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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谢云珠

作者:东周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从前在别人的陪同下来过这里几次。


    那时的望月楼在她眼中气派非凡——雕梁画栋,层叠错落,回字形的长廊连接各处厅堂,像是一座迷宫。侍者们穿着整洁的服侍步履匆匆,低眉顺目,空气中永远浮动着清浅的酒香和若有若无的花香。


    可如今它却不像记忆中那样高大奢华,看起来不过是一座堆砌过度、略显俗气的酒楼罢了。


    整座楼共三层,一层是用厚实木板铺就的宽敞大厅,二层被屏风、珠帘与绣帷分隔成一间间雅座,最顶层是供客人休息、歇宿的地方。


    她和阿戚便住在三楼最东头临街的客房,推开窗,人声车影扑面而来,整条繁华的朱雀大街尽收眼底。


    “白二爷一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去。”他们摆脱金牙那帮人的追捕后无处可去,阿戚提议暂时回到谷婆婆的家。


    “我也想不到!”谢云珠干脆的拒绝,她实在受够了那个刻薄势力的老太婆,“要回你回,我不会再踏进那里半步。”


    尽管身无分文,她仍执意带着他来到了京城最负声名的望月楼,并盘算着在离开前将这匹马抵押给他们——如果他们识货的话。


    梨香园那帮人向来欺软怕硬,绝不敢贸然闯入望月楼找他们的麻烦,此外,这里藏着她过去美好的回忆:那年陆公子师傅陪她散心来过此处,他们坐在大厅一边赏花一边享用美味佳肴,对方讲了很多趣事来逗她开心,她果然很开心。


    如今故地重游,她觉得自己又离陆公子师傅近了些,心底的希望浓烈地燃烧起来,也许很快就能打听到他的下落了。


    楼下往来饮酒的宾客大多是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的富家公子,他们总是三五成群地谈论她从不感兴趣的事情,比如某幅名家字画的真伪,京城哪位新秀的诗文更妙,或是谁家的歌姬的技艺最风雅。


    但她听得最多的,仍是那些关于“造反”的传闻,京城之中,显然有位高权重之人暗中勾结朝臣,正四处拉拢人心。


    “宫门的守卫已换过三拨了。“


    “昨日又有一批人被逮了进去,据说有个六品官员连帽子都没来得及摘。”


    “我看咱们还是及时行乐,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一天,她在楼梯上迎面碰见了慎国府的一位门客。她要下楼,他正上楼,那人说了声“失礼,小姐”便侧身而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径直与同伴进了靠着楼梯的一个雅间。


    她记得他姓徐,曾小心翼翼地请求她将自己引荐给外祖父和舅舅。


    真不公平,谢云珠想,男子便可随意走动、高谈阔论,甚至议论朝政;女子却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出个门还要许多人跟着。


    好在现在没有人再来对她指手画脚了,她想去哪就去哪了,想来望月楼就可以一直在这里,想去找陆公子师傅就可以天涯海角地去找。


    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相管事的府邸,那是个坐落在一条还算整洁的巷子里的宅院,门楣低矮,门口连一对石狮子都没有,一望便知主人是个品阶不高的小官。


    但他们叩响门环后,相府的管家只看了一眼他们穿着后就沉下脸,尤其听见他们说想当面与大人谈一谈后,便“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无论谢云珠再怎么敲门也没有回应了。


    阿戚平静地立在石阶阴影里,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们应该先送一封拜帖。”他说。


    “拜帖?”


    “就是拜访别人之前,要写一封信件,说明来意、身份、时辰……他们很看重这些礼节。”


    她当然知道什么是拜帖,自小便有人教她这些礼仪,如何投帖拜访、如何接待来客,以及与不同身份的人交往要保持怎样的分寸和礼节。京城中所有贵族子弟都是这样被教导长大的,至于将来会不会遵守就另当别论了。


    “别傻了,”谢云珠说,“恐怕他看了拜帖更不会见我们了。”


    如果换做是她收到一封写着“戏子红豆携不明来历少年求见”的帖子,也一样会置之不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门口蹲守,但一连几日也不见相管事出来。仆人偶尔出门,又像做贼一样匆匆回去,谢云珠尝试和他们搭话,也没人理她。


    终于在一个天没亮的清晨,两人攀上院墙外那棵光秃秃的枯树,爬上围墙,沿着宽厚的围墙摸到屋顶,在薄雾中悄悄藏起来。


    年前的雪融化成水又结成冰,他们趴在冰凉和屋顶上从早上等到日头高悬,始终没看到相管事的身影。


    “相大人似乎不在家。”阿戚终于说。


    谢云珠心里也很着急,并且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翻下屋檐去院子里找人,她不确定相大人会不会追究她擅闯宅院的罪名,这样势必会连累阿戚,想到这些谢云珠便觉得有些愧疚。


    “谢谢你,阿戚。”她轻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跟我来这里犯险的。”


    “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些,”阿戚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红豆,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这儿的主人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你还有别的朋友。”


    “我为什么不能有别的朋友?”


    “当然可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被人骗了。”


    “被骗?”


    “你知道,就像园子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有人会对她们说一些话,让她们以为对方是真心爱护她们......我希望你能达成心愿,而不是费尽心力后发现那个人是个骗子。”


    四周只有寒风和沉默。


    过了好久谢云珠才说话:“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在乎我是不是真的开心,只有他在乎。”她这样说着,觉得眼眶渐渐发热,“我必须要找到他。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不会……不会再是一个人。你放心,他是不会骗我的。”


    阿戚叹口气:“我还是有很多疑问,你恐怕不会喜欢听,但我会陪你找到那个人。”


    “你为什么愿意陪我?”


    “我说过,我会看着你找到好去处,如果——”


    “嘘”,谢云珠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外面传来粗暴的砸门声,之前驱赶他们的管家从内院走出来,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是站在院子里高声问:“哪位?”


    大门很快被撞开,数十名官兵穿戴着盔甲、手提长枪蜂拥而入,转眼间便填满了整个院子。


    他们向两侧退开,中间通道中走出来一位腰佩长剑的年轻吏长,神气十足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仆人。


    “你们大人怎么不出来迎接?”


    谢云珠和阿戚两个尽量伏低身子躲在屋脊的阴影里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我们老爷生病了!”管家战战兢兢地回道。


    那男子冷笑了一声,然后下令:“给我搜!”


    几个官吏冲进内院,不一会,一个穿青灰长衫的男子被两名差役架着肩膀拖了出来。


    “是你?”相大人看清那人的的长相后显得很惊讶。


    “是我。”年轻的吏长扬起嘴角,“想不到吧?有天你会落在我手里。”


    “我是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而且看起来比你要活得长,我们主人等着问你话呢。”


    “主人?你是说下一个将要背叛的人吧。”


    军官抬手甩给他一巴掌,“你我相识多年,如果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什么教训,就是不要乱说话,相公子。”


    “真可惜,我认为你学到的最大的教训是谨慎交友呢。”


    军官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低声说了些什么,谢云珠竖着耳朵仔细听也没听见,但相大人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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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很强烈,他挣脱开一左一右架着他的士兵,激动地说:“我随你处置,但请不要伤害他们,别忘了,你也曾经受过他们的招待。”


    军官仰头大笑,笑声刺耳:“很好,你已经开始学着念旧情了。”他整了整袖口,仿佛刚才弄脏了手。


    “奉丞相大人之令,缉拿相怀远归案!带走!”


    相管事依旧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任由众人给他套上木枷、推搡着押出大门,院子里余下的士兵也像退潮般快速撤离。


    谢云珠等所有人走后才回过神来:“他犯了什么罪?丞相为什么抓他?”


    “看起来是这个小将军想要抓他。”阿戚皱着眉说。


    “他才不是什么将军!”谢云珠生气地说,“将军是会上战场杀敌的,他只不过是丞相的一条走狗!”


    院子里和老仆人和屋里面响起一片哭声,他们在这片悲声中滑下屋顶,顺着那棵光秃秃的老树回到地面。


    这下可好了!谢云珠恼怒地想,她要打听陆公子师傅的消息得到大牢里去了!她还不知道相大人会被关进哪个大牢呢!


    回望月楼的路上有几个醉汉提着酒壶东倒西歪地走在他们前面,时而大笑时而高嚷。


    “我那天可是亲眼看见的!”走在靠外侧的瘦高男人说道,“他们刚走到官道上,突然所有的马都疯了似的跳起来,小姐和丫头们都乱成一锅粥!”


    “不会是闹鬼吧?”旁边穿褐色夹袄的同伴好奇地问。


    “鬼?是刺客!”那人得意扬扬,“他们混在宫廷守卫的队伍里面,援兵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刺客杀死了一位小姐,地上血流成河!”


    谢云珠大吃一惊,她当初听说了皇后生病、官家小姐奉诏侍疾的消息后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去皇宫呢。


    谁这么大胆敢在这时候行刺呢?她加快脚步悄悄跟近了些,想听清更多消息。


    紧接着那个说话的醉汉又发誓说自己看见了侯门小姐的绣鞋小脚,“白的跟玉似的,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脚,而且,她们哭起来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简直是一群绵羊!”


    “都说死的是一位郡主,果真如此吗?"离他最远的隔着几个人大声问。


    “是西平王的嫡长女,和大将军的儿子订婚的那位……如今倒好,命都没了。”


    天哪——


    升平郡主死了!


    “愿郡主安息!”他们将残酒泼在地上,发出一阵狂笑。


    “敬郡主小姐。”


    “敬美人的玉足!”


    “哈哈哈!”


    他们渐渐超过了那几个酒鬼,谢云珠努力看清楚他们的长相,瘦高个长着一副马脸,颧骨高耸,穿褐色夹袄的男人留着一脸可笑的胡子,她疯狂地想象着拳头狠狠砸在他们脸上的场景。


    马脸男见她盯着自己,骂道:“臭丫头,你看什么看!”


    她刚想上前理论,却被阿戚一把拉住。


    “你要干什么?”


    “这群混账东西,他们对郡主太无礼了!”谢云珠气愤地说。


    “这跟我们没有关系。”阿戚提醒道,然后催促她从另一个行人稀少的胡同回朱雀大街。


    是啊,跟我没有关系了,谢云珠跟在阿戚后面喃喃自语,不断地回想在琼筵阁中升平小姐亲切待她的样子,心痛不已。素婉姐姐虽然去净月庵做尼姑了,但至少还活生生地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升平郡主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已经快要成为我的表嫂了!谢云珠几乎要痛苦地叫出来,庆恒表哥该有多难过呀!


    “你怎么了?”他过了一会才发觉她不对劲。


    谢云珠非常想向对方倾诉一下,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摇摇头:“没什么。”


    如果陆公子师傅在就好了,她想,他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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