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板仙君怀了我的崽》
1. 灵溪谷(一)
两百多年的狼生中,玲珑最害怕两件事被人撞见。
一为洗澡。
狼族居住的沉泽山里有一处温泉,名叫望月泉。泉水温热,可滋养灵气,狼族孩子们常三五结伴,一同来此处沐浴戏水。可小玲珑从不同行,即便有小狼邀约,她也只会抬起下巴,冷哼一声:“无聊,不去。”
若是让她在众狼面前湿了毛,她宁可去死。
说起她的毛毛,那可是绝无仅有,通体雪白,触感柔软,站在太阳下时熠熠生辉,狼族上下见了都会看直眼,惊叹一句:“哇……”
可任谁都想不到,玲珑蓬松柔软的毛毛下竟是空心的。
她的躯体很瘦,若是下了水,便从一只狼变成一条狼。
但她从前不瘦,听老狼说,她足月时便有十多斤重,体格大得惊人,满月宴那日,狼族的长老们围在她塌前,啧啧称奇:“长得真好。”
果然,她体格越长越大,仅仅五岁,便有了觉醒妖丹的趋势,她还记得那日沉泽山下了大雪,可她身体里却暖暖的,仿佛有一个火球要从她腹部长出来,那火球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她只觉得肚子胀得厉害,几乎晕死过去。待她清醒过来后,却发觉身上盖了好几层被子,身上冷得可怕,从此也落下了病根,身子也慢慢瘦弱下去。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狼夸赞她长得好。于是玲珑每日从各处搜罗养毛的补品,隔三差五就往身上抹亮毛油,养得一身毛毛又厚又长,油光水滑,看上去大了一圈不止。
只要下了水,狼族其他狼便会知晓她一直在虚张声势。
可总不洗澡也不行,她的毛毛会变得乱糟糟。玲珑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时,偷偷跑来望月泉泡澡。泡澡时,她的身体全部没在水中,唯独留出眼睛以上的部分浮在水面之上,耳朵也高高竖起,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就如同一只正在锁定猎物的鳄鱼,偶尔才将鼻子飘在水面呼气。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二是修爪子。
狼族的术法多依靠狼爪施行,若是一只狼的爪子又长又锋利,其他狼便会先入为主的觉得此狼妖法高强,不好惹,对上阵时气势也就输了大半。若是此狼爪子又短又钝,往往还没开打,便已被对面那只狼羞辱得面红耳赤。
玲珑的爪子虽然不钝,但总是长不长。其他小狼隔三差五便伸出狼爪修修磨磨,为难道:“哎,真麻烦,不知为什么我的爪子要长这么快,真羡慕那些爪子长得慢的狼,诶,玲珑,我怎么从来不见你修爪子?”
玲珑不屑一顾:“切,伸出来怕把你吓死。”
“是吗?那我倒想看看。”
“你不配。”
可无论玲珑如何小心,可总是有关于她的真实体格和爪子的消息传出。
狼族以强者为尊,一个又瘦又弱的狼崽怎能受狼尊敬?即使她是首领的孩子,在族群中也常被当做废物对待。
更可怕的是,她如今已不是狼崽,而是一只两百多岁的大狼了,可体内的妖丹却一直没有长出来的迹象,就连人形也无法化成。
因为此事,玲珑每日忧心得睡不着觉。
直到她哥给她出了个主意:“人界地杰物灵,那一个个肥嫩嫩的人便是最好的补品,说不准你吃了人,便能化形了。”
听后,玲珑一双幽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她怀着满满邪念,下了山。
*
出了沉泽山,玲珑才发觉外边竟如此好混。
人界中,人们常穿着软绵绵的衣裳,对于玲珑来说,撕碎那些衣裳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更可笑的是,玲珑偷看许多人洗澡,她发觉,人脱了衣裳之后都是一长条,偶有几个胖胖的,但不管什么样的人,指甲都是短短的,比她的还短上两截。
人这种东西,对狼来说毫无杀伤力。
玲珑决定为自己挑选几个爽口的目标,不要太肥,肥肉太油,也不要太瘦,瘦的太硌牙,不要太黑的,玲珑从不吃黑色肉,她怕吃到肚子里以后,长出来的毛毛也成了黑的,最好身体要有灵气,这样有助于化形。
哦,最重要的是,要长得漂亮。
她喜欢漂亮的人。
玲珑锁定的第一个目标是灵溪镇街上卖豆腐的姑娘。她肤如凝脂,面如桃花,一双手又白又嫩,被镇上的称做豆腐西施。
而且,她很香。
玲珑躲在暗处观察了她好几日,真心觉得她很不错。于是,一个深夜,玲珑偷偷溜进了她家里。
那时她本该睡觉,可那日她却醒着,穿着一身红衣,坐在镜子前哭个不停。
玲珑从未见过人界的姑娘哭,躲在隔板后看了一会儿后,她竟心软了。
玲珑天快亮的时候才出来,出来时豆腐西施眼睛红了一圈,趴在镜台前睡熟了。
镜台上,多了一只死兔子。
若不是夜里林子里的动物都睡着了,她玲珑至少能捕获一只小鹿。
离开后,玲珑骂了自己一路,这样只会哭哭啼啼的弱者,就应当化作她这种强者养分,她怎么能忘记自己如今是一头吃人的大白狼?
若是下次再叫她遇见这样的人,她……
……她还真遇见了这样的人。
就在这条路上,是一个骑着白马的少年,眉清目秀,手里抱着一个黑匣子,哭哭啼啼:“俺的娘诶,儿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你怎么就先走了呜呜呜呜……”
玲珑潜伏在小路旁,只听马蹄哒哒哒,便将这哭泣不停的少年送进了狼嘴。
少年被她扑下马时,眼中惊恐无比,手里却牢牢抱着那黑匣子。玲珑咬住了他的脖子,欲一招致命,可那少年却突然尖叫起来,四肢也拼命扭动着:“俺的娘,俺的娘,有狼啊……有狼……”
然后,玲珑嗅到了一阵骚味。
顿时,玲珑兴致全无,放他跑了。
呸,好生晦气。
不过几日后,她便找到了第三个目标。
那人住在灵溪谷内,是个杀猪仔。
可他却一般的杀猪仔不同,他很白净,看着也挺高大,隔着老远,玲珑便能嗅到一种隐隐的香味,勾引玲珑将他吃掉。更妙的是,他会些小法术,玲珑想,这就是最合适的猎物。
可令狼失望的是,她打不过他,反倒还被这杀猪仔教训了几顿。
玲珑本想另寻目标,可谷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结界,她竟出不去了。
在山谷里多住了几日,竟让玲珑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
这个杀猪仔竟想圈养她!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并非无依无据。
她从前见过豆腐西施家里的小狗,她发觉,豆腐西施对那狗做的事,正是这杀猪仔对她做的事。
豆腐西施每日喂狗吃两顿饭,杀猪仔更甚,喂她三次。喂的都是他后院养的小猪,说起杀猪,就不得不提他杀猪用的刀——一把长剑。那剑很锋利,只需在小猪身上划拉几下,小猪便会成为一块一块的,杀猪仔将其放进锅里,拿着一把小铁锹扒拉两下,出来时竟香喷喷的。
杀猪仔总是能发现躲在暗处偷看的她,他冷着一张脸,端着盘子走到某个犄角旮旯前,目光透过黑暗,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出来,吃饭。”
还有,豆腐西施给狗洗澡,给狗剪爪子,杀猪仔也是。
这恰巧是玲珑最不愿被别人撞见的两件事,可那杀猪仔却将她狼狈的模样看光了。不但如此,他还剪光了她的爪子,此举无异于毁了剑修的剑,砸了琴修的琴,这事落在一只独在外乡的狼身上,是多么可怕。
“敢泼我水?你完蛋了!”
“你今晚睡觉最好别闭眼!”
“我告诉你,剪狼的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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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是要遭天谴的!你怎么全剪了,你怎么敢全剪了呜呜呜……”
玲珑三番五次威胁他,只可惜他不通狼语。
最后,豆腐西施卖完豆腐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摸她的小狗,杀猪仔也……算是。
杀猪仔隔几个月便去谷外进货,回来时会牵好几头小猪,最近三年,杀猪仔回来后总会先来找她。
带着几头小猪,和一把带血的剑。
他的猪绝对来得不正当!
玲珑看了那剑便会腿软,总觉得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死在杀猪仔剑下。
好在她机智过人,总有拿捏杀猪仔的好办法。她只需趴着耳朵凑过去蹭蹭他的脸,他便会被迷惑。
“杀猪仔,摸了我就不许再动刀动枪了哦。”
“快些将你的剑收起来。”
这招屡试不爽,杀猪仔关好小猪,便会拿出一碟香喷喷的肉供她享用,夜里还许她上床睡。
此为猎杀的大好时机,可谁知她上了榻便昏昏欲睡,一蹶不振了。
他一定在她饭里下了药!
*
算算日子,她已离开沉泽山十年,可她竟一个人都没有吃到。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
三个月前,她竟化形了,还能使出妖力。
玲珑躺在石床上,看着自己那双白净的人手出神:“人手竟如此多关节,还能弯成这样……”
她不停抓握着,像是研究着什么新奇玩意。
床旁边,坐着一个人界男子,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剥了一颗葡萄喂到她嘴边。
这是个傀儡。
玲珑前几日去杀猪仔家里偷了一本名叫傀儡术的功法,制出了这个同杀猪仔一模一样的傀儡。
至于为什么要制这样的傀儡,那得都怪杀猪仔,他几个月前又出谷进货去了,直至今日都未归,害她想报仇都找不着人,只能用傀儡解气。
看着那张同杀猪仔一模一样的脸,玲珑就来气,就是此人,将她的爪子都给剪了!
“谁许你坐了?起开。”
傀儡起身,端着一盘葡萄规规矩矩站好:“好的主人。”
“去把自己的手指头剁掉。”
傀儡:“主人,不要。”
傀儡之术这本书上说,初级傀儡只是一堆听话的木头,而高级傀儡则可以生出自己的意识。
这是傀儡第一次拒绝她,她没想到,短短七日,此傀儡便从初级升到了高级。
如此看来,她天资聪颖,好好修炼定能成为一只大妖。
届时,她便去找杀猪仔报仇!
玲珑心情好了不少:
“好了,我要歇息了,你自己找个角落睡觉去吧。”
傀儡寻了处昏暗的角落躺下,玲珑也拉起身上的被褥盖上,沉沉睡去。
今夜,她竟又梦见了杀猪仔。
杀猪仔将她按在木桶里揉搓个不停,还嫌她不听话,扇了她的嘴筒子,最后还将她爪子全剪了!
又是这样的梦!
又是这样的梦!
她惊起,身上冒了一身冷汗。
照例,她下床去找傀儡解气。
反正傀儡很少忤逆她,就是被打,也只会捂着自己的伤处,面无表情道:“啊,主人,好疼。”
傀儡正坐在她垒的石桌前。
玲珑阴沉着一张脸走近,措不及防给了他一个巴掌:“你竟敢打我?”
竟敢在梦里扇她的嘴筒子,知道狼的嘴嘴筒子多脆弱吗?
傀儡捂着脸,慢慢偏过头,琥珀色的眸子略带愠色:“是我。”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后,玲珑心猛然一跳,退后两步:“我……我的傀儡呢?”
“我扔了。”他放下手,一个血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他缓缓开口:“山谷里不能有两个主人。”
2. 灵犀谷(二)
闻言,玲珑面露不悦。
他出去四个多月,谷中事务不管不问,什么树上结的果子,地里长的瓜果,还有他后院的那些猪啊羊啊,若是不是她帮忙料理后事,只怕现在都臭在院里了。
其实,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早已占谷为王。
不错,山谷里只能有一个主人。
如今是她。
玲珑虽打不过他,但可以智取。
他忽然在山洞里四处乱看。
她睡的石床、用的小碗、一旁的小火堆……他竟都要细细查看。
玲珑猜,他是想从中看出自己的弱点,这样一来便能更好的对付她。
思及此,偷跟在他身后的玲珑盯上了他的后颈,伸出了留了三月有余的爪子,欲出其不意,一招致命。
玲珑亮出一排尖牙、一双狼爪,准备跳到他背上,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将其制服,谁知他却突然出了山洞,叫她扑了个空。
可恶……
他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剑:“这山洞寒湿,不利修行,跟我回去。”
玲珑瞳孔一缩,收了爪子:“哦。”
其实吧,这主人横竖就是个名号而已,若她日后想拿回来,等她妖丹长成,妖力充沛后,将其一口咬死便是。或是她假意臣服,待其放松警惕,她出其不意将其一口咬死。
反正,此人是必死无疑。
那她还跟这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随他去吧。
她跟着杀猪仔出了山洞,只见山洞外,七只肆意撒野的小猪忽然停下来,齐刷刷将她望着。
七只?杀猪仔竟一次偷了七只猪。
玲珑笃定他没有钱,杀猪仔应以杀猪卖猪肉为生,可这十年里他养的猪都被她吃抹干净,十年里只有买猪的花销却没有卖猪的进账,哪来的钱。
借着月光,玲珑看见杀猪仔单薄外衣下里的深色血迹。
杀猪仔给它们一一套上绳子,牵着走在前头,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玲珑却愣在原地。
杀猪仔:“夜里凉,回家去吧。”
玲珑径直走过他,冷笑道:“你这样真的很丢人。”
偷七头小猪便被打成这样,真没用。
杀猪仔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那七只小猪。
脏兮兮,皱巴巴,丑丑的。
牵着这样的猪是有些丢人。
往前一看,玲珑已经要走出二里地。
他又赶忙牵着几头丑猪追上去。
*
灵溪谷很大,为了快些回去,两人选择走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
杀猪仔一手拿剑,一手牵着几头小猪,在这鸡肠小道上显得尤为拥挤。
玲珑几乎快要被挤进杂草堆里。
玲珑不悦道:“为何不将猪放进院子里再来找我?”
杀猪仔瞥了一眼身旁的小猪,小猪们哼哧哼哧地赶着路,全然不知有人嫌弃它们长得丑。
杀猪仔:“下回我带羊回来。”
玲珑朝他看去,只见他衣襟上皆是血迹,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玲珑冷冷道:“被人打成这样,还想着带羊回来?”
真是不知好歹,异想天开。
她独自走到前头,不再与他并排。
回到家,关好小猪们,已是后半夜。
看着头顶的月亮,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杀猪仔从怀中取出钥匙,刚想开门,却见到门上的锁不知所踪。
挂锁的地方有好几道爪印。
像是遭了贼。
推开门,屋里果真一片狼藉。
玲珑脑中只剩一片混沌。
这些,似乎都是她所为。
她三番五次找杀猪仔报仇,可他不在家,她只得拿他家里的东西出气,直到前几日她制出了傀儡,才放过他家里的东西。
不过那时也没多少好物件了。
谁叫他不在家的?
活该。
站在屋前,杀猪仔倒像是早有预料,只是淡淡道:“你乱咬东西的习惯何时能改?”
说罢,便漠视了周遭了一切,进了屋。
玲珑环胸而立,跟着进了屋:“我们狼族都是这般,没事就喜欢咬东西,怎么?你受不了了?”
若是受不了,就赶快放她自由身。
“无妨,你爱咬便咬。”
杀猪仔满不在乎地收拾起了东西。
他将那些被咬碎的东西都拿去了屋外,屋里头能勉强留下的,只有床榻和三床被褥。
当真是家徒四壁了……
玲珑虽看不惯杀猪仔,可奈何还要住他家修炼,于是也帮起忙来。
其余地方已清理得差不多,只剩下书柜乱七八糟,玲珑没有咬过书,她知道这书是功法,对修行有益,本想着据为己有,可一次带不了太多,上回只将傀儡术带了回去。
玲珑将散落一地的书摆放整齐,摆放时还特地看了看书名,什么玉清剑法、昆仑剑术、玉虚宫十八式……都是些她不感兴趣。
杀猪仔不想着将小猪养得肥肥的,反而琢磨着各种剑法,真是不务正业。
玲珑啧啧两声,眼一瞥,竟看到了一本尤为吸引她的功法:“玉毒三术。”
此书在一柜正气的功法中极其特别。
玲珑将其取下,翻开了第一页:合欢宗法。
刚要翻开第二页,杀猪仔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将其拿走了。
他换了衣裳,身上一股皂角香,周身还散发着一种刚沐浴完的热气。
他合上书,沉沉道:“这功法不可乱看。”
玲珑恍然大悟。
既然他不愿给外人看,这功法一定是宝贝,说不准练了便能功法大增。
是了,一个杀猪仔,总被人打得浑身是血,却还能活到现在,那他定有傍身之技。
玲珑想要那功法。
既是如此,便不可再叫他杀猪仔。这样只怕会让他恼羞成怒,不会将功法交于她。但玲珑又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她思索一二,脱口而出:“男人……”
他一愣,皱眉道:“常宁。”
“常宁?”
玲珑恍然记起了什么,两年前的乞月节,她为表对月神的敬意,对着月亮嚎叫了不下二十次,早已累坏了,杀猪仔回来时,她窝在草丛里睡得正香。
杀猪仔却莫名其妙将她抱起来,沉默着在草地上坐了许久,一旁的剑上沾着血,他放着没管,反倒擦干净了手,帮她捋起了毛。
这只手杀猪宰羊,有时又会拿剑,经年累月下变得宽大、骨节突出,给他顺毛时还算舒服。
好吧,玲珑承认,只要杀猪仔不将她扔进水桶里,让她变得湿漉漉的,她其实也可以忍下恶心给他摸摸。
总之,他手法不错,摸得很舒服,玲珑几乎要翻肚皮,到后面时,她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只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他说:“常……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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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玲珑只听他说过这么一次,还没听清,谁能记得?
“嗯,常宁。”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包香喷喷的烤鸭,还有两碟牛肉。
顿时,玲珑眼睛亮晶晶:“给我的?”
常宁走向桌子,将吃食一一摆好。
玲珑情难自禁地跟在他身后。
她化形不久,还在长身体,闻到香喷喷的肉便有些情不自已。
常宁:“不知道你化形之后,口味有没有变。”
等他摆好,玲珑早已馋得流口水:“未曾改变,未曾改变。”
“茶壶里还有热茶。”
“嗯,我知道。”
杀猪仔不在山谷的这些日子,玲珑吃的都是生食,那些羊啊猪啊,她都要吃腻了。她本想试试烤着吃,就像杀猪仔从前给她烤小猪那般,烤得金黄金黄的,撒些调料,色香味俱全,可等她一上手,小猪却被烤得焦黑。
不得不说,杀猪仔人虽坏,但有两大优点。
一是耐咬,怎么要都咬不死,可以很好的锻炼玲珑的猎杀技巧。
二是做饭好吃,玲珑吃了十年都吃不腻。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桌上的吃食便被她一扫而空。
糟糕,竟一点也没有给那个叫常宁的男人留。
玲珑抬起头,常宁正坐在桌对面擦剑。
而他方才拿在手上的功法,早已不知所踪。
玲珑恍然大悟,她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功法呢?”
常年擦剑的手一顿:“吃饱了?”
玲珑也不想跟他绕弯子,于是直接了当道:“常宁,不如将那本功法给我,待我练成之后,便将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杀了,怎么样?”
然后再将常宁也杀了。
“不怎么样。”常宁:“我去给你抱床被子,吃饱了就早些睡吧。”
他搁下剑,向里屋走去。
玲珑阴沉着一张脸,紧随其后,拉住了他:“常宁,不要这么小气,我既答应给你报仇,便说到做到。”
冰凉的手让他一怔。
常宁:“不可以。”
玲珑皱眉:“为什么不可以?”
常宁举起胳膊,一只宛若玉器的手霸道地插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面上似有几分无奈:“不可以这样随便摸男人的手。”
玲珑早就听闻做人有许多忌讳,没想到男人更是麻烦,连手也不许别人摸。
奈何玲珑还有求于他,只好入乡随俗。
她松开他的手,退而求其次,拉住了他的胳膊:“好吧。”
常宁:“也不行。”
玲珑多有不满:“凭什么?”
凭她玲珑的威猛风姿,别说常宁这个男人了,就算六界的全部男人站在她面前,都得任她为所欲为。
常宁平静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绝望:“既已化形成人,便要懂人间的规矩,日后绝不可这样。”
玲珑眨眨眼,她似乎听明白了,他这是忌惮她化形了。
从前在沉泽山时便常常听人说,山下的女人如老虎,为何偏偏是老虎呢?不就是因为老虎可怕么?她做狼的时候,男人敢肆无忌惮,等她做了老虎,男人竟忌惮她了。
莫非他不知道她们狼族与虎族关系一直不大好?他竟敢暗暗里承认虎族比她们狼族威猛厉害!
“你给我等着。”玲珑留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撒开他的手便离去。
3. 灵溪谷(三)
“你去哪里?”
常宁站在窗前,看着她越走越快。
玲珑回过头,看到他只是支起窗户,便没有挽留她的意思。
看来她猜的不错。
玲珑决然道:“你暗地里与我一族为敌,我不会再留在这里。”
常宁思前想后,也不知自己何时这样想过:“我没有。”
玲珑冷笑一声:“你敢说你没有?”
常宁:“我从未这样想过。”
“那你为何不敢让我摸你的手,从前别说摸你了,就算我抓你挠你,你都没说过不可以,我化形后你竟害怕我了。”
“不是害怕,是礼义廉耻不允许。”
玲珑皱眉:“那是什么?”
玲珑在沉泽山时从未听说过,她们狼族以强者为尊,谁强便听谁的,难道姓礼的家伙……很强么?这种小事也要得到他的允许。
强到此人如今不在,竟也叫男人畏首畏尾?
她心里对男人这种东西多了几分鄙夷。
人界的男人竟如此没用……
玲珑嘲讽道:“难道男人被人摸了手会生不如死?”
常宁心里复杂无比,面对一只货真价实的狼,他不知从何说起,若是谈起孔孟之道,怕是讲上整整三日也讲不完。
他不想纠缠下去,只好点了点头:“是。”
玲珑忽然笑得很邪恶:“我知道了。”
她没想到常宁就这样将男人的弱点全盘托出,这样一来,世上有哪个男人敢忤逆她,若是他们敢,她便去摸他们的手,让他们生不如死。
玲珑走到窗前,威胁道:“常宁,你最好将你的独门绝技都教给我,不然我就要摸你手了。”
常宁面上虽波澜不惊,却将原本放在窗棱上的手悄悄收回:“今日时辰已晚,明日再教你如何?”
见他这般,玲珑便知道他没有撒谎。
“你当真会把那本功法给我?”
“君无戏言。”
虽不知道此言何意,但听着像好话,玲珑欣然答应。
常宁将她带去了隔壁。
玲珑四处打量一番,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留下了自己独有的爪印。
这屋子陈设同常宁房中差多不,有几分寒酸,但好在比较暖和,玲珑还算满意。
常宁从柜里取出两套衣裳和两双靴子。
“给我的?”
常宁看向她,只见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穿了好几件衣裳,全是他的。
这样不合适。
常宁:“嗯,给你的。”
她接过,拿在手上掂量一番:“你们的衣裳都轻飘飘的,一点也不暖和。”
不像她们家,衣裳大多取至动物的皮毛,穿起来暖和无比。
常宁又从柜中抱了床被子:“换好衣裳就早些歇息。”
“哦。”
待他离开,玲珑换好了衣裳。
她在铜镜前一看,竟意外合适。
奇了怪了,常宁明明从未见过她的人身。
他总不能凭空变出一身衣裳吧?
他哪有这么厉害?
其间定有猫腻。
玲珑准备去问个明白,一转头,竟发觉他被子没抱走。
玲珑又将那被子抱上,进了他的屋子:“你怎么这么笨,被子也不知道拿?”
常宁听到动静坐起身,玲珑刚好从被子后探出头。
玲珑看到,他身上盖着床被子。
她皱眉道:“既然有被子为何还多此一举?”
但拿都拿过来了,天寒地冻的,她不介意再盖一层。
玲珑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常宁不解:“做什么?”
“睡觉啊。”玲珑掀开他的被窝,躺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怎么了?”
常宁一本正经,严肃道:“回自己屋里睡。”
呵,她早已占谷为王,哪间屋子不是她的?
玲珑:“我想在哪睡就在哪睡。”
这大冬天的冷死了,相互依偎取暖,是她们狼族的天性。从前想跟她依偎取暖的小狼排着队能绕沉泽山两圈,她如今肯主动,是他的福分。
要不是看在他身上又热乎又香的份上,玲珑才懒得理他。
可常宁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竟敢拒绝她。
明明从前他的床她想上就上。
或许是方才说他笨惹恼了他?
那可真小气。
玲珑耐下性子哄他道:“好了,不要再胡闹了,我允许你抱我。”
常宁板着一张脸:“回去。”
玲珑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反而盯着他那具热气腾腾的身体,道:“我对你的身体很满意。”
玲珑循着肉香扑过去,他靠到墙角,叫她扑了个空。
“你突然离我这么远做什么?你就这么怕虎族?”
玲珑忽然坐起身,盯着他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有猫腻,说,你是如何得知我的人形长这样?”
常宁:“你回不回去?”
玲珑不以为然:“不回去又怎样?”
她就不信,杀猪仔能拿她怎么办。
玲珑朝他挑衅地笑了笑。
谁知常宁那家伙竟大胆地逼近她,还拉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玲珑清晰地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倒映着她的模样,她霎然想起杀猪仔杀猪时的样子,那时他也是这样看着那些小猪,随即抽出剑,一刀抹了它的脖子。
玲珑呼吸一下骤停了:“你……你要怎样?”
她忽然四处找起他的佩剑,却没看到影子,或许正藏在枕头底下!
怎么,装模做样了十年,总算是要吃狼肉了?可她都两百岁了,原身的肉不好吃。
可常宁却越靠越近……
未化形时,她便与常宁交过手,常宁虽只会些小法术,但力气大,她才化形不久,暂时还不是对手。
玲珑呼吸仓促起来:“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两百岁了……”
常宁却只是拉过被子,将她包起来:“若是你不回去,我便抱你回去。”
玲珑松了口气。
也是,从来只有狼吃人的道理,哪有人会吃狼?
经他这么一吓,玲珑哪还敢与他依偎取暖?
以后都不会叫他睡自己身边了。
“我自己回去。”玲珑已掀了被子下床,刚走几步,又想起来还有件事没问明白:
“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我的人身长这样?”
常宁莫不做声。
玲珑越发确定这其中有猫腻。
玲珑怒道:“常宁,你是不是在我原先的山洞里放了什么东西?”
譬如什么可以窥探她的法器!
在山洞里时,玲珑常化作原形,叫傀儡帮她挠痒痒……
玲珑一下捂住了嘴……
好好好,常宁长得人模狗样的,但竟会使如此阴招。
她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此人的阴险狡诈。
玲珑:“我告诉你,你若是将看到的东西说出去,我总有一天会杀人灭口。”
常宁依旧沉默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
“抱歉,”常宁:“我从前探过你的识海。”
玲珑不禁向后一步,心中蓦然慌张。
这比让常宁知晓她叫傀儡给她挠痒痒还要可怕!
识海对于她们妖怪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从中不仅可以窥探她们的内心世界,还能读取她们从前的记忆,在妖丹要成型前期,识海中便会出现人形,以便后面更好的融合,等到识海人形十八岁时,便能真正化形。
她识海中可有狼族的机密。
若此人真有意与狼族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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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将秘密卖给虎族,只怕……
玲珑神色慌张:“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常宁:“人形八岁时。”
识海中八岁至十八岁,她修炼了整整三年。
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竟偷窥了她整整三年!
难怪从三年前开始,杀猪仔每次回来都先找她。
定是识海中的自己同他说了什么。
可她化形只是碰巧,并非是因为妖丹要成熟了,识海中发生的事她无半点印象。
玲珑气得嘴唇发颤:“你偷看过我什么东西?我可同你说过什么?”
“不是偷看,是你硬拉着我看。”
玲珑心怦怦直跳:“看什么?”
“看你堆雪人。”
哦,不对,应该是堆雪狼。
她小时候很少与其他小狼玩,无聊时总喜欢在院里滚雪球,哥哥常会在一旁陪着她,于是玲珑便将雪捏着哥哥的模样。
若是只是堆雪人,那便没有什么。
玲珑:“就这些?”
常宁将右手放到身后,那只手上戴着玲珑送的手链,手链上有个雪狼的挂坠,是她特意给他捏的。
她说这是他。
胡说,他分明是个人,玲珑却将他捏成了一头狼。
想起这事,常宁难得展颜:“就这些。”
玲珑松了一口气:“你为何要探我识海?”
常宁:“你身体太差,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一直无法化形。”
玲珑:“你最好不要骗我。”
“识海是你的意识所在,若是我强制开启了你的某段记忆,你一定有感觉。”
不错,从始至终,她的确没有什么感觉,就连有人进过她的识海也不得而知。
玲珑试探道:“你可知道我家在哪?”
常宁:“在哪?”
玲珑盯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看着的确不像说谎。
于是她随口说到:“在一个不知名的树林里。”
或许他真没窥探到什么,但想到杀猪未进允许出入她的识海三年之久,心里便想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一时间,她沉闷着一张脸,低头抬眼,极为不满地盯着眼前人:
“不如你也让我看看你的识海?”
她伸手就要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可以。”
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
玲珑很少见到他生气。
见他这般,下意识地便要缩回手。
“你……你……”
他劲很大,平常需两三个壮汉按着的小猪都能被他一招制服,玲珑哪拗得过他。
“你抓疼我了。”
闻言,常宁立刻松开了手。
他牵过她的手腕翻来覆去的查看:“哪里疼?”
又是要吃狼肉,又是要窃取狼族机密,她哪敢再待下去。
灵溪谷这地方绝不可久留,玲珑只求快些找到出谷的法子,顺几本功法跑路。
玲珑抽回手,力气太大,叫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太晚了,我回去睡了。”
她抓着自己的手腕,转头就要跑出去。
“玲珑。”
闻言,玲珑慕然回过头,心头一缩。
常宁站在床前的一盏孤灯前,灯火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晦:
“夜里冷,被子抱走。”
玲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自化形以来,她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
识海中,她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既是如此,她就不信,在这三年里,她只拉着他看过雪人。
玲珑回去抱上了被子,由于太过生气,将他的那一床也给抱上了。
最后,还不忘警告道:“我告诉你,最好别耍小心思。”
4. 灵溪谷(四)
玲珑回了隔壁。
打开门,便瞧见屋中的凳子上歇着一只花蝴蝶。
蝴蝶见到她,便立即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小殿下!”
“花绒,”玲珑抱着被子进了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花绒是她的灵兽,与她心意相通,前些天她派花绒去找出谷的路,想着出去先找常宁报了仇,再回沉泽山。
没想到花绒一去就是好几日,没等到花绒回来,常宁竟先回来了。
花绒垂着头:“花绒没用,竟没找到山谷的出口,我弯弯绕绕在谷里飞了许久,迷路了好几回,这谷里有瘴气,小殿下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走动。”
玲珑早已猜到这个结果,毕竟这山谷她找了十年出口也没找到,若不是山谷里灵气充足,有利修行,她拼了命也要杀出去。
玲珑不由得叹了口气:“想必出谷的方式只有那个叫常宁的男人知道。”
花绒:“不若殿下去问问他?”
“他若想带我出去,早就带我出去了。”
是了,此人心思险恶,就连一向有主意的小殿下也对付不了。
花绒飞到玲珑面前:“他这回有没有欺负小殿下?不如这次我再去给他下点毒花粉,叫他浑身痒个好几天,或是把他的衣裳都抹上烂泥巴,叫他没衣服穿?”
玲珑却了无兴致的摇摇头,这些招数根本无法对付他。
花绒头顶的两条触角渐渐耷拉下去,小殿下竟不再喜欢它的主意了。莫非是小殿下嫌它这些做法太过小儿科,根本入不了眼。
离开沉泽山太久,它的手段竟大不如从前。
花绒恶狠狠地攥紧拳头:“不如给他下毒?让他活不过三年?或是将他腿脚砍了,叫他成为废人一个?”
玲珑依旧摆摆头。
常宁虽只是个会些小法术的杀猪仔,但她如今太弱,不是常宁的对手,若是一味与他作对,只怕是同那些小猪一般,性命难保。
她不知杀猪仔为何将她关在谷里,但她知道他一定没安好心。
玲珑:“此人不好惹,勾结虎族,三年前还偷进了我的识海,在识海中套了我许多话,做了这么多恶事,却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简直比沉泽山的那几位还要坏。”
她们沉泽山的名声一直不大好,外界谈及之时,总是说什么无恶不作,奸诈狡猾。那是因为他们未曾见过山谷里头这位,若带他回去,只怕她们母上都要让贤。
花绒一听,惊得花容失色,此人看着老实,竟敢勾结虎族!
还偷偷进了她们小殿下的识海!
这是何其可怕。
花绒急得飞来飞去:“小殿下,那家伙可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花绒盯着玲珑那张脸,朱唇,凤眼,远山眉,白得像山间里的百合,尤其是那一双黑瞳,犹如一颗黑葡萄,她花绒最爱吃黑葡萄了,黑葡萄酸酸甜甜,在她心里是葡萄之王。
反正,小殿下比山谷里产蜜最甜的那一片花海还要美。
简直美得不像话……
那穷酸的杀猪仔在识海中与这样的美人相处三年,只怕早已私藏祸心!
下山前她便听人讲过,人界的男人个个饥渴难耐,就算你是鬼是妖,哪怕是虫子,都不会轻易放过。
糟糕!难怪那杀猪仔对她们小殿下嘘寒问暖,又是日日送饭,连床榻也肯让出一半……
她早该看出来不对劲的。
花绒郑重其事:“小殿下,若是杀猪仔日后想要殿下成婚,可千万不要答应。”
玲珑:“花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怎会与杀猪仔成婚!
“他如此坏心眼,我只是害怕……”
“他何止坏心眼,简直是个混蛋。”
玲珑认真道:
“花绒,同他比起,你我都要自愧不如。”
闻言,花绒无端敬佩起常宁:“小殿下说得不错。”
玲珑:“不过这几日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我已经掌握了人界蠢男人们的弱点,倘若日后我们狼族想将人界的地盘占为己有,那是易如反掌。”
花绒紧攥小拳,恶狠狠道:“还是小殿下想得周到,届时,愚蠢的人类便会成为我们的奴役。”
玲珑将被子放在了榻上:“花绒,今晚你睡哪里?”
“我守着小殿下吧,不然我不放心。”
花绒扑闪者翅膀飞到了玲珑心口,极为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玲珑。
谁叫她们殿下人形如此漂亮,如今又在人界,叫她如何放心。
她叹了口气,化作一抹绿光,尔后消失不见。
*
翌日清晨,玲珑早早醒来。
醒来时,被窝里竟没有一点暖气。
即便她今日盖了两层被子。
不知为何,自她小时候生了那场重病,她身体便患上了寒症。
常常莫名其妙觉得冷。
睡是再也睡不着了。
索性起去找常宁讨要功法。
常宁屋门紧闭。
玲珑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
经过昨日,她竟有些不敢再与他独处了。
可到底还是功法的吸引力太大。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推开了门。
他再厉害又如何?那他也只是一个人,那有妖怪怕人的道理?
屋里,常宁坐在凳子上。
他衣衫褪至腰间,正一点一点的往身上倒着药粉。
玲珑立刻被吸引住了目光,她略有吃惊,没想到男人平时看着不壮,脱了衣裳却如此健硕……
她不由得羡慕嫉妒起来,若她也能如此强壮,狼族那些狗眼看狼低的东西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曲起胳膊,想象那块肌肉长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一定很合适,至少比常宁合适。
像她如此凶狠的大狼,就该有一副强壮的身体。
只可惜从她做小狼起身体便偏瘦弱,化形后的人身也没好到哪里去。瞧见这样的一副身体,她也只有羡慕的份。
玲珑眼里似有光,盯着他久久不肯移目。
看来她猜对了,他的功法真的是个宝贝。
玲珑眼里亮晶晶,谁知还没看够,他却警惕地转过头,将她偷看的模样抓了个正着。
为何……为何流露出这样的赞赏之意?
他恍然想起玲珑昨晚抱着他说,很满意他的身体……
他忽然拉起了衣裳,冷着脸:“进屋要敲门,出去。”
玲珑兴致全无,撇撇嘴,带上门出去了。
随即,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进来了?”
“进。”
进了屋,常宁已经穿戴整齐。
他坐在桌前,将药瓶一瓶一瓶放入柜中:“这么早来所谓何事?”
玲珑坐到常宁跟前,冲他一笑:“你昨日答应我的,要将功法给我。”
常宁看了她一眼,随即从书柜中取出一本书。
玲珑双手接过,仔细一看,竟是什么三清心决。
“不是这本。”
玲珑将书扔在桌上:“昨日比不是说什么君什么言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常宁:“我只答应给你功法,可没说是哪本。”
“你……”
玲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才化形不久,应静心修炼,不可急功近利。”常宁将桌上的书递给她:“此心决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玲珑只得接下那本心决,:“不如你将昨日的功法也一同给我,等我养好身体后再慢慢琢磨?”
常宁一口回绝:“不行。”
玲珑将心决收进怀中,忽然长叹一声,眉头紧蹙:
“常宁,其实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我刚刚看到你身上好多伤,外面一定有人欺负你吧?若是我能学会你的术法,再辅之以我们狼族的独门绝技,一定能变得很厉害,届时我便为你报仇。”
“我与你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一直真心将你当做朋友,看到旁人欺负你,将你弄成这副模样,我心里好难受。”
“常宁,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玲珑上去扯他的袖口,抓着左右摇晃:“你就将那本功法送给我看看嘛……”
常宁却不为所动:“为我报仇?”
玲珑目光坚定:“是,我定会为你报仇。”
常宁卷起袖口,只见他左臂上皆是深深浅浅的爪痕。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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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有左臂。
玲珑一惊,心虚的抬眼。
常宁:“谁干的?”
玲珑松了他的袖子,头顶两只不再存在的耳朵习惯性地向后倒去。
是,是她干的。
是她干的又如何?
玲珑站起身,义正言辞:“我本以为你是个心胸宽广的好人,没想到你竟如此记仇,哼!”
说罢,她袖子一甩便走了。
既然他不肯教,早上的大好时光也绝不能浪费,哥哥从小便教导她做狼不可以太懒,她一直铭记于心。
玲珑决定趁着没事做巡视一圈领地,再好好标记一番,这样她便是这山谷里名亡实存的主人。
她走到了一个大木桩前,这木桩是常宁常待的地方,玲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上前踢了它两脚,只觉得它的确同其他木桩没什么两样。
不过既是常宁喜欢的东西,玲珑便平白无故想要占为己有。
于是她围着木桩走了一圈,对其进行了标记,在上面留在了深深的牙印,注入了自己独有的妖气。
好了,这个木桩已经是她的了。
趁着还早,她有标记了好几处地点,竟叫她用了不少妖力,真是累坏她了。
抬起头一看,太阳已至头顶,到饭点了。
玲珑决定先回去,刚走到院前,她便嗅到了饭菜的香味。躲在草丛里查看一番,果然是常宁在做饭。
今日的菜似乎很美味。
她以院中的灌木丛为掩护,看着常宁将一碗碗菜端上桌。
常宁用余光扫了一眼灌木丛,只见枯枝败叶的缝隙中,混进去了一块月白色的衣衫。
他知道她会回来。
从前也是这般,她常常突然跳出来,将他挠一顿后悄悄离开,到了饭点再回来,吃好饭,再抓住机会将他挠一顿,下次再见便是晚饭,或是夜里冷的时候。
他早已习惯。
常宁端着今日的最后一碗菜走到了灌木丛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躲在里面的人:“吃饭了。”
玲珑一愣,她以为这回藏得隐蔽,他不会找到。
她自觉无趣,慢慢站起身:“为何你每回都能找到我?”
“气味。”
常宁端着菜走到桌前。
玲珑跟着坐到了桌前:
“你的鼻子也如此灵?”
说罢,伸手便要去拿鸡腿,却被一筷子抽红了手。
玲珑缩回手,揉揉手腕,不解地望着常宁:“打我做什么?”
常宁:“净手后再吃。”
“哦。”她去厨房里拿水瓢洗净手,出来时,鸡腿已经在她碗中。
玲珑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了筷子,好不容易夹起菜,却又立刻掉进碗里,忙活许久,她竟一口也没吃到。
她气急败坏,一把将那两根破木头拍在桌上,还是用手方便,索性拿起鸡腿,像从前一般啃食。
常宁:……
玲珑吃得正开心,迎面却递过来一个勺子。
“用这个,不要用手。”
玲珑接过勺子,看着这个铁质的小玩意,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在白云镇时,有个二十多岁的傻子吃饭时用的便是这个东西……
常宁:“早上去哪里了?”
“四处转转。”
话音刚落,玲珑又想起木桩那事……
她计上心头,冲他神秘地笑了笑:
“不过,我在山谷里发现了一个大木桩。”
闻言,常宁一怔,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瞧他这样,玲珑便知道他在意这木桩。
既是如此,那便将她欺负木桩的事全盘托出,叫他尝尝心痛的滋味。
玲珑放下筷子:“那木桩又大又老,至少有一百年之久,我上去便给了它一脚,它脚感很不错,叫人踢了还想踢。”
常宁:“你踢了木桩?”
玲珑坏笑:“我还咬了它。”
常宁不再说话,玲珑心情大好,将桌上的菜一扫而光。
刚放下碗筷,常宁便起身离去。
玲珑猜他一定急着看那块破木头,她明知故问:
“你做什么去?”
常宁抱着一摞碗筷:“洗碗。”
5. 灵溪谷(五)
将脏碗置于水桶后,常宁便去了木桩身旁。
待他到了地方,果然瞧见了木桩身上的两个大牙印。
这是狼族独有的标记方式。
谷中的东西,不论活物死物,大物小物皆有她的牙印。
包括他。
“孽徒,你总算来了!”
见到来人,木桩光滑的截面上冒出一簇幽蓝的气体,那抹气慢慢升空,变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他盘腿坐着,怒气冲冲道:“果真是妖族的恶棍,不识礼数,竟上来就对我又踢又咬。”
这抹附着在木桩身上的灵气正是常宁的师父——诛尘。
而这灵溪谷,千年之前,原本有着一个叫做灵溪宗的宗门。
此宗以剑术和药术闻名于世,前来求学者不绝如缕,直到一名魔修混入其中,与三万多个魔物里应外合,叫灵溪宗满门覆灭,就连掌门诛尘也只剩下一缕残魂。
那时常宁下山执行任务,接到传书令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结果回来时只剩下满地鲜血。
诛尘重振宗门的心愿也只能寄托在这个进门只有两年的小弟子身上。
好在他天资不错,人也勤奋,三百年便飞升成神,对上魔族也从未有过败绩,但魔物成千上万,而且生生不息,若想将其一举歼灭,只怕一个常宁不够。
还需一枚灵丹妙药。
双云丹。
此丹只有两颗,需要两人将其吞入,待与身体融合完全后,只要一方将另一方炼化,便能功法大增。此法虽是邪术,但没什么副作用,反而在身体中能滋养灵气,有益修行。
其中一颗诛尘千年前给了常宁。
还有一颗,如今在那只狼肚子里。
为何选那只狼呢,因为她无恶不作,而他们宗门乃是名门正派,将其炼化也算为民除害,心里不会觉得罪恶。
那妖怪在山谷里撒了十年野,踩死的草药不计其数,如今总算熬到了头。
诛尘长舒一口气,镇静了许多:“乖徒,趁早将那狼炼化了,以绝后患。”
他注视着常宁,竟发觉他今日有些不对劲。
面色大不如前,灵力也弱了许多。
自飞升以来,常宁杀过许多次魔物,可从未有过一次弄得如此狼狈。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这回的魔物有多少?”
常宁:“一万八千只。”
一万八千只!
灵溪宗灭门时遇到的魔物也不过三万多只,数百名弟子浴血奋战,也没逃过宗门覆灭的结局。
诛尘不免有些忧心:“常宁,你可是受了重伤?”
常宁淡淡道:“都是些皮外伤。”
“你总是不说实话。”
诛尘叹了口气:“好在师父早已准备,就算你伤了仙骨也无妨,只要将那小妖炼化,什么都能解决。”
闻言,常宁不禁觉得体内的双云丹正在发热发烫,灼烧着他的身体。
他双手执剑:
“这回魔物过多,我只是灵力损失太多而已。”
“孽徒!”
木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还不明白吗?她从前对你又抓又咬,早就眼馋你了,若不是看在你做饭好吃,早就将你吃了,身上那些伤,你都忘了是怎么来的吗?”
他劝诫道:
“乖徒,切勿心慈手软,为师便是前车之鉴。速速回去烧炉练丹,灵溪宗的重担可在你一人肩上,师父相信你。”
说罢,他那一缕残魂钻入木桩,唯留下些许残音,在谷中四处飘荡。
常宁掐诀施法,一道白光从他指尖冒出,将那些回音封锁了。
过境之地,掀起一阵清风。
一道术法,常宁便到了家。
可今日院中却极其安静,桌椅板凳、花草树木、衣物被褥皆完好无损,正常得令人可怕。
这般情景,玲珑多半不在家。
也罢,先去将碗洗了,在师父那儿耽搁这么久,过一个时辰又得吃晚饭了。
他刚踏进厨房,便隔壁传来听到一声轻唤。
“哥……”
是玲珑在喊他。
*
玲珑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大冰窖中,好冷。
她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眼前的一切都好不清晰。
不知为何,最近她这寒症犯得好频繁。
自从那次重病后,医师便断言她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妖丹,是个废物。
沉泽山常年下雪,掌管灵火的那只狼总是忘记分灵火给她,玲珑知道他是有意的,可沉泽山向来是强者为尊,玲珑打不过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每每发冷时,便自能将被子一层一层盖在身上,可那寒气却像是从她体内散出来,慢慢渗透到外边,怎么也捂不热乎。
唯独同样被看做废物的哥哥,会偶尔关照她。
她犯寒症时,哥哥会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灵火分她一些,有时还会与她相互依偎在一起。
玲珑不喜欢与别人依偎,尤其是自己虚弱的时候,她总觉得这样的一面被人看见,就如同被人抓住了把柄,再见到时便低人三等,抬不起头。
可哥哥怎么也推不走。
那时哥哥虽早已化形,但妖力孱弱,抱起来还不如那些皮毛暖和,但玲珑很乐意跟他在一起。
但没有人会这么傻,不求所图的帮助她,即使她们是兄妹,玲珑也不信。
他一定图她什么。
玲珑有一次问他:“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如有秋水:“我知道挨冻很难熬。”
不知何时,在玲珑心里,将他当成了亲哥哥。
即便哥哥的父亲是只狐狸,血脉不纯。
久而久之,玲珑只要发病,便会下意识的喊哥。
“哥……”
“我在。”
玲珑被一团暖气拥住,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真摸到了哥哥。
怎么会,她明明不在沉泽山,想来是她要死了,这是死前的走马灯。
玲珑的脸颊滑落了两行泪,她怎么能够如此轻易死去?她才两百岁,才刚刚化形而已。
玲珑想努力看清那人,但她眼前只剩一团白光。
她只得伸手在那团模糊不清的暖气上摸:
“哥哥?”
“我在。”
“哥……”
“我在。”
“我好冷。”
“别怕,泡完药浴就暖和了。”
玲珑抖得更厉害了。
有问有答,只怕真是走马灯。
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能死?她还有仇未报,也未尝到过沉泽山众狼口中美味的人类,至少,至少也要等她将常宁那个男人咬死再去死!
对,将他咬死,将他咬死,将他咬死。
他常常将她独自扔在谷中,一走就是许久,明明他知道……知道她怕冷,需要有人给她暖被窝。都怪他,若不是赶着去看那块破木头,她怎会冻死在这儿?
都怪他,都怪他,她就算化作厉鬼也要来找他索命。
玲珑爪子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面容也因仇恨变得十分扭曲。
她想要咬人,可等她张开嘴,却被扔进了一桶热水中,水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叫她浑身刺痛,她拼命挣扎着,却被人牢牢按着肩膀。
“别乱动,忍半个时辰就好。”
“我好疼,哥……”
玲珑挣脱不开,索性在水桶中又哭又叫,桶中水花四溅:“我真的好疼……”
忽然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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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再忍忍就就好了。”
玲珑难受得胡言乱语,在他身上乱抓:
“哥,我好难受……”
“我好想你。”
“你的头发怎么是直的?你的卷毛呢?”
按着她肩膀的手忽然收紧:“什么卷毛?”
玲珑:
“你从前不是卷毛么?你偷偷去弄直了?”
“何时的事?怎么不传音讯来。”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玲珑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回应,以为走马灯结束了,她即将被那黑白无常锁起来抓走,狼生就此结束。
她忽然慌张地在浴桶中摸索起来:
“我怎么听不见你说话?”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浑身都好疼。”
“我真的要死了。”
她无力的垂下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看来我真的要死了……”
玲珑死了心一般躺在浴桶中。
慢慢的,她身上独属于活狼的痛觉也慢慢消失,身体如一朵云一般漂浮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有人拉过她的手放至某处,沉声道:“咬我。”
玲珑摸出来那是脖子。
她仔细摸了摸,肉质紧实,血管明显,摸上去很好咬。
透过面前的拿到白光,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怎么有点像杀猪仔……
玲珑:“你是谁?”
“是你哥。”
声音也好像……
她喊她哥,杀猪仔瞎答应干什么!
害她方才神识不清时还真以为是她哥。
她冷着一张脸,推开他:
“你走远点。”
杀猪仔瞎掺和什么?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吗?就认下一只狼做妹妹。
她慢慢镇静下来,药浴的刺痛感也慢慢消失,可眼前的那道白光依然存在,身上就像被抽干了精气一般,毫无力气。
她躺在浴桶中,四肢软瘫。
忽然间,她嗅到了鲜血的气味。
好香……
她狼性大发,浑身都有了力气,立刻便坐起身,拼命嗅寻着那抹鲜甜。
直到鼻子撞上了一个胸膛。
玲珑深吸两口气:
“常宁,是你吧?”
杀猪仔的气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玲珑抬头看向他,模模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冒着银光的铁皮。
她眯了眯眼。
那似乎……似乎是剑!
玲珑惊慌失措,将他推出二里地:“你拿剑做什么!”
她终究是逃不过与那些小猪相同的命运……
玲珑摸索着浴桶站起来,想要跑出去,却叫他一下子捉住了后脖颈。
玲珑一下子缩起来:“你要做什么!”
那只手揽过她的脖子,叫她靠近某地。
玲珑小心翼翼的轻嗅两下。
是脖子,还离鲜血很近。
他脖子上似乎有一道刀口。
玲珑咽了口唾沫。
好香的味道。
但杀猪仔手上有剑,即便近在咫尺,她也不敢随便咬他。
她含泪将头撇到一边,却被杀猪仔掰了回来。
他沉沉道:“咬我。”
这话似从她耳边传来,声音不大,却听得很清晰。
好怪的要求。
“好吧。”
玲珑一口咬上去,不留余力。
抱着她的人忽然抽搐了一下,玲珑知道他疼了。
于是咬得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人吸干一般。
嗯,味道不错。
杀猪仔比烤小猪更美味。
6. 灵溪谷(六)
猛吸了几大口,玲珑只觉得浑身畅快,身上的病症消失得无影无踪,挡在她眼前的那一团白光也慢慢散去,显现出一截鲜香的脖子。
那截脖子的主人按着她的脑袋,让她深深埋在自己颈间,贪婪地吮吸着。
颈间的刺痛感叫常宁皱了皱眉头。
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如同砧板上的一块肉,任她那像刀锋一般的牙齿切成块、剁成条,再慢慢碎成肉沫。他猜测,他脖子上除了牙印,定然还有一大块红痕。
他看着怀中的人,心里有一些异样。
方才,玲珑似乎叫他走远点,还问他为何不是卷毛。
什么卷毛。
他不明白。
玲珑吸饱了,离开他的脖子时嘴巴红通通的,一双黑瞳瞪得好圆:“你的血好香。”
常宁面色苍白,像被妖怪吸干精气一般轰然倒地。
“你怎么了?”玲珑走上前,未收起的尖牙上还残留着血迹:“是不是我吸过头了?”
常宁撑着身体,虚虚不堪地坐起身:“你是不是还有个卷毛的哥哥。”
玲珑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眼里只有常宁的脖子,什么卷不卷,直不直的,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道:“对,你说的都对。”
“所以……你刚才是在喊他?”
玲珑:“好了,我承认你是对的。”
常宁心口抽搐两下,体内的气息四处乱撞,他掐诀打坐,开始调息。
卷毛的哥哥?那是什么?他从未见过卷毛的狼,那是怪物?玲珑怎会认一个怪物做哥哥?不对,是她记错了,他明明一直都是直发。
一定是她记错了。
玲珑蹲在他身旁,盯着他颈间的两个大洞砸吧砸吧嘴。那里血痕未干,正散发着一股香气,叫她口中生津。
没想到,杀猪仔的血功效等同于草药,饮过几口便叫她身体痊愈,但滋味却比草药美味许多。
她恨不得立刻将他拆之入腹,完完全全地吸收干净。可以想到若是今日将他吃了,日后便没得吃了,便有些不舍。
若是能顿顿饱就好了。
玲珑替他擦了擦脖子,电光火石中,常宁体内的气息全乱了。
他一头栽下去,倒在了玲珑肩上。
方才,他似乎感知到了身体中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玲珑疑惑地望着肩上那人,顺手将一根带血的指头放入口中:“常宁,你怎么晕了?”
肩上的人似乎在发抖:
“方才咬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将妖力注进去了。”
玲珑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
她们狼族捕猎时,在咬死猎物前会将妖力注入其中,这是狼族的一种独特标记方式。
这样会对猎物形成威慑,让其感知到捕猎者便会浑身无力。同时,这样也可以宣示主权,警告其他捕猎者不要靠近。
这是她们狼族的习惯,既是习惯,玲珑自然顺嘴就做了。
她不解道:“莫非你求我咬你,却想让我标记?”
“标记?”常宁从她肩上抬起头,双目布满血丝:“你在身上标记的地方还不够多?你这回竟敢将妖力也注进来。”
玲珑:“可是……可是没有注入妖力就不算标记。”
她多有委屈,倘若你们人类用筷子吃饭时被别人质问竟敢拿筷子吃饭,那你们也会委屈。用筷子有什么大不了?注入妖力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种稀松平常的饮食习惯罢了。
常宁扶着墙慢慢站起身,他身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将玲珑笼罩得完完全全。
玲珑看着他走到浴桶跟前,又倒了一壶热水进去,寒声道:“我要调息,你自己泡会再出去。”
调息?
玲珑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于是立刻站起身,抓住了要闪出门去的那一小截袖口。
她质问道:“你是不是要把我注进去的东西弄出去?”
常宁默不作声。但玲珑看他的神色,就知晓自己猜的不错。
“不行常宁,你如美味,身上若是没有妖怪味,只怕会被其他妖怪盯上。”
她攥着常宁的袖口,神色严肃,故意恐吓他道:“像我这样的小妖也就罢了,若是千年大妖,只怕你都不够那妖塞牙缝的。”
常宁甩了甩袖子,却怎么也甩不开她紧攥着袖口的手。
迫不得已,只得冷言冷语地警告道:“放手。”
“我是为你好!”玲珑道:“你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虽然我妖力低微,但从前我只要给我的猎物注入妖力,其他妖怪就……”
常宁看向她:“你从前这样咬过别人?”
玲珑一时语塞,她是妖怪,不捕猎怎么活,记得刚出沉泽山时,她咬死过十头小鹿。
常宁咬紧了后槽牙:“日后,不许咬其他人。”
说罢,他扯出玲珑手中的袖子,往自己房中走去。
听到这话,玲珑着了急。
化形之前专吃些小猪小羊也就罢了,如今她的妖丹正在筑形期,需要灵气供养,她在沉泽山上便听说过什么地杰人灵还是人杰地灵的鬼东西,反正她知道在地上活蹦乱跳的人有灵气,人血自然是供养妖丹的首选。
不让她咬人,这……这不是要断她生路吗?她三步并作两步追到常宁身后:
“为什么?”
她极为不满:“你总有死的那一天,况且你吸几口血便要晕,根本喂不饱我。”
常宁忽然停下,她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玲珑吃痛地摸了摸额头,往后退了一步。
“回去泡澡,泡满半个时辰才行,否则今夜你的寒毒又会发作。”
玲珑一怔:“寒毒?”
不是小时候生病落下的后遗症吗?怎会是寒毒?
“诶,这寒毒……”
刚要问个明白,常宁却进了屋,屋外还布了层结界,像是故意防着她。
屋内,铜镜中的常宁撇过头,仔细看了看他颈间的牙印。
方才,那股妖力便是从此处灌进去,流遍了他的全身上下。
若是修仙者飞升成仙,灵力便能与主人互相感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全身上下已经被人摸遍了。
但好在,玲珑只是一只小妖,灌入妖力也不过是捕猎时的本能而已。
看着自己那双微微发颤的手,常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觉得,事情似乎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他忽然有些头晕。
恍惚间,他置身于一片雪白中。
鹅毛大雪倾泻而下,一块冰砌成的床上,乌发黑眸的少女幽幽地望着他:“哥,你怎么这么自私?不去多找些人过来供我享用也就罢了,竟想阻止我捕猎。”
这场景是玲珑的识海。
他扶住额头,险些栽下去。
应该是体内的妖力起了反应,开始扰他心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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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控制他。
于是他掐诀运功,用灵力慢慢逼近这股邪气。
玲珑朝他招手:“哥,快过来。”
常宁走到她跟前。
“你从前不是说会好好教我,让我成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妖怪吗?我都要饿死了,怎么成为好妖怪?”
说着,玲珑露出尖牙:
“你就该大公无私一点,乖乖让我吃掉。”
常宁看着面前相伴数载的人,像从前给玲珑顺毛一般抚上了她的发顶。
他还记得第一天踏入玲珑的识海时,周围也像是这样白茫茫的一片,那时玲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看到他来便喊他哥,还邀请一起堆雪人。
当时他就在想,日后要炼化的竟是这样的妖怪……
体内的那颗双云丹仿佛在灼烧着他的灵与肉,他告诉自己不该如此。
但诛尘却告诉他世上妖怪都一样,长大后自然而然就会变坏。
玲珑递给他一团白雪,眼里盈盈有光:“哥,你教我捏尾巴好不好,我总是捏不好。”
“我送你一个手链好不好?”
玲珑张嘴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牙印。
“哥,你看这个,我今天摔了一跤,将牙磕掉了。”玲珑将一颗尖牙放在他手心,眼泪汪汪:“我连牙齿都保护不好,他们说牙齿都护不住的妖怪就不算好妖怪。”
他不信一只心里想做好妖怪的妖怪会长成坏妖怪,将她炼化,这根本就是错的,既是错的,就该及时改正。
修行数千年,他凡事都有着自己的原则,大到为人处世,小到物品如何摆放,他都严格要求自己,绝不踏错一步。
他决定耐心教导此妖,不让她变成诛尘口中丧尽天良的坏妖怪。
“不怕,你日后定会成为一只好妖怪。”
“真的吗?可是我的妖力连简单的法术都施行不了。”
“我会教你。”
常宁说到做到,出身名门正派,他理应守护弱小,而玲珑显然是个弱小无辜的妖怪,她连自己的牙齿都保护不好,更别说吃人了。
于是他言传身教,想尽办法教她向上向善,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白搭。
她什么都给忘了。
就连他曾在识海中与她相伴三年也忘了。
抚过她的发尾,常宁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垂眸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股来自玲珑身上的妖力,代表主人的心境。
她坐在冰床上,被迫仰着头看向他,那股比她强劲千百倍的灵气叫她全身发寒:“你在反抗?不是告诉过你,要无私一点,乖乖被我吃掉吗?”
常宁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中晦明晦暗:“原来你……真的很坏。”
说罢,他手中蓦然收紧,眼前人便化作了一股黑烟。
常宁吐了一口鲜血,再放眼四周,幻境消失了,只剩下他冷清的卧房。
妖力被逼出来,他身体的灵气顺畅了许多。
盯着地上的那团黑血,他才知道自己这三年做了件何其可笑的事。
他师父说得对,妖怪长大后便会变坏。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想错了,他应该将玲珑炼化。
此时的玲珑早已泡好药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她看着常宁屋内燃起的烛火,难受得吸了吸鼻子。
想必此时此刻,常宁应该已经将她的妖力逼出来了。
而且,今晚似乎没饭吃。
7. 灵溪谷(七)
今日夜里,玲珑难得不觉得冷,本以为能睡个好觉,但却做了一夜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寒毒发作,身上慢慢结出了冰霜,化作了一块寒冰,最后倒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一命呜呼,等冰化开时,她已经变成了一摊血水。
寒毒。
这两个字已经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叫她心焦力竭。
花绒扑着翅膀,来来回回地在她跟飞:“小殿下,竟是寒毒!沉泽山的那些医师真没用,连杀猪仔都能看出来是毒,他们却一个两个都说是小时候生病落下后遗症。”
不该如此,沉泽山的医师不该连个杀猪仔都跟不上。
“哦……”花绒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说不准那些医师早已跟投毒人串通好了。”
玲珑坐在床上,身上裹着两层被褥,包得像个粽子:“花绒,你说得对。”
只不过这投毒人会是谁呢?
狼族敢给首领的孩子投毒的是少之又少,她能想得到的,不过只有几只狼。
沉泽山的首领是她的母亲。
母亲共有过三任丈夫,第一任是狼族长老的孩子,在狼族威望很高,曾孕育过两个狼崽,只可惜忽然身患重病,死了。第二任是玲珑的父亲,听说他相貌堂堂,只可惜是个病秧子,在生下玲珑后便去世了。第三任是个狐妖,死因不明。
玲珑有两个姐姐,皆为她母亲第一任丈夫所生,一个离经叛道,不服管教,成日四处鬼混。还有一个与其截然相反,用狼族长老的话来说,颇有她们母上的风范。
还有一个哥哥,是那狐妖所生。她哥比她大三岁,她还记得那狐妖刚来沉泽山时,身旁带着一只十多岁的小狐狸,竟比她还要瘦弱,它躲在那只大狐狸背后,怯怯地望着四周。
母亲曾亲口承认哥哥身上有她的血脉,也就是说,早在玲珑父亲还没死前,那只骚狐狸便已经勾搭上了她母亲。
真可恶。
她们狼族只会有一个伴侣,就算要找,也要等伴侣死后才能另寻其他。
想必定是这狐妖品行不端,才叫她们狼族的首领破了这个规矩。
此狐妖行为举止骚哄哄的,一看就居心不良,给她投毒的嫌疑很重,但他已经死了。
而她大姐琳琅只会吃喝玩乐,不会花心思对付她,至于她哥哥,对她像亲妹妹一般,怎会给她投毒。
想来想去,只有二姐琉璃嫌疑最大。
玲珑知道琉璃恨她爹,就像她讨厌那只骚狐狸一样,而且曾有传言说,琉璃的生父离奇死亡的原因与她爹有关。
若换做是她,她也想报仇。
父债女偿啊。
玲珑不由得背后发凉,于是将被子捂得更紧了:“对了,花绒,最近可有沉泽山的消息传来?琉璃最近有什么动静?”
闻言,花绒神神秘秘地飞到她耳边:
“白荷昨日夜里同我说二殿下要成婚了,小殿下知道是为什么吗?”
玲珑:“为何?”
“是奉子成婚……”花绒:“听说对方已有身孕,肚子都要显性了,还闹到了首领跟前,首领怕二殿下名声不保,于是赶紧叫二殿下同他完婚。”
说到这里,花绒忽然神秘一笑:“小殿下,你猜二殿下的成婚对象是谁?”
这玲珑还真猜不到。
她眨眨眼:“谁?”
“禹、将、军。”
玲珑一惊:“你是说我二姐让禹将军怀了孕?”
早在千百年前,她们狼族的男子便可以受孕。
这还得从上上上任狼族首领说起。
这个首领有个体弱多病的妻子,两人一直想要个孩子,但医师诊断妻子无法承受生育之苦,这事便成了首领心病,后来有族人打听到海马族有男子生育的秘法,于是首领带着几支精兵强将,前去拜访了海马一族的族长。
本来海马一族不愿交出此法,但她们威猛强大的首领生擒了海马族的族长,与起深入探讨人生后,海马族长感悟颇深,这才含泪交出秘法。
最后啊,威猛强大的首领学得要领,孕育了一对龙凤胎。
后来狼族与仙界打得不可开交,死伤惨重,首领为了给狼族留下后代,于是将狼族分为了两类,强的上阵杀敌,体质稍弱的在沉泽山抚育子嗣。
所以,在她们沉泽山,怀孕不论男女,只论强弱。
这么说来,她二姐如今比禹将军还强上很多。
禹将军是她们狼族战神一般的人物,天资卓越,妖力强劲,而她二姐天资一般,是……是如何让禹将军受孕了?
花绒嘻嘻一声,道:“这禹将军成日趾高气昂的,看谁都是一副欠了他债一般,他与二殿下从小就不对付,这回嫁进云微峰,只怕是有他好果子吃了。”
玲珑不可置信:“你真打听清楚了?禹将军真怀了?”
花绒:“白荷同我说的还能有假。”
白荷与她在一片叶子下破茧成蝶,情同姐妹,定然不会骗她。
玲珑:“这么说来,我二姐这十年来有了惊为天人的突破。”
若是如此,只怕她回了沉泽山,琉璃取她性命如探囊取物。
玲珑知道她一直想做狼族首领,可狼族一直是强者为尊,首领之位只有被狼族承认的强者方可胜任,哪怕你是首领的孩子,只要身虚体弱便与首领之位无缘。
琉璃的妖力在狼族虽不算最强的那一档,但也在中上乘,努力一把,或许可以争一争。
至于玲珑,她从来无心于首领之位,只求狼族里的其他人不要对她另眼相待,将她看做废物。
玲珑长叹一声,垂下了眸子:“花绒,看如今这情况,若是我无法修成妖丹,只怕是不能回去了。”
花绒也不禁感叹:“是啊,小殿下,若是有什么一步登天的法子就好了,但如今要紧的,还是快点将这寒毒解了才行。”
花绒说得在理。
玲珑道:“快传信给白荷,叫她四处打听一下,有没有解寒毒的法子。”
花绒闭上眼,触角发出阵阵黄光,将讯息传了过去。
睁开眼,它依旧不放心:“小殿下,既然是杀猪仔看出来的,不如去问问他解毒之法。”
玲珑:“可……可他似乎生气了。”
昨天他没做晚饭,如今日上三竿,早饭也没做……
玲珑如今很饿,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叫她又想起了美味的常宁。
“罢了,我去哄哄他。”
玲珑下了床,穿好衣裳去了常宁屋外,她伸手摸索一番,竟没有摸到结界。
玲珑敲了敲门,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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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答,于是悄悄摸摸地从门缝中探出头,四下张望:
“常宁?”
“常宁?”
“常宁,你不在屋里?我进来了……”
她刚偷偷踏进一只脚,却发觉地上有个高大的影子,一回头,果然撞见了常宁那张冰块似的脸。
常宁一身素袍,背后背着一筐草药,至上而下地望着她:“你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好点没,你去哪里了?”
玲珑收回脚,给他让出进屋的路。
她觉得今日的常宁好怪,但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他今日穿得太白了,脸又冷冰冰的,没半点生气,叫她想起了那些死了亲人去送丧的人。
常宁径直进了屋,放下草药,开始烧起了炼丹炉。
玲珑跟着走进去:“你这是要炼丹?”
“嗯。”
“你要炼什么丹药。”
常宁在丹炉旁打坐,并不理她。
玲珑又被桌上的一串手链吸引了目光,手链上的吊坠她越看越熟悉,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
她拿起来仔细瞅了瞅,这一瞅可不得了,那链子上挂的吊坠,似乎是只狼。不对,又有点像狐狸,好像她哥……
“我妹妹送的。”
丹炉旁的那人冷不伶仃地开口。
玲珑放下手串:“你还有个妹妹,我怎么没见过。”
炉子烧热了,常宁站起身,缓缓道:“从前,我妹妹身体不好,夜里总是哭,她说若是我能抱她,她就不哭了,所以我总是搂着她睡,后来我用了许多方法,帮她调养身体,甚至让她慢慢生出妖丹,有了化形的迹象……”
玲珑一惊:“妖……妖丹?”
这么说来,常宁他妹妹是只妖怪。
怎么会呢……
“是啊,妖丹。”常宁走向她,目光幽怨:“我问妹妹会不会化形后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听说身虚体弱的妖怪常常融合不好人形,强制化形还会弄丢记忆,可她却说不会。”
常宁顿了顿:
“她说哥哥是她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忘了吃饭,都不会忘了哥哥。”
玲珑盯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那张一如既往平静的脸似在生气。
他怎么还在生气?
她恍然想起昨日喊哥哥时,常宁似乎说……我在。
常宁:“你来找我,是肚子饿了?”
“你是不是……”
“是什么?”
是不是以为她口中的哥哥喊的是你。
这话玲珑有些说不出口,她倒不是怕这常宁,只是觉得与人界的杀猪仔扯上关系有些丢脸。
她虽在这山谷里生活了数十年,常宁还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她,但那又怎样?又不是她求他的,都是他心甘情愿,自作自受罢了。
反正,日后等她拿到功法,炼出妖丹,定要将常宁一口咬死,这就是人类常说的杀人灭口。
而她在灵溪谷被人圈养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玲珑:“……是不是也饿了?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
她就要出门,却被常宁一把拦住。
“我只问你这最后一次。”常宁目光沉沉,似乎没了耐心:“昨日你神志不清的时候,喊的到底是谁。”
8. 灵溪谷(八)
玲珑很清楚他的想法。
她贵为狼族首领的孩子,虽暂时没有妖丹,可潜力无限,谁不想做她哥哥。
杀猪仔这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咸鱼翻身啊……
但杀猪仔就是杀猪仔,她如此尊贵,怎么可以同一个平平无奇的杀猪仔扯上关系?
他虽然长得不错,身材还行,但单凭着微不足道的两点,就想同她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做梦!
“诶,你的炉子烧热了。”玲珑打岔道:“你看你看,你快去看看,你的炉子是不是要炸了,要不你快去炼丹,我自己出去打猎。”
可常宁依旧拦着她,头也不回。
“你放心,若是我捕到猎物,绝不会少你一口肉吃。你今日想吃什么?小鸡小猪还是小羊?”
常宁:“你让我炼丹?”
“是啊,你炉子都烧热了,快去炼吧。”
玲珑推开他拦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
刚要离开,可忽然起了一阵风,叫门紧紧关上了。
玲珑去开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背后那人冷冷道:
“既是如此,你得留下来。”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玲珑袖子底下的手攥成了拳:“我又不会炼丹,留下来做什么。”
“留下来配草药。”
“配草药?”玲珑忍无可忍,回头走到他跟前:“我来配草药?你采的那些草药都都不认识,我怎么帮你。”
她怒道:“常宁,你可别得寸进尺,我都答应会带吃的回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我的意思是……”常宁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主料,这些草药是辅料,你来配草药,不,草药来配你。”
玲珑盯着他的脸静默了好一会儿,她用了好久才消化了这些话。
他的意思是,她将和草药一起进炉子?
玲珑瞪圆了眼:“你……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常宁不等她说完,攥着她的手便将她拖到了炉子跟前。
一道术法,炉子骤然变大了数倍,而它底下,忽然出现了一道八卦阵,炉子中,火势越来越大。
他掀开了炉子盖,玲珑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流。炉子里的火好旺,屋中似乎被映照成了火海,连她的瞳孔也被染成了红色。
她不安地望向常宁,他的眸子中似乎也有一团烈火:“常宁……你一定……”
一定是同我开玩笑对不对?一定是想吓唬我对不对?
常宁弯下腰,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睛:“对,我今日烧炉子,就是为了将你炼成丹药。”
活体炼丹。
玲珑下山前,便听说过人界有一些邪修会修习此术,有人拿人炼,有人拿妖怪炼,特别是那些已经化形有了妖丹的妖怪,效果极佳。
想不到这杀猪仔竟是邪修!
难怪他连个修士朋友也没有,一直独来独往,只怕是没有人敢接他吧?
玲珑猛然拽住了他的袖子:“可我的妖丹还没长出来,而且身上还有寒毒,炼成丹药也没什么药效,不如……不如我去帮你找一些有妖丹的妖怪,对,我帮你把他们引到这里……”
常宁:“无妨,化形就够了。”
“你供我吃喝十年,一直任我为所欲为,是不是就等这一天……”玲珑只觉得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你卑鄙你……你无耻你……”
常宁毫不在乎:“对,我卑鄙,我无耻,随你怎么说。”
玲珑咬牙切齿:“混蛋。”
她觉得背后炉子的火已经燎到了她的衣裳,叫她后背热哄哄的,流了一身汗。
她扑倒常宁身上,双腿圈住他的腰,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我告诉你,我死也不放手,有本事……有本事你就同我一起跳进去。”
“好啊,那我就同你一起跳进去。”
常宁踏上阶梯,朝炉子走去。
玲珑往后望后望了一眼,只见炉中是深不可测的火海,而她离这火海,只有一步之遥。
玲珑:“你不要命了?快停下。”
可常宁好似没听到一般,又迈开了左腿,她感受到炉子底下的熊熊烈火正在往上冒,像要吃到她的妖魔一般,张着大嘴只等她掉进去。
她更热了,额上出了一层密汗。
玲珑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裳,眼泪差点掉出来:“停,停……”
常宁却像铁了心一般,他视死如归,又往前迈了一步。
她还不能死,她才两百岁。
她是狼族首领的后代,身份尊贵无比,杀猪仔一条贱命,想去寻死也就罢了,怎么敢拉上她?
怎么能拉上她?
不行,就算她要死,也不能和如此卑贱的杀猪仔死在一起,该死该死该死……
杀猪仔竟敢这么对她。
眼看就要掉下丹炉,玲珑抱紧他的脖子,忽然大喊了一身声哥。
“哥……”
“哥,哥……”
玲珑将头埋进他颈间抽泣起来:“你昨日不是说,不会让我死吗?”
闻言,常宁喉头哽动一下。
“胡说。”他冷笑一声,似是自嘲:“你是妖怪,我是人。”
玲珑见他不动了,便知道这招奏效,索性抱着他耍起无赖:“我不管,你就是我哥。”
常宁:“你哥是卷毛。”
“胡说,你什么时候是卷毛了?”她抬起头,眼眶红了一圈,可眼神尤为坚定:“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
常宁:“你那个卷毛的哥哥,知道你这么说会难过。”
“我都说了,”玲珑:“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我从前孤苦无依,独自长大,若不是如此,我怎会孤零零地来你们人类的地界?”
“你来这么是为什么做什么?”
妖怪下山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吃人。
他是个人,玲珑怎会将这个机密告诉他?索性转移话题,蒙混过去。
她抽抽噎噎:
“哥,你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我还照着你的样子做了个傀儡,让他陪我,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玲珑埋进他颈间,哭诉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很想你,我很喜欢你,我心里就你这么一个哥哥。”
常宁冷冷道:“可我回来的那天,看到傀儡身上到处都是伤,连件像样都衣裳都没有。”
玲珑一怔,再也哭不出声。
她倒将这事忘记了。
她似乎常欺负那个傀儡来着。
玲珑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对,他身上的伤是我挠的。”
她顿了顿:
“谁叫你走就是这么久,山谷里都没人陪我,你就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常宁睫毛一颤,下意识扶住了她的后背。
炉子里的火势忽然小了许多。
她盯着常宁的眼睛,目光如炬:“我恨死你了。”
闻言,常宁垂下眸子:“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忽然有些自责,是他不对,他一走就是这么久,久到玲珑不肯承认他是她哥,还故意捏造一个卷毛哥来气他。
都是他不对。
玲珑:“快下去,我要热死了。”
常宁关起炉子,走到了下边。
玲珑:“快将你的炉子收起来,把门打开透透气。”
一道术法,炼丹炉与底下的八卦阵便没了踪影。
紧闭的屋门也被打开,一阵寒风吹进来,屋中凉快了许多。
“玲珑,我……”
不等他说完,玲珑赶忙从他身上跳下来:“我今日总算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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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跑出了屋子,在山谷中跑了许久,找到了一处不曾来过的偏僻角落。
她躲进一处狭小的山洞,抱膝坐下。
杀猪仔竟是邪修。
把她困在山谷这么久,只是为了等她化形后将她炼成丹药。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变成一枚黑黢黢的丹药了。
玲珑不禁浑身发颤,手中攥紧的衣裳也被她揉成了一团。
这个山谷,她是怎么也待不下去了。
她要想个法子离开。
“小殿下,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花绒从洞外飞进来:“我老远便察觉到不对劲,一路循着味道才飞过来。方才屋里发生了什么?我本想闯进去,可没想到那个杀猪仔的结界太过结实,我根本打不开。”
“他……他竟想将我炼成丹药。”
“什么!”花绒触觉“咻”的一下立起来:“他竟敢这么做?不行,我们得赶快想法子出去。”
花绒焦急地四处乱飞:“小殿下,我这就去找找有没有出去的法子,我不信小小杀猪仔的灵力能罩住整个山谷,他设的结界一定有破洞。”
“嗯,快些回来。”
“小殿下,你就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跑。”
花绒留下好大一堆嘱咐,临走又找了几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住了,做完这一切,才放心飞走。
石头缝中透出一些光亮,打在玲珑脸上,她静静地盯着地面,手中依旧攥着衣裳。
靠着石壁,她觉得肚子好饿,饿得浑身没了力气。妖怪皆是如此,妖丹筑形期需要汲取大量能量,所以那些刚化形的妖怪才会跑到人界,四处吃人。
若是不吃,妖怪们便控制不好自己意识,变得凶残无比,大开杀戒。
她觉得自己的爪子在长长,尖牙也要冒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去,玲珑看着石缝中透进来的月光,心中越来越焦急。
若是花绒再不回来,只怕常宁就要找来了。
无论她躲在哪里,常宁总是能找到。
一片光亮被挡住,玲珑眼前只剩昏暗。
“玲珑?你在里面?”
听到熟悉的声音,玲珑的心猛然一跳。
他果真找来了。
她不禁缩成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那人自顾自地说到:
“我做了饭。”
“玲珑?你躲到里面做什么?”
“今日宰了一只小猪,快跟我回去吃饭。”
透过那些石缝,玲珑似乎看到他蹲了下来,正朝着里边望。
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玲珑拿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牢牢握在手中:“凭什么跟你回去?”
他若是敢强闯进来,她就一石头砸坏他的脑袋。
“我是你哥。”
外头那人顿了顿,又问:
“不是吗?”
玲珑哪敢说不是,只怕说了不是后,又被他抓回去扔进炉子里。
“是。”玲珑:“但是你太过卑鄙无耻,我……我生气了,这几天不想见你。”
“所以我做了饭菜给你赔罪。”
“一只猪就想给我赔罪?”玲珑冷笑一声:“你快滚吧。”
“今早你便饿了,再不吃饭会胃疼。”
“如今我看到你便觉得恶心,不想吃饭。”
外头没了动静,但从石缝中看过去,他还在外面守着。
过了这么久不说话,玲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只得警惕地盯着外边,动也不敢动。
“玲珑。”
等了许久,忽然冷不丁地喊她一声,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差点没让她手中的石头飞出去。
她紧攥着石头:
“做什么?”
“我把衣服脱了。”
9. 灵溪谷(九)
玲珑凑近石缝,果真看到他上身光溜溜的。
光溜溜的肉……
她似乎饿昏了眼,竟然是大片大片的光溜溜的肉,还离她这么久。
她不禁吞咽一口,虽然杀猪仔此人邪恶无比,但看上去口感很棒。
玲珑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体内那颗还未形成的妖丹正驱使她露出尖牙。
她饥渴难耐道:“你脱衣裳做什么?”
常宁:“给你赔罪。”
他竟要拿身体赔罪。
他竟愿意被吃掉。
真有这种好事?
玲珑摇摇头,好不容易才控制出自己:“真的假的?你肯给我吃?”
“我衣裳都脱了还能有假?”
阵阵肉香从石缝中透进来,钻到玲珑鼻子中,她腹中已空无一物,嗅到这气味,肚子叫了好几声。
她眼中、脑中、心中,都只剩下光/溜溜的常宁。
她咽了口唾沫:“那……那我出来了?”
“出来。”
一掌推开那些破石头,玲珑从山洞中钻出来。
常宁盘腿坐在洞前,衣裳褪至腰腹间,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吃掉的准备。
玲珑扑到了常宁怀中,再也按捺不住,埋在他胸口猛嗅了两下。
好香……
而且好有弹性,想必口感一定不错。
玲珑抬起头,笑道:
“常宁,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我能开始了吗?”
常宁将她的脑袋按进颈间:“开始吧。”
玲珑露出了尖牙,她准备先将他咬死,然后在慢慢享用。
万一吃到一半他反悔,那就不好了。
刚要下嘴,可她却瞟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奇怪的印记,红色的,缠在他腰腹间。但他的衣裳堆叠在腰腹,遮住了大半印记。
“这是什么?”
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裳。
常宁按住她的手:“别拉,只是一个咒法留下的印记。”
咒法留下的印记?
什么咒法?
想必那咒法有毒吧?
这红彤彤的东西一看就有毒。
顿时,玲珑清醒了许多,她从常宁怀中坐起身,冷眼看向他:
“你是不是给自己下了毒,想要毒死我?”
她早就该知道此人不会如此好心。
常宁面无表情,只是将她拉开的衣裳往上拢了一下。
他知道,玲珑是被他今日的举动吓到了,所以才会如此警惕。
“我今日不该吓你。”
常宁偏了偏头,露出脖颈,似在邀请她。
玲珑哪敢吃。
她记得在白云镇时,那里的百姓常常在谷子里放老鼠药,这样便能将贪吃的老鼠毒死。而今她就像那老鼠,而常宁就像那碗里的一粒谷子,谁知道有没有沾上老鼠药?
人类擅长于干这种事,她不敢冒险。
玲珑:“你身上到底有没有毒?”
“没有。”
没有?
当真没有?
就算没有中毒,那也说不定……说不定有病。
对,有病。
她还记得白云镇有次发猪瘟,但有几个黑心的商贩将发猪瘟的猪崽了卖钱,害死了不少人。
有猪瘟的猪不能吃,同理,有病的人也不敢碰,只怕会传染。
玲珑:“那你身上可有什么病症?”
常宁皱了皱眉头:“没有。”
“真的什么病症也没有?”
“嗯,什么病症也没有。”
玲珑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寻死?”
常宁:“那丹炉是我的灵器,就算我跳下去,也不会有事。”
“我是说你现在。”玲珑疑惑地望着他:“你为何寻死?要平白无故地给我吃?”
常宁愣了一会儿:“你是说,想把我整个人都吃了?”
“是啊。”玲珑摸了摸肚子:“我现在很饿。”
别说一个常宁了,如今就算三个常宁,她也能收入腹中。
妖怪的消化能力很好,常宁他根本不必担心这点。
常宁冷着一张脸,拉起了衣裳:“今早你还说很喜欢我。”
玲珑抓着他的衣领,不许他穿:
“对啊,我没有骗你,我……我……”
玲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反悔,生怕他不给她吃了,想破脑袋找着劝导他的话:
“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急不可耐地想同你融为一体,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常宁松了手,任她将自己的衣裳拉到腰间:“这种方式?”
玲珑再次抱住他:“哥,都怪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才这么想吃了你,你方才不是都答应了吗?”
常宁许久都没做声。
他感觉到玲珑正在他身上乱嗅,似乎下一刻就要张开嘴撕下他身上的一块肉。
可他原本只是想给她吸几口血……
常宁推开她的肩膀,一板正经道:“你现在还吸收不了我的灵气,吃了我会爆体而亡。”
玲珑:“你的意思是以后会给我吃?那今日天?我真的好饿,我可不可以吸两口血?”
“我能不能信你?”
“自然,我可是将你当亲哥哥对待。”
常宁搂过她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颈间:“咬吧。”
玲珑猛吸两大口,顿时头不晕目不炫,身体充满了力气,正想一口咬断他的脖子时,忽然想起了常宁的话。
会爆体而亡。
真的会爆体而亡?
他不是唬她吧?
不对,她还没确定常宁到底中没中毒,有没有什么病症,怎么就没忍住咬了他,还吸了他这么多血。
不会死吧?
呸呸呸……
她离开常宁的脖子,擦了擦嘴。
常宁拉起了衣裳,系好了衣带。
似乎没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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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活着。
玲珑笑道:
“哥,等我妖丹长出来了就给你报仇,你告诉都是谁欺负你,明日你带我出谷一一指给我看。”
常宁察觉到身体有一丝异样,调息片刻,果然发现了对不劲的地方。
他看向正呆呆望着他的玲珑:“你又把妖力注进来了。”
“我控制不住。”
玲珑发誓她不是有意的,这是她们妖怪的习惯了,一朝一夕怎么改得掉?
只怕常宁又要像昨日一样生气,明早又没饭吃。
“我下次不会了。”玲珑拉着他的袖子:“还会有下次吗?”
但常宁似乎没有生气,他站起身,将地上的她拉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回去吃饭,菜要凉了。”
走在一条洒满月光的小道上,他任玲珑牵着他的袖子,走上三五步就要问他一遍有没有下一次,就像从前在识海中,他要离去的时候,玲珑总算三番五次地问他什么时候来,来会不会给她带好吃的。
今日,妹妹说很喜欢他。
还把妖力注进他身体,想要独占他。
*
不知为何,自从吸过常宁的血后,玲珑的寒症便不怎么发作了。
常宁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脾气很好的杀猪仔,每日看看书,做做饭,养养猪,修修家里被咬烂的陈设。
偶尔呢,他还会允许玲珑咬他两口。
不过是有要求的。
第一,她每日得修炼常宁教授的心决,说是可以清除邪火,以便妖丹更快成型。
第二,每日都得泡药浴,泡满一个时辰方可起身。
第三,修习术法,这两天修习的是傀儡术,常宁说她的傀儡术还不足以以假乱真,需要多下功夫。
若是这三点全都让常宁满意,便能准许咬他一口。
不过,玲珑还真是不明白。
他就不怕她妖丹成型后一口将他吃了?还是他笃定她没有吃掉他的本事?
而且,他似乎真将他自己当做了她哥……
今日,他还打算自己打个柜子,用来挂玲珑的衣裳。
玲珑在那一堆木板前蹲下:
“为何要自己打柜子?你不是会法术么,用法术弄一个不就好了?”
常宁正在画图:“我想亲手打。”
“不如出谷去买吧?”
玲珑抓住了他的手:
“我陪你一起去。”
正好她要摸摸出去的路。
闻言,常宁严肃了许多:“你不能出去,外边四处在捉妖。”
捉妖?
鬼都不信。
她们妖界和人界都相安无事几百年了,那些人闲着没事做捉什么妖怪。
不怕妖怪报复?
“你就是不想让我出去。”
玲珑甩开他的手:
“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将妹妹整日困在山谷里,都十年了,我都没见过外边是什么样,我不管,我今日就要出去。”