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脏碗置于水桶后,常宁便去了木桩身旁。
待他到了地方,果然瞧见了木桩身上的两个大牙印。
这是狼族独有的标记方式。
谷中的东西,不论活物死物,大物小物皆有她的牙印。
包括他。
“孽徒,你总算来了!”
见到来人,木桩光滑的截面上冒出一簇幽蓝的气体,那抹气慢慢升空,变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他盘腿坐着,怒气冲冲道:“果真是妖族的恶棍,不识礼数,竟上来就对我又踢又咬。”
这抹附着在木桩身上的灵气正是常宁的师父——诛尘。
而这灵溪谷,千年之前,原本有着一个叫做灵溪宗的宗门。
此宗以剑术和药术闻名于世,前来求学者不绝如缕,直到一名魔修混入其中,与三万多个魔物里应外合,叫灵溪宗满门覆灭,就连掌门诛尘也只剩下一缕残魂。
那时常宁下山执行任务,接到传书令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结果回来时只剩下满地鲜血。
诛尘重振宗门的心愿也只能寄托在这个进门只有两年的小弟子身上。
好在他天资不错,人也勤奋,三百年便飞升成神,对上魔族也从未有过败绩,但魔物成千上万,而且生生不息,若想将其一举歼灭,只怕一个常宁不够。
还需一枚灵丹妙药。
双云丹。
此丹只有两颗,需要两人将其吞入,待与身体融合完全后,只要一方将另一方炼化,便能功法大增。此法虽是邪术,但没什么副作用,反而在身体中能滋养灵气,有益修行。
其中一颗诛尘千年前给了常宁。
还有一颗,如今在那只狼肚子里。
为何选那只狼呢,因为她无恶不作,而他们宗门乃是名门正派,将其炼化也算为民除害,心里不会觉得罪恶。
那妖怪在山谷里撒了十年野,踩死的草药不计其数,如今总算熬到了头。
诛尘长舒一口气,镇静了许多:“乖徒,趁早将那狼炼化了,以绝后患。”
他注视着常宁,竟发觉他今日有些不对劲。
面色大不如前,灵力也弱了许多。
自飞升以来,常宁杀过许多次魔物,可从未有过一次弄得如此狼狈。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这回的魔物有多少?”
常宁:“一万八千只。”
一万八千只!
灵溪宗灭门时遇到的魔物也不过三万多只,数百名弟子浴血奋战,也没逃过宗门覆灭的结局。
诛尘不免有些忧心:“常宁,你可是受了重伤?”
常宁淡淡道:“都是些皮外伤。”
“你总是不说实话。”
诛尘叹了口气:“好在师父早已准备,就算你伤了仙骨也无妨,只要将那小妖炼化,什么都能解决。”
闻言,常宁不禁觉得体内的双云丹正在发热发烫,灼烧着他的身体。
他双手执剑:
“这回魔物过多,我只是灵力损失太多而已。”
“孽徒!”
木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还不明白吗?她从前对你又抓又咬,早就眼馋你了,若不是看在你做饭好吃,早就将你吃了,身上那些伤,你都忘了是怎么来的吗?”
他劝诫道:
“乖徒,切勿心慈手软,为师便是前车之鉴。速速回去烧炉练丹,灵溪宗的重担可在你一人肩上,师父相信你。”
说罢,他那一缕残魂钻入木桩,唯留下些许残音,在谷中四处飘荡。
常宁掐诀施法,一道白光从他指尖冒出,将那些回音封锁了。
过境之地,掀起一阵清风。
一道术法,常宁便到了家。
可今日院中却极其安静,桌椅板凳、花草树木、衣物被褥皆完好无损,正常得令人可怕。
这般情景,玲珑多半不在家。
也罢,先去将碗洗了,在师父那儿耽搁这么久,过一个时辰又得吃晚饭了。
他刚踏进厨房,便隔壁传来听到一声轻唤。
“哥……”
是玲珑在喊他。
*
玲珑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大冰窖中,好冷。
她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眼前的一切都好不清晰。
不知为何,最近她这寒症犯得好频繁。
自从那次重病后,医师便断言她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妖丹,是个废物。
沉泽山常年下雪,掌管灵火的那只狼总是忘记分灵火给她,玲珑知道他是有意的,可沉泽山向来是强者为尊,玲珑打不过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每每发冷时,便自能将被子一层一层盖在身上,可那寒气却像是从她体内散出来,慢慢渗透到外边,怎么也捂不热乎。
唯独同样被看做废物的哥哥,会偶尔关照她。
她犯寒症时,哥哥会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灵火分她一些,有时还会与她相互依偎在一起。
玲珑不喜欢与别人依偎,尤其是自己虚弱的时候,她总觉得这样的一面被人看见,就如同被人抓住了把柄,再见到时便低人三等,抬不起头。
可哥哥怎么也推不走。
那时哥哥虽早已化形,但妖力孱弱,抱起来还不如那些皮毛暖和,但玲珑很乐意跟他在一起。
但没有人会这么傻,不求所图的帮助她,即使她们是兄妹,玲珑也不信。
他一定图她什么。
玲珑有一次问他:“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如有秋水:“我知道挨冻很难熬。”
不知何时,在玲珑心里,将他当成了亲哥哥。
即便哥哥的父亲是只狐狸,血脉不纯。
久而久之,玲珑只要发病,便会下意识的喊哥。
“哥……”
“我在。”
玲珑被一团暖气拥住,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真摸到了哥哥。
怎么会,她明明不在沉泽山,想来是她要死了,这是死前的走马灯。
玲珑的脸颊滑落了两行泪,她怎么能够如此轻易死去?她才两百岁,才刚刚化形而已。
玲珑想努力看清那人,但她眼前只剩一团白光。
她只得伸手在那团模糊不清的暖气上摸:
“哥哥?”
“我在。”
“哥……”
“我在。”
“我好冷。”
“别怕,泡完药浴就暖和了。”
玲珑抖得更厉害了。
有问有答,只怕真是走马灯。
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能死?她还有仇未报,也未尝到过沉泽山众狼口中美味的人类,至少,至少也要等她将常宁那个男人咬死再去死!
对,将他咬死,将他咬死,将他咬死。
他常常将她独自扔在谷中,一走就是许久,明明他知道……知道她怕冷,需要有人给她暖被窝。都怪他,若不是赶着去看那块破木头,她怎会冻死在这儿?
都怪他,都怪他,她就算化作厉鬼也要来找他索命。
玲珑爪子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面容也因仇恨变得十分扭曲。
她想要咬人,可等她张开嘴,却被扔进了一桶热水中,水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叫她浑身刺痛,她拼命挣扎着,却被人牢牢按着肩膀。
“别乱动,忍半个时辰就好。”
“我好疼,哥……”
玲珑挣脱不开,索性在水桶中又哭又叫,桶中水花四溅:“我真的好疼……”
忽然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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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再忍忍就就好了。”
玲珑难受得胡言乱语,在他身上乱抓:
“哥,我好难受……”
“我好想你。”
“你的头发怎么是直的?你的卷毛呢?”
按着她肩膀的手忽然收紧:“什么卷毛?”
玲珑:
“你从前不是卷毛么?你偷偷去弄直了?”
“何时的事?怎么不传音讯来。”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玲珑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回应,以为走马灯结束了,她即将被那黑白无常锁起来抓走,狼生就此结束。
她忽然慌张地在浴桶中摸索起来:
“我怎么听不见你说话?”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浑身都好疼。”
“我真的要死了。”
她无力的垂下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看来我真的要死了……”
玲珑死了心一般躺在浴桶中。
慢慢的,她身上独属于活狼的痛觉也慢慢消失,身体如一朵云一般漂浮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有人拉过她的手放至某处,沉声道:“咬我。”
玲珑摸出来那是脖子。
她仔细摸了摸,肉质紧实,血管明显,摸上去很好咬。
透过面前的拿到白光,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怎么有点像杀猪仔……
玲珑:“你是谁?”
“是你哥。”
声音也好像……
她喊她哥,杀猪仔瞎答应干什么!
害她方才神识不清时还真以为是她哥。
她冷着一张脸,推开他:
“你走远点。”
杀猪仔瞎掺和什么?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吗?就认下一只狼做妹妹。
她慢慢镇静下来,药浴的刺痛感也慢慢消失,可眼前的那道白光依然存在,身上就像被抽干了精气一般,毫无力气。
她躺在浴桶中,四肢软瘫。
忽然间,她嗅到了鲜血的气味。
好香……
她狼性大发,浑身都有了力气,立刻便坐起身,拼命嗅寻着那抹鲜甜。
直到鼻子撞上了一个胸膛。
玲珑深吸两口气:
“常宁,是你吧?”
杀猪仔的气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玲珑抬头看向他,模模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冒着银光的铁皮。
她眯了眯眼。
那似乎……似乎是剑!
玲珑惊慌失措,将他推出二里地:“你拿剑做什么!”
她终究是逃不过与那些小猪相同的命运……
玲珑摸索着浴桶站起来,想要跑出去,却叫他一下子捉住了后脖颈。
玲珑一下子缩起来:“你要做什么!”
那只手揽过她的脖子,叫她靠近某地。
玲珑小心翼翼的轻嗅两下。
是脖子,还离鲜血很近。
他脖子上似乎有一道刀口。
玲珑咽了口唾沫。
好香的味道。
但杀猪仔手上有剑,即便近在咫尺,她也不敢随便咬他。
她含泪将头撇到一边,却被杀猪仔掰了回来。
他沉沉道:“咬我。”
这话似从她耳边传来,声音不大,却听得很清晰。
好怪的要求。
“好吧。”
玲珑一口咬上去,不留余力。
抱着她的人忽然抽搐了一下,玲珑知道他疼了。
于是咬得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人吸干一般。
嗯,味道不错。
杀猪仔比烤小猪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