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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作者:玉楼点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91、腿好了


    萧钧煜以拳抵唇一下一下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


    一下接着一下,却压抑,如同磨砂,萧钧煜面色发白, 咳得直不起弯, 突然重磕一声, 一口猩红溢出。


    沈筠曦站在萧钧煜前面, 吓得后退一步。


    那猩红穿过她的身子,溅在了挂着的一张肖像图上,在面颊点晕开一滴红泪。


    “曦曦!”


    萧钧煜神色一变,他陡然起身,因为迅疾起身似乎脑部缺血,他踉跄了一下, 奔至挂画前。


    萧钧煜手指去擦画,手指倏得在空中顿住。


    萧钧煜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将掌心殷红的血丝擦干净, 反反复复擦了两遍。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 小心翼翼落在画上, 动作珍之若重。


    “曦曦。”萧钧煜玉指轻轻摩挲画中沈筠曦的面颊,看着沈筠曦笑靥如花的娇颜下一滴殷红的泪珠。


    萧钧煜翼翼小心擦拭,血珠渗入画中,顺着沈筠曦面颊朝下流。


    蜿蜿蜒蜒, 如同一行血泪。


    这是一幅沈筠曦手捧火红芍药的画,是沈筠曦在东宫书房发现了一束干枯的玫瑰花,福至心灵问萧钧煜是不是上巳节西山脚下她送萧钧煜的芍药花。


    萧钧煜未说话, 沈筠曦却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小猫。


    “我决定了,我们的宝宝就叫小芍!”沈筠曦猛得抱住萧钧煜, 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芍药定情。


    掌心下微微鼓起,温热细腻的触感透过轻薄的夏裙传来,掌心酥酥麻麻,萧钧煜耳尖发烫,不自觉抬眸,只见沈筠曦美目流盼、眉欢眼笑。


    沈筠曦长得极美,灼若芙蕖,这一笑,眉目含情,倾国倾城。


    萧钧煜眸光一怔,怦然心动。


    心脏跳得剧烈,耳膜被震得响,萧钧煜怔怔看着沈筠曦,眸子晕着深情缱绻,后来,提笔作画时,沈筠曦的一颦一笑跃然纸上。


    如今,沈筠曦眼角一滴红泪滴下,在沈筠曦肤如凝脂的面颊异常刺目,红得滴血。


    似乎沈筠曦在泣泪。


    萧钧煜一看,心头大恸。


    他指尖微微颤抖,黑漆漆的凤眸漫上一层水雾,手指在空中悬了许久,指腹方才落在沈筠曦的面颊。


    “曦曦。”萧钧煜哑声唤了一声。


    一滴清泪猝然滴落,在血珠上晕开,血晕蔓延,萧钧煜忙用帕子是擦,却擦血污越多。


    越描越黑。


    这幅画毁了,在他眼前,因为他,正如同活生生的沈筠曦因为他去世。


    气血上涌,萧钧煜无血色的俊颜倏得晕出一抹病态的绯晕,他笔直如松的脊背猛得弯曲。


    他眉头一蹙,唇角紧抿,开始闷闷咳嗽。


    虚空中站着的沈筠曦蹙眉,反复合眼,想要离开这个压抑的书房,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沈筠曦心烦意乱,她睁开眼,怒瞪萧钧煜。


    萧钧煜面色清清淡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慢条斯理将画轴重新挂好,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珍而重之抚摸沈筠曦的面颊。


    指腹停在樱唇上,萧钧煜凝视良久,慢慢俯身。


    沈筠曦见他动作,瞬间瞪大眼睛。


    只见堂堂天之骄子、大盛太子殿下萧钧煜,闭上眼晴,神态虔诚,亲吻一张画。


    “曦曦,孤爱你。”


    沈筠曦心倏得挑了一下,她不由得倒退一步,双手攥着手心,拳头微微发颤。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沈筠曦轻喃一句,怔忪的眸子陡然变得清澈,她心口剧烈起伏,震声重复: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说话这句话,天旋地转,沈筠曦眼前蓦得一黑。


    沈府,玉兰苑,寝房,沈筠曦猛得睁开眼睛,心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姑娘,怎么了?”


    云巧从外间揭了珠帘进门,放下手中的头面撩开床幔,关切得问道。


    沈筠曦靠在玉枕上,面如沉水,唇角崩成一抹笔直的弧度,扭头道:


    “云巧,我打你几巴掌,再给你几颗糖,你要不要?”


    “姑娘给的,奴婢怎样都要。”


    云巧的目光温柔,见沈筠曦往来,面颊微红,眸子却真挚不躲不闪直视沈筠曦。


    “我不要。”沈筠曦垂着眼帘冷声道。


    顷刻,她抬眸,水泠泠的杏瞳疏离坚定,雪腮微微鼓着,再次启唇:


    “人要记吃也要记打,上一次当就行了,再上当就是傻,何况,人间也不缺糖。”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沈筠曦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声色清淡,平白直叙,面上也没有一点情绪。


    云巧眸子转了一下,反应过来沈筠曦说得许是太子殿下萧钧煜。


    沈筠曦的声音和话让云巧听得心里难受,鼻子发酸,不过,她却弯起眸子,唇上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姑娘说得对,京都城里稻香楼的糖糖好吃,不过核糖酥、望月楼、唐记等的糖也毫不逊色,各有千秋。”


    “对了,大公子一早给姑娘送来了唐记的新式点心,椰汁千层马蹄糕和爆浆奶油泡芙,姑娘快快起来尝尝是不是比平日里稻香楼的糕点好吃?”


    云巧的声音轻快而随和,抬手去拉沈筠曦。


    沈筠曦回神,望着云巧笑盈盈暗含关切的眉眼,眨了眨眼睛,撩开锦被:“嗯,吃了糕点我们去看哥哥。”


    ……


    云销雨霁,今日风轻云淡,天空蔚蓝,花草也焕然一新。


    青竹苑中,沈筠晔仰头深呼一口气,慢慢走下台阶,眺望湛蓝色的天空。


    “哥哥,你腿好了!”


    沈筠曦站在圆月门外,目不转睛凝视沈筠晔的双腿,惊呼道。


    沈筠晔见沈筠曦愣在原地,他大步流星走至沈筠曦跟前,抬手抚了抚沈筠曦的发顶,一对狐狸眼中满是喜悦:


    “是的,我的腿好了。”


    沈筠曦湛然一笑,开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围着沈筠晔转圈,拉着沈筠晔走两步。


    沈筠晔宠溺得顺着沈筠曦在院子里转圈,走了大半圈,含笑和沈筠曦确认:


    “都好了,腿部没有任何不适,也无需再用拐棍。”


    身姿挺拔,眉目如画,眉宇间意气风发,唇角总是漾着清清浅浅的笑意,未语先笑。


    “嗯,哥哥好了。”沈筠曦重重点头。


    她的哥哥回来了,她英姿飒爽的哥哥回来了!不再一撅一拐,不再是面色沧桑,哥哥可以去参加科考,可以做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


    “怎么哭了?”沈筠晔笑着帮沈筠曦抹泪。


    沈筠曦抽了抽鼻翼,眼睛弯成浅浅的月牙,两颊梨涡浅浅:“哥哥腿好了,我开心的。”


    幸好重来一世,哥哥没有再因为她落下残疾,幸好。


    沈筠曦心底再一次漫上感激,感激上天让她重来一次,弥补遗憾。


    沈筠晔笑着拍了拍沈筠曦的发顶,逗沈筠曦笑:“我还没背曦曦上花轿,这条腿怎么敢瘸了。”


    正要再说,目光看到圆月门站得李院首,沈筠晔亲自去迎:“李院首,您来了。”


    沈筠曦注视沈筠晔挺拔的背影、神采飞扬的神色,杏瞳里盈满水雾,掩唇而笑:


    前世,她无名无分跟着萧钧煜,哥哥也瘸了,根本没有十里红妆送嫁,也没有兄长背她上花轿这一环节,幸好,一切重来,一切的遗憾都可以弥补。


    沈筠曦感激李院首,遥遥朝李院首福礼。


    “沈公子,抱歉今日来晚了,太子殿下身子不适,老夫一夜守在东宫,出发迟了。”


    李院首拱手朝沈筠晔道歉。


    沈筠晔扶起李院首,眉梢带笑,温声道:“太子殿下身子为重,我这边腿已经好了,真是多谢李院首。”


    沈筠晔朝李院首深深鞠躬。


    李院首同沈筠晔客套几句,余光瞥到一旁站立的沈筠曦,抿了抿唇轻声道:


    “沈公子不必谢老夫,老夫不过奉命行事,是太子殿下向皇上求了恩典定要老夫每两日来沈府看诊。”


    “改日我一定亲自同太子殿下道谢。”沈筠晔道,想了想,他问:


    “不知太子殿下怎么了?”


    “春搜时刺客一剑刺在心口,本来快好了,却不知为何,太子殿下大雨天跳入玉带河寻物,雨中泡了三个多时辰,伤口发炎。”


    沈筠晔咦了一声,据他了解,太子殿下萧苏清举,性子清淡,可以说他是没见过太子殿下大喜大怒过,真得皎皎若云中月。


    沈筠晔眸子转了转,贴近李院首小声道:


    “什么东西竟让太子殿下如此挂怀?”


    “老臣也只是听说。”李院首不着痕迹瞟了一眼沈筠曦,开口道:“听说是一枚红珊瑚玉佩。”


    他声音没有很低,院中人可以听到的音量。


    沈筠晔眨了眨眼睛,只觉红珊瑚玉佩听着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想起什么,不由得小声悱恻:


    “一块玉佩竟让太子殿下不顾性命去寻,可见对太子殿下万分重要,不知是不是先皇后之物?”


    红珊瑚玉佩,玉带河?沈筠晔旁的沈筠曦蹙眉,翘睫突然颤了一下:是她当着萧钧煜的面掷了一枚玉佩。


    沈筠曦垂下眼帘,捏住了食指,假装不知情。


    李院首看着沈筠曦平淡无波的面颊,幽幽叹了一口,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高热不断,肺部感染,太子殿下还日日操劳,整夜不休息,昨夜晕倒,哎……”


    李院首眼睛突然湿润,老泪纵横。


    昨夜三更他急急赶去东宫,太子殿下在处理政务时昏迷。


    李院首诊脉时,贴在萧钧煜耳边,竟听到了萧钧煜一声呓语:曦曦。


    曦曦,字字含情。


    曦曦,沈筠曦?李院首在东宫书房曾看到了沈筠曦的肖像画。


    夜尽天明,太子殿下醒来,看见他,督促他快来沈府,别误了给沈筠曦的哥哥沈大公子看诊,对沈筠曦只字不提。


    太子殿下性子端方守矩,克己复礼,默默做了许多事,却从不表功。


    李院首想起来时,太子殿下靠在鸡鸣枕上处理折子,侧颜如玉,目光坚毅。


    为国鞠躬尽瘁,这是好事,国之大幸,李院首却不知为何心里难受,又叹了一口气。


    “不提了,沈公子,走,进屋,让老臣仔细为你检查一番。”


    “有劳李院首。”沈筠晔拱手,行礼请李院首进屋。


    沈筠曦站在玉兰树下,目送沈筠晔和李院首进屋,唇角微微抿住。


    突然有小厮走进沈筠曦,拱手禀报:“姑娘,老爷请你去趟前院。”


    “好,知道了。”


    沈筠曦点头,看了眼寝房的方向,剪水明瞳晦涩,抿唇,三步并作两步朝前院走去。


    沈父一般有了大事才会让她去前院寻他,沈筠曦这般想着,提着裙摆,步子迈得大了些。


    92、凌迟处死


    “爹爹, 您找我?”


    沈筠曦步入正厅,见沈父正拧着眉饮茶,见了沈筠曦立刻站起身。


    沈父使了个眼色,厅里侍奉的丫鬟退下。


    见沈父面色不好, 沈筠曦两三步至沈父身边, 声音低了几分:“爹爹, 怎么了?”


    “曦曦, 你昨日去见淑妃可有什么异常?”沈父目露担忧看着沈筠曦。


    沈筠曦昨日回来并没有同沈父谈论在东宫之事,此时被沈父问起,沈筠曦犹豫一瞬,不敢欺骗父亲。


    “昨日我没有去淑妃,太子殿下拦了我,说不宜前去景安宫, 我便在东宫呆了会。”


    沈筠曦轻声道,见沈父面色突然缓和,她咬了唇, 紧接着补充道:“我并没待多久, 雨下了就回了。”


    “爹爹, 淑妃怎么了?”


    沈筠曦小声问。


    昨日太子殿下说淑妃设局想害她,但沈筠曦不想和萧钧煜说话,便没有打听到底淑妃使了何种计谋。


    沈父闻言,抬眸看了眼院外垂着头立着的下人, 一对星目平视沈筠曦,小声道:


    “宫里传出消息,淑妃娘娘祸乱宫闱, 被下昭狱。”


    沈筠曦心里咯噔一声,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瞪大。


    眼前突然闪过昨日萧钧煜道前世淑妃是害死她的主谋, 萧钧煜目光担忧望着她,阻止她去景安宫:“你先去东宫,今日景安宫有事发生。”


    所以,若是昨天萧钧煜没有拦住她,便是她……沈筠曦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她咬牙,鼻子发酸,杏瞳里闪过后怕,继而又漫上一股迷茫。


    沈筠曦百思不得其解,她怔忪良久,唇瓣微微有些发颤,向沈父询问道:


    “爹爹,淑妃为什么想害我?娘亲以前救过淑妃的命,娘亲去世前后,淑妃明明待我不错……”


    沈筠曦的娘亲-沈母没有姊妹,淑妃以前同沈母关系甚好,差点义结金兰,十多年来,淑妃隔三差五召沈筠曦进宫,沈筠曦也将她看做半个姨母。


    “我自认从未招惹淑妃,时不时为她送去沈家商铺最时新的绸缎胭脂茶叶珠宝,为什么淑妃这般对我……前世,前世,听太子殿下说,也是淑妃害了我。”


    沈筠曦杏瞳里漫上了水雾。


    沈筠曦昨日回来时苦思良久,想着前世淑妃害她,许是淑妃不想她嫁给太子殿下。


    沈家是天下首富,富可敌国,她若是嫁给萧钧煜,太子殿下便如虎添翼,淑妃为了二皇子的未来是可能会害她。


    可,这一世,她已同顾晴川定婚,和太子殿下萧钧煜再无关系,淑妃有何理由要害她?


    沈父眸子猛得一沉,面容严肃,眼瞳里有戾气滑过,胸膛微微起伏。


    沈父深吸一口气,看着沈筠曦眉睫上挂着的泪珠,心疼得大掌抚了抚沈筠曦,安慰道:


    “曦曦,你没有任何错,你也不要向自己身上找错,只不过是淑妃那人忘恩负义,心肠歹毒。”


    沈父蹙眉沉声道。


    善良人被伤害总是找自己的错,其实,不是他们的错,是施暴人心性残忍。


    “曦曦,锦衣卫指挥使卫惊蛰今日早朝呈上铁证如山,春搜的刺客是定东侯所派,还牵出了十八年前的一桩往事。”


    “十八年前,原户部尚书卫家一夜失火,阖府一百零三人命丧大火,只余下卫三公子卫惊蛰一人,这场火,亦是定东侯遣人所放。”


    定东侯是淑妃的父亲,他所作所为若说与淑妃无关,鬼都不信。


    沈父当时在京都城,至今想起那烧了整整两天两夜的大火,仍心有余悸。


    “淑妃心如蛇蝎,为了一己之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沈父紧锁眉头,齿缝里溢出一句。


    沈筠曦眸子一颤,身子连退两步,扶住了桌角。


    “我曾以为淑妃是好人。”沈筠曦轻喃道。


    昨日萧钧煜对她道上世淑妃害了她,可沈筠曦已经死了,看不到那些前世,心中其实也残存了一丝不信任。


    在沈筠曦心里,她所有的悲惨、委屈其实皆由萧钧煜而生。


    便是最后被人害了,沈筠曦其实也是怨萧钧煜多一些。


    若不是萧钧煜前世不爱她,不怜她,没有护好她,非要迎娶孙霞薇,她怎会被人害死,一尸两命?


    “淑妃不是好人。”沈父扶住沈筠曦,轻声道。


    将沈筠曦水光潋滟,沈父叹了一口气,扶着沈筠曦坐下,又给她斟了一杯温茶。


    沈父眸子里闪过一丝回忆,语气极轻开口:


    “为父曾去卫府拜见卫尚书,曾遇见妙龄少女淑妃与卫三公子一同赏花,那时淑妃与卫三公子郎情妾意,眉目传情,定于八月成婚,却不料,七月卫府失火尸骨无存,九月淑妃便进了宫。”


    沈父同沈筠曦细细说着期间的关键与巧合,沈筠曦捧着杯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累世通好的两家,一百零三条人命,一念之差。”


    沈筠曦颤声道。


    眼前淑妃平日里温和带笑、秾艳倾城的容貌,沈筠曦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是的,淑妃心狠手辣,为父估计连同卫三公子都不曾想到卫府的灭门之祸是淑妃所为。”


    可,淑妃进宫后没多过久便得了宠,被封为妃,荣宠十八年。淑妃,一点都不像一个心有未婚夫被迫入宫的人,所以,定东侯所作所为淑妃定是知晓。


    “幸好,昨日曦曦没去景安宫,不然……”


    沈父越想越觉得惊险,摇摇头,不敢想,淑妃落得祸乱宫闱、被皇上和众人抓了现形,那她给沈筠曦做了局是什么!


    沈父摇头,虎目里满是庆幸,后气呼呼啐了一句:


    “上天开眼,让淑妃自己自作自受。”


    沈筠曦竟也不知这般惊险,竟脊背沁出了一层细汗,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握在一起。


    “是太子殿下做得。”


    沈筠曦垂头,长而卷翘的眉睫扑颤一下,贝齿轻轻咬住了樱唇。


    萧钧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救了她,惩治了淑妃。


    昨天,这些腌臜事,她不愿听,萧钧煜便一句没有给她多提。


    眼前闪过萧钧煜一声一声的咳嗽,突然,与昨日梦里萧钧煜摩挲她的画像,满头银丝,压抑着咳血的画面重叠,沈筠曦心颤了一下,忙闭上眼睛,小口饮了一口茶。


    清甜的茶汤进入唇齿,芳香四溢,一睁眼,又是春光明媚。


    沈筠曦凝望院外冰清玉洁的白玉兰,长长舒了一口气。


    沈筠曦靡颜腻理,侧颜静坐,绰约而美好,沈父看着沈筠曦同亡妻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想起沈母,一时眼睛微红,叹了一声:


    “是为父没有保护好你。”


    沈父后悔沈母去世后,沈府没有寻个由头,趁机和淑妃断了干系,险些害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沈父忙扭开连偷偷拭了拭眼睛,吸了吸鼻子,方看沈筠曦,哑声道,


    “幸好有太子殿下相助,幸好曦曦无事。”


    沈父不敢想,若是昨日没有太子殿下相助,沈筠曦落入淑妃的诡计,他日后黄泉之下有何脸面见沈筠曦的娘亲。


    一抬眸看沈父老泪纵横,沈筠曦忙起身去帮沈父拭泪,小声劝慰:


    “爹爹,不怨你的,你也说了是淑妃自己坏,怎能怨的了你,我没事,都过去了。”


    ……


    东宫。


    福明端了一碗浓烈辛辣的药碗进书房,见萧钧煜又在绘画,便立身等了许久。


    等萧钧煜抬笔时,福明方将药碗呈上,小声劝:


    “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昨日,萧钧煜送沈筠曦出宫,回东宫后,便部署收网之事,一个又一个指令接连下发,萧钧煜滴水未进,一直忙到夜半四更。


    等遣退了众人,福明端了药汤敲门,听不见萧钧煜回应,蹑手蹑脚推开门,太子殿下竟昏迷了。


    萧钧煜接过药碗,一口饮尽,俊颜冷如白玉:“谨身殿还无消息?”


    “是的。”福明不敢直视萧钧煜的面容,他低垂着头小声禀报:“定东侯残害忠良,谋害太子,被削去爵位,押入大牢,秋后问斩,夷三族。”


    福明顿了下,继续道:“淑妃,依旧压在昭狱,皇上暂无旨意。”


    定东侯所作所为,所说淑妃没参与,福明是不信的,太子心口的箭伤还在,皇上却迟迟不处置淑妃。


    福明小心翼翼抬眼,去窥萧钧煜的神色,他怕太子殿下伤心。


    萧钧煜面色依旧清清淡淡,似乎早有所料。


    “太子殿下,我喜欢你。”突然响起一声轻软娇甜的嗓音。


    萧钧煜抬眸,看到窗外海棠树上,沈筠曦送的五彩’金刚鹦鹉在葱绿的枝叶间跳跃,无忧无虑,望着萧钧煜一声又一声的啼鸣。


    萧钧煜凤眸中漾开一抹柔光。


    萧钧煜临窗而立,目不转睛观看鹦鹉嬉戏,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美如冠玉的面颊上,整个人如同覆了一层金光,侧颜熠熠生辉。


    “让德妃在储秀宫中挑一个会跳西域舞的秀女。”


    萧钧煜声音无波,眸子沉不见底。


    有些人,一辈子无法被取代,有些人,却随手可弃,他要淑妃知道,她汲汲营取的一切不过一个笑话。


    ……


    暮色四合,谨身殿八角宫灯已经挂上,橙色的灯烛将整个宫殿映照的金碧辉煌。


    膳厅里雕梁画栋,依旧是萧钧煜与皇上父子二人对坐,却一时静默无言。


    萧钧煜为皇上夹了一筷子清真鲈鱼:“父皇今日胃口不佳?”


    “尚可。”皇上剑眉入鬓,凤眼生威,淡声道。


    他将萧钧煜夹的细腻瓷白的鱼片夹起,放入口中,小口咽下,俊颜疏冷。


    萧钧煜端详望着皇上的动作,在皇上银著落在蟹粉狮子头时,貌似不经意提及:


    “儿臣记得,父皇以前不爱吃清蒸鲈鱼。”


    皇上一愣,凤眸怔忪一瞬,银著放在桌面,眸子里漾开缱绻深情,俊颜柔和几分:


    “是的,朕以前不爱吃这个,清淡无味,你母后爱吃,朕便让御膳房每日都做这道菜。”


    萧钧煜闻言点了点头,抬手也夹了一块清蒸鲈鱼。


    他细嚼慢咽,却没吃两口,突然开始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面颊一厘一厘变得惨白,突然一声呛咳,帕子上染了血。


    皇上眸子一颤,直勾勾看着萧钧煜。


    萧钧煜却安之若素,将帕子慢条斯理放入袖中,又抬手执筷。


    皇上抬眸去看福明等东宫的下人,只见他们低垂着头,神色自若,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怎么回事!”皇上撂了筷子,震声问。


    皇上一怒,膳厅里谨身殿和东宫的下人唰得一下都双膝跪地,垂头不敢言。


    灯烛燃烧的声音在偌大的寝殿显得异常清晰。


    “抱歉,扰了父皇用餐的兴致。”


    萧钧煜站起身,退一步,颔首朝皇上致歉。


    “朕不是说这个。”皇上三步并做两步,拉起萧钧煜,将他袖中的帕子抽出,眸子直勾勾盯着帕子上的殷红,手背青筋暴起,寒着脸颤声问:


    “皇儿怎会咳血!”


    “父皇莫惊,不是大事。”萧钧煜拍了拍皇上的手,轻声安慰。


    皇上眼里闪过皇后当面咳嗽带血的样子,他瞥一眼萧钧煜的面颊,这才发现,萧钧煜的面容不知何时没了以前的容光焕发。


    风姿隽爽、湛然若神的皇上眸子飞速滑过一抹仓皇。


    “你们是怎么照顾太子的!”皇上震声斥责。


    福明等东宫之人顿首,大气不敢出。


    “父皇,不怪他们。”萧钧煜面上云淡风轻,朝皇上拱手,温声解释:


    “三月初儿臣在隆福寺受奸臣谋害,心口中箭,春搜时,又中了一剑,伤口未愈,伤了肺腑-”


    萧钧煜话还未说完,皇上抬手撕开了萧钧煜的前襟。


    萧钧煜左胸,心脏处,赫然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伤口狰狞。


    黑沉沉的伤疤,异常可怖,依稀能看出是深浅不一的两个血口叠在一起,约莫几寸的深度。


    恰时,萧钧煜弯腰又咳了一声,那伤口竟还未没有愈合,红褐色的疤痕上溢出几丝殷红的血丝。


    萧钧煜眉宇蹙了下,抬手将前襟揽住,淡声道:“都是小伤,莫污了父皇的眼。”


    “小伤?”


    皇上凤眸溅出两道如刀的目光,圣颜冷峻犀利:这是诚心没有给萧钧煜留命的伤口,得亏萧钧煜命大,竟然还活着。


    皇上看见萧钧煜手中雪白的帕子染上了鲜血,又怔怔去看萧钧煜与武皇后眉宇间相似的容颜,那容颜白的发光,没有一丝血色。


    像极了皇后当年去世前的样子。


    皇上心如擂鼓,堪堪退了半步。


    倏得,他勃然大怒,面如寒铁震声道:


    “来人,传朕旨意,淑妃谋害太子,祸乱宫闱,凌迟处死!”


    “诺!”御前掌印太监顿首应道。


    余光瞟见皇上俊美绝伦的面上霜寒凛冽,福明吞了吞口水,偷偷去瞟太子殿下。


    萧钧煜面上清淡如水,眸光平静无波,宠辱不惊朝皇上躬身行礼:


    “谢父皇隆恩。”


    皇上眸子深处晕开一层愧疚和懊悔,他凝视萧钧煜,薄唇微动,欲言又止。


    萧钧煜似是没有察觉,他坐下,又给皇上夹了一筷清真鲈鱼,温声劝道:


    “父皇,清蒸鲈鱼凉了不好吃。”


    皇上负手而立,面上恢复平日里的端正温和,威严大气。


    复又坐下,皇上握住银著的手指绷得发白,慢慢抬筷,将鱼片夹入口中。


    鱼片入口,食不知味。


    皇上却咽下,直视萧钧煜温和清淡的眸子,唇角扯出一抹清浅的弧度,含笑道:“好吃。”


    “好吃便好,父皇多吃些。”


    萧钧煜声色低磁悦耳,如泉水激石,如清风拂面。


    皇上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面颊微微有些发热,似是羞臊,食指握着银著愈发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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