不是傻子就是心有所图,更不能要。”


    孙氏附和了一句,又接着吐槽了一句婆婆:“要我说,婆婆也是傻了,把咱这些好的往外推,留下老三那个没用还能花钱的”


    这个时候,时母刚得了坏消息,说是魏家那边给婉拒了。


    她心情正不豫,刚进了门就听见这两个媳妇说小儿子的小话,一脸漆黑地站在两人身后。


    那两人还浑然不觉,你来我往地说着热闹。


    “你看着吧,樊媒婆这趟来铁定没好消息,我瞧着老三那病秧子的样子,那就是个打光棍的命。”


    “顶好这样,不然老三要成亲,只怕咱两房做兄弟的还得出钱——!”


    孙氏说得正来劲儿,一个转头,就看见了脸黑得跟墨似的,一脸不善地看着她的婆婆。


    交谈声戛然而止。


    孙氏哆嗦着身子,弱弱地喊了声“娘——”


    赵氏:……可真是——时运不济……


    时母也不吱声,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两人,把两人看得心里直发毛。


    好半天,时母大嗓门朝着隔壁嚎了一嗓子:“时宗—时勇,你两没死就赶紧给我过来。”


    两儿子听她娘喊的这么大声,当是出啥事儿了,赶紧跑了过来。


    就见自家媳妇怂拉着脑门在娘面前站着呢。


    儿子过来了,时母将两人手里拿的青菜萝卜一把夺了下来:“吃老娘的东西,嘴里还没一句好话,还敢咒老娘的儿子,惯的你们。”


    把青菜夺回来之后,她只对两儿子说:“管好你们媳妇,一个个黑了心肝的东西,见不得老三好,往后这菜也别要了,这门也甭进了。否则,哪怕分了家老娘照样管的你们,我要想揍儿子、管教媳妇,也没人会拦。”


    时母又转头看向两儿媳:“听见了没?”


    孙氏和赵氏分家后许久没挨过婆婆的骂,没见婆婆发飙,一时间、瑟瑟发抖、点头应是。


    *


    打发了两讨人嫌的,时母心思还是归在了锦欢上头。


    虽说魏家那边给拒了,时母也没放弃。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哪能因为一个困难就放弃了?


    况且,这个媳妇越是难娶,她越是上心,越是觉得这智远师傅的命定之说很对。


    所以,接下来时母的重心是:怎么哄骗儿媳进门呢?


    嗯,小儿子比较聪明,去找他一起商量看看……


    32.  第三十二章   ……


    时母一脸喜意地来找儿子, 说是替他找到小媳妇了,就差怎么把这姑娘“哄”进门了,问儿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娘的一脸跃跃欲试, 时迁的脸色却充满了不情愿。


    那是个极可爱的小姑娘,嫁了自己能有什么好呢?


    时迁这会儿正在看书, 他将手上的书页合上,只看着他娘, 没说话。


    时母脸上的喜色顿时就去了一些。


    “儿子, 你当初可是答应了娘的, 现在娘找到人了, 你可别伤娘的心。”


    我当初也没想到人家随手赠送的生辰八字还真能找到这个人啊!


    时迁没说许多话,他静静地坐着, 望着窗外,眼睛有些失神,而后突然就张嘴问了他娘一句:


    “娘, 要是小妹将来嫁个跟我一样的人, 你愿意吗?”


    时母脸上的喜意立时褪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儿子这幅模样, 她又心疼又难过。


    将心比心, 那肯定不愿意。


    时母没正面回他, 她说不出“不愿意”三个字, 她也知道儿子说这个话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放弃。


    可是不行。


    她是这么说的:“儿啊,娘承认娘自私, 作为一个母亲,我首先考虑到的是我的孩子。只要有一丝希望,娘也不愿意放弃。


    若是你是真的不成了,娘也不会说硬要给你娶个媳妇,害了人家姑娘。可是你情况不一样啊, 师傅说了,你两是命定的姻缘,在一起你就可能会好。你说这样娘如何能放弃?”


    “智远师傅是个有道行的,他至今给人解签还从没说错过,你两既然姻缘天注定,那么她要是不嫁你嫁了旁人应该也是不好的。娘也不算是乱扯姻缘。


    你总替人家姑娘着想,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你爹整天陷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里?”


    当娘的这么说,时迁还能说什么呢?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时母也不指望儿子能帮忙了,但她临出门时候还是告诫了时迁一句:


    “儿子你答应我,你哪怕不能助我,但你绝不能拆我台。”


    儿子面上软,实际下了什么决定很少有人能改变他想法,所以时母就很担心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儿子却在后面帮倒忙,让她功亏一篑。


    时迁不答,时母很执拗地等着他回,直到她再三询问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才算是略微放了心。


    *


    时父最近又接了个家具的大单子,不眠不休地赶制家具,家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时母。


    次日,时母就找来了魏家。


    她想了一夜,发觉自己好似除了带着满满的诚意,旁的并没有什么能够打动魏家。


    钱,自家从前家底许是还行,现在,远远不及魏家。


    人,迁儿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是,身体不好是他最大的弊端,远不是外貌可以弥补的。


    所以,她来找米氏说话,说了这么一句:“我自己就有亲闺女,将心比心,我知道当娘的就怕闺女嫁到婆家受苦受累受罪,所以,若是锦欢能嫁到我家,我会拿她当亲闺女疼。绝不叫你有这方面的担忧、顾虑。


    我也不说的多好听,全看她进门之后我怎么做,要有做的不好的,你跟亲家打上门去我也没有二话。”


    “若是你担心我反悔,我可以把今天在你面前做的保证写下来,按上手印都成。”


    显然这是为了时迁能够娶到锦欢拼了。


    *


    当娘的拼命想哄人答应,做儿子的却悄悄跟在后头拆台,得亏时母不知道,不然她得呕死。


    到底是亲娘了解儿子,时迁他面上瞧着温柔好说话,实则他主意很大,旁人轻易改变不了。


    所以他在她娘这边碰了壁,说服不了他娘放弃,但他又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于是,他就另辟蹊径,换一个着手点。


    时迁没忤逆他娘,他搞阳奉阴违这套,将他娘的三令五申抛诸脑后、私下拆台;


    所以,昨天他还信誓旦旦答应他娘不捣乱,今天,他紧随她娘脚步出现在了魏家村。


    这会儿时母估计该正在她家坐着呢,他不好直接到魏家去,于是他求的孙冀帮忙,孙冀又找的婷婷,最后婷婷约了锦欢出来。


    大榕树下,孙冀和婷婷两人已经走了,这会儿就时迁和锦欢两人。


    时迁一脸无奈地将他娘沉迷签文的假象里头出不来,所以执意要娶她做媳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最后交代她:


    “我娘昨儿已经去你家说过想求娶你的事情了吧!


    我不知道她怎么说的,反正你只要立场坚定、咬死不同意就成了。”


    锦欢见他脸色比之上回又差了些,有些担心,扶他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坐着:“我听婷婷说你身体更差了,家门都不出,这回走这么远来找我没关系吗?”


    “其实也不是真的连门都出不了,只是,我怕在外头万一晕倒啥的,给家里头添麻烦,索性就不出门了。”


    说话间他手抵在唇边,又轻咳了两声。


    锦欢一时顾不得避忌,用手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她眉心的流光珠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急切,快速地散出一股能量,通过她的手心传递到时迁身上。


    时迁只感觉自背部至胸腔突然一股暖流涌过,身子一阵轻松,咳嗽也压了下去。


    *


    这时,锦欢忽然从他身侧走到他正前方,极认真地看他:“你真的不相信那只签文吗?也许它说的是真的呢?


    时迁轻笑了声,他从不相信这东西。即便真有这些玄妙之物,那也不会护佑他。


    所以,这就是他和他娘思想上最根本的冲突点,他说服不了他娘,同样,他娘也也说服不了自己。


    他这才另辟蹊径,找了锦欢,让她千万记得拒绝他娘,不要同意。


    锦欢却是被他的温润舒朗的笑容晃了下。


    她仰起头看他,他长着一双很好看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仿佛藏着万种情愫。


    锦欢有点儿脸红。


    可是,听着他一口一个“不同意”,锦欢心头又有些郁郁,忍不住问他:


    “你就这么不想娶我啊?”


    不想吗?其实是有点儿想的。


    小姑娘眉眼娇俏,脸颊粉扑扑的,好似三月的桃花般鲜妍,说话声糯糯的,哪怕是带着些质问的话说得也像撒娇一样。


    这样散发着香甜的花糕味儿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他现在脑子里都是之前遇见小姑娘时的各种情景,每一次碰见她仿佛都特别好玩,让他整个胸腔都被愉悦塞满。


    他心里脑里都在想着小姑娘,眼里不自觉地漾满了笑意。


    锦欢见着了他眼里眉眼的愉悦,心情不自觉也好了几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时迁,忍不住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心中毅然下了某个决定,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然后,她身子又朝着时迁挨近了些,侧对着时迁,瞧着方便了许多,她复又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一下下地轻抚着。


    两人距离极近,时迁出神间,脸颊染上一股热气,他一个惊诧回神,扭过脸来、嘴巴不小心擦过小姑娘鼻尖。


    刷地一下,时迁脸颊爆红。


    他眼睛都不敢抬一下,脚步急忙想往后退,身子却直直往后仰躺倒下去。


    糟糕,忘记他是坐着石墩子上了……


    关键时刻还是锦欢一只手推着他的背,扶他起来。


    站直了身子,时迁低头看着她白生生的手,想着这只手刚刚在自己背上的感觉,软软的、热热的,现在背部那儿还是一阵灼热。


    “是我冒犯了,对不住……”


    他抬起头想看锦欢的反应,不自觉看到她的鼻尖、他脸颊上的红色又增了三分。


    眼睑下垂、不敢再看。


    锦欢楞了一下,没说话。


    她有些心虚,悄悄看着他爆红的脸颊,


    心里想着却是刚刚好似是自己的锅,是她先靠近的,也是她主动把手放他背上的。


    她刚才只是想着他身子不好,现在流光在她身体里,她可以随时使唤它了,就想借流光帮帮他。


    只是,流光的能量要想用于别人,还得要以自己的身体触碰为媒介,所以自己才靠那么近、又把手放他背上来着。


    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过,时迁真的好容易害羞啊。自己这个姑娘家都还没怎么样呢。


    锦欢忍不住就想逗逗他,她就故意又往时迁走近了两步。


    然后锦欢就见时迁头也没抬、很紧张地往后又退了两步,是怕不小心又撞上去。


    锦欢又继续往前两步,她骨子里的调皮因子这会儿又爆发了,之前也没看出来他这么好欺负,现在发现了就想可着劲儿地欺负欺负。


    好似从前逗蚂蚁、追黄狗的时候那种欺负……


    时迁:……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就先回去了啊。”


    时迁自觉刚冒犯了人家姑娘,本来就有些尴尬,见锦欢这样,也不敢说啥,只得尴尬遁走。


    回去路上,他还在想,这回她知道了内里实情,之后应该不会答应他娘、嫁过来了吧?


    也好!


    可是,明明他目的达成,该高兴的,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到了家里,他又拿起了书来读,只觉得平时念两遍就能宁神静气的书今儿个也不咋好使了。


    书:……我也很委屈。


    *


    “欺负”了时迁一通,锦欢也回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时母已经走了,米氏就把时母的话又给她学了一回,说完她问锦欢:“闺女,娘这回没把话说死,跟她那边说要跟你爹商量一下。你告诉娘你现在什么想法,还是觉得时迁那边能成?”


    锦欢重重点了点头。


    她走到她娘身边,偎在她娘怀里:“娘,我这回真的必须要嫁他了。你就同意了吧!”


    米氏:???


    “前天问你时候不还是“还成”吗?咋今天就成了必须要嫁了呢?”


    锦欢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


    她不想骗她娘,但是她要是告诉她娘说前天晚上她做梦了,由梦境她知道了,她是天宫出生的仙子,她此番是下凡历劫的,时迁大约也是自己的一个劫难,所以,她要嫁他。


    她娘大概会以为自己疯癫了吧!


    其实,本来她还想再考虑一下的,不过今天见了时迁,她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她不讨厌时迁,不但不讨厌,好似也有一点喜欢。


    渡完劫,过完这一世,她应该就会回天上了,所以,她真没什么可纠结的。


    嫁谁不是嫁呢?


    嫁个自己看的顺眼的还能多吃两碗饭呢!


    锦欢难得这么坚定了一回,就想着怎么说服爹娘才好。


    米氏这会儿就有些头疼,她现在约莫能够感受到当初她死活要嫁魏三时候,爹娘的心情了。


    她决定再找娘家那边求助,能不能再给她闺女介绍介绍几个优秀的小伙子,到时候让闺女多看几个,许她就能转变想法了呢!


    33.  第三十三章   二合一


    锦欢知道她娘不是很中意时迁, 却不知道她娘反应这么大。


    连着三天每天去舅舅家,还每天都能“恰巧”遇见高矮胖瘦不一样的小伙子上她舅舅家或是帮忙或是借东西,她哪怕神经再粗也看出她娘的意思来了。


    这还是不中意时迁, 想着叫自己转移目标的意思。


    锦欢躺在床上,脑袋都愁大了。


    白日里整整维持了一天的笑, 锦欢脸都僵硬了,回到家里, 锦欢往床上一躺, 被子一盖, 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一下。


    魏三悄悄过来看过一回, 给她掖了掖被子,回屋跟米氏说起的时候就有些心疼。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别逼她太紧。


    米氏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惯得, 这么娇气。”


    感情你没惯着是吧?!


    魏三深深觉得夹在娘儿两中间的日子很有些不好过啊!


    *


    瞧着自家爹爹走后,魏旭又悄悄溜进了她姐的房间。


    他把姐姐被子往下拉,露出头来:“阿姐, 起来, 我知道你没睡。怎么样, 舅舅家热闹不, 好玩不?”


    魏旭现在也是个小的劳动力了, 魏三出门经常把他带在身边, 所以,他很久没去舅舅家, 有些想了。


    “热闹,可热闹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天天都有人来,看你跟看那集市上的大白菜似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 可劲儿挑剔你。”


    相看的小伙子当然不敢这么瞅,耐不住跟着一起去的亲娘、亲姐还有嫂子的眼神特别的利索,打量你跟挑东西似的,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


    锦欢她愁啊,恨不得装病在家躺尸,不想再去。


    魏旭一听要被人像挑白菜似的盯着,顿时就没兴趣了,还给她姐投去了同情的一眼。


    “那你明天还得去啊?”


    “不去,我生病了,起不来。”


    锦欢烦的一把扯过被子,又把头给蒙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魏旭撇了撇嘴,没相信。


    她姐打小就身体倍棒,长这么大就没生过病,这法子能骗的过她那甚是精明的娘?


    不过赌气两句的话罢了。


    到底是亲姐姐,魏旭还是很有同情心的,倒是真给她出了个主意:“姐,有法子能教你躲一天,你听不?”


    锦欢来了兴趣,露出头来:“啥主意?快说—快说。”


    魏旭小声地说:“姐你是假病,婷婷姐那边却是真病了,我听石头哥说的。不然你找个借口说去看看婷婷姐,估摸着娘能给你放一天假。”


    锦欢一听,倒是真急了,当即就要出门,听魏旭说婷婷身体没啥大毛病,就是心病,她才算是停了动作。


    说起来,锦欢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婷婷了,上回见她还听她抱怨孙冀她娘难缠、迟迟不同意她和孙冀的事情。


    也不知道她和孙冀现在怎么样了?


    锦欢打定主意明天去看看婷婷,她揉了把弟弟的头:“不错嘛,姐姐没有白疼你,都可以为姐姐分担了,下次我让爹买你最爱吃的沙糕。”


    魏旭:……他知道他爹偏心,姐你就不用再提醒我了。


    晚上,锦欢就去找米氏说婷婷病了、她第二天想去看看婷婷的事情。


    米氏知道他小姐俩关系好,也没拦着。


    听魏三说闺女太累,米氏嘴上说得很硬气,实际上也很心疼。她也不想逼闺女太紧,就跟娘家那边说最近几天就暂时先不看了,只让她们先打听着。


    *


    第二日早上吃完饭,锦欢便迫不及待的往老宅去了。


    只当她看到婷婷时是真的吃了一惊。


    婷婷她瘦了很多,脸颊有些凹陷,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有些蔫蔫的。


    哪里还有先前那种活泼、自信、朝气?


    看到锦欢来了,婷婷倒是打起了些精神,还笑着问她:“你怎么来了?最近怎么样啊?”


    锦欢挨着她坐下:“婷婷姐,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


    婷婷苦笑,没有作声。


    “是孙冀他娘还没有同意你俩的事情吗?”


    婷婷点了点头:“他娘反对的厉害,要不是叫孙冀给拦住了,只怕就要找上门俩叫自己离她儿子远一些了。”


    “那二伯和二伯娘怎么说?”


    “能怎么说呢?我们家条件比不上那头,只能看人家的想法了。我娘倒是想我嫁过去,他家条件好,他是读书人,他爹又是秀才,我要能嫁入他家,说出去都有面子,说不得还能帮衬一下弟弟。


    只是我们家说了不算,孙冀他娘又采取了拖字诀,孙冀是男子,能耽搁得起,自己这个姑娘家如何等得起呢?尤其是最近我娘听说三婶儿在给你相看,我比你还大一岁,她也就有些急了。”


    其实不止是三婶的原因,还有村里一些长舌妇私下也在说自己家闲话,她娘听到过几回,就有些坐不住了。


    从前她以为只要孙冀喜欢她,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原来谁都过得不轻松啊!”


    锦欢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垫着下巴,感觉做一个凡人、长大了烦恼真的很烦。


    她有些不想长大了。


    锦欢歪着头看着婷婷:“那你们俩到底该怎么办呀?孙冀他没有说吗?就一直让他娘这么拖着?”


    锦欢觉得孙冀现在看着什么都好,就是性格也太犹豫不决了些,她不是很喜欢。


    怎么可能让他一直拖着呢?婷婷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一直都知道,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对于孙冀,不下一剂猛药他是不会有所行动的。


    婷婷笑了笑:“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现在不过是做些铺垫罢了。”


    “你呢,上回时迁来找你,我就一直想问,你俩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听她问时迁,锦欢装死,趴桌子上、头也不抬了,眼睛一阖,嘴巴紧闭。


    见她这样,婷婷越发感兴趣,摇着她肩膀晃悠了半天才把她晃悠了起来:“快点,说我半天了,怪没意思的,说说你两的故事。”


    锦欢坐直身子,两手托腮,跟婷婷说了一点儿。说她见了这么多人就觉得时迁长得最好看,跟他待在一块的时候感觉也挺好,刚好他娘也想让时迁娶她做儿媳妇,她觉得还成。


    可她娘不同意,觉得时迁身体不好,现在正在给她到处相看别人。


    “你家条件好,三叔三婶又这么疼你,不愿意也正常。不过,那个时迁真的有那么好吗?”


    “嗯,其实我娘带着我也相看了不少人了,可一见他们,我总会下意识的挑剔起来,就看到时迁,我不会挑剔,反而会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好玩。


    我不想我娘伤心,但又不想嫁给自己一看到就会挑剔他身上各种不好的人,婷婷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婷婷听了知道锦欢大概是有点儿喜欢或者至少是对时迁有点好感,她觉得人的一生很短暂,如果不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也太可惜了些!


    所以,她很支持锦欢的想法。


    她给锦欢支招:“你想想你爹娘反对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从原因入手,若是能够打消他们的顾虑,那事情必然容易很多。而且我觉得三叔比三婶要好说话一点,你可以先从三叔入手,先说服三叔,再让三叔去劝三婶,应该更容易些。”


    婷婷的话锦欢倒是听了进去,她在心中细细思索了起来:最根本的原因必然还是时迁的身体,流光珠是能够帮助他身体恢复,可自己怎么跟爹娘解释呢?


    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些异于常人的事情是不能跟爹娘说的,那怎么才能让爹娘相信,时迁的身体会好?


    这时,锦欢忽然想起那日时迁来找自己时候说、他娘是因为寺里解签师傅的话才来她家求亲,他娘也挺相信这个的,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利用一下?


    *


    锦欢自老宅回来,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刚好这几日她娘没给她再安排,让她休息几天,她就说想去镇上逛逛啊。


    因着锦欢惯常喜欢在外面跑,米氏也没多想,只让她带着魏旭一起去安全些。


    冬日里天冷,锦欢跟魏旭等太阳大了一些才出的门,到了镇上刚好正午时候,集市上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


    魏旭一路上只盯着集市上各式好吃的瞧,锦欢牵着他的手不叫他跑丢,自己则是在集市上,四处打量,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没多久,她眼睛一亮,向一个摆摊算命的瞎子那边走去。


    魏旭跟着她一起往前,结果快到跟前锦欢就叫他站在原地等着,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魏旭撇了撇嘴,只等到锦欢许诺他待会儿带他去吃镇上那家最地道的水粉汤圆才同意。


    那算命的瞎子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点儿仙风道骨的劲儿都没有,所以他的摊子上极为冷清、没人光顾。


    锦欢没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就是让他用他的身份去自己家里让家里人相信,她的姻缘有定,她夫君早期身体不好,时运不济,但福气在后,富贵一生。


    至于怎么说能让她家里人相信,就要靠他的本事了。


    这算命的瞎子原本还想装模作样卖弄一番,骗骗小姑娘,却没想到小姑娘是这样的想法,但什么生意不是做呢?


    很爽快的应下了。


    “只是姑娘,这毕竟是骗人的法子,有损我们修行人的德行,不知这报酬?”


    “两百文,成吗?”


    “成成成。”


    瞎子忙一叠声的应了。平日给人算命,一次不过十文二十文,他生意差,一般一天也就能有俩三单,两百文可是够他辛苦好几天的呢!


    果然女娃娃就是容易心软,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问:


    “那定金?”


    锦欢从身上掏出荷包,有些心疼,但还是给了他一百文定金。其实用不了那么多,只是锦欢看他生活不易,对他有些怜悯和同情,便多给了些。


    如此,约定好了时间、地址,锦欢这才走了。


    虽说给了那算命的不少钱,但锦欢的小金库还有不少,有她舅舅姥姥爹娘发的压岁钱,还有爹爹偶尔会给塞的零用钱,都没少给,她的荷包还是满满当当的。


    她先带着魏旭吃了他心心念念的水粉汤圆,后又去陈记的零食铺子买了几样他娘爱吃的蜜饯,还有他爹爱吃的核桃烧饼,便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来时,锦欢还担心找不着人,心头不乐观,步子都有些沉重。等回去时,她明显高兴了许多,步子也轻快了,还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的。


    米氏见了她恢复了原来的笑模样,心里的沉重也骤然一减,脸上也带出了笑来。


    她想到嫂子说,过两日带人过来家里相看,觉得这回许是能成。


    前头一直不成,她觉得还是闺女一直带了抵触心理在里头,这回,瞧着闺女是不抵触了,再加上嫂子也说这回介绍的这个人别的不说,外貌没得挑,绝对是所有她介绍过的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她直觉能成。


    *


    锦欢可不知道她娘又给她安排上了一个,她跟那算命先生约的是两日后上门,而这两日她娘难得没有给她安排活动,所以,这两天锦欢都在可着劲儿跟她爹耍宝。


    锦欢一向会哄人。


    小时候,她闯过不少祸。


    拔了别人家的鸡身上的毛做毽子,结果被人家大人找来家里;为了赶走蚊子,往菜苗上浇开水,结果把她娘辛辛苦苦种了许久的菜全给烫死;还有她刚学会控电,不太会掌握力度,想着爹爹拔草辛苦,偷着往草上施电,结果把一地秧苗全给毁了……


    她闯祸不少,却基本没有被罚过,连挨骂都几乎没有。


    谁教她又会哄人又会撒娇呢!


    每回她一闯祸,没等你说她,她就搂着你的脖子,把头往你身上一靠,脸贴着你的脸颊,软乎乎的跟你认错,或是甜甜地喊着爹爹、娘亲,就谁都舍不得再多说他一句了。


    锦欢觉得她爹对她更容易心软,所以,锦欢决定这两天先把她爹哄好,至于娘亲就交给爹爹了。


    于是,等魏三在外头忙了一天回来,锦欢就异常殷勤地去跑去她爹身边,先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好,扶着她爹在椅子上坐下来,把晾温的白开水端给她爹喝。


    她爹喝水的时候,她也不闲着,手上忙个不停地给他捶肩,小嘴也吧嗒吧嗒地说个不停:“爹今天在外头忙了一天,辛苦了啊!我可是一天没见爹了……”


    哎哟,今天这是人品大爆发?


    魏三坐在椅子上享受着闺女的殷勤服务,心里那个美呦!


    自家这个闺女,可是好久没这么贴心地哄过他了。虽然他知道,无事献殷勤,必是有原因,不定是又闯了什么祸来,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心里美滋滋的偷乐呵!


    等稍微过了点儿瘾,魏三就舍不得闺女再动手来,让闺女坐下来陪他说说话。


    锦欢也没客气不过,她坐下后好似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包,双手一伸,在他爹面前展开:


    “铛铛铛铛,喏,爹你最爱的核桃烧饼,我今儿去镇上玩了,刚好逢集有卖,就给爹你买了。”


    说话间她已经把纸包拆开了,从中拿出一块递给了他爹。


    哎哟,闺女难得逛一趟街,还不忘记给自己带好吃的。魏三那叫一个感动哟!


    平时,闺女就是他心头宝,贴心小棉袄。锦欢不哄他,他都把闺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锦欢这么稍微使点劲儿,魏三就被闺女哄的找不着北了,连好容易背着媳妇儿藏的私房银子,都浑然不觉地贡献了出来。


    “我闺女就是孝顺!给爹买好吃的,荷包里钱又少了吧。姑娘家手里不能没钱,这是爹偷偷藏的私房银子,补给你了,不过你偷偷藏好了,别叫你娘知道啊!”


    魏三从怀里掏出一个旧荷包,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钱,一股脑都给了闺女,还对着厨房的方向虚了声,示意闺女保密。


    锦欢:……她今儿可真没想哄她爹钱来着,意外之喜?!


    锦欢把荷包收了起来,又对她爹眨了眨眼睛:“爹,我今儿是想请你帮忙来着!”


    “说吧,是不是又惹你娘生气啦?想让爹爹帮你哄嗯,你娘消消气?”


    “我——才没有,我很乖的,就还是娘介绍的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我就想嫁时迁,爹你能不能帮我跟娘好好说一说、劝一劝娘?”


    魏三:……


    魏三脸上的笑收了一下,沉默。


    他也不愿意闺女嫁给时迁。


    那个时迁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好看点别的,他没看出他再有什么其他优点来。


    魏三语重心长的劝导锦欢:“闺女啊,咱们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长得好看又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让你有闲钱挥霍,嫁给他有什么幸福可言?”


    “长得好看当然重要啦,长得好看,我看着他,饭都能多吃几碗。再说了,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做人不能那么双标,当初我娘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能落你手心里?


    你俩现在不幸福吗?”


    魏三:……我竟无言以对!


    魏三有些委屈,还有些吃醋:呜呜呜,他闺女现在居然为了别的男人来怼他爹,


    锦欢:“爹我这样看中人家外表,还不全怪你。”


    魏三这会儿不止委屈,不止吃醋,他还有些生气:闺女为了别的男人居然怨怪上自己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锦欢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话音一转:“要不是爹你生的太好看,我看了这么多年,把我眼光养高了,我也不至于那么挑剔那些人?只有一个时迁长相能跟爹勉勉强强相提并论,这才入我眼里了。”


    “你说说你说说,你还生气,这是不是全都应该怪你?”


    魏三刚炸毛、瞬间就被撸顺了。


    心情就像大热天吃了一个冰镇西瓜,美滋滋、爽歪歪!


    锦欢再问:“爹,成不,你能帮完劝劝娘不?”


    魏三上扬着怎么都压不下去都嘴角,摇来摇头;“那就叫你娘再给你慢慢挑,选个又好看,身体又好的。”


    锦欢:……总归还是要身体好。


    “爹我现在就觉得他好,看他顺眼,如果他身体会好,你能不能帮我跟娘说说呀?”


    眼见着闺女巴巴的看着自己,难得闺女又这么费心费力地哄了自己半天,魏三心情甚好,总算是给了闺女一句肯定的回复:


    “这个嘛,倒是可以考虑。”


    锦欢:“耶!爹爹最棒。”


    灶上的米氏远远地就听到了父女两的欢笑声,摇了摇头……


    *


    再说时母这边,久久都没有听到魏家的回话,心里头有些急。


    虽说,小儿子这两日身体莫名好了很多,但是,时母总觉得如果她不紧盯着的话,跟魏家的婚事很有可能会泡汤。


    这两日她便在想对策,还有什么能够打动魏家。


    她不仅自己在想,又找了媒婆打听消息,倒是真的得到一条有用的,说是魏家的小姑娘,极为看重外表,长得好看的人,特别加分。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她儿子已经跟人家姑娘见过了,还见过好几次的那种,她就让儿子收拾收拾,明天随她一起去魏家上门去再好好说说。


    时母决定先是让儿子用外表吸引一波小姑娘的好感,她可以再把智远师傅当初的签文再给米氏说一说,她儿子富贵在后,魏家的小姑娘嫁过来绝对不会吃亏的。


    时迁自打那日从魏家回来后,情绪就一直处于烦躁当中,明明告诉自己不能耽误人家小姑娘,心里却总是有种好似自己错过许多的难受,他一颗心上上下下火烧火燎的难受。


    这回他娘一说要去魏家,他原本应当拒绝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于是,第二天,几拨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在魏家巧遇……


    34.  第三十四章   二合一


    这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米氏把魏三晃醒,两人借着油灯穿好衣裳,开始起床忙活起来。


    魏三把大门上沾染的蛛网清理干净, 又拿着扫帚把屋里院外统统打扫了一遍,之后便去厨房帮着米氏做早饭。


    等早饭做好以后, 魏三就去喊锦欢和魏旭俩人起床洗漱吃饭。


    早饭比较简单,香喷喷的热粥配上软乎乎的馒头, 就着一碟子煨木耳, 一小碗腌冬菜。


    锦欢手里拿着馒头, 嘴巴却还在打着哈欠:“娘, 你们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爹娘都爱睡懒觉,尤其是冬天, 所以平时他们家早饭吃得比较晚。今天倒是有些反常。


    魏三立马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大口馒头,又夹了一筷子腌冬菜,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


    米氏瞪了他一眼, 这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哦, 娘忘记跟你说啦, 待会儿把你房间稍微收拾一下, 今天有客来咱们家, 。”


    “谁呀?”锦欢没在意, 随口接了一句。


    “你舅母——还有跟着一起过来相看的一家子。”


    锦欢:……就说她娘最近几天怎么那么好,都没再带自己出门,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怕闺女又抵触,米氏赶紧补了一句:


    “你舅母说了,这回给介绍的这个长得挺不错的,估摸着你能瞧上,可别给娘掉链子啊。”


    锦欢:……她今天也约了人来着, 应该没那么巧会撞上吧!


    锦欢这顿早饭用的心神不宁的,粗粗扒拉了几口就回房间去了。


    莫名地,她也想跟她娘一样,向漫天神佛祷告,保佑算命的和大舅母她们过来的时间岔开,千万别撞上。


    她怕人多那算命的忽悠不住、露马脚,也怕事情出了差错。


    米氏有点儿担心闺女出状况、魏三则是有些对他闺女感到心虚,很快就都放下了碗筷,只有魏旭一个啥也不知道、傻不愣登的在那吃得香甜……


    *


    很快,锦欢她大舅母就带着客人上了门。


    除了大舅母外,还有两个妇人和一个身形挺拔的小伙子。


    打从一伙人进门,米氏就一直用余光盯着小伙子瞧,看他一点不怯场,看到自己亲亲热热地喊婶子,很有礼貌,进退有度,米氏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满意。


    听嫂子说,他家条件也好,他之后是要去镇子上工作的,又是独子,那么闺女嫁过去应该会跟着去镇上,不用下地辛苦,也不用担心跟妯娌起争执,人际关系好相处些。


    而且,这小伙子打从进门见到自家闺女开始,那眼睛就没离过她闺女,他也不敢放肆,就是一直用余光偷偷的打量,或是时不时地跟自己搭话,视线却不经意的落在闺女身上。


    米氏脸上笑容又热情了几分。


    几人相互寒暄着,气氛倒是不错。


    锦欢跟在米氏身边,听她娘小声的跟自己通风报信:“你舅母这回还挺靠谱,小伙子长得是不错!走在前头的挎着胳膊的那两个是他娘跟他大姐,你跟着喊婶子和姐姐就可以了。”


    锦欢点了点头,又认真的看了一眼那个后边的那个少年,见他五官端正,面容白皙,身上穿着也比较讲究,倒是不像一般的乡下小伙子那么随意。


    偶尔看人的眼神,也不一样。


    像她之前看的那些,偶尔瞥她一眼总有些羞窘、怯生,但他不同,他好似无端带着些优越感,包括他娘和他姐姐也是。


    等大家都进屋坐下来说话,这才知道原来这其中还真有些内情。


    小伙子名郑俊杰,是锦欢大舅母娘家村子那边的人,郑家只他一个儿子,咬牙送他去上了学,他读书不成、科举无望,架不住运气倒好,他爹他爹为了给他挣学费,去镇上的米粮铺子当搬运工,砸伤了腿。


    老板是个有良心的,想着赔点银子给他家,哪知道他爹是个有想法的,说是不要主家的银子,就希望能给自家儿子在镇上找个活计。


    郑俊杰认字是没问题的,这不就被塞进了米粮铺子做个打杂的伙计。


    这么一来,他们家眼光就高了起来,普通的农家女哪里还瞧得上?可镇上的人家又瞧不上他,这才“迂尊降贵”来了魏家。


    当然,郑家在外头不是这么说的。


    像这会儿他娘话里话外全在吹捧他儿子,说她们家俊杰是个有本事的,全凭自己的能力让老板看中留在铺子里的。


    他姐姐也昂着头,吹嘘他弟弟多么多么多么能干,在学堂又受了夫子多少多少夸奖,总之就俩字概括“优秀”。


    郑俊杰自己也没有反驳,就低着头一副被夸的不好意思的样子。


    米氏和魏三对视一眼,原先的满意就减了大半,心里头直打鼓:怎么瞧着这年轻人、包括这一家子都不太踏实的模样?


    郑家人丁点儿没看出米氏的变化,反倒是在堂屋里头四处打量,点点头又摇摇头的,而后,母女俩咬耳朵,小声地评价起了人家屋里的摆设。


    米氏:???


    屋里一共就这么大,真当你“小声”,别人就真的听不到啦?


    米氏觉得这家人有点不讲礼数,锦欢却觉得这家人应该是在晒优越感,显得她们跟人不一般。


    锦欢眉头轻皱,对她娘微微摇了摇头。


    米氏犹豫了下,先说再看看吧,人无完人,许是,别的地方还好呢!


    *


    恰好这时,外面有人敲门,米氏让魏三陪着聊天,她起身去开门了。


    锦欢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吧千万别是那算命的来了啊!


    怕啥来啥,还真就是他。


    米氏打开门,就见右手执幡、左手摇一纯铜铃铛一步一摇的瞎子。


    她哪怕不认识幡上的字,这副打扮她也能瞧得出来,这是个算命先生。


    还是个穿着不太讲究的先生。


    “打搅了,请问家里有水吗?我来讨碗水喝。”


    米氏对这些先生有些敬畏,所以,哪怕是不太讲究的先生要讨水,米氏还是热情的招呼他:


    “有的,进来吧!”


    米氏领他进门,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给他:“屋里还有事,我就先进屋了,先生喝完水、水瓢放石台上就好。”


    再要走,这算命的先生就叫住了她。


    “敢问,你家是否来了生人?”


    米氏点了点头:“家中有亲戚来做客。”


    “我们江湖行走的,讲究不欠因果,今日喝了你家一瓢水,便赠你一封卦,全做这碗水的报酬。”


    米氏想着反正也不要钱的,不听白不听,便道:“先生只说便是。”


    “你家中可有一女?”


    米氏往旁边看了看,确定闺女没出来,便答他:


    “是。”


    “你最近可是在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忙活?”


    呦,这算命的果真有两把刷子?


    米氏不由自主的瞅了一眼屋内,点了点头,又不禁问了一句:


    “可是其中有什么妨碍?”


    他表情有些凝重:“是有些麻烦。”


    米氏一听就急了:“怎么会呢?先前有个师傅说过,我家闺女最是命好,姻缘必定如意的。先生,你莫不是算错了?”


    “你再想想,那师傅说她姻缘如意,可是有什么前提?”


    “随她心意即可。”米氏脱口而出。


    “那你现在介绍的合她心意吗?”


    米氏:“——”


    难道一定要那个身体不好的时迁才合她心意吗?难道她闺女真的跟他才是缘分?


    做母亲的就没几个愿意闺女嫁给时迁这样的,她还有些不甘心,便还想再挣扎一番:


    “那先生能不能帮忙算算,我闺女未来夫婿是个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他自然应下,手上似模似样地掐算起来,好半天才说:“我道行有限,仅能算出他早前时运不济,姻缘不顺,身体不健,亲缘不遂。”


    米氏:……她怎么越听这话,感觉他说的越像是时迁呢?


    不是这算命的打听好了才来的吧?


    又一想,也没道理呀,人家是给他免费算的卦呀!难道时迁跟她闺女真有这缘分?


    她怎么也没想过她乖巧听话的闺女能干出收买人家算命的来骗她的事情。否则,她只怕要拿着她家收苞米的大砍刀追着——时迁砍去了……


    *


    米氏这边正满心纠结地想着时迁和她闺女的孽缘呢,院外又来了两人,不是时家母子两又是谁?


    米氏这会儿心里生气,没管时家两人,还是不满的看了算命的瞎子一眼:“先生,您这话说的,合着我家闺女只能嫁个没福气的?怎么感觉你这卦算的好像专程在咒我家闺女似的?”


    拿钱办事儿的算命瞎子也很无奈,您家亲闺女这么说的我能怎么办?


    到底是拿人手短,他又跟着解释:“错了错了,这哪是没福气,人家是福气在后,身体有恙后面也会康健、会长命百岁的,您家这闺女跟他两人最合适,后头且有重福等着呢!”


    听到这两句,米氏心里的不平才算是缓和了一点。


    旁边的时母眼神也搜的一下亮了起来,她没听到前头的话,但最后两句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算命先生说魏家的闺女她夫婿早前命不好,福运在后。


    果然,这跟志远师傅的话不刚巧对上了吗?


    时母赶紧上前,亲热地拉住米氏手:“人家也是按卦象算的说的,智远师傅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听着咱两家就有缘的很,我儿跟你家闺女天生一对。”


    米氏:……


    一旁的时迁瞅着也有点儿楞。


    米氏这会儿有点头疼。


    她还没有想明白闺女和时迁的事情,两人就来了,关键屋里还有来相看的郑家在,这叫什么事啊!


    米氏到底还是带两人进了屋里,毕竟,闺女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一家有女百家求,谁也不能说什么!


    *


    另一边,魏三和郑俊杰几人在屋里的气氛是在不能算好。


    主要是郑俊杰她娘一直在夸他儿子,他儿子相比乡下不少人确实是要优秀些,但你夸的太过就有些招人烦了。


    又说他儿子可是在镇上工作,跟土里刨食的不一样,穿着打扮都要体面。所以呀,他媳妇一定得勤快、有眼色、眼里有活,得把他一切生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才行。


    魏三一点儿不想再听,偏郑俊杰他娘嘴巴喋喋不休,连点儿眼色都没有,对着魏三说个没完:“您也别觉得我要求高,现在乡下的女孩子有几个能嫁到镇上享福的?


    压根就没有。所以说啊,就我们家俊杰这条件,人家上赶着送嫁妆也想把闺女嫁到我家呢!不过我们俊杰眼光高,瞧不上她们,还得您家闺女合适!”


    魏三:……


    合着我还得谢谢你家能看得起我闺女?我家闺女嫁给你儿子是赚大了,我家要是不给闺女多陪些嫁妆都说不过去。


    魏三就是个闺女控,哪里忍得了郑母这么个态度?


    要不是顾忌着米氏她嫂子在,魏三都能立马拿棍子给人赶出门去。


    大舅母给郑俊杰她娘使了几回眼色,全都接受失败后她整个人往后面一瘫,也放弃了。


    郑家姐姐跟她娘一个态度,更别指望,只一个清醒的郑俊杰看出来魏三脸色不好,但是也没觉得他娘说得哪里有不对。


    所以,米氏就带着时家母子俩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屋里的气氛怪怪的。


    *


    米氏回来了,这堂屋魏三就一刻也不想再呆了,他挎着脸对米氏说了一句:“你招呼吧,我去灶上做饭去。”


    郑家姐姐:“你们家是叔做饭?那可得先说好,你家闺女嫁到咱家这坏习惯可不能带过去,媳妇就得有媳妇的样子,要叫咱们家俊杰伸手做饭可不行。”


    郑俊杰他娘指着锦欢的手,也跟着说:“我瞧你家闺女这手白嫩的跟没沾过水似的,估计没干过什么活,这可不行。媳妇嫁进门可不能啥都不会,顶好两人成亲之前,你们快些教教她,先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免得嫁过去还要我费心的教。”


    魏三一下子就恼了:“谁要跟你家结亲了?还敢嫌弃我闺女,也不先瞧瞧你家儿子啥样,配吗?”


    米氏也生气了,话一点不客气:“我家闺女啥样就不劳你操心了,又没吃您家大米,你管得着吗?


    这亲事我瞧也不用谈了,门开着呢,赶走不送。”


    郑俊杰他娘被两人这么往外赶,挂不住面子,气急出口的:“就你家这闺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呢?你们做爹娘的管生不管教,我看你们家这闺女得砸手里。哪怕就是嫁出去了,也得被婆家休出门来。”


    这话说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实在是恶毒,锦欢眼睛都气红了,谁说她爹娘都不能忍。她忍不住抬手就想往这说她爹娘的坏人身上放一束电教训她,不妨有人比她动作还快。


    时迁原本知道这一家是来相看的,心里酸酸胀胀的,说不上滋味儿。


    还没等他情绪进一步发酵呢,就听男方他娘指着锦欢这么恶毒说话,顿时就忍不住了。


    他从边上走到郑俊杰他娘面前,对着郑母极认真地说:“您这话说的就太过了。不能你们家不珍惜闺女,把闺女当草看,就看不得旁人家对闺女好。


    姑娘家娇贵,人家爹娘有条件娇养她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说姑娘家娇惯就嫁不出去的,只是你自己的浅薄之见。自己对自己闺女都不好,能指望闺女嫁出去之后旁人对你家闺女好?所以,我觉得您家闺女嫁出门后过得一定不好。”


    时迁眼角余光略过郑俊杰他姐满脸尖酸的模样,话说得极为肯定。


    郑俊杰他姐:……她这回能跟着她娘和弟弟一起出现在这里,可不就是因为在婆家又吵架了才跑回娘家的。


    一时间,她看着她娘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


    时迁又继续道:“说人家爹娘教养不好,我倒觉得你这么恶毒的说人家姑娘,自己本身品行就不好。你要是把你家儿子教得太好,我反倒担心他学了你的心思恶毒,眼高手低,没有风度倒不好了。”


    郑母:“你——”


    “对了,您对魏姑娘的担心也很多余,我娘就觉得人家魏姑娘很好,人美心善天真烂漫可爱无邪,像我娘这样想的人才是多数,所以,您的担心不会发生的。”


    锦欢先看着时迁一通说的,都没怎么听进去,就最后一句“人美心善,天真烂漫,可爱无邪”,她笑了,嘴角弯弯,梨涡浅浅。


    时母:……


    儿子,我就说魏家姑娘有福气,啥时候夸她那么多了?


    当然时母还是很给儿子面子的,她抓住机会在锦欢爹娘面前刷一波好感度:


    “就是就是,小姑娘这么好,我就特别喜欢,做梦都想把她娶进我家做我儿媳妇呢!姑娘家娇贵,她要能嫁进我们家,我们家铁定好好疼她、宠她。”


    郑母:……哪有当婆婆的宠儿媳的?


    郑家姐姐看她娘的眼神更不对劲儿了。


    魏三和米氏还没来得及发功,时家母子两就把郑家母女两挤兑地没话说了。


    这时候,郑俊杰终于反应过来拉架了。


    这再吵下去,他这媳妇就该没了。


    他对锦欢还是很满意的。


    锦欢长得好,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一团,睫毛弯弯,像一把把小扇子,随着她的浅笑一闪一闪的。


    乡下人家,哪里见过有锦欢这般长得好的?便是镇上的姑娘,他也是没见过的。


    他心动了。


    所以,他劝他娘心平气和一些,可别把他看上的媳妇给搅合没了。


    可是这时才想起来劝架已经晚了。


    他娘这会儿气得要命,她本来就是奔着魏家的条件来的,心里并不喜欢锦欢这样娇俏的。


    她被人家联合起来这么挤兑了一通,儿子不帮着自己反劝自己熄火。媳妇还没进门呢就开始这么护着,这要是进门了还了得?


    这亲是不能结了。


    郑俊杰他娘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没一个人拦着她的,就郑俊杰心里不乐意,也被他娘硬拉着走了,他姐姐也紧跟着身后,瓜落着一张脸,尖酸刻薄样儿更显。


    她来时是挎着她娘胳膊的,走的时候却离着她娘好几步远,远没有之前跟她娘那么亲密。


    显然是把时迁的那番话听进了心里。


    之后她若是一直过得不好,只怕时不时就得想到今天时迁的话,要闹得她娘也不能安生……


    *


    郑家走了,堂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米氏的娘家大嫂就有些尴尬。


    她红着脸跟米氏解释:“小妹,我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她原来不是这样的,我在娘家跟她一直一块玩,原来挺好一人,不知道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还不是她儿子找到镇上的工作,听人吹捧几句心就飘了,眼光也高了,找不着自己位置了。她这样的最后铁定落不着好。


    米氏倒也没怪罪嫂子,安慰了她几句,又给她串了两条鱼,送她到门口。


    回来后屋里就剩下时家母子俩和他一家三口。


    魏三难得看时迁脸色好一回。


    时母则一个劲儿把他儿子往锦欢身边推,恨不得指着儿子跟锦欢说:“瞅瞅瞅瞅,我儿子这脸俊吧,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快别犹豫了,嫁来我家吧!”


    瞧着她娘一脸兴奋加激动地示意自己去哄骗人家小姑娘,时迁直想捂脸。


    他被他娘挤得紧紧挨着锦欢旁边,一脸无奈。


    锦欢红着脸在一旁,也不说话,乖巧地紧。


    米氏咳嗽两声,锦欢抬眼看了他娘一眼,而后慢慢走到他娘身边坐下。


    *


    其实,这会儿米氏已经认了。智远师傅是出了名的解签从没错过的,今天那个算命的先生也这么说,由不得她不信。


    她家这闺女约莫跟时家这小子真的是命定的姻缘,所以哪怕他家闺女看的人再多,也没一个瞧得上的。


    只没看成还罢了,今天这差点儿没闹出笑话来,传出去了,于她闺女名声也不好听。


    所以,米氏认了,不想再折腾了。


    时母约莫也看出来米氏的态度有所松动,赶紧抓住时机,又跟米氏表了一波诚意:


    “我家是真心想要你闺女做儿媳,他俩也配的很,这可是智远师傅亲口说的。我还是这话,我自己也有闺女,知道嫁女儿的担心,所以我一定会把锦欢当做自己的亲闺女来疼的。就是我儿子若是敢欺负她,我也是不让的。”


    说的倒是好听。


    米氏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还是认真跟时母说了起来。


    她把闺女平时的一些小缺点什么的,全部都跟时母什么说清楚了,问她真的能接受?别到时再来嫌弃啊!


    时母答的特别干脆,说是真不介意。


    不会做饭、不会缝衣裳都没关系,有她在呢;力气小、干不了重活、没事,有时迁他爹在呢!


    时母很诚恳地跟米氏说:


    “我们两口子就跟着迁儿过了,一来确实是迁儿他这边比较难,想帮衬一二,做父母的就没有嫌弃儿子麻烦的;二来,他们小两口人小不经事,能麻烦我们,我们也挺开心,这要是啥都用不上我们,我们住的才要不舒坦呢!”


    虽然说,时母这番话有安抚米氏的意思在里面,但是想想也确实是很有道理。


    当父母的很多时候觉得能被儿女需要也是一种幸福!


    *


    于是,等时迁和他娘被魏家一家客气的送到门口,他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跟魏家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定亲了?!!


    等米氏和魏三带着闺女都回屋去了,时迁做了个特别傻的动作,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咦,不疼?


    我真的在做梦啊


    “啪”地一声,手背上印下一块鲜红的五指印。


    “你掐的是老娘的胳膊!”


    时母瞪了儿子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又骂了一句:


    “口是心非的傻小子!”


    时迁:……


    就说怎么不疼,能叫他娘下狠手打他,估计真的把他娘掐疼了!


    他有些蒙蒙的。


    居然是真的,他真跟魏家那小姑娘定亲了。


    他以为他这辈子只能一直自己一个人了,不知道是在二十还是三十或者是四十的时候死去,


    始终都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而后死去……


    现在,他有小媳妇了,不对,是未过门的小媳妇,他一时还有些恍然。


    想到几年前魏家村青涩的初遇、想到三昧寺时候她追着黄狗玩闹的娇憨、逮着他直白地夸他好看时的理所当然、趴在他耳边安慰他时的体贴、


    还有想到前些日子两人一起落水的狼狈、田间小道上尴尬、窘迫时候她那清灵的笑声……


    时迁忽地笑了,眉眼一弯,熠熠生辉,仿佛藏着漫天的星辰,令人迷醉、沉沦。


    一门之隔的锦欢等她娘进了屋一刻钟后,悄悄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那算命瞎子还在外面等着她结算呢!


    她再不出来估计人就要急了。


    她轻轻拉开大门,只开一人能过的夹缝,提着衣角一点点地钻了出来。再一抬眼,便是时迁那还没来得及收拢的笑。


    不知惊艳了谁的眼?


    35.  第三十五章   ……


    有些人笑起来, 眉眼弯弯,回眸一眼便是心动的感觉!


    锦欢直直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沉浸在他那一抹温柔浅笑中,一时都看呆了去。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紧盯着的视线那么直白, 时迁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见她脸颊粉扑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心里不自觉地快活起来, 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勾。


    这回他没再躲, 没再退, 反而朝着锦欢露出更粲然的一笑、眼底的星星如火树银花般漫天绽放, 温暖而明亮。


    如今,她可是自己的小媳妇了呢, 再不用谨守君子之礼了。


    *


    两人这番无声的互动,看的时迁他娘嘴角也不由得上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轻轻咳嗽一声, 锦欢立马收起自己晕乎乎的眼神、乖巧站好。


    时迁又笑了一下, 这回他笑出了声。


    时母瞪了他一眼:“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


    她又转过头来, 对着锦欢说:“家里还有活, 我就先走了, 你俩可以再好好说说话。”


    说完, 时母真的就转身走了,临走前给时迁递了个眼色, 示意他好好哄着,别惹锦欢生气。


    时迁摸了摸鼻子,目送他娘离去。


    *


    转过头来,时迁便先开口:“你——”


    “你——”


    不妨两人同时出了声,声音都有些试探和迟疑。


    一时气氛便有些尴尬。


    主要是两人刚定下亲事, 身份的乍然转变叫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到底还是时迁先开了口:“你出来做甚?”


    “你笑得真好看。”锦欢脱口而出。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双手紧紧的捂住粉白的小脸,羞的不行。


    时迁:……


    他忍不住嘴角又上扬起来。


    锦欢的手慢慢张开一条小缝,偷偷往时迁瞧上一眼;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样的笑,叫她毫无抵抗能力,简直犯规、犯规嘛!


    她自觉丢脸,反而恶人先告状,凶他:“不许笑,我刚刚说错了,你笑得难看死了,一点儿都不好看。”


    声音里自然而然透出的娇嗔她自己都没发现。


    时迁心里有点儿美,原来跟亲近之人说话,便是这样的感觉吗?


    *


    他俩在这边你来我往的互动,守在不远处等着锦欢给钱的那个算命瞎子早等急了,他把铃铛握紧,“咚咚咚”地执幡又走到了锦欢家门口。


    锦欢这才想其起来正事来。


    她生怕叫时迁看出来,不等算命瞎子张口,她抢先从荷包里拿出一百文钱,跑到他面前递给他:


    “诺,我娘说给你的算卦钱,收好了啊!”


    说话间她对着算命的瞎子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乱说话。


    却忘了瞎子又如何能看到他的手势呢?


    “姑娘,钱既是你娘给的,那便是她给的报酬,不能算是姑娘的。所以,姑娘你欠的一百文呢?”


    算命瞎子的意思是米氏的钱不论给多少都是他另外赚的,锦欢自己还得另外再付他一百文。


    锦欢:……


    关键她娘压根就没打算给他钱呀?那钱是她自己的。不过是因为时迁在、找个借口罢了。这人怎么还问自己要呢?


    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耍赖吗?


    偏偏她还不能解释,因为时迁就在她的身旁。


    她也不能怪这个算命瞎子,因为自己事前确实没讲清楚,没说他不可以收她娘给的钱,或者他娘给了钱自己就不再出了。


    所以,她只能自己认栽,从荷包里又数出一百文来,给了算命瞎子。


    但她先前积攒的好心情全没了。


    不是因为花了钱,她手里私房不少,并不觉得一百文就多么心痛。


    她不高兴是因为她是被迫多花了钱,花了冤枉钱,被自己蠢哭了,心里有些憋闷。


    时迁见她嘟着嘴,鼓着腮帮子,哪怕是生气的模样也显得特别可爱,他想笑,又憋住了,问她:“你什么时候欠他一百文的?他不是刚来你家吗?”


    锦欢:……


    幸好锦欢她反应快,立马回道:“先前你没来的时候,我自己个儿悄悄找他算了一卦,我娘不知道。”


    “什么卦这么贵?要一百文?”


    “嗯——他算得准自然贵了。再说了,他眼睛瞎了看不见,想他生活不容易,所以才多给了些呀!”


    锦欢也没撒谎,之前确实因为考虑到那人眼疾的缘故,才会给到两百文的价钱。


    说到那算命的是个瞎子的时候,锦欢明显把声音降低了些,怕那算命的听到难过。


    锦欢觉得时迁太敏锐,而自己这会儿脑袋有点不够用,生怕再叫他问出差错啦,她决定先溜为上,跟时迁摆了摆手,进门去了。


    *


    等锦欢进了屋里,时迁刚刚还舒朗温和的笑意没了。


    那算命瞎子一天意外多得了两百文钱,满脸喜色藏都藏不住,心满满足、就要离去,手上的铃铛声音都清脆了许多,随着他轻快的脚步“叮叮当当”地响着。


    时迁三两步走到算命瞎子面前,一把伸手朝他还没来得及揣进怀里的铜钱抓过去,就见那算命瞎子“嗖”的一下缩回了手,脑袋直直地对着时迁。


    时迁一点儿没意外,他面色淡淡的:“不是瞎子吗?手缩的太快了点吧!”


    那算命瞎子意识到不好,右手执幡敲击着地面,脑袋若无其事往四周挪动,仿佛刚刚他脑袋对着时迁那边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行了,不用再装了。”


    锦欢是先入为主,早在集市上看到他的时候,见他就是瞎子模样,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过。


    时迁却不同,他向来心细,再加上这瞎子太贪财,一碰上钱就把不稳了,眼睛总往钱上面瞟。他就有所怀疑了。


    担心冤枉了人,他刚刚便小小地试探了一把,手缩地那么快,还想骗谁呢?


    算命瞎子:……


    他放下自己试探的手,讪讪笑着:“我不过讨口饭吃,小伙子何必为难我这一穷二白的人呢?”


    时迁沉着脸:“一穷二白也不是你利用人家小姑娘善心骗人的理由,更不是你得寸进尺趁机索要钱财的依仗。”


    时迁虽然不知道,锦欢跟这个算命先生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他明显看出来小姑娘后来那钱给的心不甘情不愿,一直抿着嘴巴、闷闷不言。


    尤其是这个算命先生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锦欢面前表现自己是个“瞎子”,博取同情。小姑娘虽然不高兴,到底还是把钱给了。


    小姑娘心善,要是知道自己被人骗了,只怕要难过。


    所以,时迁没当着锦欢的面拆穿他。这会儿,小姑娘进了门去,他哪里还用再顾忌?


    “你要么是不想在这一片做生意了,要么趁早把多拿的钱还回去。你自己选一个。”


    那算命的瞎子脸色一下子就苦了。他先前确实是因为那小姑娘瞧着心软好说话,他这才起了心思、仗着小聪明钻了个漏洞,想多贪一百文,果然小姑娘就认了。


    才刚在心里为坑到不懂事的小丫头窃喜,结果现在要把坑来的银子还回去,他满心不愿意。


    可是,瞧着这小伙子模样挺较真的,他又不敢赌,万一这小伙子真的在附近到处宣扬,他以后还靠啥吃饭?


    “好好好,我还钱,我还钱行了吧。我把那一百文钱还她,还不成吗?”


    时迁淡淡道:“不成。还有你利用小姑娘心善、欺骗人家姑娘,伤害了小姑娘的感情,你当不用补偿的吗?”


    算命“瞎子”:……


    “那你想怎么样?”


    “把你收的两百文都还给人家小姑娘。这钱就当是你花钱买一个教训,下次不要见着什么人都想骗钱,当心得不偿失。”


    算命“瞎子”:……我真是谢谢你哦!


    算命“瞎子”的心都在滴血,却还是敲响了魏家的大门。


    他敲门时,时迁还在他耳边继续念叨:“不要叫小姑娘知道她被欺骗了,你自己想好理由怎么把钱还她?总之,别叫小姑娘不高兴。”


    算命“瞎子”:感情我给人钱,还得叫人家姑娘高高兴兴地收下才成?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呜呜呜!!!


    时迁也不管那算命瞎子啥心情,把话说完,他便自选了个拐角的位置躲了开去,亲眼看着算命的把钱给了锦欢,他才满意的离去。


    *


    再说锦欢看着那算命先生敲响了房门,把她刚给出了两百文钱,又全都还了回来,她一脸的懵。


    虽说这钱她给的是有点憋屈,但她也没想反悔呀,便问他:“这钱给你便给你了,你又还回来干嘛?”


    算命“瞎子”泪流满面,昧着自己的真心说:“这钱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要。本来就是你花钱让我来的,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着实不该收你两份钱,我真是大错特错。


    先前收了这钱,我受良心谴责,心里过不去,所以我决定还是得把钱还给姑娘你。”


    锦欢:……


    听他认错态度这么诚恳,锦欢心里头那种被迫花了冤枉钱的憋屈也没了,小姑娘又高兴起来。


    想着他眼盲,谋生不易,还说不用还了,毕竟他也确实出力了,不然她和时迁的事情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算命“瞎子”瞥了一眼墙角,然后态度坚决,让锦欢把钱收回去。


    锦欢心说这人心也太正了吧!


    认识到错误以后,就一点钱都不要了,自己运气真好,遇到的人心都挺正的。


    见他态度那么坚决,锦欢便拿了一半:“行吧,那我把这一半拿回来,另一半是你该得的,你自己收下吧,就别再往外推了!”


    算命“瞎子”真的想哭,这姑娘说的可真是太对了,他也觉得这钱是自己应得的,奈何有人在旁虎视眈眈,他不敢啊!


    他都要给锦欢跪下了,“姑娘,你就都收下吧!你今儿要是不收下,我着实心里难安,回去只怕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了。”


    锦欢:……


    人家都这么说了,锦欢着实盛情难却,只得把钱都接了过来。


    等把钱放好,她给算命瞎子竖了个大拇指,一脸诚挚地说道:


    “认错连自己应得的报酬都不要了,像您这么有良心的人,我再没见过第二个,您可真是个好人!”


    算命“瞎子”:不好意思,我被迫的。


    *


    另一边,魏三和米氏在房里也在说起锦欢。


    没定下之前,米氏天天发愁闺女的未来,甫一定下,米氏自己反而怅然若失,又有些后悔……


    米氏后悔,魏三更捉急。


    他贴心的小棉袄成了别人家的小媳妇,怎么想怎么心塞?


    按照他的想法,他才不乐意呢,要不是米氏不叫他拦着,他才不会同意让时迁这么容易就跟闺女订下呢!


    听米氏后悔,他还试探地说:“要不,咱们再找他家说说,先前是太冲动了,我们家要再考虑考虑?”


    米氏抬头看他确实认真说的,不是玩笑,一个软枕栽立马就从手里飞了过去。


    ……


    米氏说是后悔,也不过是舍不得闺女,随口抱怨两句而已,倒也不是真的就后悔了。


    尤其是,没过两日,大房的魏枣哭着回娘家来,二房的婷婷要死要活折腾,她就更不后悔了……


    36.  第三十六章   ……


    锦欢跟时迁他两亲事才定下, 两边的亲朋好友便都知道了。


    要说反应最大的,还属时家那俩儿媳妇。


    先前,她两冷眼看着婆婆那边媒婆常登门, 却总没传出消息来,她两心里可是痛快得很, 时常围在一块儿讨论,说就时迁这情况, 谁嫁过来谁倒霉, 哪个姑娘家肯嫁他?


    两媳妇甚至还杞人忧天, 一块儿商量, 说这老三要是一直娶不着媳妇,一直没人照管, 将来会不会砸他们手里,拖累她们两家?


    毕竟,公婆肯定走在老三前头, 而她们两家可是除了公婆之外跟老三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谁知转眼就传来消息, 说时迁亲事成了, 她两的顾虑就没了, 可心里立马就不爽利起来。


    就时迁这副病秧子身子, 无缘无故的哪个姑娘肯嫁他?


    大儿媳赵氏还私下找人打听是不是那姑娘有啥毛病, 听人说人家姑娘啥都挺好之后,她双手捂着心口直喊疼。


    时宗在地里头听人来喊他说他媳妇有些不好, 吓得他扔了锄头就往家里跑。


    他一口气跑到家里,屋里院里全找遍了,却没瞧见婆娘的身影,正急的满头大汗,隔壁传来了赵氏尖利的吵嚷声。


    赵氏她先是气得心口疼, 越想越不甘心,抱着儿子就往婆婆这边来。


    她怀里的铁牛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他娘情绪不好,被他娘抱出来后就一直在哭,赵氏一点儿哄他的心思也没有。


    推开隔壁大门,就喊时母。


    时母正在磨豆子呢,眼神儿都没给她一个。


    孩子一直在哭,时母就叫她先把孩子哄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的过孩子?


    赵氏只得先去屋里给孩子喂食,又晃悠了好半天好容易才把儿子给哄睡了,把儿子放床上,半刻钟都过去了。


    时母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烦,问她:“上回不是告诉过你,以后别进我这门,你今儿又来干嘛?”


    赵氏哪里还管时母的冷脸,她憋了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委屈,见时母搭理她了她立马就问:“娘你上回分家是不是私底下藏了银钱?”


    因为分家还有上回两儿媳偷着咒时迁是打光棍、没出息的命的事情,时母如今对这两家极失望,懒得搭理发疯的儿媳,她眉头一皱,果决转身离开。


    赵氏并不放弃,追上时母,拽住时母的胳膊:“娘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你是不是藏——”


    时母反手就是一巴掌:“谁许你跟老娘伸手的?”


    这一巴掌打的赵氏整个人都蒙圈了,先前,她闹得事情不算少,也没挨过打,这回突然被婆婆甩了一巴掌,她整个人都僵了。


    直到时宗找了过来,她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时宗身边,双手使劲儿的捶着他的胸口:


    “都是你这没用的,不会讨爹娘欢心,以至娘分家还跟咱们使心眼子,私下藏了银钱替老三打算。


    亏你还良心不安,说对不起爹娘,你对不起的,哪是爹娘呀?你对不起的分明是我和铁牛娘俩才对。”?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她一边捶着时宗,一边假意装哭偷觑时母脸色。


    时宗是听说婆娘好像病了有些不好这才跑了回来,这怎么瞧着精神挺好,还跟娘又闹了起来?他这会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赵氏又在哭闹,他就问她娘。


    时母这回儿也想知道这儿媳妇又在发什么疯,她一只手把赵氏从时宗怀里拽了出来,问她:“你今儿好好的又发什么疯?”


    “老三是不是跟河对岸的魏家姑娘定亲了?”


    “是又怎么样?”


    “那魏家姑娘人家好好的,无缘无故凭啥看上老三这么个废——这么个人?”


    没等时母回答,她又继续道:“娘,你要不是许了人家很多钱财,谁家这么想不开会把好好的姑娘家嫁给老三?


    咱家分家,我们大房就分到了八两银子,娘你当时说你和老三再加上妹妹的嫁妆一共留了二十两。这二十两还得给老三买药,还有妹妹的嫁妆以及家里的开销,算下来能剩下的也没多少,换人家姑娘嫁过来肯定不够。


    所以,娘你铁定是分家时候背着咱们藏私房了吧?”


    赵氏对着时母一通质问,把时母手里的钱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显然是私下不知道算过多少回了。


    就赵氏大吵大闹的这会儿,屋里刚睡下没多久的铁牛也被吵醒了,哇哇大哭。


    时母叫时宗去抱孩子,等时宗背过身去进屋,她拉着儿媳甩手又是一巴掌。这回儿她没留手,劲儿使得足足的,赵氏脸颊当即就肿了起来。


    时宗听得那清脆的巴掌声,顿时急了,连孩子都不顾了,伸手要来拦着,又叫时母给吼了回去,说他:


    “这个媳妇你要是不想要了,或者你俩都不想在村里待着了,你尽管来拦你娘试试?”


    时宗只得缩回了手,求他娘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她留些情面。


    时母冷笑两声:“我先前就是因为孩子没跟她计较,她倒是以为拿住了我,几次三番越发厉害了,如今还敢朝我伸手,惯的她?”


    时母转过身来又指着赵氏骂:“你当是个人家都跟你爹娘似的,钻进了钱眼里,只想着卖闺女挣钱,把婆家给的聘礼全都给留下一分没叫带回来?


    老三她媳妇人家家里不缺钱,不卖闺女,人家把闺女嫁给老三只是单纯希望闺女过得好,你脑子里那些我花大钱、人家卖女儿的事情通通不存在。


    还有,什么叫老三这么个人?在你眼里,老三一无是处,就该打光棍是吧?我还就告诉你,就是老三这么个人,他就是能娶到好姑娘,那姑娘人美心善,啥啥都好,可比你这糟心婆娘强一百倍不止。老娘当初说了你这么个儿媳妇才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赵氏叫时母指着骂,头都要磕地上去了。


    听时母骂完,她还问:“娘你真的没藏私房?”


    都这会儿了,她关心的还是自己藏没藏私房的事情,时母都能叫她气笑了。


    门口还有一个探头探脑地在偷听偷看的,也被时母一声吼了进来。


    孙氏讪笑着:“娘我就是听这边吵吵嚷嚷,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有啥要帮忙的。”


    时母摆摆手,懒得听她言不由衷的解释,等把二儿子也喊过来,她对着几人一并告诫了一回:


    “老三她媳妇儿是我特别中意的,谁搞破坏我绝饶不了她,甭管她有没有给老时家生下孙子都一样。”


    说这话时她朝赵氏瞥去一样,直把赵氏看毛了才转开眼神又继续:


    “至于我手里的银子,你只知道分家那二十两,怎么不想想分家之后你爹没日没夜地赶家具,好容易空闲两天还得下地,要只守着分家那二十两,我和你爹早晚得饿死。


    你们也一样,喜欢钱就自己挣去。分家了之后就别再巴巴的再算计老娘的银子,再算计也没有你们的份。我还真就不怕告诉你们,老三媳妇这边我肯定花得多,你再眼红也没用。


    谁要是再因为嫉妒,撺掇别人来闹,把老三的媳妇给闹没了,或是搅合得老三的日子过得不好了,你看我饶得过你不?”


    听到这里,孙氏一脸悻悻。


    她心里又有些嫉妒:这老三媳妇儿倒是好命,还没嫁进来,婆婆就这么疼着、护着。


    最后,时母来了一句爆炸信息:“一天天的来闹腾,我瞧你们就是闲的,还是手里钱太足了才这么有精力。既然这样,从下个月开始你们两房就开始交养老钱吧,按季度交,不管是给银子还是给粮食你们看着办。”


    成功把几人炸晕,时母就自顾自离开转身去烧饭了。


    留下的几人,时宗和时勇还好,总归是亲爹娘,孝顺也是应该的,只是感觉有些突然罢了。


    赵氏和孙氏可就不一样了。


    赵氏原本就极爱财,不然也不能几次三番因为钱财的问题跟婆婆刚起来,这会儿没证实婆婆藏了私房不说,反而还被婆婆打骂了一顿。这还不算,还因此被婆婆揪住小辫子开始要交孝敬,她这会儿是真的心疼地快要不能呼吸了。


    事情闹成这样,孙氏才更郁闷憋屈,她不过是想背后看个戏、听个内幕,结果就被婆婆揪了出来,还得一并要交公婆孝敬,她心里头更不好过。


    只能埋怨赵氏没用,闹了一趟啥都没从婆婆手里抠出来不说,还连累自己。


    于是,她两回去路上两人又大吵了一顿。


    许是这回给她两教训太深,又或者是钱的威力太大,直到第二年锦欢进门钱,她两再没闹大过,反正锦欢是再没从爱八卦的婷婷嘴里听到过。


    *


    被锦欢挂在嘴上的婷婷听到了锦欢定亲的消息,一方面心里替锦欢高兴,另一方面,她又有些酸涩。


    小堂妹有三叔三婶疼着宠着,所以,只要是锦欢想要的,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哪怕是锦欢嫁的人她们并不满意,可这距离上次锦欢来找自己才过了几天,三叔三婶不还是同意了。


    可自己呢,爹娘半分力气也使不上,孙冀纵然喜欢自己,却还得顾着他爹娘那边。


    她婚事迟迟定不下来,小堂妹那边却是欢喜一堂。


    这一刻,婷婷是真的有点儿嫉妒。


    人比人,气死人,大约便是这样了。


    “老天可真是不公平!锦欢那丫头究竟是得了哪路神仙眷顾才能总这么幸运?”


    婷婷她嫂子苗氏听了也颇为赞同地点头,像三叔和三婶那么疼姑娘宠姑娘的爹娘她是再没见过第二家了。


    点着点着,苗氏忽然觉得不对,小姑娘家家的总爱比着来,自己说人家好,妹妹再恼了咋整?


    她是今年年初刚进的门,跟小姑子关系也不是很熟,怕得罪了小姑子,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瞧妹妹心思清明,什么都有成算,将来日子过得也不会比锦欢妹妹差的。”


    万幸,婷婷心思还算正,没真的怨怪嫂子。


    苗氏说她将来不会比锦欢过得差,她心里也这么觉得,她把时迁和孙冀放在一块儿比较,发现孙冀并不输时迁,甚至,因为时迁身体的缘故,孙冀比之还要优秀。


    所以她不认输。


    没有先天的优势怕什么,她从来都相信幸福靠自己争取一样可以得到。


    她一脸兴奋地跑到她娘跟前,叫她娘为她找媒婆介绍优秀的小伙子替她相看。


    “娘,你快些去找,越快越好。而且你得表现出十足的诚意,千万不要叫人觉得你就是随意说说而已。”


    李氏心里头还惦记着孙冀这头,毕竟孙冀着实是许多人家中意的女婿人选,自身条件过硬,家境也好。这女婿闺女嫁过去实惠,她说出去也有面子,怎么闺女就要放弃了呢?


    婷婷没跟她娘解释,叫她娘照着做就是,她自有主意。


    *


    锦欢也不知道她堂姐心里那么多纠葛,她这会儿正在为眉心的流光珠的变化而欢喜。


    打从流光钻进了她眉心,积蓄能量的速度就越发快了。只有只怕再过不久,就能完全变成绿色了。


    到时候,时迁的身体该就可以有法子了……


    锦欢也没一直等着以后,现在就开始慢慢用流光温养他身体了。因为两人定亲以后,时迁常过来,她有机会嘛!


    于是,回回时迁过来,锦欢总免不了对他“动手动脚”。


    时迁能常来魏家,起初是时母想着叫时迁跟锦欢小两口培养培养感情,免得魏家后悔,后来,见儿子去魏家几回,脸色越来越好,她就经常把儿子往魏家“撵了”。


    时母心说,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37.  第三十七章   二合一


    打时迁和锦欢两人亲事定下, 时迁变化许多。他自己没发觉,但旁人都瞧得清楚明白。


    最明显便是他胃口好了很多,饭吃的多了, 由此带来的精气神也好了许多,遇事更积极了。


    不似从前, 不管他说啥做啥,总透着股颓废、消沉劲儿在里头。


    时母觉得, 甭管是啥原因, 反正儿子脸色比原来更好看了些是事实。


    而这些, 都是在时迁跟锦欢定亲之后发生的。


    若说当初时母是把智远师傅解的签文当做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抓住不放, 那么现在,这根稻草已然变成了一座高山, 在时母心里分量十足。


    她是日日盼着能够早日娶锦欢进门。


    只是,时母她找米氏试探了几回,结果都不容乐观。


    为此, 她前头还有些着急上火, 可是, 慢慢的随着小儿子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开窍, 她的心这才有些安稳下来。


    甚至, 她有了更多的想法。


    少年人的感情来的总是比较热烈, 只要这两小儿女自身能开窍,他们自己想在一块儿, 谁还能拦得住呢?


    这可比当长辈的出面容易多了。


    时母想得明白,先前急切的心慢慢就平稳下来,她开始一点点给儿子挖坑。


    挖坑,从叫儿子自己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开始!


    总是自己这个当娘的冲在前头算怎么回事呢?


    冲前头就算了,她还得时不时在后面鞭策, 赶着他往前。


    这有点儿很不勇敢……


    *


    时迁这会儿还不知道他娘在悄悄“算计”他。


    他这会儿正在房里习字。


    因着他自小身体就弱,经受不得过于剧烈的运动,旁人出去嬉戏玩闹时候,他便读书习字。


    所以,他不仅饱读诗书,还写的一手好字。


    笔劲有骨、清俊秀丽。


    便是书院的先生见之也是常夸赞的。


    但是,就是这么写惯了的字,今儿他却是写得乱了。笔劲倒是在,但是清秀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潦草的笔锋。


    似是在诉说着他焦躁、不平的心绪……


    也不是今天才这样,这两日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他看着书桌一角没掩盖完全的一幅小像,脸腾地一下红了……


    明明屋里没有人,他却慌手慌脚地寻了本书盖了上去,末了又把书移开,把画着小像的那张纸小心折好,掩在书页里。


    并把书压在了书架的最下面。


    做完这些,他长嘘出一口气来,脸上热意稍减。


    他这会儿可总算知道自己心不静是咋回事儿了。


    距离上回他去魏家可是已经有七八天了呢!怎么——娘还没来叫他帮忙去送东西或是取东西、递话呢?


    思及上回从魏家回来,小姑娘送自己出门时候,叮嘱自己不要久坐,要多出门透透气;要早睡晚起,这样精神才会好……


    最后还煞有其事的地说了一句“她会检查的”。


    声音糯糯的,带着些她不自知的娇憨,他嘴角总忍不住上扬。


    时迁静不下心来,索性便不糟蹋纸了。


    他记起来好像跟孙冀好久没见过了,冷落同窗好友什么的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自我检讨了一会儿,便决定带上书去找这位同窗说说话,交流交流想法。


    反正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去魏家村的……


    *


    他在房里花了一刻钟收拾自己,最后随意地从书架上拿着本书便出去寻他娘去了。


    时母正在院子里剁着猪菜,见时迁换了身新衣裳出来,头发也是仔细梳理过的,很是齐整,手里还夹着本书,便知他该是要出门。


    她装作不知道,故意问他:“儿子,你出来是来帮娘干活的吗?刚好这边泥太多,你帮娘把这地扫了,娘去猪圈看看猪是不是饿了。”


    时迁:……


    穿着这么一身新衣裳去扫地,尤其这地尘土特别的多,不时有风吹过,确定扫完了他还能继续出门见人?


    那画面太美,时迁他不敢再想。


    他为难地看着他娘:“娘我出门找同窗换个书看,你看我回来再帮你扫,成不?”


    时母不过逗他一回,哪是真心想要他干活的?就说可以,又问他;“去哪个同窗家呀?”


    不等儿子回答,时母便带着满脸的笑看着儿子说:“是不是魏家村的?”


    时迁:……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时迁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娘,等她继续。


    结果该她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


    大有“你自己个儿随意,先开口算我输”的架势。


    时迁等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问她:“娘你没有啥要交代的吗?”


    时母听他憋不住就笑了,心说你再闷在心里头别说啊!


    这回,看谁更急?


    好在时母也不想打趣儿子太过,如时迁所愿,交代他去同窗家之后“顺带”去锦欢家问问,年礼她们家可有什么要特殊要求,还有叫他赶在晚饭前回来,便放了他去。


    *


    时迁说是来找同窗,他就真的先去的孙冀家,准备跟他随意说会儿话,换本书,之后便可以转道去魏家找小姑娘去了。


    他想得挺好,可事情发展并不顺。


    他这回过来,见着孙冀,发现他精神状态不大好,眼里没有神采、身上衣服也皱皱的,跟平时很重穿着打扮的孙冀很不一样,整个人的气场透出一股子颓废。


    这明显是有事儿,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时迁就不好直接离开去找锦欢。


    他待在孙冀屋里,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孙冀他娘过来了,态度说不上好与不好,端了一杯热茶给时迁,说他:


    “迁哥儿你要是来找我们家冀儿玩的,我很欢迎。你要是替魏家来做说客的,那别怪我话说的难听,我们家大门在哪你知道,慢走不送。”


    孙冀不高兴地叫了她娘一声,时母住了嘴、放下茶水便出去了。


    时迁这还是头一回上门被这么不客气地对待,要不是看在孙冀跟他相交已久的份上,他这会儿已经甩袖走人了。


    他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人家,就问孙冀。


    孙冀苦笑一声:“时兄,你别见怪,我娘这是以为你替婷婷那边传话来的,这才这般对你,我替我娘给你道歉,你别生气。”


    怎么又牵扯到婷婷的事情?


    时迁又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孙冀心里也苦闷,也想找人倒倒苦水,便将事情细细跟时迁说了。


    说他跟婷婷之间的互诉衷情,你侬我侬,他满脸的笑意,透着甜蜜。


    说到他娘的不赞同和阻拦、让他娶舅舅家的表妹,他又一脸苦恼。


    等说起婷婷近来被他娘逼着相亲,婷婷勇敢为两人的将来反抗,他既有不少年人被心上人十分在意时候的得意,又有爹娘反对、求而不得的苦恼、以及不知前路的迷茫。


    整个人情绪仿佛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丰富的很。


    *


    “那你自己心里头究竟是如何想的呢?一直拖着总不是个事儿,姑娘家的年华耽误不起,哪怕她能为你拖,她身上承受的流言跟压力该也拖不了许久,你总得心里有个章程才行啊!”


    孙冀声音犹豫,说:“时兄,我娘不似你娘那么开明好说话,我也跟她说过我想法、劝她求她,但她就是不同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迁倒是也认真帮他分析,说他这个肯定是没让他娘看到他的决心。告诉他,但凡是“求”,也有它的规则、技巧在里头。


    用得上“求”字,那肯定是你想要求的人对你的心愿并不赞同。所以,想说服她,你就必须用力,让人能看到你的决心。


    若你只是想要一个你喜欢、但是对你实质并无帮助、甚至可有可无的玩具,你求母亲撒娇说你想要,那这个玩具你多半是要不来的。


    但你若是态度坚决,没有这个玩具你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慢慢会像朵花一样枯萎,总之就是表现出十分强劲的态度在里头,非它不可,没它不行。这个时候,别人就得退一步了。


    时迁最后就说:“总之,你得叫人看到你的决心。跟你娘好好地谈一谈,告诉她你的想法,你的决心以及如果结果不好可能会有的后果。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地认真考虑一下你的想法态度。”


    孙冀迟疑地说:“这个好吗?这岂不是有逼迫父母之嫌?先生叫我们百善孝为先,事亲不可使其亲有惊怖心。我若这么做,岂不是不孝?”


    时迁:??这究竟是说谁不孝呢?


    再说,先生还有一句不可使其亲有烦恼心、愁闷你。那你求你娘让她为难,让她有了烦恼,不一样不孝?


    时迁叫他噎了一句,便不想再说了。


    他也看不出了,这位同窗并不是缺你一个主意,他就是缺一个倾听的人。他就不再多言,只听着孙冀倒苦水罢了。


    孙冀再问他,他便只劝一句“好事多磨”。


    *


    在孙冀那边听他倒了许久的苦水,再去锦欢家里,天色便不早了。


    按他家时间,马上就到晚饭的时候了。


    时迁犹豫了下,还是朝着魏家来了。而魏家吃饭更早些,这会儿已经吃上了。


    时迁来得就很不凑巧,他站在门口、一时进不是、退不是,很有些尴尬。


    正在喝汤的锦欢见着他顿时眼睛一亮,说他来得正巧,招待他进屋坐下,给他盛饭装汤。


    魏三&米氏:……还没嫁出去的姑娘胳膊肘便开始往外拐了,米饭不用钱的啊?!


    当然,两人肯定不是心疼几粒米,不过是她家闺女这态度着实太“可气”了些。


    瞧着时迁有些拘束,米氏便很热情地招呼时迁,叫他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就好。


    岳父看女婿就没有满意的,魏三看着时迁就黑着脸,倒是没说啥不好的话。不过,等他看到她闺女给时迁盛饭时候,他不厚道地笑了,倒是把那点黑色赶跑了。


    米氏和时迁也望过去,就见锦欢盛饭时候,当真就是米饭不用钱一般拿着勺子拼命往下压,给时迁盛了非常“实惠”的一碗。


    米氏也笑。


    时迁就觉得他好像还没吃,肚子已经在隐隐叫嚣着它撑着了怎么办?


    最后,在时迁撑得肚皮圆圆的时候,锦欢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担心人家头回在家里吃饭不好意思再盛,好像担心过了头。


    导致现在时迁变成了不好意思剩饭,在拼命往肚里压。


    饭吃多了也不舒服,锦欢劝他别再吃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就是锦欢一把抽走了他的碗:“听我的,不吃了。”


    时迁:……


    魏三&米氏&魏旭:……


    米氏都没眼看,她家这个闺女哦,人家头回上门吃饭就夺了人家饭碗,真是能耐大了。


    倒是时迁,他先是楞了一下,后来知道锦欢是为他好,便笑了:“好,听你的。”


    他两旁若无人的交流,旁人好似都成了背景板一般。米氏就撵两人:“你两吃饱了外头说话去吧。”


    刚好时迁刚吃的有点多,锦欢便领着她去外头小路上转转,顺带消消食。


    *


    路上,锦欢就问他怎么来得怎么晚,时迁就把他先去孙冀家的事情说了。


    对此,他解释了一句:“我原本想着只是换本书,再说几句话的功夫,应当很快的,哪里晓得耽搁了这么久,这才过来晚了。”


    听他说去孙冀家了,锦欢想起来堂姐的事情,问他:“孙冀没跟你说他怎么想的吗?难道就一直拖着我堂姐?”


    “他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会儿正心里难受,拉我诉了大半天苦水呢!”


    什么叫他也不知道?这么没担当的话说出来,锦欢对他的印象又掉了一分。


    她又问时迁:“那你觉得他跟我堂姐这婚事最后能成吗?”


    时迁想了一下,他没正面回答,他是这么说的:“站在你的角度来看,我希望这桩婚事还是不要成。”


    “这是什么意思,站在我的角度这么看,所以你是觉得他不好?他不是你朋友吗?”


    “有些人做朋友很好,但做亲戚未必合适。”


    时迁犹豫了下,说有些话他本不当说,君子当静察己过、勿论人非。不过,因为见着锦欢很关心她这位堂姐,他觉得还是得说几句才成。


    他说,孙冀是个极为孝顺又多思多虑、顾虑很多的人。但凡思虑多的人,免不了常跟的一个词叫优柔寡断。


    所以,像他和婷婷两的事情,他想娶婷婷,但是他又孝顺不想太顶撞他娘,加之他性格的加成,所以,他习惯性地把事情往后拖,想几方都能满意。


    但是,有些事情越拖问题越多,明明想几方都顾虑周全,最后往往背道而驰。


    于是,事情变成了现在的局面。她娘对婷婷意见更大,婷婷家里人迫她相亲,两个当事人痛苦难受。


    时迁说,因为孙冀这种家庭和性格的原因,若是孙冀娶的人是他娘看中的表妹,那便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若是娶其他人,尤其还是他娘顶看不上的人,只怕姑娘家要受罪。


    这种情况下,婷婷和孙冀真的不大适合。哪怕他两这回亲事能勉强成了,婚后矛盾还是少不了。


    时迁跟锦欢说了这许多,锦欢听了感触挺深。


    她先前也一直觉得孙冀这性格可能不是很配堂姐,但是旁人都觉得孙冀好,就自己一人觉得有问题,她不好说出口,免得是她自己想法有问题。


    这会儿,时迁跟他一个看法,锦欢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着还是要再找婷婷说一回,劝她慎重。


    *


    锦欢心里一直想着堂姐的事情,就没怎么注意到时迁的情绪。


    她要是仔细看他,就能注意到时迁这会儿心情真说不得好。


    他隔了好些日子才来这么一趟,两人却总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他有些不乐意。便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说:“瞧我来这么会了,快把正事忘了,这不是要过年了嘛,今年是咱们定亲第一个年,娘问问你们家对于年礼可有什么要求?”


    这个锦欢倒是听她娘说过,说有些人家花了不少钱,买一些特别占地方的礼盒包装的东西,其实钱大半都花在了盒子上面,东西并不多好,费钱还不实惠。


    锦欢就回时迁:“正常人家的年礼便可,也不用图面上好看买那些带盒子的,我们家都不在乎这种面上的东西。”


    时迁点点头,又问她:“你呢,你有什么想要的?”


    锦欢偏过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也是你娘叫你问的吗?”


    时迁停下脚步、低头看她,见她粉腮莹色、眼睛好似黑曜宝石,卟啉卟啉地闪着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按理,他该说些好听的哄哄她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就成了:“对啊,我娘叫我问的,她可喜欢你了呢!”


    锦欢听到耳朵里,砸在心里头,一阵气闷。


    她抬起一只手, 指着他:“你,你——”


    嗨呀!好气啊!他到底会不会哄姑娘家开心啊!


    虽然能讨未来婆婆喜欢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怎么能这么回答呢?


    他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


    时迁说完就见小姑娘这气恼的动作,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果然,逗小姑娘可比哄小姑娘有趣多了。


    锦欢抬头见他还在笑,更气了,没忍住踩了他一脚,犹不解气。重重地“哼!”了他一声,她扭头就往回走。


    时迁两步追上小姑娘,难得主动伸手牵着小姑娘的手腕:“你还没说呢,你想要啥?”


    锦欢头一扬,骄傲地像只小孔雀:“不说不说,就不说。”


    时迁垂着眼睛,耳边是小姑娘软糯的娇嗔、入眼是她细白的手腕,莹润秀气。他心想,小姑娘真是哪哪都招人。


    一时也忘了问话。


    直到小姑娘一抽手,细滑的手腕便一下子从他手中溜出。


    小姑娘得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后,欢快地跑走了……


    时迁脸上是笑,心里也是笑,眼神追着小姑娘的身影往回走。


    *


    再回到魏家,饭桌已经收了。


    魏旭撇着嘴巴,还有些不高兴,平时都是他跟她姐一起出去玩,她姐姐抛下她跟旁人一起出去不说,还玩得那么高兴地回来。


    他果断吃醋、不高兴了,对着时迁也没个好脸色。


    米氏拍了他一巴掌,时迁给拦下了。


    他先前把小姑娘得罪狠了,再问小姑娘喜好她怎么也不肯说,他这会儿决定从魏旭入手,到时也刚好可以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他先前听锦欢说过他弟弟,知道怎么哄他比较有用。魏旭比较贪吃嘛,时迁用他最爱的沙诱惑他,问他姐姐喜欢啥。


    魏旭扬起头,环抱双手,不理时迁,那骄傲的样子简直跟锦欢一模一样。


    他是一个懂事的娃,他绝对干不出出卖姐姐的事情,拼命吞咽着口水,不搭理时迁。


    时迁又把条件往上加,说是只要以后去集市上,都给他买,这承诺一辈子都算数。


    他魏旭可是一个有骨气的娃,区区几个沙糕休想自己低头。想贿赂他,哪那么容易?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哎呀,这可真是亲姐夫,一辈子的沙糕真的太可以了!


    时迁再问他姐喜欢啥,魏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她姐就喜欢美的东西美的人,哦,对了,她还喜欢自己臭美。


    时迁:……


    小舅子,你真勇敢,你姐姐听到了真的不会揍你吗?真的不会吗?


    还有,喜欢美的东西美的人,你敢不敢说的再具体点?


    这叫我怎么送呢?


    38.  第三十八章   二合一


    日头西斜, 时迁向准岳父岳母告辞。


    锦欢送他到门口,时迁脑子里还想着小舅子那神奇的回答,无奈地带着一脑门的问号以及纠结走了。


    锦欢抿着着嘴巴送他, 一脸的欲言又止、委屈兮兮。


    不是问我喜欢啥的嘛?这就走了?


    锦欢看着时迁背影,气得直跺脚, 扭头回了屋里。


    *


    锦欢回屋时候,便看到弟弟乖巧地在门边等着, 他低着头、双手扭着衣角, 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 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典型的犯错后的模样。


    锦欢牵他进门,问他:“你又闯了什么祸啦?”


    魏旭不安地看了姐姐一眼:“姐,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锦欢深深地瞅了他一眼,说:“你先说,说完我再考虑。”


    魏旭犹豫了下, 到底是没瞒他姐, 将他之前跟时迁的对话又说了一回。又说:


    “姐我刚想了下, 我说的好像对你形象有些不好, 万一姐夫因此觉得你人太肤浅对你有意见咋整?”


    听到亲弟弟的话、锦欢原本淡定自若的脸色瞬间就僵了一下。


    臭小子居然跟时迁说自己爱美还爱臭美?


    自己喜欢是一回事, 叫定亲对象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也太羞耻了些吧!


    锦欢这会儿抄起烧火棍追着臭弟弟揍的心都有了。


    她用了七八分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脸色,还好生问他:“那你现在告诉你是想做什么呢?”


    魏旭挠了挠头:“姐我这不是想着提前告诉你, 让你有个应对,下次再见我姐夫你装的再好一点儿嘛!”


    锦欢:……说我肤浅,还让我下次装好一点儿?魏旭,你可真是个好样的。


    锦欢情绪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还在拼命忍耐, 问他:“魏旭,你就为了一点儿沙糕,就卖了你姐,你良心亏不?”


    魏旭抱着她姐的胳膊,眼睛里带着讨好和笑意:“姐,那可不是一点,姐夫可是许诺我一辈子的沙糕呢!姐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分你一半。”


    他一脸沾沾自喜、仿佛占了好大便宜。


    锦欢拼命忍住才没伸手揍这熊孩子,但她也没叫她弟好过。


    时迁是个什么人?瞧着他文弱书生好说话,但是锦欢跟他相处有些日子了,知道他这人性格其实有些出入,看着面软好说话好欺负的样子,但其实他便宜真没那么好占。


    她弟以为自己占大便宜了,真的是这样吗?


    锦欢问他:“时迁他说一辈子给你买沙糕,你就当真了、就心动了?你能确保你一辈子都爱吃沙糕?”


    魏旭:……一辈子有点儿长,他也不知道,得考虑考虑。


    “退一步来说,哪怕你一辈子爱吃,可你真的能一辈子叫他买给你吃?这两年便罢了,等你过几年大了,你好意思还像个孩子一样叫他给你买糕点吃?只怕到时他要给你买你也不要了。”


    魏旭叫他姐说得都要哭了,是这样子的吗?


    锦欢还在继续:“你觉得咱家这条件难道不能让你吃得起沙糕?”


    魏旭摇了摇头。


    锦欢就说:“既然吃得起咋不给你买很多呢?不过是怕你吃坏了牙,也怕你只吃零食不爱吃饭,对身体不好罢了。所以,他先许诺你也没用,等我嫁过去了,银钱我收着,我要不叫他给你买,不给他钱,你还能怪他?”


    那肯定不能够啊!


    所以,人家嘴里说的一辈子跟你听到耳朵里的一辈子真不一样,魏旭只听到一辈子就啥也不管了,着实有些傻。不知道他姐夫说得其实并没他想象中好。


    魏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一脸的难过:“姐你这么说,是说姐夫他涮我?”


    这怎么能说是涮呢?顶多只能说时迁说话做事带脑子,话说得留有余地,事情办到了但其实并没付出多大代价。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魏旭这个小舅子太好哄了,怪他嘴太馋、不爱动脑子。


    但是,这也给锦欢提了醒。她家弟弟因着家里条件好,没受过苦累,没有生活的压力,导致他一直活得有些天真,至今还常常表现出小孩子心性。


    虽然,偶尔做些傻事能博得家人会心一笑,但是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魏旭,他还需要人再好好教导教导。


    锦欢决定之后找爹娘好好商量商量自己弟弟的教育问题。


    魏旭哪里知道不过一次馋嘴,接下来,将有好多好多的“苦日子”在等着他。


    *


    打发走了哭得特别真情实感的傻弟弟,锦欢也躺下休息了。


    眼睛阖上之前,她心里还在想着去找婷婷的事情。


    只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明天她得陪她娘去镇上采购年货,后天一家人都要去舅舅家送东西。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大后天有空去老宅找婷婷姐了。


    被锦欢惦记在心上的婷婷最近也还挺忙。


    她白天要跟她娘一起相看年轻小伙子,晚些时候还不忘去她和孙冀约会的“老地方”等着孙冀来找她。


    孙冀他倒是不忙,但是他娘看他看得紧,所以他常常到的晚,有时还出不来。


    这日,婷婷她又等了孙冀一个时辰,到最后也没等到他,她心里的委屈、酸涩止不住地往外冒。


    回去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断断续续哭了一夜,将眼睛都哭肿了。


    锦欢再见到婷婷时候,便见她面色憔悴、眼眶浮肿。


    锦欢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手问:“婷婷姐,你这又是怎么了?”


    见到锦欢,婷婷越发委屈。有些跟爹娘不好说的,对着小姐妹就很容易倾吐了。


    婷婷牵着锦欢坐到自己身边,跟锦欢细细说着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她说,原本她一面叫她娘安排人给她相看,一面又在孙冀面前表现出被家里人逼着相看的困境,便是想着以此来刺激孙冀的。


    结果呢,她跟人相看后、头两天孙冀确实急,他那会儿颠颠找到她家,问她是不是放弃他了,急的他连话都说得不利索。


    直等婷婷说她家里人逼得紧,说她没放弃他,暂时只是应付爹娘、他心才安稳下来。


    婷婷看他这么急切,心里美的很,觉得这回孙冀怎么都该有些行动,好叫他家里人快些接受自己。谁晓得等来等去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婷婷是又生气又委屈,跟锦欢抱怨的时候情绪也激动的很。


    锦欢小声问她:“那你上回跟我说、你有办法、说的就是这个?”


    婷婷迟疑地点了下头,说这是一个,她还有办法没使。那个是放在最后,那个要是不成了,她跟孙冀大概就真的要散了。


    说这话时,她脸上有些小心翼翼、还有略微惆怅。


    锦欢看着曾经骄傲又活泼的堂姐为着孙冀变成如今这样郁郁寡欢、自信全无的样子,心里很是为她不值。


    再想到时迁的那一番话,还是打定主意劝她。锦欢说话向来直接,跟婷婷又是熟络惯的,上来就是直奔主题:


    “婷婷姐,我从前就觉得孙冀他不是一个特别有担当的人,现在还是这么觉得。你两这事断断续续也磨了两年了,不然我看你就放弃吧!”


    听锦欢劝她放弃,婷婷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跟锦欢解释,说孙冀不是没担当,她承认孙冀性格可能有些优柔寡断,但主要还是他娘太固执了些,是两家家境条件的差距的原因。


    锦欢就说两家也没有深仇大恨,但凡孙冀有些担当,早该给你一个交代,而不是一直拖着你,既不能使两家亲事定下,又不叫你找其他人。


    这不是没责任、没担当是什么?


    婷婷哪怕心里生孙冀的气,但是她却极不愿意听锦欢说孙冀不好。


    下意识地就反驳过去:“我都没说你家时迁不好,你也别再说孙冀的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他真的一身毛病,我如何肯一心一意等他?两个人的相处没那么简单,不过是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罢了。”


    锦欢倒是不否认这话,要是孙冀对堂姐连喜欢都没有,又怎么会让表姐这样的姑娘家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呢?


    但是,两个人之间也不是光有喜欢就可以的。孙冀这样的喜欢带给堂姐的只有不安,只有怀疑,这样的喜欢要如何维继呢?


    还有时迁说的,时迁跟孙冀来往挺多,该是很了解他,若不是孙冀真的不合适,他那样的人该不会跟她说那样的话。


    锦欢最后还是试着又劝她一回,说:“哪怕孙冀他很喜欢你,但他家里人不喜欢你,尤其是他娘,如今怕是非常不喜欢你。你若嫁过去了,她是做婆婆的,想要刁难你,轻而易举,到时你该如何自处呢?”


    锦欢说到这个,婷婷也很有话回她。她说她是嫁孙冀的又不是嫁她婆婆的,只要孙冀能对她好就可以,至于婆婆,等成亲之后她也有有法子哄,再不成,为了孙冀她也能忍让两分。


    总之,婷婷觉得,目前她最大的障碍便是能否和孙冀成亲,别的在她看来都不算难事。


    但是锦欢不是这么想的。自家人总是心疼自家人,锦欢就觉得她堂姐要是嫁给孙冀未免有些委屈,劝她再慎重。


    婷婷摆摆手,说:“你也别觉得我是一头陷进了孙冀他的甜言蜜语里,没了理智才这么坚持要嫁孙冀,怕我将来后悔。


    我承认,孙冀他人确实吸引我,但是你忘了吗,我们两个人之间最开始便是我先主动接近的他。早前大堂姐成亲时候我就说过,我不想嫁个村里人、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满村里我挑来挑去才选中的他,只有他是读书人,我想着等我嫁过去一定支持他读书科举,等他考上了我的好日子自然就来了。”


    “你就确定他能考上?能叫你过好日子?”


    听到这话,婷婷眼神又亮了起来,她当然相信。


    她因缘际会来到古代肯定有其意义。早前她以为自己拿的是种田发家致富的剧本,结果自小到大她在家里压根就没话语权,这条路自然就走不通了。


    但是,她若是嫁给孙冀,这不就是妥妥的科举朝堂剧本吗?


    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对了自己的路,那么,孙冀他定然能够考中,而她要做的便是先嫁给他,而后好好支持他。


    但婷婷跟锦欢说的是另一套说辞,她说:


    “哪有十全十美的对象呢?便是有,自己又能配得上吗?我既然看中了他家境、前程,少不得就要就要包容他一二缺点,外加赌上两分气运,盼着他高中罢了。


    不说是我,哪怕是你,乡下人家少有比你家庭富裕的,三叔三婶也疼你,可你嫁的时迁不是也有很大的缺陷?”


    所以,目前孙冀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了,我如何能放弃呢?你既要劝我放弃孙冀,那你能替我找到一个更好的代替他吗?


    往下的话婷婷没再说,再说便要伤姐妹之间的感情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婷婷已然执意一条路走到黑,锦欢也再无话说。


    其实,锦欢这会儿突然发现,她堂姐跟孙冀有一点儿挺像、就是他们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并不需要别人的意见。需要的只是别人的安慰和鼓励。


    再说,自己这个堂姐自小到大都主意比较正,也许自己该试着相信她,也许她真的能够影响、改变孙冀,让孙冀变成她表姐心目中满意的夫婿,一生幸福呢?


    锦欢不再多言!


    反正自己这个脑袋是怎么都比不上堂姐的,既然她有办法搞定孙冀,也有信心搞定孙冀家人,过得幸福,她便也不管了。


    *


    之后几日锦欢便在家里等着时迁送年礼上门。哪知这边时迁还没送年礼上门,老宅那边又有事情。


    还是婷婷的事情,听说婷婷在家里折腾起来,说是她想不开,不想活了。


    锦欢和米氏还是从村里几个爱说闲话的妇人那儿听到的。


    锦欢不相信,明明前两天她刚从婷婷那边回来,而且婷婷明明就很有主意,怎么可能想不开呢?


    哪怕不信,锦欢还是跟着她娘去了老宅一趟。


    魏老太见着锦欢又来了,翻了个白眼就躲在屋里不出来,她至今对锦欢仍旧避讳得紧。


    倒是李氏见着两人,一脸喜色地将人迎进屋里。锦欢跟她娘对视一眼,只看她二伯娘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的样子,婷婷铁定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


    锦欢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李氏将两人迎进屋里头坐下,没等她两问,李氏自己就开了口:“弟妹是为我家婷婷的事情来的吧?”


    米氏点头,回道:“我听外头有人说婷婷在家里头想不开,我想着婷婷这丫头向来活泼,该不至于,但是还是不放心,便来看看。”


    李氏脸色先是一黑,她对着门外唾了一口,尖着嗓子:“这些烂了心肠的货色,沁是胡咧咧,我家婷婷好着呢,怎么可能为男人想不开?”


    米氏:……她可没说是为了男人,这李氏这么激动干嘛?


    恰好这时婷婷过来了,锦欢看她脸色确实是有些不好,比起前天好色失了血色,有些苍白。不过,她的精神头瞧着很足。


    婷婷进门很热情地喊了一声“三婶”,而后她牵起锦欢的手,转头却是对着她娘说话:“娘,你在三婶面前瞎说啥呢!我三婶不爱说人是非,你把我事情跟三婶说说就成了,别又骂人。”


    说完,她对着米氏笑了笑,就牵着锦欢进自己屋里说悄悄话去了。


    米氏笑了笑。


    李氏被闺女说了也不恼,她这会儿又高兴起来,很是兴奋地跟米氏分享好消息:“弟妹,你不知道,她们就是嫉妒我闺女跟孙秀才家的孙冀结亲,这才故意造谣呢!”


    锦欢最后刚好听见这句。


    她一脸震惊看婷婷,前几天还闹得不愉快,这才几天,两人就定下了?


    婷婷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跟锦欢解释,说孙冀突然认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和责任,为了她,他跟她娘下跪求情,又拿自己的前程威胁他娘,若是他娘不同意他两的亲事他就放弃科举。


    他娘早年的执念便是能做上官太太,这才嫁了孙秀才,结果孙冀他爹这秀才一做便是几十年。他娘对孙冀早不抱希望,将期望全放孙冀身上,供他读了十来年书,这会儿孙冀要不考,他娘能同意?


    他娘好悬没疯掉。


    发现孙冀说了那话之后当真抛下了书本,他娘憋不住了,妥协了,什么事都不如儿子的前程重要。这不就松口了。


    说起事情经过,她一脸的甜蜜。跟锦欢说话时,都带着些炫耀式的抱怨,说她就相信孙冀,肯定没有看错人。


    锦欢听了就感觉挺一言难尽。


    情感上她该替堂姐高兴,毕竟婷婷盼了这么久,能走到如今,跟孙冀两人修成正果也挺不容易。


    可理智上,不知道怎么地,她有些忍不住替孙冀他娘难受,培养了儿子十来年,结果最后儿子为了一个女儿用前程来威胁自己?


    锦欢她将孙冀这事往她弟魏旭身上一套,要是魏旭有心上人了,她娘不愿意他便拿前程威胁他娘,闹起来不给他娶他心上人就将十多年全家的心血都抛费、不考科举……”


    这得多糟心!


    锦欢最终只能笑笑,祝她幸福罢了。


    接下来,就都是婷婷一个人在那边甜蜜地“抱怨”孙冀了,锦欢也没啥兴趣再听,很快便出了门。


    只婷婷送她出门时候,锦欢习惯性握她手腕时候,婷婷忽然“嘶”了一声,眉头紧皱,很不好受的样子。


    锦欢一下子便松了手,刚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婷婷一把将手缩了回去。


    许是感觉自己反应太奇怪,她又说了句“我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就不送你了。”说完,便完了门。


    锦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好似婷婷抽回手时,她眼角闪过一抹红色。


    锦欢回去路上跟她娘说起来这事,米氏想着刚进门时候李氏那奇怪的反应,心里就大概明白了。


    婷婷那丫头向来有主意,发生这样的事情米氏心里其实不大意外。但她不想叫闺女知道这些,便转了话题,跟锦欢说起她在老宅跟妯娌的聊天。


    前头基本都是李氏一个人在说,炫耀她家闺女跟孙家定了亲,话音里掩饰不住的得意。后来,王氏也参与进来,话题便生生转了个弯儿,变成了诉苦大会。


    王氏诉苦诉的是出嫁一年多的闺女红枣的事儿,说是红枣婆婆是个极难缠的,红枣她在婆家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米氏趁机教导锦欢,说跟婆婆相处也是一门学问,不可太要强,也不可太软弱。总之,媳妇跟婆婆的相处这也是门学问,尤其是见证了婷婷跟红枣两个跟婆婆相处不好,日子难过的事情,米氏决定闺女出门前得好好教教她。


    也是这会儿,米氏又万分庆幸锦欢将来嫁到时家,因为本身锦欢嫁过去、便是时母这个婆婆自己求的。


    这意味着锦欢她的婆媳关系相较于一般人家要更容易些。


    *


    到了腊月二十八,时迁终于赶在年前送来了年礼。


    酒、肉、鱼、鸡、油、果子等等送了一堆。至于给锦欢的礼物他决定过年当天再给,当然锦欢这会儿还不知道。


    端看这年礼,时迁确实是把锦欢的意见听了进去,没买那些不实惠的盒子做表面功夫,送来的都是很实惠的。


    米氏看着就很满意。她倒是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男方家送来的东西多少直接就反应了男方家里对女方的满意和重视程度。


    时家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就是给她家闺女做面子。米氏心里自然高兴,看着时迁就越发满意,便是时家提的想叫锦欢早点儿过门也没一下子就给撅回去。


    只说是考虑考虑。


    等时迁将带来的东西放好,米氏就叫锦欢招待时迁去了。


    锦欢见到人心里明明高兴地不行,偏面上做出一副高冷模样,她将时迁带到外头大榕树下,见周围没了人,她就抢先发难道:“你上回作甚要欺负我弟弟?”


    时迁:……


    他还没明白锦欢问的是啥,就很无辜地问:“我何曾欺负过小舅子?”


    听时迁喊魏旭叫小舅子,锦欢脸一红,就瞪他:“还没成亲,你不许瞎喊。还有别以为我没瞧出来,你许他一辈子的沙糕不就是在哄他吗?你还说没欺负他?”


    时迁这才恍然,感情这是替弟弟找后账来了。


    他弱弱地反驳:“不许喊小舅子,那我喊弟弟吧!再说,我那也不算哄他,毕竟我也没撒谎不是。”


    锦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感觉时迁在她面前脸皮好似越来越厚了呢?!


    锦欢又问他,上回“欺负”了她弟弟,他要怎么弥补?


    小姑娘抓着不放,时迁没奈何,认真地给锦欢作了一回揖,说道“全凭您安排。”


    见他耍宝,锦欢脸上终于绷不住有了笑意,轻轻锤了他一下,在时迁夸张的叫声中、说魏旭有些天真,有没有法子好好教教他?


    时迁:……


    还当你要怎么替弟弟找补回来呢?结果说到最后这是要替弟弟紧紧皮的意思吧?你这姐姐当得真得不亏心吗?


    时迁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认真回她:“年后我教他认字、读书成不?”


    时迁是真想教小舅子读书的。不论什么时候,读书认字都没坏处。


    再说,魏旭也没大毛病,就是需要磨一磨性子,在叫他读书认字的过程中,穿插一些故事、道理更好一些。


    从前魏家虽然有钱,但是也没想过送魏旭念书,一来,乡下人家见识少,没觉得念书有啥大用,二来,也是村里没有私塾先生教导,镇上又太远了。


    如今听时迁这么一说,米氏先是意外,想了一下还挺感动。


    毕竟,时迁其实完全可以不费这功夫的。他来教导魏旭,他就要常常奔波,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不是一片真心,谁肯这么干呢?


    因着这个,米氏这回是彻底认可这个女婿,连带着时迁和锦欢的婚期也松了口,同意婚期定在来年。


    虽然是定在来年秋天,瞧着时间还久,但相较于原先一直不松口,如今好歹有了盼头不是!


    *


    时迁一个亲自教导小舅子的主意,不仅搞定了婚期,小舅子这边也有收获,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原本魏旭这个小舅子觉得先前、时迁涮了他,对他非常有意见,这趟过来,魏旭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现在时迁成了自己老师,这下子,魏旭也没辙了。为了不被穿小鞋,他只得乖乖认怂,屈服于时迁的“恶势力”之下了。


    米氏更不用提,早不记得当初刚给闺女定下时迁时候的后悔了。经过了这么一着,她再看时迁,那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尤其是米氏也是个颜控,女婿不仅贴心,这模样也俊俏,真是越看越满意。


    相较于米氏的丈母娘眼光,那魏三就刚好相反,越看越烦,巴不得这个要拱自家白菜的猪永远别出现才好。


    对着时迁永远没个好脸色。


    现在,不用锦欢出马,米氏就上阵劝他。说女婿人贴心,真不错,叫他别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家,看人不顺眼。


    魏三哪里看不出米氏的本心,铁定是看时迁这个混小子好看,有了美颜滤镜,开始替人说话了。


    这母女两真是绝了,一对颜控。


    怎么把严控属性严重超标的母女两智商拉回、理性找回?我真是太难啊!魏爹留下了心酸又绝望的眼泪……


    39.  第三十九章   二合一


    米氏带着锦欢把年货置办齐全, 馒头、花卷蒸好,窗花贴好,魏三带着儿子在屋里院外上上下下打扫干净, 高高兴兴地过起了新年。


    年三十事不多,吃完中饭以后锦欢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冬天的太阳都不大, 光线较柔软,锦欢舒舒服服地沐浴在暖阳之下, 就是这时, 她忽然听到门口窸窸窣窣地有声音传来。


    爹跟弟弟端肉去老宅了, 娘在屋里头, 只她一人在院子里。


    她坐起身子朝外瞥了一眼,好似没人, 紧接着声音也没了,小姑娘犯了懒、继续躺下。


    结果她刚躺下就又有了声音,同时还有块石子被扔进了门来。


    锦欢:……


    大过年的搅人清梦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她猫着身子悄悄往门口走, 一点儿也没发出声音来。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讨人厌的这么烦,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到了门口, 锦欢借着门的缝隙隐约可见一点儿影子。就在这时, 她猛的一下开了门。


    门外之人紧跟着就是一个踉跄不稳, 眼看要摔, 锦欢一下子认出了人,眼疾手快一把又给拉住了。


    这人不是时迁又是谁?


    见是时迁, 锦欢就要把人往屋里面带。


    时迁连连摆手,死活不肯进去。不仅如此,他直接拉着锦欢往旁边巷道里去。


    大过年的跑来别人家里已经够荒唐的了,他在门口闹出动静,引得锦欢出来就是不想叫人发现。


    哪里会跟锦欢进门?


    锦欢这会儿见了人还比较惊喜、由着他牵着自己手往外走。


    边走边问他, 怎么今儿过来了。


    锦欢也不是不欢迎他的意思,实在是大过年的,家家都忙着团圆,很少有说出门去旁人家的。


    时迁这娃在家里也是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安慰自己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散散心。


    这一散心就散到了河对岸的魏家村。也是绝了,谁家大过年的能跑这么远来散心?


    这会儿,周围没了人,又见锦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才反应过来,脸上慢慢又覆上了一层薄粉。


    瞧着比锦欢脸还要红。


    锦欢:……明明觉得他在爹娘面前表现挺好的,“坑”她弟时候也挺果决的啊!


    锦欢觉得还挺神奇的,越发爱看他,眼睛都不眨。


    瞧着锦欢一直盯着他瞧,时迁又有些受不住,便想转移锦欢的注意力,问她:“你家这几日是不是吃得挺好?”


    临近过年嘛,各种油炸肉食都准备起来了,可不就是这样。锦欢点点头,口里“嗯”了一声。


    “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


    “难怪你脸圆润了这许多。没少吃吧?”


    锦欢:“……”


    甭管什么时候,女性就没有不介意别人说自己胖的。而当说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夫的话那效果又更上一层。


    锦欢神色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她双手围上自己的脸颊,接着还自己捏了捏两腮上的肉,亲自测试看看自己脸是不是真的圆润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自己的脸好似真的圆了一圈,有点儿肉肉的。


    想到这儿,她小脸皱成了一团。背过身子,不叫时迁再看她,自己一个人原地自闭呢!


    好在时迁还算有分寸,见小姑娘真的伤心,他又赶紧哄她,说刚刚都是逗她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绢布包好的东西递给锦欢,说:“送你的新年礼物,拆开看看?”


    前天时迁送年礼来那一回压根就没有单独给自己的礼物,锦欢还当没了,心里还气了时迁一回。这会儿见时迁送来礼物,倒是真的很惊喜了。


    她略微矜持了一下,就从时迁手里接过,打开一瞧,是一面圆形带着花鸟纹饰的小铜镜。


    材质一般,胜在款式小巧别致。锦欢看了也还喜欢。


    时迁神态柔和地看着她:“我听魏旭说、你喜欢美的东西美的人,我想了半天,发现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你了。


    既然这样,不如送你枚铜镜,这样你不就能天天欣赏到美人了?!”


    锦欢:“……”这是在夸自己好看的意思吧!


    先前得了铜镜,她心下喜欢也有,但也不是很激动。


    但是听了时迁这番间接的表白后,她的嘴角就压不下去了,直往上翘。


    再听时迁说这趟专程来给她送新年礼物的,她眼睛亮闪闪的:“那你前儿来送年礼那回怎么没给我?”


    时迁想着上回惹了小姑娘生气,这回怎么也得弥补回来,他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之后回她,声音柔得要滴出水来:


    “这不是想着送你的礼物必须得有牌面,怎么能跟旁的东西顺道一起送呢?”


    怪道人都说甜言蜜语,果然有些话叫人听了真能像是吃了蜜一般,甜津津的、灌了满身满心。


    锦欢嘴上说不信,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时迁只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笑就觉得这趟没白来,心里满足极了。他早上还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来魏家村见了人,走时候心里满满当当的。


    这便是少年人的情感了吧。不见就特别想,只要能两人待上一会儿,说上一会儿悄悄话来,心里就感觉特别满足,为此,再奔波再麻烦也不怕。


    *


    时迁过来这一趟使得锦欢一整天都是笑脸。


    相较于锦欢的欢喜,米氏和魏三则不同。一想到今年是闺女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两人都有些伤感。


    晚上一家子围在一起点着油灯守岁,说着这一年的得失喜乐,说起锦欢的亲事,米氏没忍住一把抱住闺女,声音有些哽咽:“孩子追人老,闺女你一长大娘就老了,闺女你长得慢点儿成不?”


    可时光带来的成长这回事又哪里能听个人的安排呢?


    锦欢偎在她娘怀里,软软地撒着娇:“娘才不老呢!娘瞧着也就比我大几岁的样子,走外头人要不认识铁定不敢说你是我娘。”


    米氏红着眼眶,抱着闺女不撒手,锦欢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撒:“娘你不知道外头都说你瞧着一点儿不像两孩子的娘,都说你是不是成精了,怎么成亲十几年都不带变一下的?”


    锦欢模仿着说话人那语气,话里的酸涩扑面而来,米氏“噗”地一声被她逗乐了。


    米氏点着闺女额头说她尽胡说。锦欢却不依,说她没说谎,叫亲爹给作证:“爹,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错,娘是不是最年轻好看没变过,你是不是好几次看娘好看直了眼?”


    魏三:“……”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说她长这么好看全是随了娘,娘要是不好看能生出她这么好看的闺女?


    魏三:“……”闺女,你上回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之前可是说多亏爹你才这么好看的,怎么现在又全成了你娘的功劳了呢?


    许是魏三哀怨的眼神太过直白,米氏看了个正着,刚被闺女夸的飘飘然的好心情也没了。


    她都顾不上两孩子在给孩子爹留面子了,直接一把揪住魏三耳朵,问他那表情是啥意思,是觉得她不好看还是觉得她老了?


    可怜魏三解释了好几个时辰,又把“貌美如花、心地善良、温柔贤惠……”等等他知道的听过的懂或不懂的好词全都夸了一回,最后米氏那床也没叫他沾。


    年三十晚,魏三苦兮兮地敲响了儿子的门,在儿子嫌弃的眼神中硬赖着蹭了一晚。


    整个晚上,他脑袋瓜子就一句:


    女人,她不讲理。


    *


    正月初一,爆竹声中、辞旧迎新。


    一家子携手去老宅拜年。


    平时,魏老太一见着锦欢就避开,今儿来拜年却是怎么也避不开的。所幸一年就这么一天,她也忍了。


    见着孩子们拜完年,一人发个红纸包的压岁钱也就撤了。锦欢出了门打开一瞧,果然还是一个铜钱。


    再看弟弟那边,两个。至于堂兄和堂姐那边多少就不知道了。锦欢也没问,左右她奶不喜欢她,她都习惯了。


    锦欢来老宅,魏三只要在、他一定是不错眼地瞧着的,自然也看到了老太太给闺女的一个铜钱。这两娘他对她娘已经很少起争端了,老人家给不给、给多少都是她自己的事情,魏三也管不着。


    但是他却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小的银花生,塞进了闺女的红纸包里。做这动作,他没瞒着老太太,就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塞的。


    他也没旁的意思,就不想闺女受委屈。


    果然,魏老太又气了一回。哪怕是两个嫂子见着了也眼气,不过这个小叔子早同他们分了家,给多少她们也管不着,只能干看着。


    *


    回去路上,米氏还说他,说是魏老太年年来这么一回,都习惯了,今年干啥当面气她?


    魏三说往年那不是身上没有,今年刚好有一回跟镇上的大户人家管事卖野物,得了这么几个银花生,可不得用上也叫她闺女出出风头。


    米氏锤了他一下,风头是出了,那饭桌上气氛也怪了,魏老太那脸色垮的人败胃口。一家子加起来都没吃几个饺子。


    魏旭常抱怨他家重女亲难,结果回去了银花生也没少他的那份,乐得他原地一蹦三尺高。


    然而,等刚到手的银花生才悟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叫他娘收缴了去,美其名曰担心他人小弄丢了、先替他收着、攒着,等以后要用钱再给他。


    只是,依他这么多年的经历来看,他这银花生约莫是要不回了……


    难受、想哭!


    *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当然这个一般都是新嫁的姑奶奶的待遇,一些出门子很多年的闺女就不讲究这个了,比如米氏。


    米氏如今都是等他兄弟初四或初五有空的时候来接她,她再领着一大家子回娘家。所以今儿一家子今儿都在家里。


    米氏是没这么待遇,刚出嫁一年多的魏枣有啊,王氏难得起了个大早收拾收拾,欢迎她家女儿带着女婿孩子一块回家。


    最后等来女儿自己背着外孙女抹着眼泪进门。王氏往后望了有三尺地,最终也没见到女婿的影子。


    王氏从闺女怀里接过外孙女,问她咋回事,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女婿呢?


    红枣一听她娘问话,更委屈了,抽抽噎噎地说周壮他娘不叫他跟自己回来,让周壮去接他姐姐了。


    周壮那姐姐都出嫁好些年来,按说不该跟新进门的弟媳妇过不去,抢在周二回娘家。再不济,周壮他不是还有一个哥嘛,让他哥去接不成吗,就非得周壮去不可了?


    红枣跟她娘哭诉,说是当婆婆的故意的,因为她生了闺女不招婆婆待见,前些天又因为闺女的口粮问题跟婆婆争论了起来。这不,婆婆就在这儿等着她了,拦着周壮不叫跟她一块儿回来。


    新出门的姑奶奶没有女婿陪着回娘家是很丢面子的事情了,也难怪红枣哭的这么委屈。


    王氏听了就先指着周壮一家上下骂了一通,光骂也不成啊,闺女这日子明显不好过,想法子改善处境才是重要啊!


    王氏抱着外孙女,朝屋里喊大儿媳徐氏。叫她又请三房过来,说是红枣回门,想她三叔三婶和堂弟堂妹了。


    徐氏应了一声是,转头便出了门去叫了。


    米氏上门就见侄女一双眼睛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她心下叹了口气,挨着旁边坐下。


    王氏见只有她一人过来,还问:“我不是叫老大媳妇喊你们家都过来都嘛,怎么就你一个来的?是老大媳妇话没说清楚?”


    米氏心说昨儿才在老宅这边闹得不愉快,今天一家子要过来吃饭,桌子上这饭能好吃?她又不是傻了才叫男人孩子赶在这当口过来受罪。


    要不是看在侄女的面子上,她都不想过来。


    当然,米氏没直说,她不经意地转了话题:“侄女这是怎么了?还有,怎么没看见周壮?”


    王氏一听米氏提起周壮,她就来了火气,哪里还记得三房其他人?对着米氏就开始骂她那女婿以及周家一家子,上到周壮她爹娘的爹娘,下到周家的孙子辈。


    得说王氏这张嘴也是毒,骂的话连米氏都听不下去,赶紧半路截住,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氏这才回归正题,说起周壮一家子干的那些不是人的事情。有些之前米氏早听这个大嫂抱怨过,有些是红枣跟她娘才说的,还没听过。


    比方说红枣婆婆对红枣这个儿媳一直都不大满意,尤其是她生了丫头没少叫她婆婆嫌弃,没好吃的进补不说,连月子也不给伺候,这些米氏之前就知道。


    但是,像是月子里不给伺候罢了,还使唤儿媳洗衣做饭起来干活,这个她之前就没听过了。估计是红枣自己先前瞒着她娘,这回忍不了了才说出来的。


    红枣月子养的不好,孩子没奶水吃,好容易东家西家求着几家刚生了孩子的帮忙喂了几个月,眼看人家也不能再接着给喂了,她求婆婆拿点儿米出来给孩子熬米油喝,这不就戳了婆婆的心肺了。


    原本这婆婆就瞧不上红枣生的丫头片子,结果,你不说自己顾好给我少添点儿堵,还要我拿米出来给她吃,哪那么精贵呢?!


    这不,婆媳两个就吵起来了。然后就有婆婆拦着不叫儿子陪着回来这起事,想来是想借着这个治治儿媳。


    米氏听了前头,哪怕她只是婶娘,心里也气的紧,觉得这婆婆太苛刻。


    她再仔细看侄女,出嫁前哪怕不说是村里一枝花,好歹也是白白净净的,脸上还有些肉嘟嘟的。现在呢,一张脸蜡黄蜡黄的,眼眶红肿,再看那手上也是一道道皴裂开的口子。


    米氏就说不能惯着那边。这姐儿再在她家过下去,还不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呢?


    王氏心里早有主意,就等着米氏开口呢!


    米氏说不能惯着,她就把话接了过来:“我也是这话,我想着那死老太婆敢这么对我闺女必然瞧不起我家。三弟本事大,挣的多,这乡下地头,有钱的说话比我们这没钱的要管用,你看看能不能请三弟上那头说说、警告一下?”


    就说怎么喊自己过来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米氏心里头对王氏的为人又多认识了一层。


    她也没想着拒绝,王氏许是人品不咋地,但是红枣这个孩子还成,从前她没出嫁时候,也是乖巧懂事,因着是家里大姐,偶尔锦欢来老宅还会帮着照顾一二。


    所以,力所能及的份上,米氏倒是也愿意帮侄女一二。


    但是,米氏觉得红枣这事不是单纯警告两句就成的。这要是自家闺女受了这罪,她觉得她忍不了,必须得把闺女接回来,把女婿还有那边人揍一顿才成。


    至于后续还是得看那边诚意再考虑,否则,她绝对不能放心闺女再回去的。


    只是,红枣到底是她侄女不是闺女,都说“劝和不劝离”,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就隐晦地说:


    “叫她叔帮着警告一二倒是没问题,可我觉得只怕不管用,还是得两家开诚布公地坐下来谈谈,把话说清楚才成。”


    这不光是红枣她婆婆的问题,还有周壮呢?他是个什么态度?就由着他娘作贱媳妇儿?要是这样,那这女婿就不能再要了,把红枣接回来是正经。


    红枣一听就摇头,说是他相公还行,平时他在也会帮着自己干活,照顾闺女。只是,有些时候那是他娘不好他不好太忤逆,他娘也多是趁他不在时候过分。


    明显,红枣她心还是向着周壮。便是王氏除了要魏三帮忙警告周家一下,旁的也没想过。


    “等红枣再生个儿子日子就熬过来了,谁家新媳妇日子不是这样子熬过来的呢?”


    行吧,当娘的当闺女的都这么说,米氏自然就不会上赶着搅事,反正谁的女儿谁疼呗!


    米氏应下王氏的话,但是先说好,不能只魏三一个人去找周家,毕竟红枣亲哥亲爹都在,没得叔叔出面的道理。得叫魏大这个当爹的一起去。


    王氏自然没有意见。


    *


    这妯娌两聊的差不多了,李氏也凑了过来。


    这会儿数她最得意,因为婷婷终于赶在年前跟秀才公的儿子订下亲事了嘛!李氏又不是啥低调人,她恨不得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


    过来问候了一圈,李氏指着红枣笑着道:“红枣,好容易回来一趟可不兴哭。做人媳妇受委屈也难免,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对了,婷婷年前亲事定下了,开春就成亲,到时候你一家子都回来吃酒啊,也沾沾她的喜气,说不得日子也能好过些。”


    李氏跟王氏这个大嫂可以说是积怨已深,这会儿,红枣过得不好,她家闺女又嫁得好,可不就过来秀存在感了。


    米氏在王氏心里是财神爷,得捧着供着,毕竟现在还靠着帮三房种地多一份收入呢!可李氏她凭啥惯着?


    李氏敢踩她闺女痛处,她就敢咒李氏闺女婷婷也过得不如意。


    “呦,婷婷这亲事怎么成的、旁人不知道,咱们一个院子里住的,难道我还不清楚?你要过来炫耀,好歹也等她腕上证据没了再来?


    再说,这亲事年前才刚定下几天,马上就要出嫁,日子这么赶,不知道的该说这是女儿家恨嫁呢、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嫁不出去呢?嫁地这么着急,可别最后哭得更惨哦?”


    王氏说得也够狠,这话说完,妯娌两又打了起来。


    反正这样的戏份在老宅上演了十来年了,也没人再想着拉架了,米氏寻个空档就溜了。


    *


    回去后,米氏还跟魏三说起婷婷出嫁时间太赶这事。自家闺女订亲更早,成亲正日子定在秋天都嫌赶,婷婷这订亲加成亲加一起一共就两月,可不赶嘛?


    魏三如今是一听嫁人两字就急,他哪还有心思管别人,如今他整个心思都在自家闺女身上,他家今年也要嫁姑娘,他心里很不好受。


    媳妇舍不得闺女还能抱抱闺女,额头抵着额头疼她,当爹的却不成。


    那怎么办呢?


    魏三就只能再看见女婿的时候多给几个白眼,以及好好为闺女准备嫁妆,叫她风光出嫁,让她哪怕嫁到婆家也是底气足足的,婆家不敢小瞧她……


    40.  第四十章   ……


    魏三做啥都是懒懒散散的, 唯独在给闺女置办嫁妆上真是使了十分力气。


    他给闺女准备的嫁妆跟大户人家的姑娘比起来许是赶不上,但要是在乡下人家里面,那可真是独一份。


    比方像是家具, 城里姑娘讲究,但在乡下, 若姑娘的爹不是做木匠的那基本是甭想了。


    魏三就给锦欢置办了,不仅给置办了, 还是还是从头到尾一套全, 像是衣橱、圆桌、靠椅、箱笼、五桶、梳妆台等等。


    光是这一套家具打下来就得费不少时日, 魏三多付了些工钱才叫木匠师傅先紧着这边。


    不仅是家具, 还有之前给闺女买的一个铺面,他后面又添了一个, 又给准备了两对金银镯子,款式不太讲究,但很实在。


    其它的像是吉祥被套、四季衣物就是米氏给准备了, 还有嫁衣, 锦欢自家是不会绣的, 米氏带着锦欢选好了料子和绣样, 之后便交给了外面的绣坊。


    杂七杂八地准备起来, 魏三夫妻两之前还觉得时间挺充裕, 现在发现就有些不大够用了。


    便是锦欢,从前总爱在外头跑, 今年也静下心来,把时间都用来陪伴家人了。


    魏家准备的嫁妆这么多,相对应的,时家的聘礼也得往上提一截才成。当然,时家是不知道锦欢的嫁妆里面还有铺面, 否则,他们怕是得要愁死。


    总之,两家在这场婚事里面都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以及诚意。


    *


    在魏三给闺女风风火火地置办嫁妆的时候,婷婷终于心愿得偿,迅速嫁到了孙家。


    也许是这桩婚事时间定的太赶,又或许是孙冀他娘心里不高兴、故意为之,总之,婷婷成亲那日远没有李氏想象的那么风光热闹。


    孙家那边请的客人少不说,就连孙冀舅舅那边都没有一个人过来孙家这边吃酒,这在娘舅大过天的习礼中着实有些不寻常。


    酒席上一些人私下就不免又提起了孙冀舅舅家那个表妹。原本大家都以为孙冀会娶他那个表妹来着,结果如今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魏家二房的婷婷。实在令人唏嘘。


    有人就说,是不是孙冀对不起人家姑娘了?也许两家早就说好了,是孙冀这边反悔惹了他舅舅不高兴了?不然他舅舅那边不该一个人都不过来啊?


    大家也都是八卦几句,至于结果如何,谁知道呢?


    两家都在一个村子里面,离得也不远,孙家酒席办的不热闹,魏家这边的亲戚自然该瞧见的就全瞧见了。


    亏得李氏请了娘家那么多人过来,她还准备好好炫耀一番闺女嫁的好,结果就这么被打了脸,忍着火气和憋屈招待亲戚,还叫王氏给奚落了一回。


    二房夫妻两心里呕了一肚子气,却不敢找孙家,原本就是他们家闺女高攀了,嫁的这么着急可不就是怕夜长梦多,错了了孙家这样的好人家。


    所以,人家不给脸面,他们也没有底气找人家,再多憋屈也只能自己忍了。


    *


    相较于爹娘的不高兴,婷婷的情绪就要好多了。她失望也有,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哪个姑娘不盼着能风光出嫁呢?


    但是婷婷的优点就是她会权衡利弊。能够嫁进孙家,本就是她的期许,为此,哪怕受些委屈她也愿意。


    何况,孙家的反应原本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失望有,但还是高兴。


    锦欢在房里陪着婷婷等孙冀来接,她看着堂姐既紧张,又好似怀着无限憧憬,仿佛还有志得意满。


    这一刻,她挽着堂姐的手,真心祝福堂姐往后余生都能够得偿所愿,平安快乐。


    哪怕亲事办的不够热闹,孙冀来魏家接人那一刻,锦欢看到堂姐她笑得明艳而又灿烂,眼睛里漾满了幸福。


    锦欢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也不知道等她成亲那日,又是什么模样?


    *


    日子过得极快。


    锦欢感觉好似前一日还是在堂姐成亲,怎么明天就要轮到自己出嫁了呢?


    天已经黑了,屋里的油灯也点上了,明明灭灭,隐隐约约,锦欢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心里“咚咚咚”地直打鼓,整个人都有些不安。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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