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移星醒来时昏昏沉沉的,还未睁眼便开始叫:“水…… ”
过了许久,头顶突然蹦出暖黄光亮,晃得宋移星将微张的眼睛又阖起来。
“陛下醒了?”
清越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修长手腕微微动作,将帷帐挂在一旁。
宋移星才缓慢反应过来,这是崔颢。
他今日穿着一袭白青色衣衫,更衬得他出尘若雪,高不可攀。
“陛下该用膳了。”他拿起一旁的粥碗。
那里面的粥应该放了一段时间,都凝起来了。宋移星只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崔颢挑了挑眉:“陛下这次睡了两日,不用膳吗?”
宋移星不想讲话:“以宁呢?”
话一出口,宋移星便发现自己的嗓音恢复正常了,只是因为太久不说话有些干哑。
崔颢反而没发觉出区别:“她对我不敬,被我关进牢里了。”
宋移星皱了皱眉。
她已经有几次醒来没有见到以宁了,每次都是崔颢还有院使,她清醒不了多久便又睡过去。
这前后得有…半月多了?
被宋移星用这种带着茫然不解的眼神看着,崔颢没有丝毫慌张。
“怎么了?陛下,她对我不敬,我不能罚她吗?”
面圣不称臣侍,却自称‘我’。
宋移星没有说话,因为崔颢自己就说下去了,这也是这段时间的规程了,他要讲些大事给宋移星听。
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
“不只以宁,这段时间不听话的翎羽卫都被我罚了,现在关禁闭呢,只留下了些听话的。”
守卫洗牌了。
“还有金翎卫,以及那位指挥使,我以陛下静心修养为由不允他们踏入宫中。”
强势因素隔绝在外。
“礼王殿下进了吏部,卢氏又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树了。”
朝堂在动荡。
说到这里,崔颢没再继续下去,他紧紧盯着宋移星,细致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宋移星靠坐在墙上,脸色苍白,瘦骨嶙峋,却丝毫没有落魄潦倒之感。
她略略歪头:“没了?”
崔颢眯了眯眼:“陛下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也不惊讶。”
“你没做过皇帝,不会明白。”宋移星嗓音的沙哑感逐渐减弱,慢吞吞得说,“喜怒不形于色,是帝王的基本功。”
不知崔颢信还是没信:“看来这些事情都不出陛下所料。”
宋移星缓缓阖了下眼,又睁开。
“朕昏迷多久了?”
崔颢:“两个月了。”
两个月。
宋移星说:“朕两个月不露面,现在还能睁开眼,情况已经算很好了。”
除了最坏的情况,其它情况都不足她动惊动怒。
这话崔颢理解:“陛下果真和我是一类人。”
宋移星唇角微牵:“继续说吧,将你做的事情都说完。”
崔颢仍然是那副不染尘埃的模样,仿佛和从前在崔府没什么不同。
只是眼中再无面对帝王的温柔和钦慕。
“做都做了,说那些还有何意义?”崔颢不想继续说,只拿出一道空白圣旨摊在她面前,“不如陛下亲笔写一道传位诏书,我带陛下亲自去看,如何?”
章都盖好了。
传位诏书和其它圣旨不一样,非她亲笔不能取信。
宋移星抬眼看向崔颢,只见他眼底野心暗藏,阴晦蔓延。
“你动静这么大,朝臣们没闹起来?”
“我自己自然是做不到,毕竟陛下身边的人都忠心耿耿,将太极殿围得铁板一块。”崔颢的耐心很足,对她的问题都一一解答,“多亏了陛下相助,外面的人才相信我。”
“后宫的人闹着侍疾,也是你的手笔?”宋移星问。
她原以为是外面的大臣们示意的,否则不会突然一起闹起来。
崔颢点头,又摇头。
“那还是外面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中间推波助澜一下,只有些许吧。”他的手笔。
他知道宋移星知道他的聪敏,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步,让她引狼入室。
偌大的太极殿中只有两个人,显得过分静谧。
他们之间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仿佛没有摊牌,没有转换位置。
一桩桩、一件件,崔颢能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他借的,就是朝臣对于皇权的敬畏,和他们对宋移星的信任。
他们坚信宋移星不会被人钻空子,将崔颢放到身边亦不会出问题。
在这棋局中,他已然将人心算尽。
宋移星问:“你是如何给朕下的毒?”
她入口的东西都有试毒,从不假手于人。
崔颢缄默片刻:“这毒我寻了许久才找到,加一味药材就能改变症状,本以为太医院一个月就该配出解药了,没想到他们这么无能,也省得陛下再受一遍罪了。”
他避而不谈,宋移星也没再追问。
“这么说来,朕还要谢过你了?”
崔颢沉吟:“也是应当。”
“陛下斩我青云路在先,我下毒谋权在后,这算扯平。”
宋移星的眼底浮起嘲讽:“斩你青云路?你不是说不喜欢被约束被期待吗?不喜欢四书五经,只钟于音律抚琴?”
崔颢毫无羞愧:“男儿志在四方,我尤爱权势。”
“刚听到自己要参加选秀的时候,堪比天塌地陷。我可是崔家嫡长子,自我出世后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未来是要肩负起整个崔家的。识字、读书、学礼、君子六艺,我样样都出挑,一骑绝尘。”
“我在外守礼自持,在家手不释卷,进入国子监,身旁仰慕者数不胜数,只待一朝中举,步入官场……就差一点,我就差一点就赶上科举了。”
崔颢眼尾猩红,足见当时愤慨怨恨远胜今日,难以消解。
“我的大好前程,我为之付出了半生的努力,在你的一个随意的决定下化为乌有,从风光无限的崔家公子变成了后宫的侍臣,从此只能以色侍人。陛下,换作是你,你会甘心?”
宋移星的脸上一丝动容都没有。
“和朕有何干系?制定选秀的人是先人,提议选秀的人是郑阳伯,决定让你选秀的人是崔永元。你若是有本事,应该拦住他们的决定,而不是跑过来怨恨朕。”
“以你的才谋,不想入选有很多方式。只要你想,甚至都走不到朕面前。”
选秀的规矩多如牛毛,找个正常的小瑕疵让自己被刷下去再容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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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实在不行还可以用银钱开路。这世上就没有完全没办法的事。
无非就是他舍不得荣华富贵,不敢顶着不孝的名声和崔永元对立罢了。
崔颢被戳中隐晦心思也未恼怒,只是注视她。
“郑阳伯为讨你欢心,家父不敢反抗陛下,说到底,还是因为陛下权力最大、地位最高。我不必和家父对立,只需要越过他,拿到比他还高的地位,比他还大的权利。”
宋移星长叹一口气:“你这是谋反。”
崔颢点头:“我就是谋反。”
“陛下,我振臂一呼,支持我的大臣数不胜数,我动作如此之快,陛下想不到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当然因为她是个女子。
这点逻辑宋移星从小到大光是看史书都盘明白了,男子心思多,根本不可能与女子和平共处。纵使是争斗,他们也会首先将女子赶下台,只剩下男子了再去互相打斗。
这是他们的天性。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宋移星才要如法炮制,不打算给男子留一星半点翻身的机会。
当然,这个过程中会引起不满导致反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只好奇一件事。
“都有谁支持你?崔家、郑家?”
“都不是。”崔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是卢氏。”
宋移星下意识疑惑蹙眉,而后立刻伸展。
“说什么数不胜数,原来是根本没敢透露给大半朝臣。”
如果真是整个朝堂都暗中倒戈向他,他的首选根本不是卢氏,之所以如此,还是盖着遮羞布。
但是连崔家都没有,宋移星更淡然了:“你连崔家的明确支持都没拿到,可见你心里也觉得这是大逆不道,不敢告诉你父亲,怕辱没崔家百年清名。”
“陛下安心得未免太早了些。”他说,“无论如何我都是崔家血脉,只要我做成了此事,没有转圜余地,崔家自然会全力助我。”
“况且朝堂上可不只有这几棵大树,还有许多陛下看不上的、却有作用的小树。”
真是好一招天罗地网。
所有事情基本都串起来了,足够了,只是还不够稳妥。
如果是她,没有兵权重压,这步棋她绝不会下。
宋移星问:“你兵行险招,纵使拿到了我的亲笔,恐怕也堵不住朝臣的口。你如此缜密,应当还有别的依仗吧?”
“知我者,陛下也。”崔颢理了理衣袖,“但陛下猜不到吗?”
宋移星还真不知道,涉及到兵权的早被她第一时间渗透了,换的换杀的杀,该敲打的也敲打过。胥英驻守边关劳苦功高,她鞭长莫及,也派了赵昭过去,怎会有遗漏?
除非……有人养了私兵。
崔颢徐徐起身:“陛下猜不到也对,毕竟克州远在千里之外,一万兵马来京,日夜兼程,也要用上半个多月。”
克州……
克州不靠边境,哪来的一万兵马?
豢养私兵,显然早有违逆之意。
但克州怎么会和崔颢搭上线?
据她得到的消息,崔家的外家乃洛阳盛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怎会养私兵?
“因为,我母亲根本就不是盛家人。”崔颢无所顾忌,“我的亲舅舅姓殷,现任克州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