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辞那句“家母姓仇”如同定身咒,让沈生澜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凉地退去。她脑海中飞快闪过仇云手腕的印记、那神秘的花瓣图案、系统警告的“隐世血脉”……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诡异地串联了起来,指向了眼前这个病弱却眼神通透的首辅大人。
他也身负仇家血脉!虽然他可能因父系血脉稀释未曾显形,但他知晓内情,甚至手握信物!
“韩大人……”沈生澜的声音干涩,她需要时间消化这惊人的信息,更需要判断韩清辞是友是敌。
韩清辞似乎看出她的震惊与戒备,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夫人不必惊慌。清辞邀您前来,并非恶意。只是……母亲遗命,不敢不从。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生澜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姿态,声音更轻,“这关系到的不止一人。”
他意有所指。他可能不知道安安的存在,但他猜到了沈生澜如此关注印记,必然与她自身或她极其在意的人有关。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严嬷嬷刻意拔高的、带着惊慌的劝阻:“王爷!您不能进去!夫人她、她在里面更衣……”
王爷?!南宫容璟?!
沈生澜脸色骤变!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来得如此之快!
韩清辞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他快速将那块丝绸碎片收回袖中,低声道:“看来,今日不是详谈之机。”
脚步声已经踏上了楼梯,沉重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雅室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南宫容璟挺拔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让室内的温度骤降。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先是锐利如刀地扫过坐在窗边的韩清辞,然后,沉沉地落在脸色发白的沈生澜身上。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何时与韩首辅如此相熟?”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碴,“竟需避开护卫,在这等僻静之地,‘更衣’叙话?”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讽与怒意。
沈生澜心脏狂跳,脑子里飞速旋转。被抓个正着,任何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不能暴露韩清辞身世和印记之事,那会立刻将安安置于险境。
她站起身,迎着南宫容璟冰冷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带上一丝被误解的委屈:“王爷息怒。我只是……只是听闻韩大人病体初愈,又素来雅好文仇,恰巧路过此地,想起韩大人或许对此间古玩有所见解,便冒昧前来请教一二,并无他意。严嬷嬷不明就里,是妾身让她在外守着的。”
她将事情定性为一次偶然的、基于风雅爱好的请教,试图淡化私会的性质。
南宫容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他目光转向一直静坐不语的韩清辞:“哦?韩首辅重病缠身,竟还有如此雅兴,与本王的亲眷探讨古玩?”
韩清辞缓缓站起身,因动作牵动,掩唇低咳了两声,面色更显苍白,但仪态依旧从容。他对着南宫容璟微微躬身:“下官参见王爷。王爷误会了。确是下官听闻云夫人对古物略有兴趣,又感念夫人前番赠药之情,故邀夫人品鉴一二,以表谢意。是下官思虑不周,唐突了夫人,还请王爷恕罪。”
他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语气诚恳,态度不卑不亢。
两个男人,一个权势滔天,冷峻逼人;一个温润如玉,却绵里藏针。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声的较量在暗流中进行。
南宫容璟盯着韩清辞,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破绽。韩清辞坦然回视,眼神清澈,唯有偶尔因虚弱而微蹙的眉头,显露出他身体的真实状况。
片刻,南宫容璟冷哼一声,不再看韩清辞,一把抓住沈生澜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疼得蹙起了眉。
“既已‘请教’完毕,就跟本王回府!”他语气强硬,不容置疑,拉着沈生澜就往外走。
沈生澜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回头匆匆看了韩清辞一眼。
韩清辞站在原地,对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眼神传递着“稍安勿躁”的意味。
南宫容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胸中怒意更盛,手下力道又重了几分,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沈生澜带下了楼。
严嬷嬷见到面色铁青的王爷和手腕被攥得发红的夫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跟上。
忘尘阁外,护卫们噤若寒蝉,垂首肃立。
南宫容璟直接将沈生澜塞进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车厢内空间逼仄,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
他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沈生澜,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看清她心底隐藏的所有秘密。
沈生澜垂着头,揉着发红的手腕,心乱如麻。南宫容璟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一切,也让她意识到,她之前的行动或许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只是他隐而不发,直到今日才选择现身。
这是一种警告,更是一种宣示——她休想脱离他的掌控。
“王爷,”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与韩大人,真的只是……”
“闭嘴。”南宫容璟冷冷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暴怒,“沈生澜,本王不管你与他有何牵扯,记住你的身份,记住安安的身份!若再让本王发现你私下与任何外男接触,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提到了安安!这是最直接的威胁!
沈生澜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的寒意和独占欲让她心底发凉。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马车在压抑的沉默中驶回摄政王府。
而被留在忘尘阁二楼的韩清辞,缓缓走到窗边,看着那队人马远去,轻轻叹了口气。他摊开手掌,那块绣着花瓣印记的丝绸碎片静静躺在掌心。
“母亲,”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您说的‘契机’,似乎已经出现。只是……这位云夫人身边的漩涡,比想象中更深啊。”
他咳嗽了几声,将碎片小心收好。与南宫容璟的正面冲突并非他所愿,但有些线,一旦牵起,就无法再轻易放下。他需要重新评估局势,也需要……找一个更稳妥的方式,与那位身负秘密的云夫人取得联系。
与此同时,晋王府内。
被削爵禁足的南宫祈霁,也得到了眼线拼凑传来的模糊消息:摄政王当街闯入一家古董铺,强行带走了云夫人,据传,当时首辅韩清辞也在场。
“韩清辞……沈生澜……”南宫祈霁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布满红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光芒。他被困府中,势力大损,但并不意味着他成了聋子瞎子。
南宫容璟的失态,韩清辞的异常出现,还有沈生澜那个女人的神秘……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或许,这是他绝地反击的机会?他阴冷地笑了起来,如同一头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饿狼。
汀兰水榭内,沈生澜被南宫容璟近乎囚禁地看管起来,连院门都不得随意出入。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高墙圈出的四方天空,心中那片不安的阴云,愈发浓重。
南宫容璟的专制,韩清辞背后的秘密,南宫祈霁可能的反扑,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拥有花瓣印记的仇姓势力……多方暗涌,已将她牢牢裹挟其中。
而她怀揣着的、关于安安身世的惊天秘密,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她抚上小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南宫容璟攥紧的痛感。
必须尽快想办法破局!在这一切,将她与安安彻底吞噬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