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赵衾嗤笑,“他们还有什么招?无非是动用官面上的力量。可是啊,城里还坐着一位钦差大人呢。李既白奉旨查漕,谢家若敢明目张胆地以官势压我,正好给了李既白插手干预的借口。到时候,这潭水只会更浑。”
他看向苏晚,目光深邃:“晚晚,乱局已开,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唯有把水搅得更浑,我们才能在浑水中摸到想要的东西。你那铁盒里的东西……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苏晚心头一凛,赵衾果然一直惦记着她手中的底牌。
她垂下眼睫,轻啜一口茶,掩去眸中的思绪:“二爷放心,时机一到,苏晚自不会藏私。”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商议着如何应对谢家打压之时,王莽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地禀报:
“二爷,苏管事,刚得到消息。谢家三爷谢昆,明日将在望江楼设宴,广邀淮州名流,说是要为其幼子庆生。”
赵衾与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谢昆,谢家当代家主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在谢家地位尊崇,掌管着家族大半的织造生意。
这绝非一场简单的寿宴。而是谢家摆下的,将你我争夺摆在明面上的一道菜。
“晚晚,你可怕了?”
“二爷,在下自踏入这淮州起,还从未怕过谁。”
——
主位之上,谢昆身着绛紫团花绸袍,他面色红润,正与人谈笑风生。他忽的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堆起热情的笑容,起身时身体摇摇晃晃:
“赵二公子,苏管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快请上座!”他声音洪亮,目光却不停打量着并肩而行的二人。
“谢三爷客气。”赵衾拱手回礼,他难得穿了玄色常服,是从未有过的正经周正模样,“恭贺令郎生辰,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身后随从立刻奉上一个精致的礼盒。
谢昆看也未看交给下人,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她一身白裙,简约淡丽,与赵衾那身显然是一套。
“这位便是名动淮州的苏管事?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气质清雅,难怪能得赵二公子如此青睐。”
他这话语带着几分轻佻,将苏晚的成就归因于容貌,其轻视之意不言而喻。
苏晚微微屈膝,神色平静无波:“谢三爷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谢昆哈哈一笑,不再多言,引二人入席,而他们的位置,如想象中的被安排在靠近主位的地方。
宴席伊始,依旧是惯例的敬酒寒暄。谢昆作为主人,周旋于宾客之间,八面玲珑。
“诸位,”他清了清嗓子,“今日犬子生辰,承蒙各位赏脸,谢某感激不尽。借此机会,谢某也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宴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戏肉要来了。
谢昆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沉痛:“近日淮州颇不太平啊。先是漕运屡生事端,粮道受阻,引得朝廷钦差亲至,严加盘查,令我等着实惶恐。接着,市面之上,一些正当经营的商号无端受挫,原料被扣,合作中断,长此以往,我淮州商界百年信誉,恐将毁于一旦!”
他这话看似忧心忡忡,实则句句指向赵衾与苏晚。指责赵衾管理漕帮不力,扰乱秩序;暗示苏晚的锦心坊“无端受挫”是咎由自取。
立刻便有依附谢家的官员接口道:“谢三爷所言极是!漕运乃国之命脉,商贸乃民生根本,岂容儿戏?某些人为一己私利,兴风作浪,实乃淮州之害!”
“不错!尤其是那些来历不明之人,仗着几分姿色,便想搅乱市场规矩,简直是蚍蜉撼树!”
议论声渐起,矛头愈发尖锐直白。
赵衾把玩着酒杯,仿佛没听见那些指桑骂槐,嘴角甚至带着惬意的笑。
苏晚端坐席间,眼帘低垂,慢条斯理地用着面前精致的糕点。
谢昆见二人如此沉得住气,眼中闪过愠怒,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他拍了拍手,一名管家捧着一个锦盒上前。谢昆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锦,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与苏晚初来时设计的让锦心坊声名大噪的“月华锦”有八九分相似。
“诸位请看,”谢昆拿起那匹锦缎,展示给众人,“此乃我谢家织坊新出的‘流光锦’,无论是工艺还是图样,皆乃精心研制。谢某听闻,市面上有些类似之物,价格却虚高不少,甚至以次充好,扰乱行情。我谢家作为行业表率,绝不能坐视此等劣币驱逐良币之事发生!自今日起,谢家名下所有绸缎庄,将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发售此‘流光锦’!”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已经不是暗中打压,而是公开且毫不留情的价格战!以谢家的财力和渠道,低价倾销仿制品,足以在短时间内彻底挤垮锦心坊赖以生存的核心业务,这是要彻底断了苏晚的生路。
周坊主坐在下首,几乎要晕厥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身上,想看看这位近日来风头无两的苏管事,会如何应对这绝杀之局。
苏晚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银箸,她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然后,她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谢昆那志得意满的目光。
“谢三爷果然豪气。”她声音清越,“为民女一介微不足道的锦心坊,竟劳动谢家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仿制民女坊中拙作,并以本伤人大举倾销,民女……真是受宠若惊。”
她语气平淡,而且带着困惑,仿佛真的不明白为何谢家要如此针对她。但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像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谢昆脸上。
直接点破了谢家抄袭,恶意竞争的卑劣行径。
谢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晚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不过,谢三爷有句话说得对,劣币确实不该驱逐良币。真正的‘月华锦’,其染料乃民女独家秘方,取自海外奇花,十年方能萃取少许,染出的色泽历久弥新,遇光则流转如月华。其织法更是融合了已失传的‘双面异色’古技,正反两面,图案迥异,却浑然一体。”
她说着,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小块真正的月华锦碎片,对着灯火轻轻一晃。只见那布料在光下果然呈现出流动的光泽,与谢昆手中那匹死板的“流光锦”截然不同。
“不知谢三爷这‘流光锦’,”苏晚目光转向谢昆手中那匹锦缎,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可能经得起这般细看?又可敢让诸位宾客,验看其布料反面?”
谢昆脸色变得铁青,他手中的“流光锦”不过是仓促仿制的劣质品,如何能与真正的秘传技艺相比?更别提什么双面异色!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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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不少人看向谢昆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
谢家此举,吃相有些难看
赵衾适时轻笑出声,摸着玉蝉道:“谢三爷,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各凭本事。用这等下作手段,未免有失谢家百年清誉啊。”
他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谢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晚,厉声道:“苏晚,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你不过一介来历不明的寡妇,有何资格谈论织造秘技?我看你那锦心坊,根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还有你与赵衾勾结,意图垄断漕运,扰乱北境粮草供应,其心可诛!”
他终于图穷匕见,将最恶毒的指控抛了出来。本来一个女人,在当今世道,任谁都能踩一脚,更别说一个寡妇了,戴着“克夫”的名头。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有公开活动,总有人爱拿她说事,而且全场都没有人替她说话。
说到底,即使她做的再好,这些人,打心底就瞧不上她。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冷淡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哦?谢三爷此言,可有证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靖安侯李既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宴厅门口。他未着官服,只是一身月白常服,面容冷峻地从灯火通明中缓步走来,周身散发的威压让原本喧嚣的宴厅鸦雀无声。
他不应该帮自己说话吗?谢昆瞳孔一缩,眼皮乱跳,心中一股不好的感觉。
李既白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谢昆身上:“本官奉旨督察漕运,凡涉及粮草军务,皆需慎之又慎。谢三爷既指证苏管事与赵二公子扰乱北境粮草供应,便请拿出真凭实据。若无证据……”
他顿了顿,声音照旧平静,“便是诬告朝廷命官正在核查的要案相关之人,其罪……当同欺君。”
“欺君!”
李既白这顶“欺君”的大帽子扣下来,人群彻底炸开。
谢昆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他哪有证据。不过是按照京城那边的意思,随口攀诬,想借此将苏晚彻底钉死罢了!
“李……李大人,下官,下官只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他慌忙辩解,语无伦次。
李既白不再看他,对着众人道:“漕运核查,乃朝廷法度,本官自会秉公办理,不枉不纵。至于市井商贾之争,还望诸位遵守行规,各安其业。若有人借机生事,扰乱淮州秩序,本官绝不姑息。”
说完,他不再多留,甚至未与主人家告辞,便转身拂袖而去,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但他留下的余威,却震慑了全场。
谢昆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他彻底输了。不仅没能打压下苏晚,反而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更是险些惹上欺君大罪!
赵衾看着李既白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神色恢复平静的苏晚,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李既白今夜的出现,绝非偶然。他是在警告谢家,更是在保护苏晚。
苏晚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李既白,究竟为何要帮她。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面如死灰的谢昆,“谢三爷,若无他事,民女先行告退。”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与赵衾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在一片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从容离开了这座喧嚣与危机并存的望江楼。
楼外,夜风微凉。
淮州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