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一直在后面静静看着,不作表示也不作反驳。
眼见姬珩已经压住南域众修,礼司便有人捧来文册。
为首的礼司主拿了文册却没动,而是转身向谢昀作礼,恭敬道:“在域主仪式开始之前,礼司还有一个疑问,请域主解惑。”
这次问的不是姬珩,是谢昀。
后者礼貌地说:“司主请讲。”
礼司主说:“之前南域主位确定,礼司一直寄函询问,欲迎回域主,可域主一直不予回信,称病抱恙。而今中域传来消息,说天堑符文爆炸,殃及界木,礼司还在担心域主的安危,域主却这么快就来了南域……不知此行,域主的病症可好了?”
话落,殿中众人皆静了下。
姬珩也挑眉。
这位礼司主不显山不露水,开口却直中要害。姬珩是知道的,之前谢昀不来南域,就是因为病症加重无法前往,后来天堑大阵为其续命,才有机会来南域上任。
可南域众修远在域外,对中域之事自然不清楚。况且在外域之人看来,刚刚发生过天堑爆炸的中域十分危险,此行谢昀倒好像是为了躲避中域符文失控的事故,避难而来,并非真心想承担南域的责任。
眼见南域众修议论纷纷,谢昀面色不变,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说:“这个问题……我想少尊主可以回答你。”
这个问题应该由你南域主亲自回答才好。
姬珩心中腹诽,睨了眼谢昀,后者只含笑看他。姬珩目光又扫过众人,发现众人的目光也聚焦在自己身上。
正好,把来意说清楚。
姬珩向前一步,朗声道:“中域天堑爆炸,天燮城遭遇覆灭之灾,情况危急。此次域主是抱病与我同来,目的就是尽快统筹南域事务,务必支援中域。”
此番话落下,众司主脸色都变得凝重。
天堑爆炸的事已经传遍三界,各域都不明情况,也深深不安。
见众人十分关注,姬珩又道:“不光是支援中域,我们此番过来也是收到中域天道署的通报——各域将有魔潮袭击。”说到这他顿了下,各司主果然神色各异。
“魔潮?”
“对。”姬珩沉声,“接下来一段时间南域要全力应对魔潮,做好防御准备,自边境至羡川沿带,各司要分派人手,时刻巡视异常。”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谢昀:“域主,没有问题吧?”
谢昀一直不说话,姬珩怕这个病秧子震不住满殿的大人物,所以先是出剑立威,现在又条缕分析,力求让这群南域的老家伙们认可新域主,快速恢复天道署职能。
而谢昀一直坐在椅子上,事不关己的模样。身上穿的红衣不合时宜,姿态也随意,又无半点修为,竟让许多人忽略了他。
谢昀温和地笑了笑,一双墨眸扫过座下众人,最终落在姬珩身上——穿着白衣符袍的青年,说的每句话都沉稳不容置疑,明明站在角落,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当然没有问题。我很支持少尊主,南域一切事务少尊主都可以做决定。”
清润如水的嗓音传进所有人耳中,姬珩不赞同地皱眉,谢昀却对他颔首一笑。
交接仪式结束,礼司又颂读了南域域章,介绍了南域天道署各掌事人,以及各道府情况。代表南域的信使也从运道司启程,去中域回禀。
姬珩和谢昀见了各司司主,随后跟随礼司入住沧谒城首府。
回房间的路上,礼司人员行礼离开,两人身后只剩下带来的几名谢氏仆从。
安静。
忽然,姬珩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
谢昀也随之停下,看他:“怎么,不高兴吗?”
回廊之间有红叶飘落,清和宁静。
姬珩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谢昀笑了下,无所谓道:“你不是很关心南域,一直想做南域之主?之前输了还找我打架,现在让给你。”
短短两句让姬珩顿生荒谬之感,让给他?
明明是他让出来的东西。
“你不想做域主?”
“没兴趣。”
听到谢昀的回答,姬珩第一反应是——这和前世不一样。为什么?难道他无意中埋没了一位饮誉四海的南域圣主?
姬珩不确定地问:“你不在乎南域?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中域符文失控,谢昀大可就此为借口推迟上任时间,不必舟车劳顿地来南域。
“嗯,或许那位礼司主说得有道理呢?”谢昀懒懒地将手拢进袖中,“我说过,来南域不为别的,只是不想留在中域而已。至于南域,它既不生养我,也不成就我,这域主之位我也没兴趣,是族中长老为了权势将我推上来的,与我何干?”
清徐的声音,却透着无情。
姬珩哑口无言。
他忽然想到前世,谢昀献祭三界而飞升,一个献祭三界的魔头会在乎剑峰吗?会在乎南域吗?也许这番话就是真话,这才是真的谢昀,是他不了解他,误以为他真的在乎。
但如果不在乎,为什么前世会因此而死……
姬珩脑中闪过这样一个疑问,但很快就按下,因为他想到后者应该是假死。
自觉无趣,姬珩转身打算回房,刚走一步又听见身后传来扰人的声音:“其实,你如果在乎大可以插手。”那声音缓缓道,“南域即将遭难,总要有人扶它一把,我既无能也没兴趣,但有人代劳,未为不可。”
姬珩听得有些烦躁:“这就是你来南域的理由?”
“不,是陪你来的理由。”谢昀目光落在他身上,慢声道,“界木焚毁,谁也不知道边境会发生什么,你既然担心这里,那我送你过来,借你域主的权力,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荒谬。
姬珩脑海里只剩下这个词。
“我不需要。”他忽而冷声,如积水寒潭,“我不需要事不关己的施舍。”
说罢,姬珩转身离去,竟连看也不想看后面的人一眼。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回房。
.
第二天,姬珩也没找谢昀。他自己组织人手,开始对南域进行大范围的搜查巡逻,本来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
魔,是上古就存在的物种,迄今千百年已经被道门消灭了一波又一波,如今只剩一些零散的魔巢分布各域。
但各域的魔巢分布也不相同。横跨界面的南北纵线,其魔巢分布显然就比其他域要多,北域魔巢大多隐于边境雪原,而南域魔巢……
“羡川这条大江贯穿整个南域,曾是南域最温柔的母亲。”礼司主指着面前染血般的江面,做介绍,“后来江水被魔气污染,渐渐化红,我们便开始叫它‘赤水’、‘赤川’。”
今日姬珩派出天道署巡查,自己也跟着礼司巡视羡川沿岸。他对南域不太了解,是昨日接待他们的礼司主安排,并承担了介绍一职。
这位礼司主是地地道道的羡川人,域主之位未定时,便是他负责南域一应事务。此人对道史了解深厚,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说话也沉和有力,昨日便介绍过,他叫裴闻。
南域裴氏。
姬珩走到岸边蹲下,用手掬了把江水,只见江水澄澈透明,但岸边卵石皆呈色泽不一的红色,水岸的苔藓也被染了些许。再往江心看,果然水中一片赤色,而且水极深,越往中心赤色也化为深黑色,看久了仿佛在凝视深渊。
姬珩细细打量,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水里有声音。
“你是说魔在水中?”姬珩问。
裴闻点头道:“赤川是南域的重要河道,底下还有灵脉,魔物们也十分觊觎。大约两百年前,赤川开始变红,符道司认定是受魔气污染,毕竟上游就是赤魔秘境,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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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里面的封印也有所松动,泄露的魔气才会污染河道。”
赤魔秘境姬珩倒是知道,里面封印着许多魔物,时刻有天道署人员看守,最中心相当于三界禁地,无人能进。而外围倒是偶尔衍生几个小魔,危险性不高,因此被道门用阵法圈养,供太虚仙宗等一些宗门大派,作为历练小弟子的秘境而存在。
至于封印松动,曾经赤魔秘境就发生过魔变,许多历练弟子陨落其中。后来时任剑峰之主的谢昀亲自去平息魔患,救了数千被困弟子。此事一出,谢昀才声名大涨,享誉四海。
想到这,姬珩不由问了句:“对了,谢……你们域主呢?”
一上午谢昀都没出现,虽然昨天不欢而散,但这位新域主也不能真的就做甩手掌柜吧?
裴闻笑着说:“域主新任,还有许多客人要接见,因此没有过来。”
闻言,姬珩略觉讽刺——自己到处奔波排查魔患,真正的主事人却不知在哪儿闲晃。
摒弃这错位之感,他再次俯身,将神识探入水中。
南域的魔患多来自羡川,严谨起见,还是要仔细探查河道内部情况。
只是神识沉入江底,所听一片寂静,所视一片黑暗。姬珩又细细听了片刻,只在一片绝对的静谧之中,听到些簌簌杂音——那是一种低频的鸣声,很小声,很低,中间还夹杂着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呼吸声?在水中?
果然有古怪,但也探查不到更多信息了。
姬珩起身,对裴闻说:“从今日起,一是赤川沿岸每隔十里设一岗,由天道署联合下属道府派人巡逻;二是加强赤魔秘境的监督,检查封印符文是否完好;三是符道司必须时刻值守天堑塔,不能出现意外……”
一条条命令发布,在江面上回荡。赤水仿佛有意识,随着姬珩的声音,原本翻腾的江水竟逐渐平息,如一条大蛇缓缓蛰伏下来。
.
回城的路上,姬珩乘灵骓走在大道,身后跟着许多天道署人员。沧谒城中修士早听闻新域主上任,都好奇新域主长什么样,所以路边围观者众多。
姬珩早有预料,他提前让礼司备了轿辇,让百姓误以为域主坐在辇中,他自己则乘灵骓走在前方,俨然一副护卫姿态。
街道两侧百姓皆好奇张望,见姬珩身姿挺拔,一袭仙袍清冷凛然,便料想域主也是同样地尊贵强大。
姬珩一直没什么表情,等临近首府,路过四贤坊时,一阵爽朗的笑声忽地自不远处传来。
他忽有所感,望向那处。
那里有一座花枝招展的楼阁,门口高悬一面“酒”字旗帜,爽朗的笑声就是从酒楼里传出。
姬珩目力耳力极佳,望去时只见二楼窗边有一红衣人影和一青衣人影相对而坐,青衣人看着俊逸风流,一双剑目神采奕奕,似在高兴说着什么;红衣人则耐心倾听,倒酒的动作随和温雅。
谢昀?姬珩眸光微动,低哼。
裴闻听见姬珩不高兴,低声询问:“少尊主可有什么吩咐?”
“无事。”姬珩回头,不再去看那相谈甚欢的两人。
他原本以为谢昀只是在天道署待客,没想到那人竟然跑外面来喝酒。对方是谁?看装束根本不是什么道督……沧谒城中百姓翘首以盼新域主的出现,而域主本人却不干正事。
姬珩心中升起淡淡的恼怒,又压下。
域主的轿辇不能随意停行,姬珩领着天道署众人继续前行,心中却打定主意,回去后要督促下那个甩手掌柜。
远处,大笑声仍在酒楼萦绕。
那正坐窗边的青衣人将酒一饮而尽,赞道:“原来剑诀能用拆字法解,峰主果然颖悟绝伦!”
另一个温雅的声音也笑道:“哪里,江兄剑术独特,谢一也获益良多。”
“非也非也,峰主过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