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冰场上,团团独自滑行。没有音乐的指引,没有编排的约束,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源于本能,流畅得如同山间溪流,静谧中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她时而舒展双臂,仿佛在拥抱无形的风;时而俯身低掠,冰刀在冰面刮出细碎的、如同竹叶摩挲的声响;她甚至做了一个极其缓慢的、近乎匍匐的姿态,脸颊轻轻贴近冰面,那瞬间流露出的眷恋与安宁,让无数观众心头为之震颤。
这不是竞技,这是一场行为艺术,一次灵魂的裸裎。
裁判席上,有人皱起了眉头,有人露出困惑的表情,也有人,那位资历最老的主裁判,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王教练在场边,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不知道自己那个冲动的指令是对是错,他只知道,此刻冰面上的团团,剥离了所有外在的标签与束缚,展现出了最纯粹、也最震撼人心的本质。
这寂静的独舞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在奥运赛场上,这是漫长到近乎奢侈的一分钟。
然后,就在一种无形的情绪积累到顶点时,团团缓缓从冰面上直起身。她没有看向裁判,没有看向观众,只是微微仰起头,望向体育馆穹顶那一片虚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
《真我》那充满力量与挣扎的音乐,毫无预兆地、如同决堤洪水般猛然奏响!
而几乎在音乐炸响的同一瞬间,团团动了!
不是衔接,是爆发!
她从极静转为极动,身体如同被压抑已久的弹簧,骤然释放出惊人的能量!第一个编排中的跳跃——后内点冰三周跳,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助滑、起跳!
高!飘!稳!
落冰的瞬间,借着那股力量,她毫不停歇地衔接上了节目中最复杂、最消耗体能的那段连续步法!她在冰面上疯狂地穿梭、旋转、变向,速度快得带出了残影,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骤然响起的音乐节拍上,将那“破茧”的挣扎与决绝,演绎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都要真实!
全场观众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扼住了呼吸,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惊呼和掌声!
她不是放弃了!她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完成了情绪的最高积累,然后将其彻底引爆,注入到接下来的正式比赛中!
王教练在场边,看得浑身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他明白了!那寂静的一分钟,不是告别,是蓄力!是她将所有的杂念、所有的压力、所有的“非我”完全剥离后,凝聚出的最纯粹的“真我”之力!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团团一个人的狂欢,一个人的燃烧!
每一个跳跃,都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落冰坚定如山!
每一次旋转,都仿佛在搅动周遭的空气,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
那段复杂的步法,她滑得如同疯魔,却又章法严谨,将音乐中的冲突、对抗、直至最后的冲破与释放,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不是在滑节目,她是在用生命演绎一场关于“存在”的史诗!
当最后一个、也是难度最高的后外点冰三周接后外点冰两周连跳,被她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完成后,音乐推向最终的高潮。她没有再做编排中的结束姿势,而是沿着惯性高速滑行,然后猛地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积蓄了太久、混杂着无尽委屈、挣扎、释放与最终和解的、来自生命本源的长吟!
“呜——嗷————!!!!”
声音穿透音乐,穿透掌声,清晰地回荡在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然后,她力竭般地,却又带着无比满足和安宁的神情,缓缓跪倒在冰面上,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住了冰冷的冰面。
如同游子归家,倦鸟归林。
表演结束。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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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足以掀翻整个体育馆穹顶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掌声与呐喊!无数人站了起来,热泪盈眶,他们或许不懂技术,但他们看懂了一个灵魂的挣扎与绽放!
王教练冲上场,几乎是踉跄着跑到她身边,单膝跪地,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团团抬起头,脸上满是汗水与泪水,却带着一个无比干净、无比释然的笑容,虚弱地说:“教练……我……滑完了……”
王教练红着眼圈,用力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等分区的等待,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屏幕上,技术分(TES)一项项跳出,高得令人咋舌!那个未经申报的“寂静一分钟”显然被裁定为节目内容的一部分,并未被判罚。而节目内容分(PCS)更是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最终分数打出:
技术分(TES):78.89!
节目内容分(PCS):49.51!
自由滑总分:128.40!
加上短节目分数,总成绩:208.91!
打破世界纪录!超越之前所有选手!排名,无可争议的第一!
奥运金牌!
当最终排名确认,团团的名字伴随着国旗出现在榜首位置时,王教练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团团,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而团团,则在他怀里,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灿烂的、仿佛汇集了世间所有星光的笑容。
颁奖仪式上,国歌奏响,国旗升起。团团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戴着那枚沉甸甸的金牌,看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眼神清澈而宁静。
站在她身旁的王教练,看着她被金牌压得微微歪了歪的小脑袋,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吐槽: “这下好了,从‘在逃熊猫’直接升级成‘奥运金牌熊猫’了,还是破世界纪录的那种……回去得让陈博士给你定做个纯金的竹笋,不然都配不上你这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