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奇怪了。
她是怎么有把握她们能把事情摆平？
路卡斯之眼早在维特地下城的时候就已经曝光，秋池不得不向《巴别塔公约》的成员位面报告这件事。但为了进一步追踪和研究，她把她们姐妹俩保了下来，连带受到保护的，还有魍魉罗盘和与之相关的信息——均被列为机要保密。
除了位面高层和探照灯小队，没有人知道苏念玖手腕上的秘密。
就连日常训练，目前也仅限于血脉技能，相当谨慎。
苏念玖问扎瑞娜：“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你又瞒了光头多少事？所谓安检，不过是做给你的老板和同事看看而已，对吗？”
扎瑞娜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以为，我不去训练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事实证明，即使是位高权重的陛下也该亲自看看文件，而不应假手于人，开会时更不应打瞌睡。不过，你放心，我和队长达成了合作。今日起，我会把探照灯小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我该知道的，你们也不要食言哦。”
“合作？”
扎瑞娜不再回答，带着甜腻的笑声走了。
顾茜尓已经在浮游之乡的巴别塔下打开了位面通道，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位面管理局。
会议室里，安那亚长长舒了口气，摊在桌子边上：“还是这里好啊……”
汤齐林重新戴上眼镜，妆也不化了，像件破碎的衣服随便搭在椅背上：“累……”
苏念瑶在她面前上蹿下跳：“汤教授，汤教授，看看我，看看我！”
汤齐林疲惫垂眸：“咋了……”
“我站起来了！我有人类形态了！我有手指了！我能使武器了！你快来训我啊！快点快点！”
“……我明天再陪你燃……阿玖啊，拜托你看好你妹妹……”
苏念玖没说话，一直盯着秋池：“队长，你和扎瑞娜做的什么合作？”
“啊……你说那个呀，”秋池撑着下巴看她，“只是交换了一个‘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
“阿瑶在礼宾楼找到我的时候，我们其实是被扎瑞娜缠着，脱不开身的，处境相当微妙。于是我就让汤教授替我下楼玩了个游戏。”
“游戏？”
那天晚上，表面是“秋池”的汤齐林学着老友的样子，将手肘轻轻抵在牌桌上，两手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底下。
她微微歪头看向扎瑞娜，眉开眼笑：“不如我们玩点别的吧？”
扎瑞娜：“可以啊，玩什么？”
“海龟汤。”
扎瑞娜嘟嘴：“这是什么游戏？人家没有听说过诶……”
“很简单，我来猜你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我每猜一次，你都只需要回答‘是’‘不是’‘是也不是’或者‘与此无关’，直到我猜中汤底为止。想好了吗？”
“嗯……好吧。”
“好，那我说我的第一个猜想，你得说实话哦，是柯斯默大公让你来监视我们的，对吗？”
扎瑞娜笑了，几乎没有思考：“是也不是。”
“柯斯默大公害怕我们知道浮游之乡的一些秘密。”
“是。”
“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些秘密，你不会放我们回去。”
“是也不是。”
“你愿意放我们走，但是有条件。”
“是。”
“你希望我们的报告里不要出现你。”
“是也不是。”
“嗯……你在秘密进行某个计划。”
“是。”
“你似乎在利用我们。”
“是。”
“很好……你的计划对我们不利。”
这次，扎瑞娜略有迟疑：“是……也不是。”
“你愿意把我们想要的东西拱手相让，也愿意放我们走，前提是，我们要对你们的计划保持缄默，并且对上面保密，乖乖被你们利用？”
“队长，你已经猜中了，恭喜你。”
“如果没有异兽，你们的计划会延迟。”
“不是。要把你们引来浮游之乡，只需要一点点消息。异兽的出现是天意。”
“方便透露一下你的具体计划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大厨和他的餐车。他来到餐桌前，将夜宵一一摆好，这才鞠躬离开。
扎瑞娜没有吃。
“事以密成，你们明天就会知道的了。夜已深，我也该离开了。”
“秋池”问她：“你不想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扎瑞娜轻轻一笑：“队长，你愿意与我合作，是还是不是？”
汤齐林自然不是队长本人，但她可以很笃定地回答：“是也不是，全看你的表现。”
“你早就发现了？什么时候？吃饭那会儿？”苏念玖揪着秋池的衣袖，问道。
秋池目光下垂，将衣袖扯回来：“我哪有那样的神通？有些是齐林临场发挥的。我只是担心你们撞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客死他乡，给我惹一身麻烦。我总要把你们整整齐齐地带回来不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并非过虑。你呀你……”
趁她听得入神，秋池捏住她的脸颊往两边用力一扯，眯起的双眼有些冷：“阿瑶说得没错，你一天天的总在找死。”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汤齐林仰天控诉，“你知道傀儡术有多耗斯帕克吗？还好有阿妮在身边，照顾了我一宿。”
“对不起啦，”秋池火速认错，却没有要改的意思，笑嘻嘻，“我给你申请多点项目经费，向你赔罪。”
“呵……回回都这样，没点新意……”
“我们汤教授果然是两袖清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文化人，那我撤回好了。”
“别！”
正说着，最精神的风致和桑妮妲送来咖啡和食物，顾茜尓跟在身后：“来，边吃边聊，赶紧说说这次行动情况。”
秋池去头去尾，直接从无有乡开始讲起。
顾茜尓听得入神，连连问道：“那些孢子呢？还有吗？那棵生命之树现在怎么样了？”
苏念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说：“这是我收集回来的小半瓶。刚拿到的时候，它们身上还有耀眼的光芒，现在已经没有了，应该就是无尽羽翼所说的‘神力衰减’吧。”
顾茜尓将小罐子拿在手里，仔细掂量：“这就是浮游之乡的‘天使’之源吗……我看过齐林的照片，整个浮游之乡都太落后了。即使没有我们这一遭，他们也会因为过度依赖孢子导致科技停滞，寿命缩短，自行毁灭的吧。”
无尽羽翼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寿命缩短的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有了和扎瑞娜的口头承诺，秋池并没有讲内廷哗变的事情，只说：“前任陛下已经年老仙逝，从今以后，他们也许会走向不一样的道路，也许不会。”
顾茜尓摆摆手，压根儿不在乎：“这就不是我们能关心的了。你们所说的无尽羽翼呢？它现在在哪？”
苏念玖伸出右手，说：“在魍魉罗盘里。”
结束战斗没多久，苏念瑶就断开了和无尽羽翼之间的联系。
无尽羽翼也没再占据魍魉罗盘的中心位置，而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十一点方向的格子里，呼呼大睡。而路卡斯之眼则搬家搬到了十二点，满眼怨气。
顾茜尓：“它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苏念玖：“和路卡斯那时一样，魍魉罗盘吸进去的。”
“那它又是怎么跑到浮游之乡的？”
“好像是旅游经过，睡了个大觉，然后巴别塔出现，它就被压住了。后来又因为太懒，被做局了。”
“……怎么和路卡斯之眼的经历差这么远？”
英特尼缇“啪”一下睡醒：“你怎么可以将我和这小子做比较呢？我可是自由的，不受规训的。我四处游历的时候，它才刚出生。”
“出生？”苏念玖没想到它这么主动，顺势问道，“谁把你生下来的？是神明吗？所以你拥有神力？”
“我……我不太清楚。”它似乎有些难为情，“我有记忆以来，几位兄弟姐妹都是凭空出现的。我们以天地生灵为食，有人照顾。”
“谁照顾你们？”
“一群……像是天使像是恶魔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坐对面的顾茜尓换了个问题：“你们有多少兄弟姐妹，还记得吗？”
“这个我记得，加上我，一共十二个。”
十二？
苏念玖条件反射地看向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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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
一共十二格，不会这么巧吧？
顾茜尓干脆问了个看似不着调的问题：“你……你能变成玩具吗？比如万花筒。”
这次，连路卡斯之眼也睁开了。
英特尼缇眨眨眼：“那是什么？”
顾茜尓俯身向前，跨过长桌，低头看向路卡斯：“你应该知道的吧？你一直保持沉默，我们好像还没有好好聊过。”
英特尼缇：“喂，小路卡斯，这女人在说什么？”
路卡斯斜斜瞪了它一眼，语气却没来由地软了下来：“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你走了之后，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陆陆续续不见了。某天，我一睡不起，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听她们的说法，好像是我睡着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叫什么万花筒的玩具，被小孩子拧来拧去……”
“哈哈哈，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什么叫万花筒，但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小路卡斯。”
“……”
顾茜尓：“这么说来，你们俩对此都毫不知情？”
两只眼睛同时摇了摇。
路卡斯之眼：“我要是知道，怎会受此大辱？”
顾茜尓：“好吧，线索又断了……”
“不，我还有个问题，”苏念玖认真一想，“我在使用灵肉互生的时候，大哥你说阿瑶的身体里有暗夜精灵，那是什么？”
“你们不知道？”英特尼缇反问，“她身体里有暗夜精灵的种子，而且已经发芽，根茎藤蔓遍布全身。”
“等等！”汤齐林顿时来了精神，“你是说她体内的那颗种子？我上次检查的时候还不是你说的这样的呀。”
英特尼缇：“你觉得我在骗你？”
苏念玖看向汤齐林：“再检查一遍？”
她们迅速来到三楼训练室，苏念瑶配合地躺进检查舱里，用小白狮、大白狮和人类形态各拍了一张。
英特尼缇没有撒谎，短短两天时间，苏念瑶体内的昙花种子长疯了。
苏念玖：“阿瑶，你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苏念瑶：“没有呀，挺精神的，就是容易饿。”
汤齐林低下头：“我明明每天都有检查，怎么突然这样了呢……”
英特尼缇：“喂，小朋友，你在无有乡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吞了些孢子？”
苏念瑶努力回想，想起自己逃跑的时候确实被漫天的孢子呛到过，点点头：“嗯，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你们在孢子环境下的时间短，不至于受到强烈影响，但如果直接吞下孢子，那可就不一定了。你吃了孢子，在神力催动下，暗夜精灵的生长就加速了。”
苏念瑶：“那我也会石化吗？”
“大概不会，暗夜精灵是正经神物，血统纯正，不会衰减。”
顾茜尓：“所以神力是什么？暗夜精灵又是什么？”
英特尼缇：“神力是我与身具备的东西，我也不懂怎么跟你解释，就好像你们天生需要吃饭一样。至于暗夜精灵，那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精灵，有了它们，整个花园都会变得很美，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它们还能为我们提供食物，像小蛇，小兔子之类的。”
这倒是让苏念玖想起了见到昙花种子时的情形。
当时，在昙花盛开的地方，孕育出了一条红底黑纹的小蛇。
“我简单梳理一下，”顾茜尓拿起笔，顺手在汤齐林背后的大白板上开始书写，“首先可以明确一点，路卡斯之眼和无尽羽翼同宗同源，身上带有‘神力’，有‘专人’照顾。暗夜精灵和它们生活在一起。暗夜精灵首次被发现是在克伦诺普的巴别塔，暂时无害且有用。
“奇鲁亚特异兽正在寻找路卡斯和英特尼缇，并带走了兰烬院长。兰烬能力和身世未知。
“曾在她的书房地窖里找到沉睡中的路卡斯。十年前，路卡斯之眼被转移到了维特地下城，方法和目的未知。
“兰烬离开前，给双胞胎留下了魍魉罗盘和饮魂鞭，作用和目的同样未明。”
“我想补充一点，”秋池拿出扎瑞娜给她的书册，“这是在浮游之乡遇到的咒术之书，上面的文字我并不认得，但我认得里面的书签。”
秋池将那书签举起——一枚竹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