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白榆与严世蕃谈完,往大门走的时候,在甬道上遇到了严府门客罗龙文。
都这么熟了,很多话也就敢说了,白榆忍不住就对罗龙文问道:
“原先我一直听说,小阁老极为冷静清晰,总能做出最精准判断。
但我加入严党以来,为何总是觉得小阁老行事过于急躁?”
罗龙文无奈的叹口气,“原先小阁老虽然也是急性子,但每临大事时总能冷静。
但近两年来确实变得更急躁,或许是因为接二连三的莫名走背运,也可能是年岁渐长又被酒色所伤。”
预知历史大势的白榆还能说什么,聊完了就继续往外走,但却又被罗龙文拦住了。
“我也有一个疑惑,你做事为何经常不肯顺着小阁老?”罗龙文反过来问道,“很多事情你应该随时能办,但却总是坚持自己的节奏。”
说实话,罗龙文追随了严世蕃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白榆这样的严党党羽。
特别能办事,但又特别有主见,经常不顺从严世蕃,但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白榆随口胡诌说:“我当然要寻找最正确时机,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这难道不对吗?”
罗龙文却道:“我总感觉你像是在卡点,什么事情仿佛都要执着的等待未来某个节点似的。
就说这次小阁老让你动手图谋刑部,你又在拖延时间。”
白榆:“......”
能在严世蕃身边混的,果然就没有蠢人。
这罗龙文想象力真不错,自己这穿越者按历史脉络行事的痕迹,居然被罗龙文察觉到了一点。
所以此子断不可留!将来他被判处斩的时候,同样可以帮忙收尸,但不能救命!
白榆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打着哈哈说:“这就叫直觉,我这个人喜欢按直觉行事,你知道直觉是什么意思吗?
啊对了,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情,请务必帮忙。”
罗龙文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比原有历史上多了有人收尸的优待。
但他注意力被分散了,奇怪的问道:“如今小阁老更信任你,我还能帮你什么?”
白榆就说:“带着银子的鄢懋卿回京以后,确定了拜访小阁老的日期时,麻烦你告知我一声。
到时候我也过来凑个热闹,毕竟与鄢副宪一别经年,甚为想念啊。”
罗龙文忍不住吐槽说:“到底是来凑热闹,还是来抢钱?你和鄢懋卿不是结过怨么,怎么还会想念他?”
转眼间三月份也过完了,南下巡盐的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在万众瞩目中,回到了京师。
干枯的国库就像是久旱盼甘霖一般,把鄢懋卿给盼了回来。
鄢懋卿先回了都察院交差并接受考察,然后又约定了在四月三日拜访严世蕃。
其实这个日期并没有对外公开,鄢懋卿和严世蕃见面后,肯定要谈论“分账”的事情。
鄢懋卿吃饱撑着,才会愿意让无关旁人在场,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口。
不过严党新晋大红人、小阁老新晋首席谋士白榆通过可靠“内线”,获知了这个日期。
到了四月三日这天,白榆一大清早就蹲在灯市口严府的大门守候。
毕竟自己也是小小的利益相关方,不来不放心,说不定还能从鄢懋卿手里再弄点外快。
鄢懋卿显然非常清楚严世蕃的作息,一直到了中午才抵达严府。
白榆飞快的窜了出去,对刚下轿的鄢懋卿热情的招呼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鄢懋卿一脸懵逼的看着白榆,脑中瞬间冒出无数个问号,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什么身份啊,敢在严府大门张牙舞爪的代表严府欢迎贵宾?
还有,咱们可不熟,不但不熟,还结过仇,你怎么好意思这么热情?
白榆仿佛完全不觉得尴尬,继续热情的伸手延请道:“里面请里面请!”
面对财神爷,有什么可尴尬的,根本不用寒碜!
鄢懋卿一头雾水,直到看见站在二门的罗龙文,这才稍稍放心。
不然的话,如果只能看到白榆迎宾,他还以为自己进了一个假严府。
而后鄢懋卿一直被引到了书房,对严世蕃来说,这就是一种很正式的会面态度。
如果比较随意的话,严世蕃在这个点都是一边起床吃饭,一边和人谈话。
这时候,让鄢懋卿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罗龙文把他鄢懋卿带到书房后,就退了出去,但白榆这厮却大大剌剌的坐下了没走!
鄢懋卿又不是傻子,终于明白过来,这白榆并不是自不量力,身上真有点东西。
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他不是很清楚的变化。
严世蕃先和鄢懋卿寒暄了一刻钟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不过严世蕃没有谈那一百万两公款的问题,大概原因在于,这些公款的去向并不是鄢懋卿所能决定的。
说白了,鄢懋卿就是个负责为国库去刮钱的打手,但交上来的公款怎么支出,并不归他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严世蕃直接问起的是私账,“此次南行,你自己入账多少?”
鄢懋卿回答说:“除了公费,私底下一共收了十五万两,其中供奉给严府十万两,已经在外面马车上。
另有孝敬老首辅的礼品若干,礼单在这里,请小阁老过目。”
旁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白榆倒吸一口冷气,跟着严党混就是能开眼界,尤其在金钱方面。
自己去年辛辛苦苦一整年,才实际到手一千几百两。
今年自己帮严党立下扭转乾坤的汗马功劳,严世蕃才承诺分给自己二万两。
而且还是从工程款中克扣,仍需要自己辛辛苦苦的搞工程。
但现在自己亲眼看到了,严世蕃随便一开口,鄢懋卿就直接送上了十万两现银!
如果不是这种敛财速度,严氏父子如何能在二十年间积累数百万纯净值家产?
白榆还有点怀疑,严世蕃肯留下自己旁观,可能就是为了刺激自己......
严世蕃没再说什么,笑嘻嘻的和鄢懋卿又聊了半个时辰,然后才结束了会面。
当鄢懋卿离开书房后,严世蕃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变脸速度之快,让白榆差点没反应过来,险些就开口恭喜发财了。
“小阁老为何不乐?”白榆好奇的问道。
严世蕃突然爆发了,狠狠的把礼单摔在地上,怒道:
“鄢懋卿,冒青烟!鄢懋卿打着我父子的旗号,私自捞了三十万两!
我的钱!他拿走二十万,才给我十万,难道还要我感谢他吗?”
听着这些莫名熟悉的话,白榆不禁恍恍惚惚。
这踏马的是串台还是串词了?这台词怎么能是从你严世蕃嘴里说出来?
小阁老你讲这台词,完全不如别人更地道好不好?
但面对此情此景,白榆又能说什么,只能在旁边静静的呆着,等严世蕃自己发泄完情绪。
却说另一边鄢懋卿到了外面后,与罗龙文闲聊了一会儿,并顺手塞给罗龙文一张银票。
这都是应有之义,人人都知道他鄢懋卿发了财,多少也得雨露均沾,尽可能减少眼红病。
尤其是像罗龙文这样的小阁老身边人,那就更不能落下了。
然后鄢懋卿就好奇的问道:“那白榆怎么回事?为何可以在里面陪小阁老会客,而罗先生你却在外面?”
罗龙文答道:“那是他应得的,这数月如果没有他,首辅小阁老父子几有倾覆之危。”
鄢懋卿感觉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自己快消化不动新消息了。
怎么自己出去转了一圈,严党对头就变成了严党大救星?
于是鄢懋卿也不费那精神思考了,继续问了一个直击人心的问题:“我应该给他多少钱?”
他现在就是有钱,用钱来进行衡量就行。
罗龙文不假思索的答道:“你给我多少,就给他三倍。”
鄢懋卿愕然,低声提醒说:“我给你的那张银票,票面一千两。”
他还以为罗龙文没看到银票价值,随口说了个三倍,所以才着重提醒一下。按照礼数,本不该这样。
一千两的三倍就是三千两,白榆值那么多钱吗?
再说他也没求白榆办事,送钱就类似于见面礼伴手礼的意思,吃饱撑着给三千两?
这可是三千两,他要敲诈多少户盐商才能敲诈出来?
罗龙文答道:“无论你给我的数目是多少,给他都是三倍。”
鄢懋卿实在莫名其妙,“这到底是从何说起?你就如此高看他?”
罗龙文诡异的笑了笑,回答说:“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原话,托我转告给你。
所以三倍于我这个价码,并不是我出的,而是他自己为自己索要的。”
鄢懋卿:“......”
这就是我们严党超级新秀的风采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黑?
“你说这...”鄢懋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一时间词穷了。
看在一千两银票的面子上,罗龙文就好心劝告道:“说实话我认为,你最好给他,就当消灾了。”
鄢懋卿来之前真没想到,面对小阁老都没什么犯难,但却在一个小年轻身上纠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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