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三合一
准确说来, 这回锦欢出事之前,事情已经初初现了端倪,只是锦欢甚少将人把恶毒方向想, 这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说起这事,还得先说说之前想推锦欢掉河、结果自食恶果的荷花。
因着这件事, 荷花在村里的名声就算是臭了,孩子都不跟她玩, 她自己也知道, 如今都很少在外头露面。
按说, 荷花跟婷婷是一般大的, 两人都比锦欢大一岁,婷婷对象都找好了, 只等做好家长的工作了,没道理荷花不急啊?
姑娘家也就十四五岁时候相看对象比较吃香,荷花自然也没少相看。
她人除了因为经常出去干活晒得黑点, 五官看着还不错, 她又刻意在家里捂白一阵, 所以, 叫人相看也不怵, 能拿的出手。
中间有遇到几个男方条件都还不错的人家, 荷花听媒人介绍时候她就看中了,男方那边的长辈过来相看的时候, 她还特意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刻意打扮了一下。
她想着,这么多家,总有一家能成的。
她满心欢喜地在家里头等着媒人报喜信。
结果,回回等来的都是媒人一脸的丧气。
有那么几户人家,过来相看荷花的时候都觉得还成, 跟媒人说得也比较痛快,知道俩家在相看的人谁都觉得这桩婚事能成,可总到最后一步、男方来人打听,听说荷花半大孩子的时候推人入水,品行不堪。就生了退意。
于是,亲事自然就告了吹。
但是荷花起初不知道原因,她在家里又哭又闹,说亲事不成肯定是当娘的是个泼妇、叫人不敢娶她;又说是家庭太穷,拖累了她……
反正,都是别人的错,她没错。
她整天在家吵吵,饭也不做了,猪草也不割了,衣裳就洗她一个人的,成天挂着脸色。
偶尔,趁着家里大人不在、打亲弟弟出气。
总之,浑身上下就写满了一个情绪,全家对不起我系列。
*
荷花娘就是个泼妇,又重男轻女,原本看在荷花亲事告吹、难得稍微体谅些她心情,这段时间骂她都少了。
这一体谅,结果得来的只是荷花一肚子的怨怼之心,可把她给气得哦,指着荷花骂了大半夜,又将媒婆的话跟她闺女好好唠了唠,怎么扎心怎么来的那种。
荷花这才知道真相,全是因着自己曾经推人进河的黑历史叫人翻了出来,才失了亲事。
她再不能怪爹娘、怨家庭、又被亲娘奚落。
晴天霹雳!
*
自己把自己关屋里,颓了好几日。
不知怎么又想通了,她又开始恢复成了之前的荷花,家里家外活计一把抓。
要说有啥不同,就是大约她良心发现,开始频频上门找锦欢道歉。
事情都过去几年了,锦欢也没过去那么生气了。
因此,在荷花上门两回,看着挺有诚心的份上,锦欢揪着手指头还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荷花显得很惊喜,又问:“那咱们还是好朋友吗,还能继续一块儿玩嘛?”
“不是,不能,距离产生美。”
荷花:……
叫锦欢这么干脆直接地堵了回去,荷花居然也没恼,她还是满脸笑意:“欢欢你原谅我就好,我会努力再跟你做回好朋友的。”
“不是,真不用,本来也不是多好的朋友,以后我也不想和你做好朋友的。”
锦欢瞧着面软,实际上也是真软,但是那仅限于对亲人、对她喜欢的人。
对待外人、尤其是她不甚喜欢的外人,很多时候,她能直白地叫人尴尬、下不来台、恨得牙痒痒。
荷花被顶了回去也不恼,仍旧还是很有涵养地笑,只当做没听见锦欢的话,我行我素。
*
事实证明,荷花她不只是说说而已,人家还付诸实际。
锦欢和弟弟魏旭在河滩到处疯玩,就发现好些次荷花都不远不近地跟着。
锦欢说了她一回,荷花就认真听着、不说话,等下次了她还是一样跟着。
锦欢后来就不管她了,再缠磨也没用。
好朋友是不可能好朋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她没跟人说过,她这人很有些记仇,心里头藏着好多的小本本,谁对她做不好的事,说不好听的话,她可都记着呢!
荷花跟着锦欢跟了好些日子,一直都是隔着段距离,锦欢虽然不乐意,但是村里的道、也不能不让别人走,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只专注自己的事情。
荷花也一直都保持距离地跟着,直到魏旭因为长期跟锦欢在外头跑,被晒得多了黑成了炭球,又被爹娘嘲笑,魏旭闹了小脾气,说要在家捂着,不出门了。
魏旭不出来,锦欢也不介意,她就自己一个人背着个小篮子出来。
篮子里放着小水壶、还有一封蜜饯。
家里头条件好了,魏三和米氏都不是啥抠搜的人,总在家里备着好多零食。回回锦欢出来玩,魏三或是米氏总会给她带点儿吃的、喝的。
今儿,锦欢的任务就是摘一篮子槐花,回去叫爹爹给烙香喷喷的槐花饼吃。
这会儿,她正在一棵野生的槐树下,槐树有些高,锦欢踮起脚尖,使劲儿伸手往上够,鼻尖都出了汗,也不过就摘了几捧。
远远不够。
锦欢打量四周,眼尖地发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还算平整,只要小心些还是能站人的。
她将石头往槐树下推了推,安置好了,她站上那石头,保持好平衡,鼻尖都是满满的槐花清香。
抬抬手就是一把槐花。
这可真是好极了,果然站得高就是好,锦欢一把接着一把地摘,玩得开心极了。
忽而,一个人影从她背后窜出,“啊”的一声惊呼,脚也碰到了锦欢踩着的那块石头,石头就晃动了起来。
锦欢原就听声受了惊,身子正有些不平衡。脚下的石头还在滚动,她更是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
她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四处摆动,寻求平衡,这时,脚下的石头到底是晃动着往前翻了一圈,锦欢直直地往下栽,却见石头这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大片的碎瓷片。
阳光下,明晃晃的几块,瞧着就利。
这要是摔上去,想不毁容都难。
关键时候,锦欢反应忒快,身子往旁边腾地一使劲儿,往碎瓷片的另一边跌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篮子里的槐花全都纷纷扬扬地洒了出来,铺了一地。
锦欢一手揉着承担了全部伤害的身体部位,一边找罪魁祸首,那个突然出现、突然惊叫、还踢到了自己脚下踩着的石头,害得自己跌倒的罪魁祸首。
这一看,锦欢就瞧见了抱膝缩着一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荷花。
冤家路窄?
八字不合?
天生犯冲?
锦欢这会儿在心里拼命地搜罗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叫人万分不悦的会面。
荷花却是反应了过来,赶紧跑到锦欢身边,拉着锦欢的胳膊晃动着,一个劲儿地道歉:
“欢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撞到的,没想到会害得你摔倒,你别生气好不好?”
锦欢被她晃着身子,感觉受到冲击的部位又隐隐发痛。
她一把抽出手臂,往后退了退,离着荷花的距离又远了些。
荷花眼神一暗,噤了声,一语不发,只默默地捡起锦欢的小篮子,然后又把摔出来的蜜饯和小水壶放回篮子。
她身子是背对着锦欢的,捡起水壶放进篮子后,锦欢就见她又手臂还在动,看着好似在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锦欢一时就有些迷惑。
这个害自己摔下来的始作俑者、瞧着比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要委屈,真的合适?
人干事?
锦欢跌的肉疼,瞧着荷花好似还在哭,心里头烦,语气也有些凶巴巴的:
“你这是做什么?”
荷花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锦欢的小水壶,“我—我——没—”
结巴了半天,看着水里的小水壶,她忽然就不结巴了,说:
“我想喝水——对,我想喝水来着,我是渴了才来找你,想找你借点儿水喝,谁成想滑了脚,这才尖叫出声,不小心撞了你的。”
锦欢一听荷花是来借水的,此时,自己的小水壶还在她手里晃悠着,直觉要遭,她可忍受不了自己的水壶叫别人喝水。
她忍着疼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荷花手里把水壶给抢了回来。
拧开盖子,仰头,“咕噜噜”一口气把壶里的水喝完了。
喝完了之后,她还把瓶子倒着放,又甩了甩,示意给荷花看:“你看,我也渴了,水还不够我喝的,已经没了。”
说完,她还吧唧了下嘴,总感觉今天的水味道有些不一样,有股子草的味道。
荷花眼睛都看直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荷花整个人笑得放肆,哪里有刚刚的委屈、柔弱、歉意。
锦欢直觉不好,慢慢地感觉头越来越昏沉,她心里不安更甚,忽而想到刚刚那杯水—
荷花得意极了,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
可不就是那杯水,那杯她借着背过身子时候加了一尾蓝茵草草汁的水。
这草倒是没有毒,就是误服容易使人神经麻痹,有一回她打猪草的时候不小心混了这个草进去,猪昏睡了一天,她可是遭了她娘好一顿揍。
这边锦欢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硬扛着没睡过去,神志却不甚清楚。
她听着脚步声靠近,费力睁开眼,就看着荷花满是愤恨的眼神看着自己:“魏锦欢,你可真是好命。家里有钱、爹娘疼宠、就连我推你下河,结果也是我自己掉河、你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说、还害得我名声臭了。你可真是命好啊!真是好的叫人嫉妒呢!”
锦欢看着荷花眼珠子都红了,心里有些慌,就见荷花又开口了:“你不是命好嘛,怎么这次就栽了呢?!我倒是要看看你都这个地步了,还能不能好命地脱身?”
说着话,荷花又朝着锦欢靠近了两步,锦欢无力地坐在地上,荷花居高临下地看着锦欢,就看见了锦欢脖子里一根纤细的红绳。
荷花的视线锦欢自然也发觉了,直觉不好,费力地拖着身子往后挪了挪,荷花却是轻轻一拽,就把锦欢怀里的流光珠扯了出来。
晶莹剔透、小小的一颗珠子。和锦欢的脖子相互映衬,倒是也蛮好看的。
锦欢心里这下是真慌了,可她还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荷花对流光珠更上心,拼命忍着,手攥的死紧。
可惜,荷花还是对珠子上了心。
她曾经多次看过锦欢很宝贝脖子里挂着的东西,经常用手抚摸,却不舍得摘出来让别人看到,能叫锦欢这么宝贝的定然很贵重。
再一个,凭她爹娘这么疼她,给她戴的东西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
她可是觊觎已久了。
她铆足了劲儿把绳子扯断了,锦欢的脖子也被嘞地留下了一条红横。
拿到了珠子,荷花小心翼翼地把珠子用布包好,放进怀里。然后打开自己拎来的竹篮子,放了一个包子,还有几块骨头,就走了,只留给锦欢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锦欢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因而,平时能叫人陷入昏睡的蓝茵草对于锦欢来说,也只是头脑有些昏沉。
甚至,刚刚荷花在的时候,她其实放大了自己的症状,她也还能起得来身,不过是为了放低荷花的警惕心罢了。
锦欢手扶着老槐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点点地往家里挪,抬头望见不远处往这边来的一只大狼狗,身子猛的一僵。
再想到荷花走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地上的肉包子和肉骨头,锦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呜呜呜,她错了,平时不该欺负狗的,求放过啊。
可是,野狗并不能听到锦欢的心声,它瘸着一条腿一点点地朝着锦欢靠近,一双绿幽幽的狗眼紧紧地盯着锦欢。
锦欢原本就因身体特性不招动物喜欢,现在又丢了珠子,她又喝了蓝茵草草汁的水,浑身力竭,手上的控电能力也使不出来。
随着野狗的靠近,锦欢都要哭了。
野狗离着锦欢还有七八米距离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锦欢眼睛一亮,就见到不远处走来一人,他步子有些慢,不疾不徐地朝前走来。
他步子有些沉,行走间微微喘息,也没看见前方有一姑娘倚靠着树旁,更没看见一条大野狗正虎视眈眈瞪着他,充分表现了对他的突然闯入自己狩猎范围的极度不欢迎。
等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两人一狗、三个方向、八足鼎立。
锦欢原本因激动而粉红的脸,早在认出.来人的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
不是时迁又是谁呢?
跟前年遇见时候相比,这人除了个子又拔高了些,气质更清冷了些,脸色更苍白了些、脚步声、喘息声更重了些,旁的几乎没什么变化。
还是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一个!
然而,此时此刻,锦欢一点儿欣赏美人的心情也没有。
她只想嚎啕大哭!
夭寿哦,自己一个浑身没力的,碰上一个病弱的,在这条体型庞大的野狗面前,简直不要太弱,完了完了……
讲真,时迁此时还有点儿懵,他就是出来散散心,找同窗说说话,怎么就碰上这么个两人一狗对峙的局面?
这画面还是该死的眼熟!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但此时此刻,时迁来不及思考,因为这条野狗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正对着自己和旁边的姑娘狂吠。
可怜的姑娘仿佛被吓得软了腿脚,人倚靠在老槐树上,一动不敢动。
野狗已经露出了长而锋利的獠牙,它凶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这野狗还挺人性化,也有着欺软怕硬的潜质,率先朝锦欢处靠近。
耸着鼻子,长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眼神也是恶狠狠的。仿佛是在对锦欢进行气势上的镇压。
锦欢手里握着几枚尖利的石子,严阵以待。
说时迟那是快,时迁飞快地跑到他和锦欢中间的地儿,从地上捡起肉包子和肉骨头,一窝蜂地冲着野狗的脑袋砸过去。
野狗闻着味儿,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时迁一把拉住锦欢的胳膊,带着人就跑。
病弱的身体仿佛潜藏着大大的能量,这一刻,他迸发出的力量连他自己仿佛都吃了一惊。
然而,他带着锦欢跑了没多久,野狗就追了上来,哪怕瘸着一条腿,它的速度也远比人来得要快。
而此时,时迁的身体却撑不住了。
他满身疲倦,全凭着一股子惯性往前冲,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地滑落,落入脖子,留下一道道明显的痕迹。
他发丝被风吹得也有些凌乱,有几缕打在了锦欢的脸上,两人之间亲密地有些过了,然而,谁也没工夫顾忌这些。
锦欢身子软得没力,时迁也已经精疲力竭。后面是紧紧咬着不放,马上就要追上来好似要将人扑到、撕咬的野狗。
这场景简直令人绝望。
不知两人是谁泄了力气,或是一起,一下子瘫了下来。
野狗向前纵身一跃,马上就要扑上来,锦欢带着时迁往旁边一倒,“扑通”一声、两人齐齐入了水。
锦欢打小就比较疯,村里各处环境她都熟悉,她带时迁滚入水里的地方并不深,哪怕不会水,站直了身子水面也就到脖子上。
锦欢是确保不会危险才跳下来的。
野狗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见两人始终没有上来的迹象,它气狠狠地看了眼自己瘸着的一条腿,不甘心地走了。
锦欢这才放开贴在时迁嘴上的手,拉着他上了岸。
到了岸上,两人相互打量了片刻,这才又尴尬起来。
尤其是锦欢,她今年已经十四了,她娘私下已经在为她相看了,姑娘家该发育的都有了。
她衣服沾了水,于是,布料全都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曲线毕露。
时迁不小心看了一眼,刷的一下子脸颊爆红,一直蔓延到脖子上露出的部分,都红得像充血了一样。
耳朵尖儿红得好似冒血珠子。
只这么一眼,他不敢再看,立马背过身去。
锦欢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见着时迁这样,反倒是觉得他特别可爱,自己在那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田间寂静,她的笑声穿透了紧张尴尬的氛围,响彻在乡间。
听在时迁耳中,脸色红得愈加厉害,心里的尴尬却微微去了几分。
忽而脑海中一个同样畅快清灵的笑声的佛寺场景映入脑海,一人一狗,又想起了河间初遇那一刹那的心悸。
时迁心猛地震了下,是她?
不同于时迁,女大十八变,锦欢的变化就大了,之前还是娇憨女儿的锦欢,如今已然有了纤细婉转的身段,女儿家的姿态。
时迁脑子里闪过一首诗“人约黄昏后”,此情此景,倒是有些像,就是人狼狈了些。
他又赶紧收了心思,目不斜视,在心里念起了君子九思来。
忽而,时迁咳嗽了起来,锦欢这才想起他身子向来弱,现在浑身上下还是湿漉漉的,想了片刻,问说:
“你要不去我家,我找我爹的衣裳给你换一下。”
时迁想了一下,自己这模样确实不成,再看锦欢穿着这衣服走,若是叫人瞧见了怕是也不妥。
他脱下自己身上最外层的月白的披风,拧干了水,这才将披风给了锦欢。让她披着。
锦欢心里一热,对着时迁的好感又多了两分。
她在前头走,时迁跟在后头,歪头眼角余光瞅他一眼,就见时迁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真是一个贴心的人。
锦欢心里想着,她又把披风往一起拢了拢,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笑意。
回了家,米氏见着了干干净净出门去的女儿,浑身湿漉漉地回来,头发上还有水滴在往下落,身上还披着一件没见过的披风。
她差点儿没疯了。
“哎呦,我亲姑娘哦,你这是怎么搞的?赶紧把湿衣裳换下来,娘去给你烧点儿热水洗洗去,别着凉了。”
锦欢一路上都是笑盈盈的,这会儿见着她娘又是担心又是给她擦头发的,秀气的小嘴巴一撇,突然就鼻子一酸,满心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哭了出来。
委屈地直抽噎,话都说不出来。
快把屋子哭塌了的架势。
魏三原本正午睡呢,突然听到了闺女的哭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了来。
循着哽咽不止的哭声出来,魏三就看见自家闺女在她娘怀里哭惨了,廊下一个少年正站在旁边、整个人手足无措的。
这一瞬间,魏三脑补了很多很多场景,但无一例外,都是自家闺女叫这小子给各种欺负了。
魏三眼珠子红了,抄起门旁的铁锹就朝时迁而来,嘴里还在喊着:“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小王八蛋、人面兽心的混蛋——”
时迁眼睛直愣愣地,都不知道一切怎么发生的,就见头发擦到一半的小姑娘用她瘦小的身子嗖地一下挡在了自己身前,张大双臂,老鹰护小鸡崽子似的将他护在了身后。
见闺女还护着这人,魏三心里的怒火简直要蓬勃而出。又怕伤着自家闺女,他索性放下了手里的铁锹,直接改蹦跳起来突破锦欢的防线,挑着空隙对时迁用手抓、用拳头锤。
“爹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我不听,闺女你闪一边去,老爹我今天要揍死这小王八蛋。”
“不是,爹,你先——”
说话间魏三又是一记重拳。
时迁:……瑟瑟发抖
一场闹剧如火如荼上演。
*
最后还是米氏拉开了父女两、和被锦欢护在身后的时迁。
锦欢委屈得一说话就要抽噎,时迁只得帮着解释:“锦欢姑娘和我是被村里的一条野狗追,不小心慌不择路、落了河。”
锦欢声音又断断续续地补充了一句,说是时迁带着她跑,她才没被狗咬到。
至于其它的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得知前后因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锦欢也没被欺负,魏三深深地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米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热情招待时迁:“我家姑娘今儿可多亏时迁你了。我瞧你这身上也是一身的水,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洗个热水澡,换件干爽的衣裳?我这就去烧水。”
又交代魏三:“三哥,好好招待咱闺女的恩人。”
“嗯。”魏三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等米氏烧开水后,时迁也去了魏旭房里洗了洗,又换上了魏三的一件衣裳。
留下魏三一脸悻悻然,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时迁换了衣裳出来,就要告辞。
天色已经黄昏,家里发生了事儿,他心里不平,一时冲动跑了出来,只怕这会儿娘急疯了。
他心里隐约有点儿后悔,急着要回家。
锦欢急匆匆地冲了澡出来送他,见他连一眼都没看她,只顾着跟爹娘说话,说完就走,锦欢心里有些闷闷的。
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一扭头索性就进了门。
哼,我也不想看见你。
却不知道她撒娇不爽等等的表情都从一人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及。
他转过头出门,心里却在想着余光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心头涌起一点奇异感。
*
时迁走后,米氏指着锦欢脖子里明显的红痕盘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锦欢洗完澡脱下了披风,痕迹自然遮不住了。
锦欢也没想瞒着爹娘,她把荷花故意害自己从树上摔下来,又给自己壶里的水加了蓝茵草草汁害自己头脑昏沉、浑身无力,之后又引得野狗来咬她等等全都说了个干净。
魏三气得跳了起来,拿着把刀就冲去荷花家里。
米氏叫锦欢和魏旭在家里头好好待着,她也跟了魏三一道去。
锦欢知道她爹娘都不是啥会吃亏的人,由着两人给自己讨公道去,她却是折腾了一天,再加上蓝茵草的药性,到头就睡了过去。
*
魏三和米氏冲进荷花家里,就见荷花爹娘还有儿子一家三口正在吃饭,并没见荷花。
魏三啥都没说,直接上前把桌子给掀了,桌子上的碗筷碟子啥的“哗哗哗”地往下砸了一地。
这操作把那三口人给惊住了,还是荷花娘率先反应过来,指着魏三就要骂,米氏随手从他家架子上挂着的黑乎乎的抹布往她最后一塞。
荷花娘哪里能忍?伸出留着长指甲的手来就要往米氏脸上抓,米氏脚上使了个巧劲儿往她腿边一拌,荷花娘就摔了个狗吃屎。
脸刚好全盖在了洒在地上的苞米粥上面,依稀还冒着热气。
荷花爹见媳妇受了欺负,就要动手,魏三把刀往他跟前一伸,他就怂了,连忙摆手往后退,脸上囊起笑脸:“三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拿刀作甚,伤感情。”
“我呸,谁跟你有感情?快把你家荷花交出来。敢害我闺女,还抢她东西,你最好赶紧叫她出来。否则——”
说话间,魏三又把刀往前送了送。
荷花爹娘这才知道是荷花闯的祸。
荷花娘从地上爬起来,骂了句死丫头,说是人从今儿下午起就没在家里,不知道上哪去疯去了。
怕魏三、米氏不信,荷花娘领着两人去家里几间屋子去一间间地看。
这一看,才发现不得了,家里招贼了,荷花娘放银子的柜子居然被开开了,攒了好几年得有四五两的银子全没了。
荷花娘“嗷呜”一嗓子嚎开了,哭爹喊娘的,那叫一个凄厉。
米氏觉得不对,那锁不是撬开的,是钥匙开开的。
不像是外贼,倒像是内贼。
米氏想到锦欢说的荷花今儿的肆无忌惮的那些动作,明显是压根就不怕锦欢知道是她下的手,米氏心里就有了猜想。
她又叫荷花娘带他们去荷花的屋子。到屋里一看,果然发现荷花房里的衣裳啥的都被带走了。
她这是卷了全家的钱跑了,连一分都没留。可见,这孩子对她家里人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要有,只怕也全是恨意。
可是,她为什么要卷钱跑路?
就为了欺负锦欢一顿?
不可能。没有这个道理,离家在外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会离家出走。
米氏逮着荷花娘要实情。
荷花娘眼神闪烁,支吾着不愿意说,魏三也不说话,他拿着刀从荷花娘那边好似随意一砍,荷花娘吓得立马抬手去档,当即手上就是一条大口子,血哗哗地直往外冒。
荷花娘没成想他真的敢划,心里真的怕了,生怕魏三下一刀就往自己脖子上偏,啥都交代了。
“那死丫头看了几回亲事,回回都被男方嫌弃,哪怕当时成了,过后总也会被退回来。我们家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我不是没给过她几回,既然她自己嫁不出去,我也不能一直养着她白费粮食,所以,我跟媒婆说了让她嫁到镇子上做一个有钱老爷的妾侍。好吃好喝的,不是也挺好的?那丫头大概是听到了我跟媒婆的谈话,这才跑了。”
说着说着,荷花娘又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口一个“死丫头”、“丧了良心的”……
魏三和米氏没成想是这样,一时也有些头疼。
荷花人不在,你就是想找她算账也没办法。
最重要的还是荷花手里可是还拿着锦欢自娘胎就带出来的那颗珠子呢!这珠子要是找不回来,只怕对锦欢有影响。
两人还记得锦欢小时候珠子被魏三收起来后,锦欢可是哭了几天几夜,嗓子哭哑了出不来声了,她还在哼唧哼唧。
直到把珠子给她挂起来才好,可见这珠子对她确实重要。
如今,珠子没了,这可怎么办呢?
魏三和米氏愁得不行,暂时找不到荷花也没办法,只是警告了荷花家人,说若是荷花回来了,必须通知他们之后,两人才回了家。
回到家里,锦欢还在睡觉,仿佛睡得很熟,魏三和米氏过来看了看她,又试了试她额头温度,见没起烧热,这才放心去睡下了。
可是,等第二天中午锦欢还没起床时候,两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
*
时家这边,上回说到时家两儿媳前后脚怀孕,之后开始作了起来。
叫时母按住了一回,两人也只是暂时妥协了罢了。
今年夏天,两媳妇都生了,大儿媳生了个小子,小儿媳生了个丫头。
男人抱着儿子整天乐呵呵的,对媳妇也体贴。
媳妇有点儿不痛快,时家老大时宗都尽量都让着,毕竟给他生了大胖小子,为他承继了香火嘛。
好家伙,这下子大儿媳更是了不得了。
生了儿子,男人也站在她这头,大儿媳赵氏许是觉得腰杆子硬了,从前叫时母按下去的心思又起了来。
她只要看到时迁出来,动辄就摔摔打打的,嘴里也刻薄,“病秧子”、“药罐子”这样的词总要趁时母不在的时候说他。
时迁固然讲孝道、知礼节,知道该敬重长嫂,可是,若是这嫂子不值得尊敬,他也不会为难自己。
他学君子之道,却不是酸儒、老古板、不知变通。
他这回冲动跑出去就是因着大嫂子话说得太过难听,他不想搅合了家里的气氛,这才跑了出去。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求娘将他分出来,由着他自身自灭才好。
那样,两个嫂子不用再担心他是个拖累,他也不用为了安慰他娘,每回在生命边缘徘徊,却要装作没事人一般,免得叫他娘担心……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娘,从不放弃他,一直坚信他能好起来,时迁就忍不下心跟他娘说。
时迁心里不知压了多少心思,这回落了水,本就有些着凉,心思积郁,刚回到家里就晕厥了过去。
时母吓得赶紧叫人去请大夫,他大嫂赵氏却气得不行。
他这一生病,又请大夫又要吃药的,不知又要花出去多少钱。
赵氏心疼银子心疼地要命,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她这回都一定要把这个拖累甩开才成……
28. 第二十八章 二合一
时迁这一趟生病, 极为凶险。白天夜里好几次都险些没挺过去。
是时母守着他床边、不眠不休地照看他。
好几次,眼看着时迁呼吸要弱,时母就在边上哭, 大声地哭,大声地喊, 时迁的气息这才又回缓过来。
一次、二次、三次……
整整熬了三天三夜,大夫和时母才算是把时迁这条命从死亡的边缘给救回来。
时迁暂时没了大碍, 就不用再留大夫在家, 时母正要去房间拿银子给了大夫送他走, 大儿媳赵氏说话了。
“娘, 三弟这回又得花不少钱吧?”
“废话,请医问药有不要钱的?咋的, 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这钱可是也有我们和二房一份子呢!弟妹你说,娘要拿我们所有人的钱去管老三,你没意见?”
一个人闹不容易成事不说, 明显孙氏也不乐意, 凭啥自己一个人做坏人呢?
赵氏可不乐意为坏人自己当, 最后反倒叫二房落了实惠。她可没这么傻。
孙氏生了闺女, 不比赵氏生了儿子这么有底气, 诺诺不做声。
但是, 就是这种不做声,也能充分反映她的想法, 肯定也是不乐意的。
“有意见也憋着。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就是把钱扔水里了也没你说话的份。”
时母白了大儿媳一眼,不想跟她说话,就要绕过她进屋。
赵氏掐了一把时宗的腰,然后屁股往地上一蹲, 双手拍着大腿,口里高声喊着:“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有这么个病秧子拖累,累死累活都攒不下了俩钱,一辈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命苦呦!”
时母都懒得看她,她只盯着时宗问:“老大,你也觉得你兄弟拖累了你,想甩开他?”
时宗张了张嘴,想说他没有,可是,婆娘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就说不出来了。
成了亲,儿子都生了,他也得多为自己的小家考虑。
时母见着大儿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颗心仿佛掉进了冰窖,从头凉到了脚底。
“老大,做人不能光看钱,还得有责任,讲良心。老三是你亲弟弟啊!你媳妇就算了,她嫌弃老三,我生气归生气,但我心里没那么难过,因为老三跟她也没啥直接的血缘关系,也没处多久。可是你呢,你跟老三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时母拍着心口,难受得不行,她嘴巴也还是没停:
“再说,你嫌弃老三,可你有资格嫌弃老三吗?老三用得上你们的钱吗?你们现在一家吃的还是我跟你爹攒下来的老本,你有什么资格嫌弃老三?我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凭用得着你和你媳妇心疼?”
时宗叫老娘这一通骂,心里也难受。
他看了看地上的媳妇,又瞅了瞅边上冷眼看着他的老娘,双手抱着头,蹲在一边。
赵氏扬着眉眼就表示不服:“怎么就没资格了,谁家家业不是留给长子长孙的?你们两老以后不得跟咱们大房过?娘你不会想着把钱花光了之后,再叫我和铁牛他爹给你们养老吧?”
“你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当初两家结亲之前,我可是遣媒人去你们家里问过的,你们家说了不介意老三的问题,我才叫你嫁进来的,现在你有什么脸说这话?”
赵氏心说: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初,时家从镇子上搬来了村里,好多人家笑话,但也有一些人家觉得:破船还有三千钉,时家就算在镇子上待不下去,怎么也要比村里刨食的人家底要厚实。
赵氏和孙氏娘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生怕错过了这门亲事,所以就想着先叫自家闺女嫁进来。旁的等两人嫁进门之后慢慢摆弄。
所以,在道理上,赵氏和孙氏都不能再拿时迁的身体说事,赵氏闹腾的理由压根就站不住脚。
可是,过日子不是人人都讲道理的。讲不来道理,赵氏就胡搅蛮缠,拿孩子说事。
一会说家里头长期有病人在晦气,会影响孩子成长;又说等孩子六七岁也想送孩子去读书,有时迁在,攒不下来钱来,孩子的前程尽毁……
没影的事儿都能叫她说的煞有其事。
总之,就是闹得你不得安生。
逼着你分家。先把钱分出来再说,免得全填了时迁的大坑。
*
若是从前,时迁身子略微好些,那会儿他读书也灵性,许是这日子也能继续过下去。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兄弟家都各自有了小家,如今不说指望时迁能考上功名沾光,便是家里爹娘攒下的家底只怕都得叫他看病赔光了去。
两儿媳哪里能让?
顶着村里人的目光愣是足足闹了有一个多月。
时母拿着擀面杖追了一个月,揍也揍了,骂也骂了,人家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分。
说是净身出户也要分。
时母白天态度强硬,咬牙不松口,晚上却免不了偶尔叫儿子儿媳给气得流眼泪。
时父看得明白,私下劝她说:“他兄弟几个心已然散了,再勉强凑在一块儿过,也只能闹得越来越僵。不如就分了吧!”
不分又能怎么办?
时母只能咬着牙给分了。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成家了,也用不着担心,小儿子没成家不说,身体也不好,所以,她和老头子还是跟着小儿子过。
只是,时母脾气倔强,当真要叫这两家没人情味的净身出户。
两房人这才慌了。
两儿子当即就跪下给爹娘磕头赔礼,两媳妇却是哭闹不休。
尤其是赵氏,她仗着生了老时家头的长孙,当初说“净身出户也要分家”的人是她,如今,撒泼耍赖要东要西的人还是她。
直把时母当场气晕了一回。
*
时迁冷眼瞧着家里乱糟糟、闹哄哄的一片,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跪在他娘面前:求她娘平分。
他说兄长也不容易。从前兄长也对自己包容很多,打小自己身体弱,家里的活都是两个兄长分担的,没叫他动手。也从不嫌弃自己。还有爹娘因着自己身体原因,关心自己也比两个兄长多,他们也没有抱怨过。
如今,两人成了家、要顾小家也是常理,就跟爹娘要护着他一样,兄长也想为自己儿女撑起家来。这没什么可怨怪的。他自己也不想再拖累兄长了,求娘分家,公平分吧!
说这话时的时迁,哪怕身体羸弱,依旧背脊挺直。
时宗和时勇两人听着,眼眶都红了,想到这个弟弟,心里情绪也是纷繁复杂。
*
时迁一番话,听得时母眼泪簌簌往下落。
她到底是亲娘,先前说叫净身出户也有很大的赌气成分在里头,终究还是没舍得真叫儿子净身出户。
将家里在族亲的见证下,算是平分了家里的东西。
原本赵氏还不乐意,说时迁病了这么多年,花了很多钱,平分不公平。时迁该得的少些。
孙氏也觉得赵氏说的很有道理,但她底气没有赵氏足,就站一旁听赵氏跟婆婆掰扯,想着大嫂要是能从老太太手里多抠出来一点,她跟着也能沾光。
不过,显然两人是白打算了,本来族亲听说家里儿子儿媳逼着公婆分家就不高兴,还敢当着他们这些的面顶撞公婆、提些有的没的,本分大的几个叔公直接拿着拐杖就往时宗两兄弟身上揍。
指着鼻子骂他们,说是敢不孝父母,村里也容不下他们,把时家兄弟两骂得满脸通红、这才算是歇息了下来。
*
分了家,时母的全副心思都放到了照顾时迁身上。
可是,时迁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
时母心慌意乱之际,忽然想到之前在三昧寺替小儿子抽的那支签,签文说遇不上他命定的媳妇,小儿子恐怕寿数有限,若遇上了,寿数自好,名利富贵不可说。
所以,是不是他命里的媳妇出现了儿子就能好了?
如今,这支签的签文俨然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儿子命定的媳妇究竟在哪里呢?等着儿子自己遇上她,他的身体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时母不敢干等着,怕时迁等不到那时候,她要自家找。
怎么找呢?
时母又去了一趟三昧寺,求见智远师傅。
智远和尚告诉她一个字:等
若是她能等,她又何苦来求?
时母开始跪求智远师傅,从早到晚,跪了五个时辰,依然没有准确答案。
时母拍了拍膝盖,回去了。
智远听到小沙弥来回,说时母已经回去了,他长吁一口去。做人真的是太难了,他明天就要溜,免得再撞上这些麻烦事。
第二天,智远吃完早饭,打包好包裹,又看见了跪在寺前的时母。
整装待发,准备开溜的智远和尚:……
第三天,智远没再躲了,出来见了时母,只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既然连着三天来跪求我,那为何从第一天开始晚上都会离开?一直跪着不走不是更容易打动别人?”
“我要是不回去,我儿子要担心我。若他知道了我来佛寺为他跪这么久,他会觉得自己是拖累,会不想再活下去。”
所以,她回去后都不会看他,直接躺床上,儿子心思细腻,她怕儿子发现她走路姿势不对,怕儿子发现膝盖上的淤青。
怕儿子不想活。
智远再没说话,将手里写好的东西交给她。
“这是?”
“生辰八字”
……
*
说回荷花这边,她卷了家里所有的钱出逃,还抢了锦欢的珠子,心情好的不得了。
她没担心生活的问题,生活不易,那全是因为没钱,有钱到哪里都能过得好。
摸了摸包袱里面的钱袋子,荷花脸上全是喜意。她哼着歌,往最近镇子上去。
她很少出来,走了半个时辰就有些累,刚好后头有人架着一辆牛车经过。
驾车的车夫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长得很普通,不过自眼角至鼻梁处有一条疤痕。
牛车“哒哒哒”地往前,很快就到了荷花身边。
“姑娘,搭顺风车不?”
荷花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尽管她很累还是拒绝了。
她才刚算计了锦欢那个小傻子,对于别人也抱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中年男人也没放弃,对着她笑了笑:“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隔壁李家庄的,经常赶车载人去镇上,收个两三文糊口。”
荷花这个时候已经很累了,又听说是李家庄的,她心里的戒备又去了两分。
她撩开车帘子,见里面也就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她就更安心了。
从包袱里拿出两文钱给了赶车的,就上了车。
坐车果然比走路舒服多了,从前她很少出村子,便是偶尔一次跟着爹娘出来也都是走路的,从没有坐过车,回回都累得要命,哪里有现在这么舒服?
有钱真好!
荷花心里高兴,她想着先到镇子上歇歇脚,然后再找辆车去县里。
县里人多,繁华,还有好多商铺,她去了县里找个地方住下,逛两天后再去些吃食铺子或者是秀坊、制衣坊等地方找个工作,或许还可以借此接触更好的男人,过好日子。
想着想着,荷花笑出了声来。
旁边跟她一起坐车的妇人妇人开口:“姑娘,能不能借个帕子,我家娃一直流口水,把衣裳都浸了。”
荷花没应,说她没带。
妇人怂着眉眼没做声。
过了一会儿,孩子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妇人抱着孩子一直晃悠,口里还跟荷花道歉,但是孩子总哭,一点儿停不下来。
荷花听得心烦,旁边妇人就说:“姑娘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我坐外面,撩开帘子逗逗他许就好了。”
荷花不太高兴,为了安静,应了。
妇人感激地对着她笑了笑,抱着孩子拎着东西挪位置。
中间不小心撞了荷花一下,也很有诚意地给她道歉。
荷花心里想着今儿是好日子,不高兴也忍了。
等下了车,她就直奔老陈家的零食铺子。
这地方,她跟锦欢还没闹掰的时候常听她提起,听她说里面有各色口味不同的果脯蜜饯……
明明知道她吃不到,锦欢还描述地那么详细,她那会儿就觉得锦欢是故意炫耀,引她嘴馋的,她气得咬牙,又嫉妒的发疯。
嫉妒她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嫉妒她爹娘疼她,舍得给她花钱……
现在她不用嫉妒了,她有钱了,可以自己买了。
荷花咬牙挑选了好几封种类不同的蜜饯,财大气粗地叫人给她包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时不时咬上一口。
原本店里的规矩是没付钱就不让客人吃的,可店里的活计看荷花买的东西不老少,不像没钱的样子,所以,荷花这才能在店里边吃边挑。
最后,荷花足足挑了五封蜜饯,三串糖葫芦以及两个糖画,让人打包好后她扬起头,很是自得自满的样子喊人:
“活计,付账。”
“好咧!一共一两零三十文。”
一听这数字,荷花就有些肉痛。
但是,她难得摆一会阔绰,可不能临了丢了面儿。
付就付。
她解下包裹,伸手往里面摸去。
嗯?
我再摸。
嗯嗯?
她心里有个不详的预感。
她打开包裹一看,傻眼了。果然,包裹里面的钱—没了,六两银子全没了。
荷花傻眼了。
她傻眼不要紧,人家铺子里的伙计也傻眼了。
啥意思?没钱?没钱你来吃什么零食?这是想仗着自己善良吃白食?
什么,钱丢了?被人偷了?
这来铺子里吃东西没钱付的有谁会说自己故意没带钱或者是确实没钱吃不起的?
*
荷花极力解释,奈何伙计不管。店里的钱跟东西对不上,是他要负责任的。
这会儿,他已经后悔先前不该为了讨好客人把店里的规矩给忽略了。
说起来那几封蜜饯还未动,还可以还回去,但是糖葫芦她已经吃了一根了,也万幸她只吃了一根。
一根的话,也就三文钱的事情,他现在尽量弥补,到时候跟老板好好解释,应该就好了。
伙计想清楚了,就打断了荷花的自说自话:
“姑娘,您看,您是能在附近能找到人借你银子呢,还是能留在店里干一天活抵债,又或者你是故意吃白食、想去衙门走一遭?”
当然,为个两文钱去衙门着实犯不上,他不过是吓唬荷花一下。
荷花不过一乡下姑娘,这些官家衙门的事情她也不懂,哪里禁得住吓?
她从家里偷来的钱又被偷了,她上哪里说理去?这钱肯定是没了。
没钱也没人能借钱给她,她又不想去衙门,所以她只能满含着滚烫的委屈的泪水、以工抵债了。
以功抵债好啊!伙计正愁没地儿出气,荷花选择抵债正好,有啥重活累活都交给她干。
铺子招待人员这种干净又体面的事情,荷花是甭想沾了,伙计专程带她去后院零食制作的地方,清洗油污、装卸搬运等等各种脏活累活,这些才是她的归属。
荷花是一边哭一边干活,手上忙的连擦眼泪的功夫都没有。等晚上一天结束后,她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这还不算,铺子要关门了,她身上没了钱,租赁不到合适的地方住,苦苦哀求人家活计再收留她在屋里住一晚上。
回应她的是被扔出铺子的包裹,以及“砰”的一声关门声。
这会儿已是深秋,早晚的温度极低,荷花冷得直打哆嗦,双手不断摩擦着胳膊取暖。
天色太晚,荷花则在默默回顾白天一天的情况,发现只有在牛车上那对母子有机会下手。中间那个妇人也确实撞了她一下,该就是那会儿动手的。
说不得那个赶车的跟那母子两也是一伙的。
荷花心里这才后怕起来,庆幸人家只是对钱感兴趣,没对她下手。
这时候,她对外面的世界也没那么期待了,她已经生了怯意,不敢再四处乱跑,缩着身子蹲在零食铺子旁边的拐角处。
真是三面透风的好地方!
这一夜,荷花基本就没睡着过,每次刚有点儿睡意,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就啥睡意都没了。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一双熊猫眼,拖着被冻僵的身子,在周围人异样的指指点点的中捂着脸跑了……
29. 第二十九章 二合一
荷花拼命地往前跑, 带起了风来,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 衣服上还带着昨天在陈记零食铺子后院打杂的脏污在,黑黑点点的斑驳四散, 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屋漏偏逢连阴雨。
她昨天以工抵债,在陈记大汗淋漓累了一天, 晚上又是蹲在三面露风的拐角处, 被冷风吹了一夜, 整个身子都被冻僵了。
哪怕是奔跑也没叫她身子暖和起来。?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很快, 她就生起了高热。
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地叫。
偏生,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荷花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她又累又饿, 又惶恐又无助,生病了还没钱,没钱看病抓药等于身体好不了, 身体好不了等于活不下去, 所以, 她是马上要死了?!
人一生病, 总会无限放大心中的恐惧, 把事情往最坏处想。
所以, 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泡在惶恐里。
她额头滚烫,身上却在一阵阵地发冷。
她双手交叉环住胳膊, 借此笼住一点点的热气。一双不甚清晰的眼珠子上下翻转,脚下也在踱来踱去。
要不先回家,以后再找机会溜出来?
荷花心里在迟疑,在犹豫。她知道若是真的回去了,凭她之前对爹娘、对锦欢做的事情, 做的那么绝,一点儿情面都没留。回去之后再想溜出来,谈何容易?
但是,若是命都没了,再说自由又有何意义呢?
荷花都视死如归地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她都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不对。
好像她也不是身无分文,她身上不是还有从锦欢脖子里拽出来的一颗珠子吗?
那珠子该值不少钱,幸好那个小傻子身上还有这个东西。
荷花心中“滕”地一下又升起了希望。
*
这回,她学聪明了一点,包袱不太安全,她将珠子紧紧握在了手中,确保再不会被人偷走。
而后,她往人多处走,边走边问路,去找镇上唯一一家当铺。走了老半天,她才终于磕磕绊绊地找到了地儿。
她刚进门,身上衣服破旧脏乱,仿佛都带着一股子馊味,当铺的老板见了就眉头微皱,一瞬间又散了开来。
穿的这么寒酸,铁定是没钱且急用钱的。
有急用好啊,非常好,老板微微眯起的眼睛露出贪婪的神色,慢慢等着荷花上钩。
所以,当荷花小心翼翼地将手心的珠子展示出来让老板出价时候,老板极力隐藏初见珠子时候的惊奇,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这珠子材质非金非银非玉非的,不值钱,也没人要,我要收的话顶多也就当个玩意儿放那放着。你若是要出手的话顶多十文。”
十文?
荷花揉揉耳朵,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锦欢天天拿宝贝似的藏着掖着不叫人看见,一天摸上好些回的珠子就值十文钱?
她哪怕不懂赏玩这一套,见着这珠子都觉得不是凡品,是极珍贵的,老板只出十文?
这是瞧着自己好骗?
荷花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
只是,她独身一人,这当铺她进来容易、想出去就有些难了。
当铺老板也觉得这珠子瞧着极为不凡,哪里能放过?
他拦住荷花:“姑娘好急的脾气,一声不合就走,价格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嘛!”
见老板态度变得太快,荷花就知道自己是对的,这珠子铁定值钱。
她心里又安稳了些,开始漫天要价起来。
“起码一百两。”
老板的脸色却在荷花喊价的时候一点点变黑。
以为穿的这么寒酸破烂的乡下丫头哪怕是喊价、顶多撑死了几两的银子,谁知道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敢伸手要上百两的银子。
这丫头就是欠。
老板看着荷花的目光已然含了点凶狠在里头。
荷花犹不自知,还在那边陈述这珠子多好多好,钱少了再不能卖的。
老板脸上复又染上笑意,对着荷花亲切地说:“这珠子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怎么没看出来呢?要不,你再让我好好端详端详?”
荷花的手顺势递了过去,嘴里也不停:“老板你看,这珠子颜色这么莹润,铁定——”
话没说完,下一瞬,珠子已经到了老板手里了。
荷花这才察觉到不对:“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口就是百两,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能由得你放肆?”
“那我不卖了,你把珠子还我。”
“什么珠子?小丫头眼皮子不要太浅,看到啥喜欢的都说是自己的东西。这可不好。
这里也不是你们乡下,这是在镇上,骗财骗物可是犯法的,是要吃官司的。姑娘你莫不是想试试看?”
荷花心道不好,自己怕是遇上了黑心老板,瞧着自己独身一人,还是姑娘家,想把珠子不花钱就据为己有。
荷花她心思不少,知道若是跟老板硬刚,自己定然讨不着好。
店里的人肯定是都护着老板,左右四邻也一样,进衙门她又不敢,都说“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所以,面对老板不讲道理的反诬陷,她很识时务。
她手脚并用地比划着拼命解释,又跟老板服软求情,说这珠子是自己家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家里头正赶着用钱,逼不得已才拿出来卖的,求老板发发善心,好歹给些银子让她能会家里交差。
整个人很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老板心下得意,不过一个乡下毛丫头,还敢跟他斗。果然就是欠的。
老板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摆摆手就让人把荷花赶出去。然后,自己背过身往里面走。
就在这时,荷花趁人不警觉,一把抓住老板的手,要抢回珠子,可是老板死死不松手。
眼看店里的伙计要上前来帮忙抓她,荷花头一低,用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老板的手上。
老板疼的直跳脚,五官都变了形,手自然而然地松了开。这个时候,店里的一个伙计也赶了上来帮忙了。
荷花赶紧往外面跑,身上挨了好几下,头发也被后面的人扯了好几绺下来。她不敢停,忍着疼直直往前跑。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算是找到了乡下人一个难得的好处,乡下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跑得都挺快的。
所以,占着速度的优势,还真就让她逃掉了。
但是,跑的时候不觉得,等停下来之后,荷花总算是察觉到了身体的疲累。
她起了高热,一张脸被烧的通红,又累又饿又困,整个人都不好了。
荷花蹲在地上,细细回顾自己这两日的际遇,除了算计锦欢的事成了,再那之后啥啥都不顺。
从家里偷来的钱被别人给偷了;店里吃零食没钱付账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天杂货;晚上没地儿睡觉在路上被风吹了一夜,挨了一夜的冻;珠子没当成功,反被人讹了一回……
总觉得自己是被霉运笼罩了是怎么回事?
若是锦欢在的话就会发现荷花揣着怀里的流光珠又在亮闪闪地发光,三色交错,仿佛在欢欣鼓舞地庆祝……
*
镇上荷花也不敢再呆了,谁知道那当铺老板什么时候就会找到她;县里她又没本事去,没钱、身体还病着,这个时候她再往外跑,那是寿星公上吊活腻歪了。
荷花只得拖着沉重的身子回村里。
原本珠子是她最后一个希望,结果,也不成了。
再没什么比绝望之中面临希望,而后又亲眼看着唯一的希望一点点消散来得叫人痛苦难堪。
荷花一身狼狈地往村里回,心里还在思考着回家之后的对策。
当初她走的时候可没指望再回去,所以,一点儿余地没留,将人给得罪了个整,得罪了个干脆。
现在,逼不得已要回去了,爹娘还有锦欢家里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她后悔又心慌,心里惶恐、拼命地在心里想着如何找借口脱身才好……
*
荷花刚进村里,珠子就又滚烫起来。
于此同时,锦欢也醒了过来,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显然是感受到了流光珠回来了。
魏三和米氏见闺女醒了,正高兴呢,婷婷来说荷花回来了。
正找她呢,既然回来了,魏三和米氏就赶紧找上门去了,本来还让锦欢先在家里躺躺的,结果锦欢执意要一起去,于是,除了正在午睡的魏旭,都去荷花家了。
都到了的时候,就看见荷花正跪在地上,身上衣裳脏污不堪,脸颊通红,抱着她娘的腿在认错。
“六两的银子啊,那可是老娘藏了好几年的银子!”
荷花娘嘴里不住地哭嚎着,伸出手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背上抽。
左右四邻听说跑了的荷花又回来了,也跟着过来瞧热闹。
原本大家都是觉得荷花这姑娘品行不成,想着好好说说她的。可是看见她这副凄惨模样,就生了同情之心,反倒一人一句地劝着荷花娘不要再打孩子了。
说银子已然丢了,再打她显然也无济于事了,劝着荷花娘消消火,别把孩子吓着。
荷花娘就看米氏,仿佛是在等她发话一样。
米氏懒得跟她掰扯:“你们娘儿俩真打也好,假打也好,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问荷花从我家欢欢脖子里扯走的珠子呢?”
荷花膝行到锦欢面前:“欢欢我错了,我那天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欢欢你原谅我吧!”
对于这个害得自己摔倒、还抢了自己的珠子的人,锦欢都要气死她了,压根就不想听她说话,只问她:“我珠子呢?还我!”
魏三将锦欢护在身后,自己却是对荷花爹说:“我家欢欢脖子里的珠子可是花了我十两银子买回来的,怎么,你们家这是打算把珠子留下打算拿银子抵账?”
听说荷花拿了人家的珠子要十两银子,荷花爹当即就跳了脚,一巴掌抽在荷花脸上:“死丫头,珠子呢,快拿出来还给人家。”
荷花抽抽噎噎、半天回了一句:“珠子它—丢了—跟着我从家里拿的银子一起丢了。”
“你又骗人!”锦欢分明在附近感受到了珠子的气息。
“真的,我没骗你,珠子真丢了。”荷花看向锦欢急切地解释:“我把珠子跟银子放一块儿的,银子没了、珠子也跟着一道儿没了。”
“这……”荷花爹就看向魏三,“三哥,你家闺女那珠子既然那么值钱,被人连带银子一起偷走也是很可能的事情。所以,丫头家家的就不该带那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这是怪我闺女挂的珠子值钱,活该被人偷?
魏三都气笑了,他扬起拳头对着荷花爹的脸就是一拳。
荷花爹那就是个怂包,在家就整天被荷花娘打骂,出门在外也撑不起来。
这不,不过就是被魏三揍了一拳,他就不敢再朝着魏三说话,又转头给了荷花一巴掌:
“死丫头,你好好想想珠子到底在哪?”
眼见着众人都不信,荷花就斩钉截铁地赌咒发誓:“我对天发誓,珠子真的没了——”
“轰隆——”凭空一声惊雷。
荷花面色一僵。
众人抬头往天空看,红日高照、万里无云。
这就很神奇了。
魏家村又是发生过神迹的地儿,那年旱灾严重、流民动乱、可也是惊雷轰鸣呢!
村民看向荷花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有人就让她再发一回誓,再看一回。
荷花这时心里已经在敲鼓了,七上八下的,想退却,偏生大家都紧紧盯着她,容不得她后退。
她只得硬着头皮再来一回,盼着没那么巧。
“我发誓——”
刚三个字,就又是一声惊雷。
众人:……
荷花自己也是一惊,当即就是一个趔趄,这时,珠子就那么巧合地从她怀里掉了出来。
荷花都呆了:“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明明她把它挖坑埋在了村口的一棵树下面的。
怎么会从自己身上掉出来呢?
担心自己忘记具体位置,她还在那颗树上刻了个“×”作记号的。
难不成珠子自己会长腿跑?长翅膀飞?
*
锦欢却是上前一把把珠子捡了起来,这时她一直“扑通扑通”的心脏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流光珠甫一到了锦欢手里,就又闪亮了起来,仿佛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欢喜地手舞足蹈。
魏三对着荷花一家扬声就骂:“说好的丢了的呢?这可真是了不得了,偷蒙拐骗你家这个闺女可是占了个全。”
荷花娘想还嘴,偏生让人当场拿住了,气得又往荷花身上使劲儿掐了几把,把荷花掐得疼得尖着嗓子叫。
这闹腾的叫魏三和米氏这夫妻两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了?
当初知道锦欢叫荷花给欺负了,魏三能拿着刀追上门。
可是,现在自己还没动手,荷花就特别惨了,爹娘两人全都拿她出气,好像比赛谁打她更得狠一样。
别看锦欢这边占理,若是这个时候,魏三还死咬着不放,只怕左右四邻都要对他一家有意见了。
锦欢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对着爹娘说算了。
人都围着魏三和米氏可着劲儿夸锦欢,说她善良、大方。
锦欢只抿着嘴笑,不说话。
其实她一点儿不善良,她可记仇了呢!
之前从树上摔下来摔得她可疼了,还有喝了蓝茵草的水浑身无力的感觉可难受了,还有被野狗追的恐惧,还不是时迁拉着她及时跑走,她可能真的就要被凶狠的野狗咬伤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她记得可清楚了。
所以,她拉着爹娘走之前悄悄地在荷花身上留了一小束电。不会致命,只是会叫她身上一阵阵地抽疼,但是谁也找不到原因。
至于她爹娘会不会以为是荷花故意装神弄鬼或者是装病躲懒,然后对她怎么样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悄悄报完了仇,锦欢就拉着爹娘回家了。
*
锦欢回去一路就发现流光珠特别活跃,幸好她爹娘看不见流光珠的颜色变幻,否则她就要发愁该如何向爹娘解释了。
等到了家里,锦欢跟爹娘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进屋后将门小心地掩好,而后拿出流光仔细端详,看它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流光仿佛感受到了锦欢的想法,好像孩子一样犯起了别扭,身影一闪,没了。
锦欢在屋里寻了半天都没找到,都要急了,忽而发现它竟是躲进了自己的眉心。
头一次,锦欢才发现流光还有如此本领。不过想到流光原本就不是凡物,好像能藏进自己眉心里也就不奇怪了。
锦欢不知道的是,流光原就是十分厉害的灵宝,若不是在凡间被束缚住了能力,它所能展现的本领之大远超锦欢想象。
并且,随着跟锦欢在凡间的时间越长,它本身也变得越发灵活,越发适应凡间的规则。
就像这回,荷花携着流光逃跑,这些日子她极尽倒霉之能事,其中就有流光的手笔在。
否则,荷花心心念念的打算未必就不可能,说不得还真就能叫她逃出去,拿着钱在县里头过上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再说流光躲进锦欢眉心以后,仿佛担心再被抢走,它就宅在锦欢眉心再不出来了。
这么一来,它跟锦欢的联系倒是更紧密了些,它细微的颜色变化锦欢也能感知地更清晰了些,并且成长速度较之原来仿佛快了好几倍。这却是没有谁都没有想到的好事了。
而且自此锦欢也不用再担心它丢了,一举多得。
倒是米氏有一回问起锦欢怎么没戴,锦欢说是怕丢了,收了起来。米氏也就不再问了。
*
再说回荷花这边,当天魏三走了之后,其余人三三两两地也很快就散了。
荷花爹娘就问她到底把钱丢哪了,两人还在试图找回,毕竟是好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哪里是荷花轻飘飘的一句“丢了”就能打发的。
荷花只得将情况细细说了一下,说是坐的一个牛车上丢的,那赶车的自称是李家庄的,车上还有一对母子,旁的就不知道了。
这信息内容其实有限的很,就知道一个李家庄,但是人家到底是不是李家庄的谁知道呢?
但是就这样荷花爹娘也没放弃,两人带着荷花去李家庄挨个认,最后当然是啥结果也没有,还被人李家庄的人给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这还不算,当晚,荷花爹又叫人给敲了闷棍,被套着麻袋噼里啪啦地揍了一段。
谁揍的呢?荷花爹向来怂,在外头只有被欺负的份,很少得罪人,能干出敲人闷棍的事且有理由这么做的人除了魏三又能有谁呢?
他闺女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不能朝荷花一个小姑娘动手,女债父偿也一样。
荷花爹气得浑身发抖,也不敢找魏三,他就只能把怒火发泄在荷花身上,抄起一根木棍就往荷花身上又是一阵抽。
荷花身上被抽的青青紫紫的一片斑驳,再加上她今天打从回来就处于一直被责问的状态,也没人想起来给她看病,身上的高热一直没退,反而越加严重,脸上被烧的通红。
荷花咬牙忍着,求她爹娘给她看大夫,心里却悄悄把她爹娘、弟弟、魏三、米氏、锦欢等等都恨在了心里。
大夫是不可能有的,家里的银钱都叫荷花给丢了,也没钱请大夫。
好歹是亲闺女,荷花娘虽然不甚疼她,也没想让她病死。
乡下人家命溅,一些小病都是用的土方子或者常见的草药治的。
荷花娘就给荷花喂了些开水,又端水给她擦身子,采了几株草药捣成汁水喂她喝下,没几日烧就退了。
*
只是,荷花烧退了之后还是躺床上日日喊疼,不起来。
她娘就骂她,说她是故意躲懒。
家里银子也叫荷花败没了,吃喝就艰难了些。
谁都吃不饱,但也还有干的可以吃,只有荷花每顿都只能喝一碗稀粥,米粒可数的那种。
这是打骂不够,还想要饿死自己?
荷花心里整个被火烧着,满腔愤恨藏都藏不住了,偶尔漏出来的眼神中的恨意让她娘看得都惊心。
不成了,不成了,这闺女显见是成仇了,再留下去荷花娘都怕荷花哪天能一把火点着把家里一个几口都烧了!
荷花娘打定了主意,这闺女是不能要了。
她立马找了媒婆,让给她闺女说人家。
荷花她在村里名声尽毁,早些年推人入河还能拿年纪小不懂事这套来糊弄,现在她都到许人家的时候了,再拿这套说辞显然不顶用了。
她在附近几个村庄铁定是嫁不出去了。
媒婆给了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嫁到偏僻的深山里头,另外一个就是镇上的一个大娘子给她家老爷纳妾,不过是要签卖身契的那种。
前者能给四两银子的礼金,后者能给十两。
荷花娘考虑都没考虑就选了第二种,她只一个要求,她闺女嫁出去后不能再放她闺女回家来。
她算是怕了,这闺女她自此就当是没有了,至于卖的银子就当是她闺女还给她的,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养她到这么大的花用了。
从此,她就没这个闺女了。
至于反抗,一碗蓝茵草的汁水灌下去,什么都好了。
只怕当初荷花给锦欢的水里偷偷兑了蓝茵草汁水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她自己也会再感受一回,并且,这一回印象她终身难忘。
她被灌了水,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被抬到了府里头,毫无知觉中又被灌了药。而后又抬进了“新房”。
从此,她的生活跟魏家村再也没了联系……
再说时家那边,时母正拿着智远师傅给的生辰八字满世界找媒婆在附近村里打听、说项……
30. 第 三十 章 喜提媒婆钉子户
自从上回时迁落水之后, 仿佛一个导.火索一般,把他身体的各处不适全给激发了出来。
原本他身体将将就就形成的平衡也被打破,身体情况越发不好。
从前很多时候, 身子难受、不舒坦,他也还能咬牙坚持, 省得他娘担心。
现在呢,光从他那煞白的脸色就瞒不过去她娘。
从前他偶尔还出个门, 村里散散步, 或者偶尔还去找河对岸的同窗说说话, 打发时间。
现在呢, 惯常在外头见不着他人,身子虚弱得连他自己个儿都不敢出门, 生怕突然一个身子不成就倒在外头、凭白再给家里添麻烦。
不仅是时迁自己,旁人看他状况也惊心。
他偶尔状况不好时、人见他都觉得风只要稍稍吹到他一下,他就能立刻染上风寒、一病不起就去了。
时母守着儿子, 日日心惊胆战。
*
她天天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上, 每天除了照顾儿子, 就是对天祈祷赶紧找到儿子的命中贵人。
就连做梦都是想着赶紧把儿子的命定小媳妇娶进门才好。
这么一来, 时母就觉得每天的日子都特别长。
都这么久了, 樊媒婆怎么还没上门呢?
时母正想着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回话呢, 人就不禁念叨地上门了。
时母一脸殷勤地给人倒茶倒水,又拿来板凳叫樊媒婆坐下。
都没等人把手里的茶喝一口, 时母就赶不及了:“老姐姐,可是为了我上回托你那事儿来的?”
樊媒婆茶叶不喝了,随手把茶盅放下,就跟时母唠了起来:“哎呦,你上回托我给你家老三寻摸,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到处给你打听,这才给你打听出来一个。”
一听说人有了,时母脸上就是一喜。
这时,她还不忘先捧人一句把人哄高兴了:“就说还是老姐姐你这人厉害。”
“话说她是哪家姑娘呢?”
“嗯,就咱们本村里的,你也认识的,特别黑的那个宋来志他闺女。”
一说这人,时母就知道了:“原来是他家闺女。对了,我之前说给老姐姐你听的那生辰八字都问过了是吧?”
先樊媒婆答得都特干脆,只这一句,她答得有些迟疑:“说起来,还有个问题,她八字里头前六字都对,只最后两字—差了个把时辰。”
时母:……
她刚脸上的喜色没了,身子也有些僵硬。
差的再少那也还是差啊!她给的那八字可是智远师傅算出来的,肯定是丁点儿不能错的。
媒婆惯来做的就是眉眼高低的生意,樊婆子哪里看不出时母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可不能把名声给砸了。
她叹了一口气,跟时母解释其中的难处:“真不是我不上心,实在是拿着生辰八字去寻姑娘家太难。人家哪怕家里有姑娘到年龄要许人,也只会稍微透漏一下年龄,哪里会具体到具体到出生在哪个月哪个日子什么时辰呢?
就宋来志那闺女也是因着我跟她娘是亲戚关系才打听来的。要叫我说,你找儿媳指定年龄就成了,再具体就有些太难了。你真不考虑放宽一下条件?”
这大师算好的生辰八字,哪里能改、能放宽条件呢?
时母无奈:“不考虑了,还是照我跟老姐姐你说的那个八字找吧!求老姐姐你再为我家三小子忙活一阵,等亲事成了,我叫三小子端好酒请你喝!”
话都说到这了,樊婆子也只能应下,答应继续帮着寻摸。
事情说完,樊婆子就要走了,时母回屋里拿了包糕点,说是叫她拿回去给孩子甜甜嘴。
樊婆子推辞了几句就顺手拿着了,收了礼物,她脸上的笑又真挚了两分,保证说一定为时迁多上心。
*
樊婆子前脚刚走,两儿媳后脚就上门了。
时家分了家之后,也没盖新房子,就是把几间屋子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堵泥墙隔开。
时宗和时勇两家住东边,时父时母带着小儿子住西头。
所以,媒婆上门的事情赵氏和孙氏妯娌两自然也知道。
她两在隔壁听婆婆这边说还什么甜嘴,立马溜过来看了。
刚好看见樊婆子拿着糕点出了门。
孙氏见了就撇了撇嘴,跟赵氏咬耳朵:“大嫂,你说娘也是,不过就是给老三看个人而已,这还没成呢,就连糕点都舍出来了。
也不知道娘到底怎么想的,我家这个丫头片子就不说了,娘连铁牛这个大孙子都不顾,就知道偏心他小儿子,我都替你委屈。”
孙氏说完以为她这个素来冲动的大嫂子会不满,会朝婆婆张口讨要,哪知道她轻飘飘地瞅了她一眼,又原路回去了。
赵氏她是冲动,可她又不傻。
这都分了家了,再敢上门讨东讨西的,婆婆不把她打出来才奇怪了。也就孙氏这个眼皮子浅的见着娘那边啥都走不动道。
不过,婆婆也确实是偏心就是了。后头等当家的回来了,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娘手里头是不是还藏着钱没拿出来分?
否则,怎么他们两房分出来后日子越过越粗,婆婆却还能有钱买糕点送人?
*
赵氏走了,孙氏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也不敢朝时母讨要。
时母也懒得搭理她,灶上给时迁熬的药好了,她就去端了。
今天天好,时迁也难得出来了一回。
他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里头照常拿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
见孙氏走近,他抬头喊了一声二嫂,复又低下头看书去了。
好像分家这件事并不存在,或者跟孙氏无关,他一点儿没记恨谁,或者压根没把事儿放在心上一样。
明明,婆婆现在看见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时迁却这么淡然。
孙氏心里就觉得不对。
她不觉得时迁真的没放心上,所以孙氏听到了也没应声。
换成自己是时迁,她若是被家里人嫌弃、抛弃了,事情还在村里闹开了,谁都知道他时迁没能耐,被兄嫂嫌弃了,这人这面子是丢大发了。
她铁定是要把这个人给恨死了。
时迁却这幅淡然模样,孙氏就觉得时迁在装。
她伸出头往灶上望了眼,见婆婆正在里头没出来,就朝着时迁又走近了一步。
她把头从灶屋方向转了回来,对着时迁嗤笑一声:“身体都这样了还看书,假刻苦,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病秧子一个。”
闻着灶上传过来的药味,孙氏心里又一次庆幸自己当初自己外加撺掇大嫂一起闹腾得分了家,不用再为这么个人白白浪费银钱。
“二嫂,娘来了!”
孙氏身子一僵。
下一刻,拔腿就跑。
等跑到了门口,她转身要往东边拐,这才发现不对。
人呢?老三不是说婆婆出来了,她人呢?
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被老三涮了?!
就说他是个黑心的……
*
等时母端着汤药出来,孙氏早没影了。
没要她喊,时迁就自觉端过药碗,抿了一大口。
仿佛那不是药,只是一碗稀粥一样。
时母在一旁看得心都纠在了一处。
她心下难受,却还是硬打起精神,在时迁喝完药后接过他手里的碗,又拿一件衣裳往他身上披:
“没事的,上回智远师傅解签不是说了嘛,我儿一旦得遇命定的好媳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已经在托樊媒婆给你找了。”
时迁知道他娘是在安慰他,也是在给自己动力,让自己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朝着他娘很努力地笑了笑:“娘,我这身子也太差了些,娶了人家姑娘也是拖累人家。娘您还是别托人找了吧!”
都这会儿了,他首先考虑的还是会不会拖累旁人,懂事的叫人心疼。
可时母宁可他哭他喊、希望他不懂事。
“智远师傅是个有道行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娘就不能放弃。若是找不到那个生辰八字的姑娘,娘就不逼着你娶了,可若是跟刚好有,说明你跟人家确实是有缘分做夫妻的。到时,你就乖乖听娘安排,人家姑娘愿意的话你们就成亲行不?”
时迁从来不信佛,所以,他也不觉得和尚随手给的一个生辰八字,真就有这个人在,能被家里人找到?
“好,都听您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娘也不用太过强求了。”
“好,不强求!”
不强求就怪了!
几乎每隔两天,时母就要找樊媒婆问一下最新近况。
只是,本村的姑娘家樊媒婆认真给寻摸了一圈,当真就没一个合适的。
时母不死心。
越是难找,这就越代表智远师傅说的命定可能越大。
于是,樊媒婆的交际圈,又开始往外面几个村子扩张。
这回,她倒是真的有意外收获。
*
借此时机,她还赶了一回时髦,搞起了媒婆联动的活动。
几个村惯常说媒的媒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下自己手底下的老大难问题。
有谁手上有那种特别难搞的,终身大事解决不了的人,旁的人总有差不多符合条件的。
这么一来,倒是真的造福了好几对小夫妻出来。
一时间,媒婆们迎来了自己事业的春天。
一个个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只有樊媒婆还有钱媒婆两人唉声叹气,狂欢不起来。
樊媒婆就看向钱媒婆:“老姐妹你这是有故事呀?”
“彼此彼此。”
*
同是天涯沦落人,诉苦就对了!
樊媒婆先说的。她觉得她这个困难症最大,她长话短说,三言两语把话说完。
说她手底下有一个特别难办的单子:当娘的要给儿子娶媳妇,啥要求都没有,唯独一个,叫她能给找个跟她给的八字完全相同的姑娘配他儿子,八字错一个字也不成的那种。
“你说,谁家满世界宣告自己姑娘的生辰八字啊?要我找一个她给定的生辰八字的姑娘,这不是为难我吗?”
说完之后樊媒婆都想哭。
她真是太难了!
当初图时母礼物给的重,又说事成了之后谢媒礼更多,她这才应了下来。
现在看来,可不就应该多吗,就数她这个亲事最难搞……
钱媒婆听她说得难过,也忍不住替她鞠一把同情泪。
她跟着安慰一句:“那你这个好像确实比较困难。”
她这么一句肯定好像并没有给樊媒婆带来什么安慰,脸上还是挎着呢!
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你将自己的情况说得跟她一般惨,甚至更惨,那么这个安慰很可能就有效果了。
钱媒婆又继续:“不过,我这边的也不容易啊!我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听我慢慢说。”
媒婆嘛,都爱听八卦。听钱媒婆说她这边也不容易,樊媒婆就来了兴趣。
她还给钱媒婆顺手倒了杯水,叫她别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钱媒婆喝了一口,就说起她这边的难处来了。
她说她这边也有极难搞的单子,不过,她这个单子是替一姑娘家说媒的。
樊媒婆就纳闷了:“按理来说,姑娘家的媒该好做才是,毕竟一家有女多家求的,只听说过娶不着媳妇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真的嫁不出去的姑娘呢!
总不会她这个也要配生辰八字吧?”
钱媒婆叹了口气:“这倒是不要生辰八字,不过这姑娘太挑,一直成不了,她也是愁啊!”
姑娘家挑也是正常的,樊媒婆就说她、做媒婆的耐心就必须得足。
钱媒婆悠悠瞥了她眼:“我耐心还不足?我给这姑娘前前后后起码介绍了二十多个少年。”
“二十多个?”
樊媒婆自己嘴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在这个时下顶多看个五六个就能成的“相亲”里头,二十来个跟自己那个按生辰八字找的也有的一拼了啊!
“这姑娘还怪挑剔的啊!不过,她家里头爹娘长辈也真是宠她!”
“那可不,她娘面上一直跟我说抱歉,说她家闺女不懂事。不过转眼又说姑娘家多挑挑也是好的,这亲事还是要闺女自己能看上,心里愿意才成。”
樊媒婆一听心里平衡了:“那你这个好像也确实不容易的样子?!”
*
两媒婆这边各自吐槽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钉子户”,心情就舒畅多了。
不过,这个“媒婆联谊会”主要还是为了解决自己手里的困难户的,话题自然还得围绕着这个靠拢。
两人就一块商量自己手里这两个的去处,结果在两人认识的姑娘小伙子里头两人扒拉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个正合适的。
樊媒婆都暴躁了:“你说这两烦人精,真是事事的,她两咋不凑一起呢,这样也不用嚯嚯别人了。”
钱媒婆一拍手:“你这边男方没看成、我这边女方看不上,这两个‘钉子户’也挺配,我看要不真的叫这两试试?”
樊媒婆摆摆手:“不成不成的,我这边生辰八字限制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